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来了,剩下的尾款你不用结了,最好也不要告我毁约。”卫珈谌捡起了当初撕烂的书。一直摆着画墙前的书,沾染灰尘,是冷艺术。“嗯,花你也不用买了,我送给你。再见。”
画和花。再见。
第十七章:徐琛——报
徐琛接了卫珈谌的单,亲自送货。“请问是钟岩吗?您的郁金香,麻烦签收。”他承认自己在侵犯成员的个人隐私。好奇心害不死猫,杀死十只猫。
钟岩接过黄色的郁金香。“买花的人有留言吗?”
“留言?”
“一般情况下不都该有心意卡的吗?”
徐琛扬起嘴角:“抱歉,买家没有填写心意卡。但我可以告诉你黄色郁金香的花语——”
“花语?”这次换钟岩惊讶。
“花语。没有希望的爱。”徐琛确认签名,再补一枪。“希望您会喜欢。”
很难界定“喜欢”的本质,事物及其象征意义自相矛盾。徐琛只享受美好毁灭的一秒。发动车子,继续行程,意外的小插曲完结了。
“老板!这边!”助手对徐琛挥手。
徐琛快步走到助手身边。“设计和报价相关都准备齐了?”
“齐了!要咱们真能拿下岸西山庄的园林设计和施工招标就发大了——”
“不要太乐观。”徐琛是经营花圃起家的,正确地说,他父亲是经营花圃起家的,扳指头算他也勉强够得上富二代的尾巴,当然,他这个二代相对闭塞,闭塞有闭塞的好处,起码他没染上那些个二代的坏毛病。一则他是同性恋,于是大多数的迷幻派对跟他无缘;再者他恐艾,所以叫他跟男人搞无异于叫他去死,因为90%以上的gay不止经历一根黄瓜或者一朵菊花,接触传染懂吗!他是同性恋,他憎恶滥交的同性恋!左右手是绝对忠诚的伙伴,完全真理!但成年男人的精力总需要发泄,事业成为其一,至关重要。
“我知道!我们没后台嘛!”助手了然,却不由得对自家设计抱有信心。整个团队呕心沥血,都企图有所突破。
徐琛抽到倒数第二的签作说明,比起别人的紧张,他显得过于放松。他一向都这么放松。上大学也好,退学也好,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跟父亲坦诚性向的时候随意得就像谈论晚餐如何,父亲是开明的知识分子,很为大度,没发脾气只叫他想清楚以后的路。徐琛没什么热血,比起学经济他倒宁愿跟学农的父亲一块儿伺候花草,于是乎他就顺利的从某牛叉大学的牛叉经济系退学了,呆在徐家花圃从头学起,跟父亲挣下市外的百亩花田和一山树林,预着转向经营的时候,陈疾多年的父亲便撒手去了,徐琛没伤心多久就按父亲的计划做了下去。现在,第一个项目出来了,成功与否尚不可断言而已。
助手帮徐琛整理了仪容,跟上徐琛的步伐。徐家老板见各位金主尽然款款,招呼游刃有余的打,拿捏时间做开场白,设计乃至施工的阐述行云流水,连结束都很是留韵。“……多谢在座的耐心,还望诸位提携。”徐琛跟助手使了个眼色。助手便是机敏,收拾材料,再次致谢。
出了招标公司,助手长出一口气。“早晓得我们也像其它公司铺足排场!这个总监那个监理的——”
“各自心里都有数。多大的门面攒多大的场面。过了倒叫人生厌。”徐琛不着急。这项目成了固然好,不成也没所谓,他一种花的,大不了卖一辈子花。
“那我们现在回公司?”
“你打车回去,我去花圃。”徐琛累了,就回花圃,看父亲种的一玻璃花房的花,心也净点儿。虽然看淡了项目,可钱总是付出去了,付出去了收不回来,饶是再想得开也免不了可惜一回。
接下来几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徐琛对招标的事只字不提,留相关人员跟进。叶小毛的电影上映了,娃儿咋呼着叫各家买票帮衬,徐琛请一公司的人看电影,而自己则换了第二天早场的票。
周六早上八点半,偌大的放映厅,情侣三两对,孤家寡人一枚。徐琛对票找到位子坐下,广告醒神。他没看过叶小毛演的戏,虽然娃儿送过他很多话剧票。眼下倒新鲜,认识的人出现在银幕里,变成了他完全不认识的人。小教师头也不回地走了,耳朵隐隐啜泣声,徐琛却觉得小教师走得好,要他他也会走,利用别人也罢被别人利用也罢,都是为了自己好。江珉寰说他这个人太实际,徐琛把这话看成褒奖。实际才好,没那么多庸人自扰的烦恼——
手机响了。徐琛皱了皱眉,起身走出放映厅。“喂?”
