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有赏+番外——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  发于:2012年04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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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少爷在门外徘徊,舒伍脚步沉重地走出来。

“是你娘吗?”毕启成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

“家里就两个人?”

“我爹六年前得病,没钱治,身子原先也不利落,就这样没了。我还有一个姐姐,我来这里两年后,她就

嫁了人,后来难产,连着孩子一块没了。”舒伍往天上看去,夜黑的可怕。

“别难过。”毕启成拉起小舒子的手,轻声安慰,“你娘跟着你,以后一定能顺顺利利的。”

“我还有一个弟弟,我离家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的。逃荒的时候,饿死了。”

“小舒子,别说了。”毕启成心疼极了。

“屋里还有我大哥,我快认不出他了。”舒伍依旧看着天,隐去眼泪。“我娘和我大哥这几年吃了不少苦

,一直是乞讨为生。”

“小舒子,你别难过了。”毕启成抱住舒伍。

“没什么好难过的。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死了能解脱,好过活在世上遭罪。”

“小舒……”

“少爷,遇见你,是我的福气。我一辈子都感激你,都记着你。”

“小舒子,你也是我的福气,我……”毕启成真想把一颗心都掏出来,“我不用你感激我,我想……”

“回去吧。”舒伍退出一步,“夜深了,少爷,不用管我的,你回去休息吧。”

毕启成那句没有说完的话被堵在嗓子口,小舒子,我不用你感激我,我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几日后,舒伍带着娘和大哥先一步去京城赴任。

毕老爹带着儿子去宗庙祭拜,又大请宾客。毕启成也要去京城,作为翰林院的庶吉士,考察三年就可以为

官了。

离行之前,毕老爹嘱咐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季瑾,好好干。爹等着你大展鸿图

。”

夏日到来之前,毕启成赶到了翰林院,却没有找到舒伍。

“小舒子,不是,今年的探花郎呢?”

“你是说舒少瑜啊?年轻人哦,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去穷乡僻壤之地出任知县去了。”

“什么?”毕启成难以相信。

“代县缺个知县,他主动请缨去了。”

第十一章

毕启成二十二岁。

在京城已然住了一年,毕启成感觉这一年实在苦楚难熬。这样了无生趣,索然寡味的一年如同苦行僧独自

行走三年,五年一样,漫长,看不到止境。

去年的生辰,家人送来了一些他平日爱吃的东西,还有几件新衣裳。送东西有什么用呢,他不还得是一个

人过?

秋季时的舒伍的生辰,毕启成独自一人喝了个酩酊大醉。第一次没有和小舒子一起过,小舒子有家人陪着

了,不会孤单的,也不再需要他了。

小舒子走的真是决然,一年了,连封信都没有。

鸟儿飞出了牢笼,是没有主动飞回来的道理。可是,小舒子,你把毕府当牢笼,那把京城也当牢笼吗?这

里的天地不是更广阔,更容易让你驰骋的吗?为什么?连个解释都没有,你就这样不告而别?还是说,你

知晓了,所以避我如蛇蝎?

一个人的时候,毕启成忍不住思念,他思念舒伍,思念得心肝脾都快没了力气。小舒子,你现在过得好不

好?你偶尔,会不会想起我?你走了,剩下我一个,孤零零的……

今年的生辰,家里送来一封信,爹娘说相中了不知是姓黄的还是姓白的一户人家的小姐,让他择日回去看

看。顺便送来的还有一坛莲花酒。

夏季磅礴的大雨,夹杂着雷电呼啸而来。

小的时候,毕启成怕打雷,其实也不是有多怕,更多的是想撒娇,想得到别人的在意。小舒子来的第二年

,雷打得很厉害。雷刚打下来的时候,他就习惯性的叫着害怕,搂着小舒子的腰就不撒手。

小舒子臭着脸说他胆小,但还是靠着他,轻轻地拍着他,说不用害怕。

雷声轰隆隆的不知道停歇,小舒子单薄的胸膛很温暖,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他竟然睡着了。三姐一

晚上都哭着不肯睡,他这个平日最怕打雷的居然很安生的睡着了。

家人说他不怕打雷了,他也不再好意思装害怕来撒娇了。可是再打雷的时候,他就会专门去小舒子那里,

那里不知情,可以让他撒娇。就这样一直到他慢慢长大,再撑不住那个厚脸皮去装模作样。

回忆里,有很多欢乐的时光,这些时光,不会随着一场大雨就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毕启成决定去找舒伍,趁着年轻,他一定要争取,一定要向小舒子倾诉他的心意,省得只能在年老之时空

嗟叹。就算结局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能坏过和现在一样,不相往来?

