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剑指江山(穿越)中+番外——紫舞玥鸢
紫舞玥鸢  发于:2012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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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开春游湖……好……”

……

那人一语一笑间深情如许,统统都是——一场骗局?!

昨日悱恻情话还萦绕在耳畔,如今想来不过……

刺眼!刺耳!刺心!

玄凌耀背过身去,挡住脸上再也遮不住的凄冷神情,左手缓缓捂在眼睛上,指缝间略见水光。咸涩的泪水啪嗒滚落,飞快凝成了小冰渣,在无情的大地上摔了个粉碎。

“萧初楼,你骗我——!”

“……你昨日约我出宫,就是为了不让我发现军队撤走的痕迹么……”

“你到底……可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

“萧——初——楼——!回答我——”

长空飞雪,僻冷的湖边一片坟地般的沉寂。

东玄尊贵的耀陛下就这么孤独无助地立在树林下,仿佛一眼望尽一生年华。

他脸庞冻僵,没法笑。

他喉头嘶哑,没法喊。

他伤心欲绝,没法哭。

他悲愤如困兽,无从发泄。

萧初楼竟然走的如此决绝,如此干脆,甚至连一星半点的希望也不留给他。

那人往日里巧言淡笑,策马轻蹄的飞扬神采,千军万马前雍容神闲,温柔缠绵的亲吻拥抱,偶尔流露的脆弱与傻气……

一点一滴,如毒药一般在玄凌耀心脏里蔓延。

痴然良久,耀帝陛下眼眸中波动的情绪渐渐淹没,如同燃烧殆尽的碳,终于只剩下一片死灰。

他僵直的身躯动了动,望着那满地散落的红豆,嘴角牵起一抹淡然苦笑。

然后,帝王缓缓蹲下身,用冻得发红发僵的手,一粒一粒,将它们一一捡回来。

——那好似,他能死死抓在掌心里,唯一可想念的东西一样。

圣上回到帝都皇宫之时,已是落日西沉。

暗红的晚霞将整个西方的天际染成血色。满朝文武惶惶,今日圣上没有早朝,蜀川王爷突然毫无征兆地离去,越贵妃触怒龙颜失宠禁足……

一股汹涌的暗潮就这么说爆发就爆发了,简直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北堂昂元帅和翟逸之丞相焦急地等在御书房。

翟大人来回踱步,眉头皱成千沟万壑,北堂昂一脸阴沉地坐在椅子上,扣在扶手上的拳头,用力之大几乎要将扶手捏爆。

宽袍玄衣的耀帝陛下带着一身湿气落雪慢慢步入书房之中,两人豁然而起,恭敬跪下请安,又偷偷用余光打量皇上的神色。

却见君王面色平静如无波古井,除了双鬓上铺了层霜雪,看来沧桑深沉,两人一时间俱有些怔愣。

玄凌耀挥手让身后的天耀卫退下,径自绕过书桌,坐下淡然道:“两位爱卿,有何事?”

翟逸之眸光复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北堂昂丝毫不顾君臣避讳,忽而单膝跪下,沉声道:“萧王爷离开,微臣有罪责,请陛下责罚!”

高坐龙椅上的君王目光一诧,失笑道:“这事……与你有何干系?”

“微臣曾经私自去找王爷,劝说他……”感觉到陛下呼吸忽然凝重,北堂昂心底苦笑,咬牙续道,“劝说他,倘若不能抛开万难,一心一意对待陛下,莫不如……趁早离开!”

“你!”玄凌耀长眉倒竖,一下子站起身,强迫自己冷静许久才心如止水的神色,骤然间又挂满寒霜。

翟逸之焦急地朝北堂昂使眼色,对方却恍若不觉。

真是白痴啊你!这个当口说这种话……嫌命长也不带这样的!

耀帝陛下居高临下俯视着伏跪的年轻将军,眸光瞬息万变,深深呼吸几次,最终缓下神色,颓然坐下靠在椅背上。

桌上的茶凉透了,玄凌耀端了一下却没端稳,“咯啦”一声碰倒了茶盏,凉水瞬间浸透华贵的桌布。

帝王微怔了怔,收回手按着发皱的眉心。

淡漠低沉的嗓音轻而缓慢:“起来吧,这桩事……大抵与你是无甚干系的。”

北堂昂诧异的抬头:“可是……”

玄凌耀挥手打断他的自责,苦笑道:“朕早该看出来的,只是……不想往那儿猜测,他急着做好练兵的计划,不就是为着离开打算么。再何况……”

这么说着,玄凌耀冰冷的手指不由自主扣紧扶椅,嘴边的苦涩更加浓重了:“再何况,以萧初楼大宗师的实力,他若执意要走,谁能拦得住?”

谁能留得住他?

