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我不知将去何方，但我已在路上。——夏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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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的H市比平常更为繁华，不少休假的上班族及学生都在这天的公众假期上街活动，而这处位于H市中心地带的旺区人群更是熙来攘往，走在路上每次迎面而来的都是数十副不同的脸孔，令人来不及看清便擦身而过，不断重覆。在这的地方的暗角处却出现一名身材不算高挑且纤瘦带着墨镜及帽子的男孩，单凭肉眼观察的话，旁人一定会以为他是某位打扮比较男孩子气的小女生。

而现在他正在闪缩地窥探着前方的一间餐厅。

顺着他的视线移过去，可知道他在观察落地大玻璃的两名男子。

陈嘉托了一托不停从他小巧鼻子上滑下的墨镜，同时也拉紧头顶上的帽子。隐藏在墨镜下的水透双眸平静无波，绝无透露半点此刻主人的心意如何。

「你就不能慢慢吃吗？又没人跟你抢。」餐厅内，陈宁翻翻白眼用鄙视的语气嘲弄着正在埋头苦吃的夏夕。

夏夕没有抬头，因为口中还有食物因此勉强把它们全吞咽下去才能开口。

「这是自助餐，坐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敌人，我不吃快点就亏大了。」

说完还不忘好心地提醒陈宁：「你也是算了一位的价钱的，快吃吧！别便宜了这间餐厅，何况这里的食物还真是挺不错的。

陈宁再次估计错误了，他以为把夏夕带到这里，这家伙就能慢慢吃，二人也能享受一下悠闲的时光，谁知夏夕在这里反而变本加厉吃得更过分。

「看到你我就饱了。」一样的磁性声线回覆，一样的温柔表情，夏小子再次被电到了，讪讪地笑着闭上嘴继续吃东西。

笨蛋。陈宁心想。

餐厅外的陈嘉虽听不到二人之间的对话，但从两人的动作及神情也不难猜出他们正处于幸福的氛围中。愈看愈不满的他脚步提起，正有行动时，手腕却被人拉住。

不用回头单凭那气息就知道来人是谁。

「别阻我。」陈嘉冷冷开口，满脑子只有愤怒，对于陈若希的到来也不愿猜想。

「别冲动，陈宁不会原谅你的。」陈若希早知陈嘉不会乖乖待在别墅中，早上看他鬼鬼祟祟地出门去，便暗中跟随。天啊！他何时才能回自己的家，不用再看顾着这家伙？

陈嘉把墨镜跟帽子扔到地上，展现在陈若希面前的一双眼睛充满眼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不公平！！不公平！！！」每次想起他都很生气，自己从小就暗恋陈宁，一直默默为对方付出，凭什么最后竟让餐厅内那名只懂吃又没仪态的人得到陈宁？

他不甘心，要是陈宁爱上的是比自己优秀的人，他也只能怨自己没用，可现在却……

「陈若希，我再问你一次。」陈嘉不理脸上的眼泪转身向陈若希开口。

「你真的不帮我？」

陈若希脸色凝重，陈嘉的性格他不是不了解，对方一旦决定的事就绝不会改变主意。倒不如他帮陈嘉一把，免得眼前的人愈闹愈大，甚至伤害到无辜的人。

自己的确有私心，所以才被陈嘉发现，并想加以利用，可自己的理智还是战胜了欲望。那天考虑了一整晚后，他的确认为自己已经作了一个最好的决定。

所以他还是给了对方一个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对不起。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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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夕终于肯放下叉子时已日落西山，拿起面纸抹抹嘴巴。