“老板!我们的方案通过了!那边叫我们现在就过去谈细节签合约!”助手高八度的喊着,愣把黑莓喊出了山寨的音量。
徐琛扯着耳朵,应“好”,挂断电话。电影是看不了了,结局就算被叶小毛剧透了也想看到底,他看了电影的放映场次,预着哪天再来看一遍。
跟助手在招标公司碰头,徐琛换掉了休闲的行头,一副精英皮囊。“他们怎么说?”
“说是很满意我们的方案,但是以我们公司现在的规模想要全权承包是不可能的,估计会围绕承包范围讨论一番——”
“确定签约了吧?”徐琛已经有了打算。他做得了蛋糕,不代表他有那么大胃口,但总归是要吃的,吃多吃少的问题罢了。
跟招标公司的临时会议虽然开得仓促,但大致上,双方都满意各自的既得利益。签约时,徐琛微顿:“请问您是?”
“方榕圳。”方榕圳清浅笑着,有礼有节。“我是最近才从国外回来接手家里生意的,没能全程参与这个项目,还请徐总见谅——”
“言重了。合作愉快。”徐琛签下名字,跟方榕圳交换过合约,再签一次,握手,合影。流程老套,但大家都吃这套。末了,还有一餐形式大过内容的夜宴。
“老板,海王金樽!保肝!”助手很认得老祖宗餐桌上这些个名堂,溜号给自家老板买来的。
徐琛接过金樽,一饮而尽,酒气未散。还是这声“老板”舒服,比“徐总”亲切。要父亲在世,他定然不戴这顶高帽子。“方榕圳什么来头?”
“方端集团的总裁。方家二儿子,据说是私生子,大房不让进门,结果方老爷就把二姨太办出国了,这方榕圳也是在国外生的,后来二姨太在国外不甘寂寞又和一中产老外好上了,方老爷把二姨太扫地出门让方榕圳认祖归宗,大房虽迫不得已让别人生的儿子姓了方,但死活不肯松口准方榕圳回国,可惜啊,自己生的儿子烂泥扶不上墙,方老爷就招方榕圳回来接管了生意。啧啧,你说这大户人家——”
“呵,你这是脑补了多少?这么绘声绘色的。”徐琛挑眉扔助手俩卫生眼。
助手很配合的笑了个贱声贱气:“矮油,人家这不是为了增加艺术冲突的戏剧性吗!就补了点儿‘红杏出墙’‘认祖归宗’‘烂泥扶不上墙’——”
“我看你换个职业挺好的。编剧怎么样——”
“老板啊!小的不敢了!念小的没有功劳有苦劳您就饶了小的这回吧!要不,要不——”助手咬手绢儿含羞带怯的:“你就收了小儿做妾吧!小儿别的不会,床技十八式冰火九重天挥皮鞭滴红蜡都小有研究——”
“哟,没看出你还是复合型人才。”徐琛把助手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这样吧,你去做个胸部抽脂装个小鸡鸡我就收了你。”
“老板您真凶残!”助手捂住自己的D罩杯,全身上下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人家不要变性成gay!”泪奔回包房陪甲方喝酒讲荤笑话释放女性魅力。
“gay有什么不好的——”徐琛讪笑,看到了方榕圳。“方总也出来透气?”也不知道方榕圳站这儿多长时间了,听去多少。
“严格说起来,我是三儿子,方太太的小儿子一出生便夭折了;其次,我母亲并不是和中产老外好上了,而是和一个在唐人街开中医馆的华人在一起;再者,我一出生就姓方,不存在认宗归宗一说;最后,我大哥并不是烂泥扶不上墙,只是在生意上八窍通了七窍而已。”方榕圳笑意盈盈。“倒是不知徐总爱好平胸。”
得,全听着了,徐琛也懒得尴尬。“不是爱好平胸,是爱好男人。方总是从国外回来的,相信应该没那么多偏见。”
“我无意评断别人的私生活。”方榕圳摸出口袋里的香烟。“徐总要吗?”
