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有赏+番外——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  发于:2012年04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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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少爷正在专注地作画。少爷作画越来越好了,还戏谑说卖个画也能凑合过活填肚子了。说这句话的

少爷,天真无虑,那里晓得如果真正那样了,惨淡的日子他一天也过不下去的。

毕启成画好最后一笔,满意的看了看,吹干了墨汁,又献宝似的送到舒伍面前。

“小舒子,你看看。”

舒伍一看就笑了。画里一只秃了顶毛的母鸡扑闪着翅膀踩在一只小猫身上,虽无甚美感,却也传神。

昨天去乡下收租的回来,带来了几只用笼装的芦花鸡。少爷顽心大起,执着地要比较一下鸡和猫谁厉害。

少爷说鸡厉害,他说猫厉害,然后少爷不抱大猫,抱了一只小猫来比试。娇气的羸弱的小猫,哪是村子里

撒欢跑的母鸡的对手。

最后他看不下去了,把小猫抱走了,少爷乐颠地跟在身后毫不谦虚地说他其实长了一双慧眼。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小舒子,我第一次画这个,是不是很棒?”

“嗯。”少爷一直画山水静物,的确是第一次画活的物事。

“看来我还挺有天分的。”

“嗯。”少爷从来不吝啬吹嘘。

“嘿嘿!嘿嘿!”

“少爷,你傻笑什么?”

“我不告诉你。”

笑得那么得意,一会儿一定会止不住主动说出来的。舒伍没有丝毫好奇心地摊开书本。

果然没一会儿少爷就凑过来了。“小舒子,刚孵出来的小鸡有没有毛啊?”

“有。”

“那身上挂着蛋壳蛋液吧?睁着眼闭着眼?”

舒伍回想了一下,摇头道:“那样子太恶心了。还是生下几天后比较好看。”看着少爷一脸好奇,又添了

一句,“你不如找机会去亲眼看,总比瞎猜好。”

“哦!”毕启成若有所思。

第二天,少爷奇奇怪怪地搬了个屏风放在书房里,挡在两人中间。

“不想见我,我就出去好了,弄这么个东西干什么。”

“不是不是。”少爷支支吾吾,“你别走。”

“那你这是干什么?”

“我就画个画……”少爷难得的害羞了。

不再搭理少爷,舒伍自顾地坐下。少爷在那边不知画什么,还时不时地扫过来几眼。第一天过去了,少爷

没过来显摆,大约是没画好。第二天又没来炫耀,应该还是没画好。第三天少爷画得脸都泛红了,也不肯

拿来看看。第四天少爷把几张画纸偷偷的藏了起来。

舒伍难得的起了好奇。

趁着少爷和几位同窗出去喝茶的时候,舒伍找出了那几幅画。

第一幅,是一盘金黄的还挂着菜叶的鸡腿,舒伍笑了。

第二幅,是两只懒洋洋晒太阳的猫,一大一小,看着其乐融融。

第三幅,……是,是他。怪不得少爷作画时总是看他,原来将他画在了画纸上,舒伍唇弧微弯。

第四幅,还是他,舒伍看得第一眼不禁面红耳赤。再看一眼,就忍不住想把少爷好好打一顿。不学好,那

里学来的不入流的手段,竟然偷看别人洗澡!

第九章

毕启成二十岁。

《礼记·曲礼上》:“二十曰弱,冠。”

《礼记·檀弓》称:“幼名,冠字。”

毕启成已到弱冠之年,按规矩是要行加冠礼的。

行礼这天,毕启成穿上一身几日前缝制好的锦袍,笑吟吟地看向舒伍:“小舒子,怎么样?”

“很好。”少爷一身堇纹蓝袍,腰系玉带,手持折扇,足登黑靴,仪表堂堂。

“那是不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嗯。”

“那算不算貌似潘安,风度翩翩?”

“少爷,走吧。”

毕大人偏爱幼子,为此邀请诸多的同族同僚同乡举办行冠礼。

毕启成规规矩矩走到老爹身边。

头发被梳成发髻,再戴上帽子,礼成。

毕老爹慈爱的摸了摸爱子的头顶,“启成,从今以后你就是大人了。”

“幼者,季矣。给你取一个’季’字。‘情纯洁而罔薉兮,姿盛质而无愆。’期待你志气高洁,白莹如玉

,再给你取一个’瑾’字。以后,你便是季瑾。”

“季瑾,望你不负为父之愿。”

“一月之后便是秋试。为父盼你应考时全力以赴。”

看向爹爹鬓边生出的白发,毕启成郑重地应允:“我会做到的。爹。”

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初,离秋闱没几天了,省城里来了许多应考的学子,每个怀揣梦想的学子看上去是意气

风发。

“小舒子,我要是考不好,爹爹会不会很失望。”

“少爷会考好的。”

“对,凭我这么睿智的头脑,一定会考好的。”

八月初九,毕启成和舒伍一同迈进贡院。

六日下来,经过三场考试,人仿佛被榨干了一般虚脱。

八月桂花飘香,毕府敲锣打鼓燃放鞭炮喜乐相庆。毕老爹更是美得胡子乱颤。他的宝贝儿子中举了,考了

个解元!

