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聘之人，要么是大专毕业，要么是研究生学历，反正要技校生的极少，一个环卫局掏粪工的职位都要大学本
科学历，而且报名者趋之若鹜……
这世界怎么变得愈来愈陌生，真得太疯狂了。这是杜伟当时的想法。
转了一圈后，杜伟也没找到适合自己的，就想打道回府，反正人才市场常开，报纸上招聘广告也不少，过两天再
说吧。
临出大门，杜伟眼角的余光瞄了下门口一个摊位，相对其他，那摊位是冷清了点，只一个小伙子在那守着，也许
是乏人问津，那小伙子低头正拿一游戏机玩儿呢。
也许没人看重的单位会要我这技校生，杜伟心里有一激灵。
走过去，了解下，原来是一家图书公司，欲招一发行员。学历要求没例外，也是大专以上。
杜伟一看没戏，就想拔腿走人。
“这位小兄弟，”杜伟刚转身没走两步，身后就有声了，“请留步。”
杜伟转过头，那玩游戏青年正看着他。
杜伟心里一个赞，小伙子长得太有型了，整个一洋人，头发还带点微卷，简直就是电影里常见的那种硬汉形象…
…
“我说，你对这工作有没兴趣？”玩游戏青年手里依旧握着机子，隔着桌伸出一只手来，袖子往上卷着，胳膊上
有一层密密的绒毛，自然而然地坦露一股豪放出来，“这份发行员的工作，不是每个人都能干得了，但我看－－
你行！”
杜伟脑子一时没反应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应聘。见对方的手还伸在空中，杜伟下意识握住那手，嗯……真他妈
有力度。
杜伟顺势坐到招聘台前，装书的包随手放到桌上。
“我不知道合适不，你们要的是大专生？”杜伟有点不自信。
“我们这活很容易的，有点文化，有点头脑，就能拿得下……先填个单子吧。”
杜伟接过青年递来的应聘人员登记表，不到十分钟填好，递了回去。
青年迅速浏览完杜伟的简历，“嗯，不错，你比我高点，我刚一米八。想不到你还当过工人。”
“那，想问下，你们双休日上班吗？”
青年抬头，眨巴着一双微褐色的眼睛，“双休日可以倒班，不方便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上一大专，双休日有课。”
“不耽搁的。”青年的语气透着诚恳。
“这就好，那你们公司在哪儿？”
“在师大路，很好找的。”
“那就更好了，我家就在那附近。”
那青年将简历收进自己文件夹，“好了，那什么，杜伟，星期一八点就来公司报到。”
见那青年站起身，杜伟也站了起来，双方握手……
“今后，咱们就是同事了，好好配合哟。”青年笑着。
“没问题。”杜伟应道。
回家后，杜伟将自己大学报名和应聘到图书公司的事告诉了老爸。
老爸说只要是与文化有关的，就比工厂要好，活再累也累不到哪儿去。老妈问，那待遇怎么样。
杜伟这才想起，自己一高兴竟忘了问最关键的了。
老爸见杜伟支支吾吾，就知道杜伟没经验，又大意了。不过浪子回头金不换。儿子毕竟走出了这一步，还得庆祝
一下。
所以，晚上老俩口准备了好饭好菜，老爸也破例喝了几杯酒，以示对儿子的犒劳。
见老人高兴，杜伟对走好自己以后的路就更有信心了。
吃完饭，杜伟在自己房间翻了下上课的书，看得入迷，醒过来，一看时间，竟过了十二点，想着第二天还要上班
，就赶紧洗洗睡了……
杜伟顺着师大路一直找过去，没想到四海图书公司就在师大北门一栋二层楼上。
杜伟寻思，这儿离自己上课的教室也就十分钟路程，真他妈走运。如果再薪水给得高点，那真是走了大大的狗屎
运。
想得美美的，就进了四海公司的大门。
杜伟一眼就看见头天在人才市场那青年。那青年正站上几个打开的箱子前往书架上放书。看到杜伟进来，忙招呼
一声，“来了。”
杜伟也就是懂事的人，忙过去帮一下手。
“我叫木尔罕，”青年自我介绍，“维吾尔族人。我比你大三岁，叫我名，叫我哥随你。”
杜伟心里想一下，难怪说话有点拐音，像个洋人，性格上真好，对人就像对自家人。
木尔罕眼睛直盯着杜伟看了一会儿。看得杜伟心里有点毛，哪地方出问题了？
“以后不用穿这么规矩，每天进货出货什么的，整洁干净就好。我们这里不是机关衙门。”
“嗯，知道了。”早上起来，在着装上也的确刻意了一回，本想去文化相关单位上班，应郑重点才对，所以将从
未上身的一套西装给套上了身，没想到就弄巧成拙了……
你看人家，夹克牛仔裤，脚蹬旅游鞋子。要多精干有多精干。
杜伟一边帮木尔罕递书，一边往屋子看。