便是留住他的人,也留不住心……

翟逸之面上怒气冲冲:“皇上,萧王爷这次也未免做得太过分了!就算蜀川出了什么事,也不应该不辞而别,况且皇上对他——”

“够了。”玄凌耀深深阖上眼帘,叹息般喃喃,“那不过是借口,初楼之所以走,就是为了……”

——离开我。

最后三个字艰涩地哽在喉头,玄凌耀嘴唇轻颤,却说不出来。

另外两人看他神情,也明白了七八分,可是却更糊涂了。

翟逸之试探着小心道:“……可是萧王爷对陛下,也算情深意重,怎么突然就——”

莫非是无法接受皇上纳妃立后?

应该不会吧,萧初楼可也不是什么专情之人,丞相大人在心里猜测着。

“朕也想知道……”玄凌耀低喃,转过头不期然望见窗外那一株桃花树——赫然发现,那纤细的枝干竟然在猛烈的暴风雪中,拦腰折断了。

或许,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经不起风雨的……

帝王默默的看了会儿,突然吩咐道:“把那棵树给铲了吧。”

一旁的五顺连连应下,前脚还没离开御书房,忽而被陛下叫住了。

“皇上,还有何吩咐?”小太监恭顺地低着头。

玄凌耀目光沉静:“五顺,你日后,便留在御书房做事吧。”

因为这一句话而荣登首领太监的五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即激动地跪下磕头谢恩。

其实他自觉地,没有被盛怒的圣上下令砍头,已经是足以让自己高兴万分的事了,更何况这下不但没有丢了性命,还瞬间成了圣上面前权柄极大的红人,这简直如同在做梦。

五顺知道,圣上做出这个决定,乃是还留着萧王爷的情分——又或许,还存着通过他,探知一些蜀川王的消息的心思。

想到此处,五顺心里又有些发堵,万一哪天圣上跟萧王爷当真闹翻了,他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初掌权柄的首领太监,此刻在心里虔诚地祈求老天,旧主子萧王爷您老千万要早日回来啊……

不过,兴许是老天爷太忙了,没有听到他的祷告。

待小太监欢天喜地走后,北堂昂淡淡问道:“陛下,可还要派人去寻蜀川王?”

玄凌耀沉下脸,转过身来,面上带着犹疑。

追,他当然要追回那个决绝的男人,好好的问个清楚!

可是……

倘若萧初楼执意不肯,又当如何?

莫非还要因为他们之间的私情,挑起两国战争不成?

君王忽而觉得倦了。

突如其来的,一瞬之间占满内心的疲倦与无力。

一瞬之间的茫然无措。

萧初楼,这三个字仿佛一道千重囚锁,死死捆缚着自己,轻轻一触便撕裂般疼痛难抑。

然而玄凌耀对此,毫无办法。

沉默许久,耀帝陛下才沉沉开口:“去寻——”

“皇上!”一道慌慌张张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玄凌耀顿时住口,蹙眉冷冷道:“何事大呼小叫?”

门口传话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快步走进来,惶恐的跪倒在地上请安。

这人乃是宏元宫里服侍太上皇的侍从,玄凌耀见过几次,看到是他,心中没来由的陡然一紧。

他眉头皱得更深了些,稳住那一丝不安,沉声问道:“是父皇吩咐你过来的?”

小太监摇头泣道:“皇上,太上皇他——病倒了!”

众人皆是一惊。

“你说什么?!”玄凌耀骤然大跨一步,心脏猛烈揪缩,他盯着小太监哀戚抽噎一张一合的嘴,脑海中轰然空白。

他的牙齿几乎都在打颤——

父皇……

他仅剩不多的亲人,莫非也要在这个冬天,撇下他永远离去么……

第六十七章:风中残烛

冬雪中的宏元宫在阴沉沉的天幕中泛着瘆人的惨白色,一如既往那般安静,或者更静一些,如同死寂。

车撵行至正殿门口,耀帝陛下一掀车帘,踏在平滑的石板地上,面上神色沉静庄肃,只是比往日加快的步伐泄露了他此刻的忧心和烦躁。

宫女太监们捧着大大小小的药罐汤水进进出出,寝殿前的院子里,太医们站了一堆,聚在一团焦急地商量着什么,眉头都无一例外地皱得死紧。

整座宏元宫都透着一派肃然和压抑。

太上皇身体早已经不行了,然而这个冬天却也是格外的寒冷,这个支撑着东玄走过数十年风风雨雨的瑞帝,终于在暮年妻离子散的打击中,一蹶不振。

灵嘉公主伏在床头哭了一阵,看见皇兄进来,红着眼睛退了出去。

耀帝陛下安抚地拍拍妹妹的肩膀,放缓了步子,挑开帏帐,轻慢地缓缓走近床前。

老迈的太上皇一身白净的绸缎袄,安静的躺在那张华贵而柔软的大床上,原本就不怎么锐利的轮廓更是被病痛折磨的磨平了棱角,双鬓白花花的,就像穿的那身素白衣裳一样。

玄凌耀缓缓依着床头坐下,深邃凌厉的目光在老父亲深深的皱纹间变得柔和。

他恍惚地想起二十年前,眼下这个躺在病床上的虚弱男人,他的身影是那样高大俊朗,挺拔如山,一双有力的和暖大手,可以将幼小的自己一把捞起来,高举过头顶,扛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而今,他的父亲只能孤独无助地躺在这里,在昏睡中痛苦地皱着眉头,挺拔的身形变得越见削瘦佝偻,露在被单外的一截手臂,瘦得几乎只剩皮包骨,狰狞的青色经脉爬满手背。