七月的这场大雨,下了好几天。少爷的生辰已经过了。又长了一岁,少爷该稳重多了吧,求亲的人该踩坏

门槛了吧。舒伍看着天日逐渐见晴,喝了口浓茶,展开案卷。

少爷对他那份难以启齿的感情,他察觉到了,只是装聋作哑当不知道。十六岁那年晚上的一场迷乱,他还

有药物作祟为理由。可两人独处时少爷那痴痴的目光,又分明满溢着爱恋,他惶恐不安,不敢相信。老夫

人时常地催促少爷成亲,他假作镇定,一颗心忽上忽下,十分矛盾。

那样的感情,他不敢回应,也不能回应。

那样的感情,他不确定能持续多久,等到少爷醒悟了,烦了,厌了,就只会当作一场笑话。

毕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少爷走上歧途的。少爷那样的骄傲,他怎么忍心让少爷受人白眼遭人唾弃。

这么多年的感情,像枷锁,像桎梏,他也想过挣脱,想早早离开。可是那份感情也是牵绊,他也有贪恋,

也舍不得。

他曾经自私的幻想过美好的日子,在京城,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打拼,一起糊涂下去也挺好的。直到分

别十几年的娘站在了他面前,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父母依靠的只有孩子,毕大人对少爷寄予厚望,盼着少爷前程锦绣。他凭什么享有少爷的一片深情。这么

多年,少爷对他一味的付出,他该知足了,他不该再耽误少爷了。

两个人分开了,这份不容于世人的感情少爷一定会淡忘下去的。他会娶上门当户对的小姐,他那么聪明,

只要肯干就一定能在朝堂上大展拳脚。

蝉声高鸣,吵闹之声连成一片,当舒伍看到汗流浃背的少爷,他还以为阳光太强晒迷了眼,勿自站着没有

回应。

“小舒子!”毕启成箭步冲上去,一把抱住。

真的是少爷?舒伍被撞上来的力道晃了一步,那明媚的笑容让他一阵晕眩。

“小舒子!”毕启成又叫了一声。几个正在帮忙的杂役看了过来。

舒伍缓了缓心神,拉少爷进了堂屋,发现少爷手抖得厉害,不肯置信地回望。

“你怎么来了?”舒伍沏上一壶茶。

“我……”毕启成心慌了,刚冲进来,看到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进屋的时候才发现院里扎眼的红色。他

设想了很多的场景,唯独这一样,他没有料到。

端起凉茶,大热天的,他发现自己手脚冰凉。

小舒子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没有见面的喜悦,亦没有重逢的激动。

毕启成晦涩艰难地吐出话语:“你,你要成亲了?”

舒伍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无甚表情的回道:“嗯。”

少爷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还那样坐着,好像再也不会有其他事能让他动

弹一分。舒伍眼前朦胧,又努力地睁开。

过了好久,毕启成扭头从窗子往外看去,红灯笼,红绸子,红贴纸,真是喜庆。他欠了欠身,低头喝了一

口凉茶,真凉,一直凉到心窝里去。

“你怎么来了?”舒伍如坐针毡。

“来看看你。”

“哦。”

少爷的眼神受伤又无助,少爷对他总是有很多话讲,从来不像这样,蔫蔫地不爱开口。“你一个人来的?

“不是。”

“那,你和谁来的?”

“王晟。”

“他不是在直隶吗?来这儿有公事?”

“途径河间府。他送我。”

“今天到的?”

“嗯。”

“找地方住了吗?”

“嗯。客栈。”

“哦。”

看着少爷提不起兴趣的样子,舒伍又狠了狠心:“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

“是啊,你总得回京城的。你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我以为……”毕启成说不下去了,他以为他可以留下来的,最起码,能留下来一直到他说他中

意,他喜欢。

“那你先在这儿玩两天,三天后是婚礼。你,可以观礼后再走。”

“不用!”毕启成站起来。“我明天就走。我没什么事的。明天走。”

“那我明天送你吧。”

“好。”毕启成迈开一步。

“你,要是你想出门逛逛,我今天可以陪你的。”

“不用了。”毕启成蹒跚的又迈出一步,小舒子站在身后,两人的身影叠在一起。我还不如个影子,能那

样肆无忌惮的在一起。毕启成合上眼,又复睁开,末了,强作欢颜: “小舒子,我有点儿饿。能不能在你

这儿用过饭再走?”

舒伍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恢复了平静:“好。”

第十二章

晚霞从天边漫上来,有些人家已经升起袅袅炊烟,院里跑出几只芦花鸡,一个老妇人拿了米,细细的洒着

,引得芦花鸡乱窜着抢食。

“那是我娘。”舒伍说。

“哦。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毕启成回道。小舒子的娘看起来愉悦满足。儿子要成亲了,娘亲都是高兴的

吧。这桩喜事,也只有他一个人不高兴了。“新娘子,她人好吗?”