「好饱喔！我们下次可以再来！不过不要太频密，我不想让这里的侍应以为我很爱吃这里的食物，不然加我价就不好了。」嘴巴停止咀嚼后的夏夕开始发表满口歪理。

陈宁也见怪不怪，只是呷下最后一口红茶后便唤来侍应结帐。

夏夕见状也从口袋中掏出钱包准备AA制各付各的，但被陈宁伸手阻止了。

「为什么？我有钱啊！凭什么要我像个女人般让你当绅士。」夏夕小声地嘟嚷着眼巴巴看着陈宁付钱。

「我才没有当你是女人般。现在跟我说话的人是一个叫夏夕的堂堂男子汉。再说，待会儿的晚餐可是由你付的，快想想吃什么。」陈宁起身盯着还坐在椅子上闹情绪的男子汉。

夏夕听后笑笑地起身跟着陈宁离开。

「陈宁喔，我真的觉得现在的你很温柔喔，怎么你以前就不能这样对我？说不定我会立即爱上你喔！」

「闭嘴。」

「噢。」

「就去泰国了，我很兴奋喔！！你说我用不用穿一些有热带风情的衣服来增加当地人对我的亲切感？」夏夕自动自觉地坐上了副座，等待陈宁开车前往市中心的商场处理机票的事宜。

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了，他已经急不及待想回家收拾行李了。

陈宁虽正视前方，眼角馀光也瞥到满脸写着「我很期待」、「我很想去」的字眼。一直抿着的唇也泄出一丝笑意。

你快乐我就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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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了半天，夏夕回到自己的家时已值晚上，打开大门还没放下钥匙就看见站在地毯上瞪着自己的宁采臣。

夏夕有点心虚地关上大门，怯怯地开口：「晚安喔。两天没见又胖了点，有福气。」

可宁采臣还是没反应，像石像般动也不动。

夏夕被它愈看愈内疚，也对，虽然这是一只会走会自己吃喝玩乐的仓鼠，可终究是他的宠物，身为主人绝不可无缘故地独留宠物在家两天，要是发生什么事他就难辞其咎了。

弯下腰来抱起宁采臣，就连夏夕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跟一只仓鼠道歉，他听得懂吧？

一定听得懂的。

安抚好宠物后，夏夕致电了叶晴晨麻烦她在自己到了泰国的那几天帮忙照顾宁采臣。在抵受叶晴晨的一轮取笑下，某人总算可以挂掉电话开始收拾行李。虽然只是几天的行程但他也够烦了。

要是陈宁看见这套睡衣是冒牌在街头十元一件的话；

要是陈宁看见这对叶晴晨送的海棉宝宝拖鞋的话；

要是陈宁看见这条印着监狱兔的特大毛巾的话；

他会鄙视自己吗？

这比夏夕在高中时第一次跟女朋友宿营时一样烦恼，不，是更烦，因为陈宁可是站在地摊也会令人有种站在艺术馆的错觉，这人的气场可强了。自己的低档次会不会令对方不高兴？

他认识你时就清楚你是什么人了，别被这些小事缠扰了。夏夕这样安慰自己。

「唉，谈恋爱真是麻烦啊！」夏夕仰天长叹，还没抱怨完手机已响起来把他吓了一跳，慌忙接听发现正是令自己烦恼至极的人。

「喂？」夏夕一把摔在沙发上被宁采臣瞟了一眼。

「喂，收拾好了吗？」陈宁那边的环境十分宁静，夏夕曾经有幻想过这人到底独自在家的生活是怎样渡过的。

下班后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直到睡觉？

洗完澡默默地擦着身子？光想着夏夕就觉得这样的陈宁很有喜感了。

「差不多了。你呢？」

「早早就收拾好了，方便我明天一拿行李就可以放上车载你到机场去。」

「你不用先回公司吗？」夏夕记得管理层在每次出差前都要先回公司处理最后的手续及细节，并不像一般的员工自行到达机场就可以。

「我回公司后再来接你。」陈宁的说得不愠不火，低沉敦厚的声线在夜里听得夏夕十分舒服，于是他把手机的声量再调较大一点。

「不用这样麻烦了吧？公司与机场十分相近，要是你再驶回我这里就很不方便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去机场，自己去就可以了。」虽然机场的车费比较昂贵，但他也不好意思让陈宁一来一回浪费很多时间。

