“会之，”岳酝在秦晓慧的身后喊，他进来之后，秦晓慧除了瞪他之外，还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呢。

秦晓慧转过身来，抱着膀子，看着岳酝说：“孟家姑娘长得不错啊？你给人回话了没有啊？”

“我跟她没关系！”岳酝忙走近了秦晓慧几步道：“真的没关系！”

“没关系？”秦晓慧说：“那说说吧，那天你怎么不接电话呢？”

“我，”岳酝低下了头，回避了秦晓慧目光，说：“我那时在开车。”

“开车跟你接不接电话有个毛关系？”

“是我的错，”岳酝说道：“我不该不接电话的。”

秦晓慧说：“你是故意的？”

“不是，”岳酝忙抬起头来道：“不是的。”

“那为什么不接？我人都杀了，你总要给我一个解释，让我死个明白吧！”

岳酝嘴唇都要咬出血来了，说：“你不会死的，秦伯父在想办法。”

“你别跟我扯这个，”秦晓慧道：“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是我对不起你。”

“你要不说，就走吧，”秦晓慧手一挥，“去找你的孟姑娘好了！”

“会之！”岳酝站着不动，却也不说话，就看着秦晓慧。

“手机不是在你家老太太的手里吗？”秦晓慧这会儿不为难岳酝了，说道：“我看了你们出城的视频监控了，所有的东西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可真行，去相亲，你还开我那辆车！”

岳酝头又低下了，小孩子做错了事，也就是这个常用动作。

“想护着老太太？”秦晓慧却走到了岳酝的跟前，“你还怕我会对那个老太婆做出什么事来吗？骂她，打她，还是杀她？说话啊！”

“我没这么想，”岳酝抓住了秦晓慧的手，“你不会的，我只是，只是不想你恨她。”

“可她恨我啊！”秦晓慧冲岳酝叫：“我现在这样，她满意了吧！”

“相爷，”岳酝求秦晓慧道：“你不要说了，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她会这样做。”

秦晓慧瞪着岳酝，他是不准备发火的，可一说起岳家那个老太太，他就火大！

“你的脸，”岳酝伸手要摸秦晓慧的左脸。

秦晓慧身子后仰了一下，没让岳酝碰，说：“你自己选吧，你奶奶，还是我，你选一个。”

这让岳酝怎么选？爱人跟血亲，怎么选？

秦晓慧走到了椅子边上，坐了下来，放软了声音，说：“为难了？应祥，其实我一直就不想让你为难。你问过我，那个时候，是不是一定要跟赵构同归于尽，现在我告诉你，我可以不走这条路的。”

“相爷？”岳酝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我去问过你父帅，你父帅是不愿叛君的，”秦晓慧说道：“可就算你父帅不肯，我那时候手上也有韩世忠和王德的两支大军，接了张家军的宗泽老将军，我也有办法控制他。京畿一带也有听我命令的军队，我要反，不是难事。”

“那你为什么不反？”岳酝问。

“我反了，金人趁我们内乱打过来怎么办？你父帅带兵来勤王的时候，你要站在哪一边？是帮着你父帅打我，还是帮着我打你父帅？”

“我，”就算如今这个问题只是一个如果，岳酝也回答不上来。

“我知道你选不了，”秦晓慧看着岳酝的目光有点恍惚，“不管你怎么选，也不管最后的结局怎样，应祥你的后半生都会很痛苦的。那时候，我也并不想死的，总想着可以下毒除掉赵构以后，这样既可以不与你父帅为敌，又可以迎立赵桓复位，我和你还可以相守。只是事到临头，我进了宫，才知道事情有变，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会之！”岳酝走到了秦晓慧的身前，半蹲下来，仰头看着秦晓慧。

“应祥，我不要你在我跟你父帅之间选一个，”秦晓慧的手放在了岳酝的脸颊上，“我宁愿许你一个来生，就算让你一辈子寂寞，一辈子恨我、怨我，也好过让你一生痛苦。”

岳酝要去握秦晓慧抚在他脸颊上的手，却又被秦晓慧躲过。

“今生也一样，”岳酝听到秦晓慧对他说：“我不要你为难，所以我们分手吧。”

81、替我照顾他

也许是这两天来，打击太多，岳酝听到秦晓慧说出“分手”两个字后，只是愣愣地看着这个半张脸依旧明媚，半张脸却蒙着纱布的爱人。

秦晓慧起身，拿背对着岳酝说：“我话说完了，你走吧。”

半晌的沉默，小小的见面室里，可以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平缓，一个急促。

“我不分手，”就在秦晓慧以为岳酝就要这样跟他沉默到底的时候，岳酝开口了，“这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

