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划破了手指,弄了满手的血。
我有些害怕了。不知道会不会给四娘惹了麻烦。这时,屋外冲进来几个人,应该是那客人的随从什么的。“刷刷
……”全是兵刃出鞘的声音。
“将军!”一个人过去扶住了那客人。那客人看了好几眼扶他的人,才指着我说:“他,他怕我没银子……”
“……”扶他的人一时无语,我却一不小心笑出了声。这一笑不打紧,就有一把凉凉的刀架在了脖子上。
“你你你……”那客人摇摇晃晃的指着这边说:“没银子就是没银子,不要逼着他弹琴。”脖子上的刀被稳稳的
拿走了,却吓坏了刚进门的四娘。
“你们这是干什么!”四娘生气了,一把拉过我,对着他们一甩袖子:“我四娘是没什么势力。可在这边北一带
也算老生意人了,你们是官家就欺负人么?不就是听个曲子么,舞刀弄枪的,至于么!”
几个随从被训的青了脸,齐齐的等着主子发威,却不料那人给四娘作了个辑,道:“是我,是我没银子,姑娘海
涵。”
一屋子的人顿时没了声响,我又想笑了。想那一地的银票子都被他当成废纸了么?
“没银子……”四娘把这仨字在嘴里溜了一圈,想是眼皮子跳了三跳,最后还是冲客人嚷了:“没银子来听什么
曲儿?没银子还挑三拣四闹着砸场子!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别说,四娘这两嗓子还真管用,那人又向四娘作辑,说着姑娘海涵,然后落荒而逃了,等他们一出门,我终于憋
不住哈哈的笑起来。
“还笑!”四娘有些生气:“你还笑得出来,要不是那客人喝醉了,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来!要是个脾气不好的
,那可怎么办?”
我被教训的耷拉着脑袋,四娘又有些心疼了:“以后遇上这样的事,就让阿想去叫我。看客人的脸色,要是个脾
气不好的,就先依着他。”
我吸吸鼻子,这生意人都这么啰嗦么?嘴上又不敢说,于是我把右手的袖子往上提了提,血滴答一下滴了下来,
终于成功的转移了四娘的注意力,她哎呀一声,拉起我就往外走,边走边唠叨:“怎么这么不小心?又不是个小
孩子了。”
我委委屈屈的应着。
“阿想这丫头也是,也不在你身边候着……”
等四娘唠叨完的时候,我的手也包扎好了,黎姐在一琏掩着嘴笑,园子里的姑娘小姐们全转了过来,叽叽喳喳问
东问西。阿想一个人应付不来,干脆不管我了。我苦着一张脸,向黎姐求救。最后,她还是发了慈悲,像是轰苍
蝇似的挥着手:“去去,该干嘛干嘛去,不用伺候客人了么?都围在这里。”
想是黎姐还是很有威信的,不一会儿,一群人该走的都走了,不想走的看着黎姐的脸色也走了。我顿时眉开眼笑
,总算轻松了些。黎姐埋怨的看我一眼:“这可是个教训!你也别嫌四娘啰嗦,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多长个心
眼。”
我使劲的点着头,这件事也许很严重,可是不是让四娘摆平了么?
看我也没心听下去,黎姐叹了口气,道:“你早些休息吧,好好把伤养好。”
我扬扬受伤的手:“不碍事的,过几天就好了。”刚说完,就感觉手上火辣辣的疼。我吞吞口水,只好把苦水往
肚子里咽。黎姐冲我挥挥手,很潇洒的出了门。
十一
过了几天的时候,上次那位客人又来了,指名要我弹琴。每次银票给的不少,却只是听一遍就走,也绝口不提上
次的事,这可真是个怪人。后来四娘才给我说,他是这南朝的将军,是吃官家饭的,这次来边北,想是要打杖了
,我对这位客人的了解仅限于此了。
“这个镇上的人们淳朴纯真,没有京都那么复杂。”这是客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说的语众心长,我却一句也
听不懂。见我不搭理他,他吧唧吧唧嘴,一壶酒就又下了肚子。
“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他又问。
“一个月前吧。”我停下拨琴的手,今天的一曲算是完了。
“你先别走。”他食指扣扣桌面:“过来陪我喝一杯吧。”
我收拾琴的手停了下来,喝酒?我摇摇头:“我不会。”
他倒有些意外:“不会?这里的人,还有不会喝酒的吗?”
“这里的人,一定要会喝酒吗?”我反问。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有些好笑的问我:“你不会喝酒,脾气又不好,四娘不会赔本么?”
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我也听出来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我不想理他,抱起琴就往外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我皱皱眉头,很生气。他却愣住了:“你……看不见?”
“是又怎么样?”我抬下巴:“是瞎子就应该被欺负么?”
