膀把李荷的手甩到了一边,挺蛮横的样子。
李荷还愣着,杜雅丽一手拿书,一手拍着书页,“你这是看的什么书呀,变态成这样。”
杜伟隔空一看,那书正是自己马路市场买的那本小说集,许是杜雅丽被里面的内容雷住了。
李荷这时刚反应过,知那本书是杜伟珍藏的所谓禁书一类,忙说,“这书是一朋友不要丢这儿的,还想着那天收
了废纸,一直没时间……”
杜伟听到李荷这么说,都快气死了。你倒是不解释,没人当你是文盲。境随心生,一步跨上去就从杜雅丽手里夺
下那书。脸色不好看,动作又凌厉。
杜雅丽似乎被吓着了,站那一下找不到北。
李荷知杜雅丽娇生惯养脾性,忙用言语抵挡,“那,这书的主人是我这兄弟朋友,他见不得别人说他朋友……”
“我……我也没提他朋友啊!”杜雅丽眼睛里有水在打转。傻站了片刻,嘴上嘟哝一句,“真没劲。”便气闷地
坐在一边床上。
李荷心知这气氛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使劲给杜伟使一眼色,便拉了拉杜雅丽的手,“走,咱们去吃饭。”
杜雅丽记愁,跟杜伟也没打招呼,就随李荷出了门……
二人一走,杜伟心如刀绞,这李荷也太不是东西了,什么人都敢往家里领,他把这儿当一旅店怎么着,说走就走
……
李荷是晚上快十一点才回的窝。上楼时,看窗户灯灭着,就想着杜伟睡了,所以蹑手蹑脚开门进了屋。关上门,
眼睛还不太适应,就摸黑走到床边。顺势往床上摸了摸,一惊,杜伟哪去了--
灯突然亮了,“你上哪儿了?”背后的一声差点吓破了李荷的胆。
李荷转过身,杜伟抱着手坐在沙发上,脸上阴得渗人。
“那什么,你还没睡呀?”李荷紧张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问你呢--哪去了。”杜伟的声音很平静,但李荷心里就是怯得慌。
“不是吃饭去了么。”李荷到水池边,洗了洗手,接冷水抹把脸,欲平定下自己情绪。
“你骗鬼呢!”
李荷像是想起什么,“噢,吃完饭跟几个同学去看了场电影。”
“什么电影?”
“霸王别姬。”
“谁演的?”
“嗯,刘德华。”
杜伟懒洋洋地将手从胸口放下,点了一根烟,“原来是刘德华呀。”一个冷笑让李荷觉得骨头里发冷。
李荷冲杜伟讪讪的,“你吃了没?”眼角扫过屋角砧板处,那里二人做饭的地方,跟自己出门时一个样。
李荷心里有东西,还真怕杜伟那什么,便在动作上作出讨好状,“没吃的话,我给你下碗挂面,里面再窝两鸡蛋
,半生不熟的那种。”
李荷伸手利索,一碗菠菜挂面,上面窝两鸡蛋,佐料也调好,就置杜伟眼前的茶几上。
“吃吧,都怪我不好,外面吃饭应叫上你的,怎么就给忘了。”
杜伟不吭声,依旧在沙发上抽烟,面上冷若冰霜。
李荷挠挠头,一幅知错就改状,一屁股坐在杜伟身边,一只胳膊搂住杜伟,往杜伟脸上亲了下,“别这样好不好
,像个受气包似的,我承认错了,下次不敢了。”说话时,脸上笑嘻嘻的。
杜伟本是窝一肚子火等李荷回来发的,但眼见李荷软语连篇,既道歉又实干的,心就软了。况且自与李荷住在一
起,自己压根就没做过几顿饭,全是李荷在忙活,身上多少也长了几两肉,李荷就算少功劳,可苦劳却是眼睁睁
的事实。唉,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如此一想,心便释然了。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表示,不似先前。
“行了,我也不说你什么,以后--”
李荷的脸已及时过来,贴在杜伟耳朵上,“你希望还有以后呀,以后再……我就是乌龟王八蛋。”杜伟的脸被李
荷扎扎实实地亲了个透。
倒是真的饿了,一碗热挂面连汤水都喝的一滴不剩。东西下肚后,杜伟也觉得全身的精气神也上来了……
睡觉的时候,李荷像赎罪似地执意让杜伟从后面来。
“你不怕疼了?”杜伟轻声问。
“我不怕,我爱你都不够,还怕疼,尽管来吧……”
杜伟一使劲,李荷的肩膀猛抽搐一下,不出声,隐忍着,杜伟抱住李荷的肩,头紧贴李荷的宽背,动作变得柔和
些,可到兴高处,便也不管不顾了……
杜伟重重地喘出一口气,李荷的背上已汗水如流……
第6章
工厂说不行就不行了。
这本是杜伟预料到的事,没想到来得这样快,这样凶猛。