「是第一次。」陈宁轻轻开口。

「什么？」夏夕有些听不清楚，手机的音量又已调较至最大。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旅行。」

夏夕拚命忍住想笑出来的声音，他掩着嘴巴轻咳几下试图平伏想笑的冲动。陈宁啊陈宁，要是让楼下的秘书们听到你说这样的情话，她们一定粉身碎骨了。早知他在陈宁打来时就按下录音键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对，所以你不用这样辛苦，不然到了泰国我俩就没时间去玩了。」

话筒那头静了一会，夏夕知道陈宁在考虑，好一会儿后，对方果然妥协了。

「好，明天9时半机场大堂等。别迟到，你也早点休息了。」男人看看家中的时钟担心某人会赖床或是精神不好，决定早早挂线。

「知道了，明天见。」说完夏夕便想挂线。

「慢着。」陈宁突然叫住自己。

夏夕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起来，陈宁……是想说那句话吗？

「别忘了拿护照，再见。」

陈宁挂掉电话的「卡」一声就如一盘冷水般淋在夏夕头上。

呆望着被挂线的电话，夏夕发现陈宁爱不按理出牌。

说起上来，他还没听到陈宁对自己说过那三个字呢——虽然他也没说过。

因收拾行李而出了一身大汗的夏夕顾不上洗澡就昏沉睡去，纵然如此，唇边的笑容直到入睡了还是没有退去，

他希望快快入睡快快醒来就可以快点到泰国。

快点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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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上电话后，陈宁准备关掉电脑上床休息，自加入肯老头的公司后，出差的次数已多得自己数也数不清，自己又不是没有去过泰国，其实根本这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出差之行。

可他就是打从心底兴奋起来。

其实并不难去理解原因在哪，因为有那人同行。

从小到大就被母亲教导不要轻易表露自己情绪的陈宁，每次想到那白痴的家伙时，这一直坚持的原则总是会被打破。

正想将鼠标按到关机键时，却被角落下那名为「DO513」的文件，在此文件上游移了一阵子，最后陈宁还是把电脑关掉上床休息。

今天他的心情很好，所以不希望看见令自己心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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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夕在半梦半醒间以为自己已到了泰国，心里正盘算着该到哪儿去玩，可小李拉住自己告诉他要工作，然后后头又有一把声音告诉他自己上错机了，这里是去马达加斯加的热带雨林……陈宁他们正在吃喝玩乐，而且因为自己无故旷班，所以他被辞退了。

夏夕很生气，想联络陈宁问清楚，可又找不到人。

旁边又忽然冒出几个人在吱吱喳喳地声讨他，吵得他十分头痛。想开口命他们安静一点，嗓子却突然变得十分沙哑，然后就开不了口了。

「！！！！」夏夕惊醒，后背全是汗水，喉咙是火辣辣的痛，想起身喝杯水却发现浑身无力跌回床上，最重要的是眼前景物的一片眩晕，手抚上额头，迎接他的是灼热烫人的温度。

他生病了；

他病得不轻；

他发热了；

他待会儿就要起程到泰国了。

夏夕把冷得瑟缩发抖的空调关掉，手机那吵耳的铃声又再响起来。

饱受头痛煎熬的他此刻就感觉有成千上万的虫子企图钻开他的头一样。

「口——畏……」夏夕连一个喂字都难以说清，走音的程度大得连他自己听到也想笑。

在机场和其他同事一同等候夏夕的陈宁听到对方一开口，眉头就皱得紧紧，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夏夕看了看时钟，原来现在已经9时半，前往泰国的班机一小时后就要起飞了。

他没可能去到了…… 现在的身体状况这样子，时间又这样呛咄，他根本赶不及到机场。

再说，他在发烧，海关人员一定也不会让他出境。

他一定去不成了。

于是他贸然把电话挂掉极速发了一个短讯给陈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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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看来是昨晚着凉了，现在发热又失了声，看来我是去不到泰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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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讯很快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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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吧？我现在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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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夕知道陈宁有这样的心固然感动，可是他知道现在这时候全部同事都等待陈宁发施号令，他不能令陈宁错过班机，也不能令对方公私不分。