这是一套商用房，一百多平米的样子，二十多个书架摆放的有条有理，屋子一角，是一办公桌，桌上有电话、电
脑一类办公用品。
“我们卖的多的是工具书，没人来的时候，你就随便翻，记下简介就行，也没让你当专家。”木尔罕说，“就是
有人要的话，能有话说。”
“明白，我会用心的。”杜伟生硬地说。
“你别太拘谨，”木尔罕走过来，用手拍拍杜伟肩上蹭的土，“这么大个子还像个中学生。”
“以后不懂的地方，还请木哥帮助。”杜伟还是没放下来。
“干脆不要叫我哥，有点别扭，叫我木尔罕得了，我听着也舒服。”木尔罕笑着说，“你其实挺像我一伙伴。”
杜伟不知木尔罕什么意思，只当是有点怀旧。
木尔罕拉过杜伟的手，又冲杜伟胸上捶了几下，上下打量杜伟，“真的太像了……来，休息会，活儿一时也干不
完的。”
杜伟觉得这维族大哥对自己有点过于亲近，但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也不便说什么。
跟着木尔罕来到屋角，坐上办公桌前的长沙发上。
杜伟说，“公司其他人呢？”
“去跑单位了，咱们这些工具书好些单位需要的，你不跑，他们没人知道我们这儿……”木尔罕道，“他们取书
或结账的时候就回来了，到时我给你介绍。”
杜伟坐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了，“那，木哥，我的工资……”
木尔罕笑笑，“我还以为你真得傻呢……第一月不难为你，如果你的业绩好，按业绩走，如何还没适应，我给你
最低两千，怎么样？”
杜伟心里盘算，在工厂干死了，也就一千块，在这儿卖卖书……就可挣到工厂两月的工资，难怪很多人不喜欢工
厂。
杜伟想了一会儿，道，“还行。那我具体怎么操作呢？”
木尔罕伸手从桌上拿一本书，比划道，“比如这本《企业管理制度大全》就是面向企业的一部工具书，你提过去
，问他们主事人，如果谈得好，就可成交。”
杜伟问，“如果人家不要呢？”
“不要再换地方呗。跑十家总有三四家想要是不？而且人家若要也不定要几本，咱们这儿工具书挺全的。”
“就这么简单。”杜伟真傻了。
“对，就这么简单，生意就是这样做的，没什么难的。”木尔罕摊开手，脸上是自信与满足，“你放心，这生意
我都做五年了，愈做愈旺，只要好好干，收入肯定比你在工厂强。”
杜伟半天没言语，心里叹道，树挪死，人挪活啊……
第8章
四海公司门脸不大，生意却异常火爆。
没上几天班，其他员工或取书或结账，与杜伟也算认识了。
木尔罕想让新人先熟悉下工作流程，就没让杜伟去外面跑业务，而是安排杜伟先在公司里干点杂活。杜伟是有心
人，明白木尔罕的用意，不长时间，便熟悉了所谓发行员的工作方式。
员工小张来结账，眼见木尔罕结清书款后交给小张一叠厚厚的人民币，杜伟看的心惊肉跳的。
杜伟怯怯地问小张，“那该是多少银子啊。”
小张说，“不多，也就一万来块，百来十本书的提成。”
杜伟又问，“你这是一年的收入吗？”
小张手里不在意的摔着那沓票子，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一年挣这点，我磕死算了。”
杜伟吓得没敢再问。
倒是小张主动坦白，“这是我两星期的跑路钱。”
目测小张岁数其实就跟自己一般大小。杜伟问，“你花得过来吗？”
小张却说，“这算什么，这公司有人一星期就能赚这个数。”
杜伟这下被彻底的震住了……
杜伟的神情，一边的木尔罕看的真真的。
小张走后，木尔罕说，“这还不算什么，如果你干得好，一天就能挣这个数。”
杜伟惊得张大嘴巴，半天都没合拢。
直到木尔罕的手在杜伟脸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杜伟才反应过自己的失态。
“是不是跟工厂的反差太大，一时半会还承受不了。”木尔罕看出杜伟真被吓着了。
杜伟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没什么，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是这样被刺激的。”木尔罕道，“我这只是一分公司，跟总公司不能比。当年我
表哥领我入行，我还真不知道图书这块有这么大利润。简直就是一聚宝盆。”
“你表哥也是做这个的。”杜伟好奇的问。
“嗯，他是大老板，在北京读博士后，这里的好些工具书都是他给策划搞的，组稿、编辑全是些高校资源，流畅