“父皇。”帝王轻轻唤了一声,小心的抬起父皇的胳膊,慢慢放进温暖的被子里。

床上的老人悠悠转醒,睁开有些浑浊的双眼,看见自己的儿子,他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可是却只能力不从心地僵硬住面颊,看起来分外难看。

玄凌耀看在眼里,蓦然心中一酸,半晌,勉强笑道:“这些天外头都在下大雪,天色也不大好,父皇就不要老呆在院子里了。”

太上皇欣慰地望着自己最爱的儿子——亦是唯一仅剩的儿子,低低开口道:“哪个多嘴的乱说话了?皇帝,不要因为我这把老骨头耽误了政事……”

“怎么会,父皇身体一向健朗,儿子只是……”玄凌耀顿了顿,复道,“想跟父皇聊聊天。”

太上皇轻轻叹了口气,眼光远远往窗外飘去,入目只有一片阴霾的阴云,还有乱舞的飞雪,以及被狂风压弯的枝头。

“……据说,”太上皇淡淡开口,“今儿个早晨,琼儿那孩子惹你生气了?”

玄凌耀一滞,语气倏然冷淡下来,带了深深的倦意:“嗯,没规没距的,只是敲打一番罢了。”

其实近日发生的事,这位久居深宫的老人多少也知晓一些,知子莫若父,更何况心里比大多数人都通透些的老皇帝呢。

此时,望着神色疲惫的儿子,那股子从心里漫出四肢百骸的悲伤和苦涩,瞒的过旁人,却哪里瞒得过自个儿老子?

孽缘,孽障……

太上皇深知,这个儿子打小便是极重情之人,或许是小时候历经磨难的缘故,旁人付出一份真心与他,他定要还报十分。

只是自古,情深,不寿……

到嘴边劝说的话语突地哽在喉头,老皇帝垂下目光,长长叹了口气。

青色的帏帐在深冬的宏元宫飘荡着,一时间,整个东玄曾经与现在最为尊贵的一老一少,俱都沉默下来。

太上皇从此没有再提这话。

现下,他只是一个一脚踩进坟头的老父亲,只想在还能看见的时候,见到疼爱的儿子,过得快活。

浑浊散乱的目光缓缓游走挪动着,他恍惚地想起过去数十年,在这重重深宫里浮沉。

一张张或清晰或模糊的脸飞快的在眼前闪过。

这一辈子,自己当真过得快活吗?

快要走到尽头的老皇帝想起自己爱过的女子,庄重的妻子,可爱的儿子,俏丽的女儿……

想起身边一个个重要的人,脆弱的生命在眼前流逝,无能为力。

快活吗?

老皇帝一皱眉,忽然低低的咳嗽起来。

玄凌耀心中一紧,一只手轻轻抚上来,替父皇顺气。然而对方却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握住了他的手。

“父皇?”

或许是人之将死,很多事突然有了明悟,也或许是自己远远称不上快活的一生,让他不忍心叫宠爱的儿子步上自己的后尘,亦或许……

总之,老皇帝再也不想拿家国大任逼迫于他。

“倘若……”他握着陛下的手紧了些,断断续续道,“你当真喜欢了那萧初楼……放手去争取便是……”

老皇帝顿了顿,不顾帝王震惊诧异的脸色,目光变得温和:“其实当年……你母妃,她,是被为父硬抢进宫里来的……”

“……这是父皇一生,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不知想到了什么,老皇帝垂下头,喉间竟然低低沉沉传出笑意。

“你是父皇最得意的儿子,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才是……”

玄凌耀怔怔地望着他,嘴唇轻颤,忽而有些不知所措:“父皇……”

这话若是放在前些天说,他必定会十分高兴。

可如今,只余下几分辛酸,几分涩然,几分怅惘。

却并无欢喜。

烛火在冬日寒风中摇曳。

耀帝陛下沉默地坐在父亲身边,半张脸陷在阴影中,让人仿佛有种脆弱的错觉。

年轻时候轻狂岁月,似乎有许多快乐的事情,老皇帝捡些趣事缓缓说着,慢慢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

“……那会儿,你就那么一丁点儿大,粉粉嫩嫩的,害的父皇都不敢抱,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坏了……”

“……你这个坏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竟然爬到父皇身上撒尿,龙袍都尿湿了……”

“你长大了,懂事了……父皇很高兴,真的……”

……

已经成长为一代强势帝王的儿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面上带了柔和的微笑。

记忆中,似乎没见过沉着儒雅的父皇如此喋喋不休的模样,要把在心里埋了一辈子的话一股脑都倒出来。

简直好像是……

——像是现在不说,以前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般。

听着听着,玄凌耀鼻头微微发酸。

然而他只是抿着嘴唇,温和微笑,一如多年以前,幼时的他缠着父亲膝头撒娇时,父皇宽容的笑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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