“感情要两情相悦，”秦晓慧说道：“你不同意有什么用？”

“我不相信！”岳酝突然高声冲秦晓慧喊了一声。

秦晓慧转身看向岳酝，说：“你不相信什么？”

“我不相信你不要我了！”岳酝看着秦晓慧道。

“你，”秦晓慧说：“你当你今年几岁？这种话也说的出来？你是秦喜？”

“会之，在你做决定之前，能不能先问问我？”岳酝说道：“你不把我当小孩，为什么什么决定都只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哎呀，”秦晓慧说：“你现在是要跟我算旧帐了？我刚不是问你了吗？你选不了，那就只能我代你选啊，怎么，你还不满意？”

“家里的事我会去处理，”岳酝高声道：“总之我不分手。”

“那个老太太你不要了？”

“她是我奶奶，我会孝顺她的，只是要陪我一辈子的人是你！”岳酝第一次对秦晓慧说话，用上了强硬的口气：“我知道要怎么做，你不用管她的事。”

“我话已经说了，”秦晓慧的口气也强硬了起来，说：“你接不接受那是你的事。”

“会之，”岳酝说：“你就算要坐一辈子的牢，我也会陪你的。”

“你想干什么啊？”秦晓慧忙道：“你也要去杀个人被关进来？中国这么大，监狱这么多，你不可能跟我关一块儿的！”

“你不是要跟我分手吗？还关心我干什么？”

“随便你，”秦晓慧的脸就是一冷，“我就这样了，你要毁你自己，那是你的事，你走吧。你……”一个熟悉的怀抱让秦晓慧后面绝情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岳酝紧紧把秦晓慧拥在怀中，他感觉到怀中的人在挣扎，却不肯再顾及这人的愿意。“我不分手，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分手，”岳酝喃喃对秦晓慧道：“会之，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独活一世，我也不要什么来世了，我就去黄泉找你！你知道我说到做到的！”

“你混蛋！”秦晓慧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使劲推开了岳酝，“我说过了我不管你！你想怎样都随你！我没话说了，你走吧！”

岳酝又看了秦晓慧一眼，他这会儿反而平静了下来，对秦晓慧说：“我会再来看你的，你会没事的。”

秦晓慧手背在身后，指甲掐在手心里，“不要再来了，我不会再见你。”

岳酝突然又走上前来，狠狠地一个吻落在秦晓慧的唇上。

有咸湿的液体流进了秦晓慧的嘴中，最终让秦晓慧没有再推开岳酝，而是静静地站在了那里，任由岳酝吻着，无声地叹一口气。

岳酝匆匆转身离去，他不想让秦晓慧看到他哭，所以他也没能看到在他转身后，秦晓慧脸上的泪水。如果还有另一种可能，他又怎么舍得让这个他一直护着的人伤心？秦晓慧把流出的眼泪都擦去，接下来的路只有他一个人去走了，不想岳酝有危险，就必须把这个心上的人儿推开。

肖南进来时，看见了秦晓慧脸上一贯的笑容，却在看了这人的双眼后，说：“你哭过了？”

“生离死别，”秦晓慧说：“我哭这么一下子，也是人之常情吧？”

“生离死别？你到底跟岳酝说什么了？”肖南进来时，倒是没能看到岳酝，忙问秦晓慧道。

“我跟他说分手了，”秦晓慧也不瞒肖南。

肖南反应了半天，才说：“你疯啦？这事其实也不能怪岳酝啊，他怎么知道就是那一天要出事呢？你现在跟他分手，不是要他的命吗？”

“哎呀呀，”秦晓慧说：“先不说他，刚刚那个姓杨的老头，你看见了没有啊？”

“他真是来找你的！”肖南马上就急道：“晓慧，不管这人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能答应他啊！”

“这也由不得我，”秦晓慧说：“具体的事我也不能跟你说，你知道我被杨老头派出去了，就行了。”

“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啊！”肖南看秦晓慧又是这个不着调的样子，更是着急了，“童莫就是他……”

“嘘！”秦晓慧捂住了肖南的嘴，“事情我都知道了。”

“你，”肖南的脸色顿时煞白，“你不能去啊！”他晃着秦晓慧的肩膀说：“这事你不能碰！一定不能碰！你家里正在想办法，我听岳酝说，他们连牢都不会让你坐的！你就再等等，那个老头不管说了什么好听话，都是不能信的！”

“我这是为了我自己，”秦晓慧反过来安抚起肖南来了，“你别自己吓自己啊！深呼吸，我还有事拜托你去做呢，你这样我怎么办啊？”

“你要我做什么？”肖南问：“救你出去？”