一时之下毕启成名声大噪,不少媒婆络绎不绝的登上门来,毕老夫人脸上笑出的花又多了一朵。

家里新添的那个刚学话的小娃娃也会张口道来:“长大了要像小叔叔一样厉害。”

像我一样?真像我一样你就不会觉得好了。毕启成叹气。他志不在此,奋力一拼只为博得父亲高兴。剩下

的路,他不想再勉为其难了,来年的会试还是顺其自然吧。小舒子也中举了,沉浸在他高中解元的喜悦中

,没人注意到曾经的小小书童如今也大放光彩。

外面宾客喧嚣,毕老爹和两位大哥喝得红光满面,毕启成托故称醉离了酒席,直奔舒伍的小屋。

舒伍已经准备歇息,不料少爷拿了酒壶推门进来。“少爷,我还没和你道喜呢。恭喜你。”

毕启成撩开长袍坐下,满上两杯酒。“同喜。小舒子,我敬你一杯。”

“多谢少爷。”

外面的宾客还没有散尽,热闹与安静好像只有一门之隔。毕启成憋了一肚子的心事,大街上的热闹他喜欢

,茶楼酒肆的热闹他喜欢,以诗会友的热闹他喜欢,邻里街坊家长里短的热闹他也喜欢,可是那种奉承谄

媚隔着肚皮腆笑脸的热闹他永远也不会喜欢。小舒子的屋里安逸静谧,天下之大,只有这间小屋能包容他

,他喜欢这样的安静。

“少爷,别喝了。”

“不!”

“少爷你再喝就要醉了。”舒伍夺过酒壶。

毕启成劈手去抢,酒壶连着舒伍的手一起抱进怀里。眼前之人就是他心上之人,他却不敢说破,只能看着

他越飞越远。

毕启成握着舒伍的手把着酒壶灌了一口酒:“我不想用功读书。”

“少爷,你……”

毕启成又灌进去一口:“我不想参加科举。”

“少爷,你醉了。”

“我不想娶亲。”少爷的声音又轻又软。

“你醉了。”

醉了吗,醉了好,醉了好。毕启成斜斜地歪在舒伍身上,执着的拧着舒伍的手再灌下一口。

“少爷,你醉……唔。”舒伍未说完的话被堵住了,一条灵活的舌头钻了进来,带着浓烈的酒香,带着温

柔眷恋。

长久的一记吻结束,舒伍觉得他也要醉在这萦绕的酒意之中了。少爷打着轻鼾已然酣眠,手里抓着自己的

衣衫,嘴角还微微扯着笑。

外面不复热闹,宾客们应该走的差不多了,少爷也该回房休息了。舒伍眼角划过一滴泪, “少爷,你醉了

。”

两个月后,到了舒伍的生辰。

在毕府的头两年,没有人给他庆生,他自己都要忘了何时是生辰了。

后来少爷问起,再到了生辰之时少爷就会嘱咐厨房的师傅烧一碗面,做些点心,少爷还会送来一些小物件

做礼物,两人一起过。慢慢地,舒伍也会隐隐地盼望这一天。

毕启成端着满满一托盘的菜肴来到舒伍屋里。论年纪,他比小舒子大几个月,可是论人,小舒子比他稳重

踏实多了,两人一比,倒好似小舒子还大上一些。

小的时候吃长寿面,娘亲总是说别咬断要一口把整根面吃掉,一根面能装一碗,虽然碗不是很大,可那也

不容易呢。他总是嘴里塞得满满的使劲嚼,长寿面哪有里面配的鸡丝好吃,往往半跟面都没吃完面就掉了

,他再乐呵呵地挑着吃碗里的鸡丝,娘亲嗔怒要打他,到头来也只是在小脸上轻轻捏一下。

第一次给小舒子过生辰,小舒子那么小,就能坐的板板正正,吃的从容不迫,从头到尾不缓不急,一根面

真的能不嚼断一下子吃掉。他还特意让师傅把面做的长一点的,小舒子居然做到了,让他好生赞叹,从而

愈发地喜爱这个小书童。

支着胳膊看着小舒子吃面,毕启成感慨,明年不知道还能不能一起过生辰了。

吃完面,两人又一起吃了些菜和小点心。

“小舒子,这个送给你的。”毕启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

舒伍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只玉簪。“少爷……”

“喜欢吗?”

“喜欢。”舒伍眼眸低垂,拿着玉簪的手微微颤抖。

“我给你带上好不好?”

“嗯。”

毕启成慢慢地梳着舒伍的一头发丝,“我这几日学会了束发。”“日子过得真快,小舒子你也满二十了。

”“这就是结发呢,你要记着,是我给你结发的,也算是结发之缘了。”

挽上玉簪,毕启成拉起舒伍。“小舒子,如果你不介意,我给你取字可好?”