对职工的直接影响便是活儿少了,钱不够发了,于是下岗、待岗、内退、买断一类新名词,充斥于工厂的各个角
落,谁也不知道下个经历者是谁,谁都有可能,谁能没有可能?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杜伟是车工,就是有台做零件的机器,杜伟在那上做半成品零件加工。杜伟和李荷在技校学的就是车工专业。起
先杜伟只觉得活儿愈来愈不好做,后来,仅有的零件加工也被比他有资历的老师傅抢去了。杜伟没辄,问车间主
任,车间主任说也没办法,老师傅们要养家糊口,得先照顾……工厂就是这种状态,别的厂不还如咱们厂呢。没
活,没法挣工时,没工时就等于没工资。后来,车间主任说,为车间做清洁的临时工也辞了,如果每天打扫车间
卫生,可挣点工时,于是杜伟便多了项清扫车间的工作。每天,有正活儿了,就干正活,没正活了,就清扫车间
,偌大的厂房,清扫起来并不轻松,因为厂里有专人检查,清扫不达标便会扣车间主任的银子,所以这项工作必
须完成的有质量,所以杜伟还得认真对待……
挥着大扫把在车间内干这个,真成了厂里一道靓丽的风景,杜伟干活时,总有一些青年男女过来踅摸下,那眼神
让杜伟很难堪,这活儿是愈干愈没劲……
下班回窝,杜伟的抱怨多起来。李荷安抚说工人的日子是愈来愈难过了,你没看好些年龄大的老职工下岗后,连
吃菜钱也挣不到……也不知道哪天就轮到自己头上了,好好捱着吧,媳妇熬成婆就好了。
杜伟说这是什么话,我大好青春就这么浪费在这里不成。我还不信,出去后就挣不上一口饭。
其实,杜伟离厂之心是早有,只是缺一个契机。
这契机倒真是来了……
干清扫工作没两个月,就被车间主任找了去,说是厂里暗中查了几次,发现车间的卫生工作没有做到位,为此,
还扣了他这个负责人的部分工资和奖金。主任说,原以为你刚来,还年青,不管怎样生活才刚开始,就一直没想
怎么着你,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也没办法保全你……
主任的言外之意杜伟心里真真的,怎么着,让我干清扫的活还算给我面子。我他妈不要你这个面子了,干脆扔了
得了……
下班回窝,杜伟将辞职的想法给李荷说了。
李荷说外面哪有那么容易混,混哪不就一口饭么。
杜伟心说你李荷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不知道你借调劳资科,是杜雅丽那当厂长的老爹在后面使的暗劲,谁有你
那命好呢。但杜伟毕竟还是希望李荷的处境不要太坏,便将心里的纠结给压下了。
吃饭的时候,杜伟问李荷,到底是不是真喜欢那个杜雅丽,李荷说喜欢谈不上,只因是同学吗,人家追得紧就成
了朋友,况且多一个朋友多条路,是吧。
杜伟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功利,并未将那姑娘当成可作对象的朋友,就不该总跟人缠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
你们热恋呢。
李荷说你怎么知道我的不易,我一个农村来的,到城市混口饭就像虎口拔牙,现如今没几个企业景气,我不在自
己周围找出路上哪去找。哪像你在本地生的,法子总要比我多些吧。
李荷的话把杜伟给噎住了,杜伟心里寻思,这李荷真是越来越有城府了……
杜伟还在郁闷中,李荷又说,干脆我也给你介绍一对象吧。
杜伟不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的做媒拉皮条这等营生。
李荷说你别笑话我,我敢担保你跟这姑娘成一对后,你比现在混的舒服。
杜伟说,说出来听听。
李荷说,这姑娘你也不生,就是苏骆,人家对你印象好着呢。苏骆老爸可是机械局一把手,我们厂不是机械局下
属企业吗?你要与苏骆好上,我敢说没几年你不喝香吃辣……
李荷的话还没说完,杜伟就不想听了。
杜伟说,李荷啊这套你是从哪学来的,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地道呢?你跟人谈恋爱关人家大人什么事,为什么总离
不开人家长呢?