“不不不，”秦晓慧忙摇头，是不是做过武警的人，都这么铁血？“你找个机会，把我的事跟岳酝说说，替我看着他一点。”

“你现在就不能跟他说吗？”

“不能。”

“是不是杨民计跟你说了什么？”

秦晓慧笑，说：“是我不想让他现在知道，因为他知道了也没用。”

“你，”肖南说：“你是不是怪他？”

秦晓慧犹豫了一下，最后说了句：“我又不是圣母。”

肖南就叹气。

“对了，你跟他说的时候，还得再告诉他一句，赵邺不是官家，仇人还是以前结下的，我去找去了，”秦晓慧说：“你记得要跟岳酝说啊，叫他自己小心。”

“这什么意思啊？”肖南说：“我怎么都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替我把话带到就行。”

“那岳酝就能听懂了？”

“他一定能听懂，”秦晓慧冲肖南双手一抱拳，说：“拜托了啊！”

肖南在秦晓慧的拳头上打了一巴掌，“别耍猴戏！我当然会照顾岳酝的，可是你就不能不去吗？我不放心，你不去行不行？”

“肖南，”秦晓慧冲肖南摇了一下头，“我真的不是为了别人，我要去为我和岳酝的将来搏一回。”

“搏一回？那你要是，要是回不来呢？你们还有什么将来？”

秦晓慧苦笑一声，“不搏，我们就没有将来了。”

“有这么严重？”

“我把岳酝拜托给你了，如果，”秦晓慧顿了一下，道：“我是说，如果我回不来，你就劝岳酝去……”

肖南听不下去了，说：“我怎么知道你回不来了呢？”

“杨民计会找你的，”秦晓慧说：“我是对他唯一的要求，如果我真的死了，他一定要把我的死讯，让你知道。”

“那我要劝岳酝什么？”

“我，”秦晓慧想了又想，最后叹气道：“我也不知道。”

肖南上前抱住了秦晓慧，声音有些呜咽地道：“看来我劝不住你了，是不是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晓慧，你一定要回来。”

秦晓慧拍拍肖南的背，说了句：“你这是欺负童莫不在是不是？这样子劈腿不太好吧？以后，我会告诉童莫，你对我动过心哦。”

“你就是个混蛋！”肖南给了秦晓慧了一拳，他没心情跟秦晓慧开玩笑，可还是笑了起来，“岳酝跟了你，才是最倒霉的一个！”

秦晓慧也笑起来，伸出了手，轻声对肖南说：“谢谢你了。”

肖南握住了秦晓慧的手，说：“我们是朋友。”

两个为人处事，连性格爱好都完全不同的人，也可以相交为知己，并且不用花上多久的时间，就如同秦晓慧与肖南这样。一同经历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分担痛苦，彼些信任，共同保守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虽然还没有一起分享过喜悦，但这份友谊就已经根深蒂固了。

82、所谓的信任，还有军人的尊严

北城监狱的休息室里。

香烟的烟雾和味道让不大的休息室里，空气都呛人。

“我们真不去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秦晓慧的临时师父之一问杨老道。

“是啊，这个秦晓慧不是个老实人，他万一搞鬼呢？”

“我们还是应该监听的！”

“这不是我们不相信他，实在是他就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人！”

……

有人开了头，除了秦卫外，大家都开口了。

秦卫很尴尬，他知道秦晓慧是有不着调的地方，对他们这帮人也没过好脸，可也没想到，他的这帮同事们，对小堂弟是如此的不信任。

“我信他，”杨老听了部下们的话后，说道：“只有我们相信晓慧了，我想晓慧才会相信我们。”

“他凭什么不相信我们？”有精英不服气道。

杨老叹气道：“他又凭什么相信我们？在看到童莫的样子后。“

“您已经跟他解释过了啊！”

“你觉得说几解释的话，我们就对童莫他们没有责任啦？”杨老看着这个他手下，资格已经算是最老的警队精英，杨老神情很淡然，但也难掩失望。是不是只要没有共事过，他的这些平日里在公安部，高高在上的部下们，就没不会去感悟他人的痛苦，是不是就真的觉得，只要是以国家的名义，就不用去内疚，去忏悔了？

没有人再说话了。

“你们啊，”杨老说道：“就欠遇上秦晓慧这样的啊！”

“那我们是不是先找岳酝谈一谈？”还是有精英不死心地问，“岳酝现在就在狱里，我们一直查不到他们跟赵邺之前有过什么恩怨，是不是可以从岳酝这里打开缺口。”

“你也想挨秦晓慧一刀吗？”杨老问。

“他又不是疯子，”这精英讪讪地道：“还敢再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