的很……”木尔罕淡淡的说，“傻小子，哥告你一句话，任何时候，都要学会用头脑赚钱，而不是死下苦力……
”
杜伟似有所悟，木尔罕的话虽简单，但确实是那么回事。
“我想去跑跑看。”杜伟道，“也不知能不能行。”
“怎么不行呢？当年我也是这么起家的，那时还没你脑子好使呢。”木尔罕道。
说干就干，不再迟疑，杜伟似有了干好一些事情的灵感－－
从书架上取出几套书，木尔罕边帮着杜伟打包，边拿一本书对杜伟做职业技能指导，“这本《财会制度新编》可
以直销到某个单位的财务室，企事业单位通用。”接着又举一本《公务员考试辞典》，“这书可用在政府机关，
比如说组织部一类，或者就去大学校园，公务员考试一向是大学毕业生的首选……”
打好包，揣一本空白发票，木尔罕帮杜伟将书提下楼，且捆到一自行车后座，然后又拍拍杜伟的肩，“现在艰苦
点，用点心思，一个月后咱买辆摩托车，那时侯你就轻松了。”
杜伟信心满满的跨上车，双脚点地，对着木尔罕，“木哥，你今天就瞧好吧，我就不信……”
“记住，今天晚上你得请我开张饭，如果干得不漂亮，我可就饿肚子了。”
“没问题。这顿饭，我请定了！”
杜伟抬起右掌与木尔罕击掌相约。
杜伟的车子骑的飞快，因为满脑子都是money。
回想在工厂那几个月，钱没挣到，气可受了不少……离开工厂真是一明智选择。
我就不信挣不到小张那些钱，比人家俺也没少胳膊少腿，只不过你比我早上道罢了，不管怎样，这回踏到点子上
了，拼了命的干吧，你杜伟混不人出人样，就枉世为人……
这么想着，车子就拐进了一大学校园。
随便找一同学，问出办公大楼所在，杜伟便骑飞奔过去－－
杜伟长得帅，进大门时，门卫压根没问，找到财务室，杜伟开门见山，说找负责人。
负责人是一女的，杜伟直说要财会相关的书吧，我是某图书公司发行员……
那女主任好像对杜伟还挺喜欢，像对自家兄弟似地边看杜伟带来的书边与杜伟聊。
杜伟也直来直去，丝毫没隐瞒什么……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那女主任像喝开水那样简单地说，那就买几本吧，你这送一趟也不容易，我再给你开个书单
，看你们有没这些书，有的话就给我送来，好吗？
杜伟爽快答应……心里好一阵窃喜。
杜伟是有心人，给人书后，不忘要人家电话号码，这可是自己第一笔业务，这种单位指不定还要什么书，放长线
钓大鱼吧……
直至怀揣上千元书款，走出办公大楼，脚踏自行车那会儿，杜伟都有种梦游的感觉。
这钱来得也太容易了吧？初战告捷，杜伟的自信心一下子高涨起来。
趁热打铁吧，你。杜伟暗下决心，车子便也飞也似地向前冲出。
下一目标－－某政府大楼。
飞达目的地。杜伟就傻眼里，门口有个小台，武警站上正在值班，这里可不是容易进去的。
在门口踌躇一会儿，杜伟观察了一下，发现也不是每个人那武警都要问，似很随机……这就有了，杜伟心生一计
。
将车子停路边一树荫处，反正是一破车，贼都懒得偷。
杜伟大模大样走了进去，也不看两边，旁若无人状，这就走进了办公大楼。
按图索骥，几乎没费什么力就找到了组织部。
还挺客气，门开着，也敲了下门。
一五十多岁老者坐在桌前，拿一份报纸看，瞅瞅杜伟，身子也没动，说，“进来吧。”
杜伟心里骂，这位爷看来不好伺候。
“书带来了，放桌上吧。”老者依旧未动地方。
杜伟有些纳闷，这人说话很怪，好像在等什么人。
杜伟也不多说，将手提的一捆书解开来，拣公务员相关类的几本就平摊在桌上。
那老者还是未挪窝，有点拿腔拿势的，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报纸目光投向桌上的书，翻开离自己最近的一本，随
便翻了翻，放下来，脸上仍是死气沉沉的样子。
杜伟心里没底，直想甭管他要不要，我得快离开这地方，闷死人了。
“一共多少钱？”老者开口说话。
“一千五百二。”杜伟寻思，他会要吗？
老者拉开抽屉，从中抽出一张便笺，杜伟注意到那上面写好东西的。
“给我发票……给我发票。”
杜伟犹豫下，便不再迟疑，迅速从衣兜内取出发票，用桌上的圆子笔在上面写下书款数目，毕恭毕敬地呈递老者
手中。
老者仔细看了看，确定没错，将便笺交于杜伟，才说，“好，拿这个去财务室结账。”
杜伟出门时，那老者又补了一句，“以后来早点，财务室都快下班了……”
“谢谢您了。”杜伟打声招呼，退下。
如此，顺水顺风的完成了又一笔又一笔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