“好。”

“‘皇氏五龙’中有‘伯、仲、叔、季、少’的叫法,你名里还凑巧带了个‘伍’字,这个‘少’字给你

,再合适不过了,你看,我是‘季’,你是‘少’,我们合该就是一家人。怀瑾握瑜,我是‘瑾’,你便

是‘瑜’。好吗?”

“少瑜?”

“是的,少瑜。”

“我,谢……”

“别和我说‘谢’字。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我还叫你小舒子,好不好?我喜欢这样叫你。”

“嗯。”从未想过少爷会给他这样一个成人礼,舒伍飞速地别过脸,掩去眼里溢出的湿润。

第十章

毕启成二十一岁。

在去年冬天下第一场雪之前,毕启成就动身去赶考了。

毕老爹原先吩咐要多带几个人随身伺候的,毕启成只留了一个马车夫,带足了盘缠,带上书箱和换洗衣物

就和小舒子赶往京城。

春闱即将开始,从全国各地陆续前来的举子将个京城围得熙熙攘攘。

慢慢地,各个客栈,会馆,会集了四面八方的来人。毕启成来得算早,下榻的客店宽敞干净,住的很是舒

适,小舒子就住在隔壁。至于马车夫,和一些各地的随行小厮一起住在客店的大通铺里。

随着客人越来越多,房间有限,老板见这两位同来的客人是熟识,便客气地问两位可否住在同一间,可以

只收一间屋的价钱,小舒子说与人方便于己方便,毕启成面上为难心里十分乐意的答应了,满意地看着店

里的小二将小舒子的被褥搬到了自己屋里。

那天晚上,毕启成裹着被子睡不着,听着小舒子细微的呼吸声,他小心的翻了个身,看到的也只是小舒子

的后背。

白天毕启成和舒伍大部分时间呆在屋里温习,有时也会和同店的举子们交流。

舒伍话不多,谈论的时候一般是倾听,发言的时候却句句箴言,字字珠玑,引得一片喝彩。毕启成看在眼

里,自豪又内伤。他知道,这样优秀的小舒子,他留不住了。

呆得闷了,毕启成不再同在家里时那样去吵小舒子,留他在屋里看书做文章,孤身一人去看京城的繁华与

落寞。

傍晚回来,毕启成边吃饭边兴高采烈地讲述所见所闻,此外还享受着小舒子给他夹菜。

吃过饭,两人就上了楼。小舒子在桌边坐下又去看书,毕启成拿起一本诗经在屋里转悠。

毕启成把目光定在小舒子身上后,就再也挪不开了。晕黄的灯光下,小舒子面如冠玉,眉目如画。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毕启成低声叹息,他和小舒子不止是这一桌之隔,一水

之隔。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不知不觉间,毕启成走到了小舒子身旁,这种可望而

不可即的感情着实让他苦闷惆怅。

灯光将毕启成的影子映在桌上,书上。舒伍转过身询问,“少爷,你刚才在说什么呢?”

毕启成收回心思,笑了笑,轻轻地说道:“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又弯下腰,在舒伍耳旁继

续念道:“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你……”舒伍看了一眼,又错开少爷明亮的眼睛。

“我说的可一点儿都没错吧?”毕启成伸了个懒腰:“嘿嘿。我诗经背得还挺溜嘛!我困了,先睡了。”

走开两步,毕启成又转过身:“小舒子,你也早点睡。”

看着少爷高大的背影一点一点地离开,看着那一袭白衣无形之中流露出来的孤寂无援,舒伍眼睛发酸发涩

二月初九春闱开考。京师会试,有人欢喜有人愁。

三月十五殿试,皇帝亲临殿廷定甲第。

三月十七放皇榜,新科进士骑马游街,当晚入宫乐赴琼林宴。

待消息传回千里之外的毕府,一时上下欢腾。小少爷金榜题名,中了二甲,进士出身。至于那位和少爷一

同赶考的陪读书童,更是了不得,乃是皇上钦定的探花郎,即授翰林院编修。

舒伍随着少爷荣耀回乡,拜谢毕府之恩。

回乡几日,舒伍见到了许多不曾见过的笑脸。

在一个昏聩的黄昏,舒伍见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那张脸庞满面沧桑,充满着胆怯与愧疚。

这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呢?舒伍疑虑。

那位佝偻的老妇人用瘦的皮包骨的手,紧紧抓住了身边一个驼着背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犹豫着叫出一声:

“伍弟。”

舒伍呆住,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一晃。

那位老妇人费力地发出嘶哑的声音“伍,伍儿——”

舒伍脑子一片空白。

“伍儿啊!我的伍儿啊!我,我,是你,你娘啊!”老夫人哭起来,声音像风箱一般,“你不,不认识娘

了吗?”

怎么会不认得,那一声“伍弟”喊出来的时候,舒伍就认出来了,那是生他养他又抛弃他的娘,那是他思

念过怨恨过又遗忘过的娘。

毕启成听到小舒子的娘亲找来的消息,立刻跑去看望。

那个低着头只知道呼噜吃饭的是小舒子的哥哥?看起来真老。

那个衣衫褴褛的面容悲戚的老人是小舒子的娘?看起来像个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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