“这倒不是。”他松了我,倒是客气不少:“你是被迫留在这里的吧。”
我想了想,点点头,也是,没钱没地方住,又看不见,我也只能留在这里。
“明天,我让府上的人帮你赎身,你就回家吧。”
“……”我总算明白了,他说的被迫是什么意思。是以为我跟阿想一样被卖过来的。我冲他笑笑:“不用,我是
自愿留在这里的,四娘对我很好,不用客人操心!”说完,就甩袖子走人了。
我想一定是他脑袋坏掉了,我对他说话不客气,他却不在意。第二天,果然叫人抬了一箱子银子来,四娘看得呆
掉,我也傻了眼,心想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他就认定我是被卖过来的吗?
四娘看看我,又看看我,好像很为难。我也很为难。
“雪君,这是怎么回事?”倒是黎姐,紧紧皱着眉,很想留下我的样子。
“那位官家的客人,说是要帮他赎身。”四娘苦笑。
“喔,原来雪君值这么多银子的。”黎姐调侃我说。
我叹口气说:“我不想走。”
“你要是真的的走了,去哪儿?”四娘问我,我摇摇头,他一拍手:“这不就结了,那客人说要邦你赎身,又没
说买了你。”
“奸商!”黎姐咀道。
这倒是,我笑起来,是他自己没说清楚,白白送了这么多银子来。因为一下赚了这么多钱,四娘特允我和黎姐休
息两天,于是,我们去了集市。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满街都是吆喝的声音。黎姐拉着我从人里转来转去,不一会儿手里便被她塞的满满的。
阿想和小容也买了不少东西,倒是我,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雪君,你想要些什么?”黎姐头也不回的问我,不时往我怀里塞东西。
“黎姐不是给我买了很多吃的么?其它的,就不要了。”
她打量我一下,道:“走,给你做两身衣服去!”我刚要拒绝,却被她拉着走了。
我们来到一家成衣铺子,阿想和小容拉着我比来比去,最后等着他们折腾完的时候,怀里多塞了几匹布。
“嗯,这青色的也不错。”黎姐又拿起一匹布来比量:“雪君只有白衣,其实人长的白,穿这青色也不错。”
我苦笑,这是要包粽子么?
正在这时,门外走进一个人:“这不是柳苑的黎姬么?”我奇怪的转过头,难道是熟人?黎姐却拉起我就往外走
。
“哎,等等。”那人伸手拦住我们:“怎么这么快就走呢?我可是一直很想你呢。”他话说的有些轻佻,我轻轻
的皱眉。
“请你让开。”小容上前一步挡在我们前面:“这位公子,我们家小姐累了。”
那人啧啧两声:“累了?你家小姐累不累,轮到你这丫鬟说话了么?”说着把小容推到了一边。我皱皱眉头,竟
然还有这么无赖的人!
“呵,怪不得累了。”他看向我:“原来柳苑的清倌找了个这么清秀可人的郎君!”
他竟然这样羞辱黎姐!我生气了,把怀里的东西全砸向他,他没想到我会发火,哎哟一声,挨了正中。我刚想拉
着黎姐就跑,却被他一把抓住,一拳就打了过来,我想我脸上一定是青了一块。屋里顿时乱成一团,我也不是吃
亏的,伸出手就抓向他,他脸上被我的指甲抓出了几个爪子印,他生气了,又挥拳打过来,我一口就咬住了他的
胳膊,他啊的叫一声,把我摔在了地上,屁股很疼,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我正做好挨打的准备的时候,又一伙
人加入了战斗。
混乱很快被制止了,后来加入的那一伙是说要给我赎身的那个将军客人。他的随从三下五除二就把那流氓摁到了
地上。我正躺在地上揉屁股,就被客人从地上扶了起来。阿想受了惊吓,被小容送回柳苑去了。黎姐踹了那流氓
几脚,又啐了几口口水,这才算解气。
这时,客人却笑着问我:“你要不要也过去踹几脚?”
我白他一眼,很有风度的拍拍身上的土,一瘸一拐的走到流氓身边,对他说:“把手伸过来!”
那流氓感激涕零的看着我,我冲他极优雅的一笑,上去就是一口。一时间,整个集市都听到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
我满意的擦擦嘴角,成衣店里的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我冲他们笑笑:“有仇当报即报,等着以后没机会
了,就后悔了。”
黎姐干咳两声。带着随从的客人却叹了口气:“我当你是要我发慈悲放了他呢。”
我奇怪的问他:“人是你抓的,我说要你放就放么?”
他看看我,又看看我:“人家都是翩翩君子的风度,你怎么就是个小肚鸡肠的呢?难不成在女人堆里混久了么?