于是他只好回覆一个体谅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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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我待会儿会自己看医生的，你快CHECK-IN吧，玩得开心点，工作顺利，别忘了给我买榴连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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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送完后，夏夕摊在床上死盯着天花板，现在他可是从天堂跌落了谷底。

泡汤了，他的泰国梦幻之旅泡汤了。

为什么偏偏会在这时候生病了？

把头埋进被窝中，他真想哭。

在机场的陈宁接收到同事们疑惑的目光，不用想也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色一定难看得很。

夏夕生病了。

而且刚才听他的声音好像还病得不轻，去不去到泰国只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不能陪在他身边照顾他，那家伙现在一定伤心死了。毕竟夏夕可是日盼夜盼这次旅程的。

明白自己不能抽身离开，陈宁纵然有多着急也只能回给对方一个表示明白及理解的短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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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你要小心点，到达后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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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被窝的夏夕知道自己是铁定去不到泰国了，陈宁他们已经起程。

这下子他更绝望。

短讯的提示音再度响起，夏夕擦擦眼角的小湿润开启短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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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哭，下次我们二人再去。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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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夏夕的眼泪可谓决堤而出了，陈宁那笨蛋难道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让人哭出来的三个字就是 「不要哭」吗？

吸吸鼻子，夏夕现在眼泪不知是因为那句我爱你还是因为对方的那份温柔而哭。

唯一肯定的是……现在的眼泪已经不是因为去不到泰国而流了。

第四十一章

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陈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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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夏夕感到整个人清醒了不少，或许是在被子中焗出了一身汗；或许是随便吞下的几颗退烧药，经过数小时的大昏睡后，他感觉身体好受了不少。

虽然还有些迷迷糊糊，但他总算能摆脱失声之苦，勉强发出一个又一个微微变调的音节。

整个身体都酸痛不堪，下床把双脚放到地面时，夏夕仍有一阵作呕的感觉。

看来这次真的要把金钱奉献给医生了。

想到这里，夏夕的原本已平静的心情又差了起来。

看看时钟，已值下午四时半，陈宁他们的飞机早早就抵达泰国，现在一定在逍遥快活了。

脚背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低下头定睛一看，原来宁采臣不知在何时站到他的脚背上。

「你主人我不舒服，没心情跟你玩啊。」夏夕拾起一粒瓜子抛向远方让宁采臣去追逐。

此时门铃响起，夏夕走一步停两步地慢慢步近门口，出现在家门前的是一脸焦急的叶晴晨。

同时也偷偷地暗讽自己一下，为什么他会在打开门时会有所期待呢？

换着是你，你也不可能会抛下所有工作，千里迢迢再从泰国飞回来吧？

叶晴晨看到夏夕呆滞木讷的样子知道他一定病得不轻，连忙进屋，伸手探探对方的额头。

还有点烫。

「真是的，这么大个人还会像孩子一样生病。你是兴奋过度所以才发热了吗？又要劳烦老娘像个大婶般照顾你。」叶晴晨虽然不停抱怨着，但一连串流畅的动作可见她熟稔而细心。

狠狠地把探热针塞进夏夕口中，叶晴晨提醒一句：「醒来就看看你的手机吧！我想你的电话应该快被人致电得就爆炸了。可怜的电话不停在震动~~~」听着叶晴晨最后那句走调又不成曲的声音在室内回荡，夏夕觉得头竟然没那么痛了。

于是他默默走到床边从棉被山中拯救出快窒息的电话。

还有体温，（手机不停震动致使机身过热及被压在棉被山再加上夏夕灼人的体温下的效果）没死且有得救。

电量已差不多消耗完，最近的来电是叶晴晨的三通电话，她一定因为自己迟迟不接听而直接上门。而打后的二十五通电话前方全是一些奇怪的区号，但后方的数字却是陈宁的手机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