“挺好的,一家人都很本分。”

“那她家里是干什么的。”

“佃户而已。”

“念过书吗?”

“没有。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就好。”

毕启成难受极了,一个村妇怎么能配得上他的小舒子,可是小舒子宁肯娶一个村妇,也不会接纳他的。小

舒子的娘亲把最后一把米洒下,看到门口站了人便擦了擦手过来。

“娘,这是我跟你提过的毕府的那位小少爷。”

“伯母好。”毕启成规矩的行了个礼。

“哎呀。不敢当。”舒母慌忙地摆着手,很是拘束, “伍儿说了,您是个好少爷,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

家人都回报不了。过几天是……”

“娘!”舒伍出言打断,“这时辰张妈正做饭呢,你让张妈今晚多烧两个荤菜。再宰只鸡吧。”

“别。”毕启成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的客气和疏离。“鸡留着下蛋吧。我随便吃点就行。”

“这?”舒母拿不定主意,看着儿子。

“就按照少爷说的好了。张妈拿手的点心也做点儿吧。”

“那好。毕少爷今晚留宿吧?把你旁边那个厢房收拾出来?”舒母询问。

“不用了,他不在这儿住。”舒伍极力忽略掉少爷期盼的目光。

“那一起去前厅吃饭吗?”

“不用了,端到我房里就行了。”

看着舒母离去,毕启成只觉心中哀怨:“小舒子,我,我连和你的家人一起吃饭的资格都没有吗?”

“少爷,你想多了。你在那儿,他们吃饭会不自在的。”

“哦。”毕启成顿了一下,“小舒子,我现在能去你房里看看吗?”

小舒子的房间像原先家里的那间小屋一样,简单中透着冷清。明天,也许后天,这里也会变得红彤彤的,

三天后这里就会热热闹闹地迎来一位女主人,说不定一年后,就会添丁。

“少爷,你坐。”舒伍拉出正屋的椅子。

毕启成置若罔闻,一间一间地去推门。这间是书房,三张大桌子。小舒子还是那么爱看书,桌子上摞的书

那样多。这儿也是小舒子办公的地方吧,那边那张桌子上的卷宗也不少,小舒子会是勤政爱民的好官。另

一张桌子,归置着笔墨和砚台,瓷瓶里插的是画吧?桌子正中一张大大的红纸,是预备用来写喜字的吗?

这间是卧室,桌子上摆着蜡烛和茶壶,屏风上还挂着一件官袍,一床被子一床枕头。这里还没有被装饰成

洞房,可是,也快了,不是吗?床头放着一本书,还有一个眼熟的盒子。是那个装着小礼物的盒子吗?

毕启成坐在床上,摸着小盒子。盒子上落了锁,打不开。

“小舒子,这里面是?”

舒伍没有走过去,站在桌边。“是,是我的官印。”

“哦。那原来的东西呢?”毕启成不由得失望了。

“扔了。”

“我不信!”毕启成抓起盒子站起来,“我不信你把那些扔了!你以前分明很在乎的。”

“来这儿的路上带着不方便,就扔了。”

毕启成提高了声音,“不可能!你看!”毕启成急急地从怀里拿出一柄扇子,“这是我的扇子,扇子换了

,可是你给我的扇坠儿我还留着,你那么宝贝我给你的东西,你不会扔掉它们的。你说谎,你就是在说谎

!”

毕启成无法再镇定,小舒子怎么会那么绝情,一定是在骗他。“你头上的簪子,你明明都没有扔!这个盒

子,你现在就给我打开。我要看清楚!”

“少爷,你何必呢。”舒伍眼眶一热,转过身。“就算盒子里是你想看到的东西,那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有什么用呢,小舒子都要跟别人共度一生了,毕启成亦觉悲从中来,恍恍惚惚地坐下。

屋外有人走动,又停在卧室门前半响,随后一道憨厚的声音踌躇的响起来:“伍弟,我把饭菜搁桌上了。

你跟客人早点儿吃。”

脚步声渐走渐远,舒伍长长地呼出一口闷气,淡淡说道:“少爷,吃饭吧。”

“好。”毕启成答应着站起身,放在腿上的盒子随之掉在地上,发出一阵声响。毕启成弯腰要捡,又突然

意识到刚才那咕噜咣啷的声音不像是官印发出来的。抱起盒子,毕启成掂了掂,这下他确定了。

“小舒子……”毕启成看了看诧然的舒伍,“其实,盒子里还是我送你的东西,对不对?”

舒伍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扔了?”毕启成放下盒子,慢慢地走过去:“告诉我,为什么?”

“不是那些东西,那里面其实是……”

“为什么还要骗我?”毕启成搭上舒伍的肩膀:“小舒子,我喜欢你。其实,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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