”
这时,我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了黎姐的怒气,倒是我,想到那一箱子银子,气就全消了。
“今儿个谢谢公子搭救,小女子就不奉陪了。我们走。”黎姐不容分说,拉起我就走,我回头冲那客人做个鬼脸
,跟着出了门。
“哼!说我们小肚鸡肠,真不像话!”黎姐怒气冲冲,我却咯咯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
“那客人要是看见你这个样子,又要说你小气了。”我说。
黎姐伸手打我的头:“他说的是你,又不是我。走我们去看郎中。”
这次出门,可算是把该办的的都办齐了,当我们回到柳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四娘在大门外等的有些急了,结
果回去少不了挨了一顿骂,第二天的假期就这样白白让也收了回去。
第二天,黎姐被禁了足,我自己也出不了门,四娘的一张脸冷的像铁板:“昨天那个人,是出了名的混混,要不
是多亏了碰上那个将军,我现在还不知道上哪找人去呢。”
“这样的人又不是满街都是……”我不死心的顶嘴。
四娘狠狠瞪我一眼:”一个还不够么?让你们带着护院你们不愿意。这下可好了,出事了。“……”我闷闷的不
出声了,黎姐就压根没出过声,这事儿也是我们的错,觉得带着护院不方便,我还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说要护着
他们仨,这下可好,祸都让我给闯下了……
正挨着骂,后边丫鬟通报说来了客人,点了名要我去,我正不痛快着,翻着白眼想骂人呢,那客人倒是自己来了
。
按说我们这自己住的的院子是不让旁人进的,可那客人铁了心要来,听说官大的能压死人,带着一帮人,扛着两
口大箱子,浩浩荡荡的就进了院门。
四娘忙迎上去:“对不起这位爷,我们这院子可不能随便进。”
那人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指着一口箱子:“这一份是包下这院子的钱。”
一群人当场石化,四娘这是走了哪门子狗屎运了?这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爷您是要摆酒席还是要赏月亮?”四娘当即就转了态度,客客气气的问他。我想四娘一定是被那箱子银子给砸
坏了脑子,这大冷的天,赏什么月亮?
“都不是。”那人拿出把扇子摇啊摇,然后伸出手一指我:“剩下的那箱子银子,我要包他一夜!”
十二
我想也许大家脑子都坏了吧。这人我又不认识,白白送了那么一大箱银子要包我一夜?要听一夜曲儿么?他想听
,我还不想弹呢。
“真对不住爷。”四娘先一步挡住他:“雪君只是我请来弹琴的师傅,不是我们柳苑的人。”
那人危险的一眯眼:“都住在这里了,还不是柳苑的人么?”
“先前是,只不过前几天有位将军帮他赎了身。他过几天就要搬走了。”四娘极力解说,那人却不买账:“那更
好办了,今天我包场子了。他不是你这的人,我就花那一口箱子的银子,借你的地儿,来人,带走!”
这下可好了,拦也拦不住,我努力的反抗,极力的反抗,开什么玩笑?这人这么不讲理,被他带走肯定没好事儿
。那些个下人什么的,被我抓花了脸,有的手上也被我咬了几口,四娘的护院们也不顶用,一听是官家的人,都
吓软了腿。四娘和黎姐急的团团转,却也帮不了我,不一会儿,我就被摁到了地上。那个客人走过来抬起我的脸
仔细打量了一下,说:“哼!长的还不错,怪不得迷了阿堇的眼!”我一听这话却呆住了,阿堇?阿堇!他认识
阿堇!他知道阿堇在哪!
他却不等我问就在我脸上扇了一巴掌,我一个不小心咬了舌头,血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腥甜腥甜的。
“柳苑的清倌么?也不过如此!”说着,他提起我一下把我甩到地上,我蜷缩起身体,五脏六腑的哪都疼,这人
真狠!我哪里得罪他了!他这样恨我?
“你不是喜欢媚人么?”他示意两个手下架我起来,然后笑的一脸阴郁的看着我说:“那今天晚上,就让你尝尝
媚香的滋味。”
醒来的时候,浑身没力气,脑子里还有些晕。那客人不知道给我闻了什么,一个人用手绢往我鼻子上一捂,我就
什么也不知道了。我深吸两口气,想要坐起来,却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解我的衣扣,我一惊,伸手抓过去,却被那
人抓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我大声叫,却发现嗓子也是哑的。
“哼!”他不屑的哼一声,甩开我的手:“真是没用,闻了那么一点儿就晕过去了。”
我真想甩他两巴掌!
“怎么?不服气?”他的手指从我的锁骨一路往下滑,我打了个寒噤,一把捉住他的手,恨恨的咬牙。
“雪君,雪君。”他的左手抚上我的眼睛:“你说元堇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还会要你么?”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竟然抽搐一下,我紧紧的抓着他,手指嵌进他的肉里:“他在哪?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