李荷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固执。如果把这社会的一切看得太清楚,人是没办法活的呀……
杜伟心里很沉重,不明白李荷为何变化这么大。
晚上在床上的时候,二人跟以前一样还在一起睡,但杜伟想起李荷的话,就对那事有点排斥,心情不顺,干什么
都索然无味。尽管还是在李荷的鼓动下做了,但做了就是做了,感觉不是太好……
杜伟不知道,这样子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杜伟最终选择了离厂。
没想到的是,办手续时苏骆给做了个顺水人情。说是辞职报告不好批,如果批了,按杜伟资历,还要给厂里交四
千块钱的培训费,毕竟杜伟上的那技校是厂里出过钱的。杜伟有点不知所措,但泼出去的水,杜伟不想收回来,
他是很自尊的人。好在后来苏骆给劳资部门说和了下,改为买断工龄,不到一年就按一年算,非但不用交钱,还
得了二百块钱……
虽说二百块钱买一年的苦力,有点贱。但苏骆的情杜伟还是领了。
没想到苏骆做事很大气,临了送杜伟出了厂大门。
“离厂后想干点什么?”苏骆问。
“还没想好,总之不想压抑自己。”杜伟说,“找找看,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
“你真行,像我这样就没那勇气。”
“我也是不得已呀,你看我在工厂那处境,二十岁大小伙子整天抱个大扫把,被人像动物园黑猩猩似地看,”杜
伟有些伤感,“真够寒碜的……”
“其实,半年前那个大专班你要上就好了,或许我可以帮帮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杜伟打断苏骆,“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
杜伟向苏骆伸出了手,做告别状。苏骆犹豫下,也伸出了手。
“以后常来啊。”苏骆客气道,“还是想对你说句话,任何时候都要对自己有信心哦。”
杜伟心里一暖,这姑娘果然与别人不一样,挺会给人鼓劲的。再细瞧一眼苏骆,苏骆的神情要比先前灿烂,目光
中闪烁着一些别样之情。杜伟不自觉低下头。
“我会的,真的,相信我。”杜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种话。以前总觉得把自信写在脸上而不是放心里,
有点贰,但此时此刻,面对苏骆这样一个不是太熟悉的女孩竟会如此这般……
“发财了,可别忘了我。”苏骆是继续激励的口吻。
杜伟笑笑,“怎么会呢,”想起什么,“给我你电话号码……那……有机会我们再见。”
……
杜伟走了好远,苏骆仍伫立原地,心绪跌宕……
第7章
要说对工厂一点感情没有,那是假话。起码对李荷杜伟还是有点不舍,这人啊每一阶段都有每一阶段的寄托。虽
说与李荷愈走愈远,但那种骨子里的喜欢还是放不下。一想起每晚等李荷回窝时的那种情景,就让人感到温馨。
本来想办了手续后与李荷与苏骆吃顿饭什么的,但想到李荷一来,肯定纳不下那个跟妖精似的杜雅丽,再者,如
果有意约请苏骆,苏骆会不会又有什么想法……杜伟不想让自己太复杂,便放弃了这一计划。
人的心态不同,处理事情的方式就不同。
离厂的事情,杜伟跟家人谈过了。家人倒是挺支持,反正刚开始家人也是对杜伟管不了,才抱着让儿子去上技校
的想法。不想父母当年的好说歹说,不如残酷的现实教育;看来这个儿子终于觉悟了。反正二十出头的年岁,只
要不是歪门邪道,哪怕稍有点上进的想法,都让老人倍感安慰。
“你想干点什么?”杜伟老爸不无关切的问。
“想去学点东西。”杜伟说的是心里话,“还想挣点钱。”
杜伟老妈眉开眼笑,“那想好学什么了吗?”
“没有,也不知学点什么?”杜伟不想太直白了。
杜伟老爸说,“那就去学经济管理吧。”
杜伟一笑,“老爸,你没听说过,大学里最不会挣钱的就是经济系的,那帮书呆子,每遇到一个机会,总会左论
证右调研的,黄花菜凉了,还没挣到钱……”
杜伟老爸一脸疑惑,“那你是想学--”
“你那专业--汉语言文学。”杜伟说。
杜伟老爸这回算是开眼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有听错吗?儿了。”
“没错,老爸,就你那古懂专业。”
杜伟老爸愣了半响,才缓过味来,“上完后,像老爸这样当个老师也不错啊……”心里其实对儿子的选择一点底
都没有,只能自我安慰下,“也好,也好,也算我杜家后继有人啊。”
“嗯,知道了。”杜伟用的是障眼法。
杜伟当然明白家人的顾虑,他就是想找点事做,选择汉语这个专业是因为自己手头有好些类似生命科学或玄学的
古书,只有学了古汉语,才能读明白,动机非常简单。而家长从他上中学起就一直反对他搞那些玄乎又玄的东西
,所以杜伟不想让家人挂心,也就没暴露自己真实想法。
至于挣钱的想法,是在上了一个月班后,就悟到了。
工人劳作辛苦,可挣不了多少钱;甚至有人兢兢业业,也没躲过下岗要饭的命运。而有的人,干活跟玩似的,财
源却滚滚而来。
只要有一定的经济保障,才能干自己想干的事情。杜伟算是看明白了。
想明白自己要干什么,杜伟就开始行动起来。
先去师大给自己报了一大专班,因为不想成天价跟个学生似的耗在教室里,就选择了双休日上课那种。
报名那天,杜伟专门去了趟自己上课的阶梯教室。当时,教师正在上课,好像讲的是古代文学什么的,那老师讲
课的姿态,让杜伟豁然一亮,那是一种跟中学截然不同的一种授课法,教师似乎很渊博,没有照本宣科,而是旁
征博引,天马行空,口才极好……杜伟被深深地吸引了……
从大学出来,杜伟就想去人才市场转转。
双休日,人才市场人满为患。杜伟花了十元钱买了张门票,进去后就有点后悔,那些招聘单位所设的门槛儿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