“不了,谢谢。”刨去喝几杯,徐琛的生活方式称得上健康。
两个男人诡异的沉默,省了虚与委蛇的功夫,成全生意外的坦诚。
徐家花圃上下皆为喜庆,七位数的生意成了,还包了工程的百分之三十。底下人得力,徐琛给自己放了个假,看完了叶小毛演的电影。这次是夜场,上座率也有五成,他仍然没被情节感动,实际过头。
“老板?您怎么来了?”工人关了花洒,迎上来。
徐琛一副工装打扮,拎一桶子伺弄花的工具。“闲着没事就来了。”一星期的假,等到睡醒起来才发现,放假才头疼,无处可去。只好跟父亲一个德行,没事儿就踱花房来了。以前父亲不管有没有生意就爱在花房呆着,这儿零零碎碎全是父亲和母亲两个人一手一脚盘来的,创业时的艰苦徐琛已经记不真切了,只是忘不了母亲死的那个清晨,母亲死在这个花房里,过劳。父亲一夜白头,越发沉寂。父子间横起一条沟,彼此都跨不过去。“琛,我儿,这辈子再来一回我宁愿清贫至死。你要找着伴儿可记着我的教训。”父亲的临终遗言,徐琛记牢了,却不是滋味。怎么就成教训了,他没怪过他,也没把“原谅”说出口。
“没想到你也在这儿。”卫珈谌跟工人打过招呼,大咧咧的蹲到徐琛身边。
“是没想到你在这儿!我是这儿的老板,在这儿才不奇怪。”徐琛给茉莉换了土,摘下手套。“我见过跟你一起来的人了。”突兀的转折。
卫珈谌怔了怔:“我跟那个人不熟。”
“嗯,不熟。”徐琛有自己的见解,却不见得一定要对卫珈谌真假不明的话追究到底。“一起喝一杯?”
“好啊。”卫珈谌摸了摸百合的花苞,微笑。
Bin,巷子深处的酒吧,安静而闲适。徐琛要了一瓶威士忌。“要冰吗?”
卫珈谌摇头。“你请客啊,你有钱。”冰不重要,酒重要,账单归属最重要。
“不是说你给王翊画封面插图什么的小赚了一笔?”徐琛顽劣调侃。
卫珈谌从钱包里掏出一百。“赚了一笔,刨去房租水电还剩三千,这三千我得坚持两月呢!你非叫我请客就这一百——”
“丢人现眼的,收回去。”徐琛真瞧不起一百。
卫珈谌不怕丢脸,又笑眯眯的把一百折回钱包。“这就对了!”
哥俩好的,干完威士忌,干白兰地;干完白兰地,干罗姆酒;干完罗姆酒,干伏特加。最后卫珈谌是飘着走的,徐琛坐沙发里眼睛发直。
知道醉的感觉吗?酒精在血液里来回跳动,精神认知被无限拉低,而身体反应迟钝。徐琛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被搭讪了,非常清醒,却无法拒绝,身体里的恶魔蠢蠢欲动。男人在耳边说起床上的事,他只会傻笑,但笑容的含义太多,通常情况下人们只选择自己喜欢的意思来解读。徐琛想要找回理智,越找越堕落,差点儿被吻了。“放,放开我。”他在男人的怀里挣扎。男人啊,不是男人,是一堆行走的HIV病毒。
“嘿,他是我的伴儿。”有人中途拦截。
徐琛努力集中精神,看清来人。方榕圳。“嗨,伴儿。”他扬起嘴角,回忆就被触碰了,“伴儿”,还有穷极一生的“教训”。
“你喝多了。”方榕圳架起徐琛出了酒吧。“如果只是找419,没必要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他喝多了,毫无疑问,可419?那不是他的风格。“我讨厌跟谁做爱。”徐琛认真解释,认真到可笑的地步,伴着醉,无意是可爱的。
“哦?”方榕圳的质疑透过表情,还带着点儿鄙夷。
“哦?”徐琛学着方榕圳的语气重复,再转回陈述。“哦。”
“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需要吗?不需要。”徐琛摇摇晃晃的预着跟方榕圳分道扬镳。“方总,谢谢,还有再见——”
“徐总真觉得我是不计前嫌还以德报怨的人?”方榕圳悠哉看不稳的徐琛。
不计前嫌?就八个卦也成“嫌”了?以德报怨就更说不上了,“救人于危难”更贴切。徐琛立正,转身,勾起笑脸:“先前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方总海涵,我们好歹也算合作关系,今后——”
“今后更要亲密无间。”方榕圳费一指头的劲儿把徐琛塞进车里。“免费送你个情报。为什么我能坐镇方家,就因为我眦睚必报以一还十。”
第十八章:徐琛——熬
徐琛差点儿被方榕圳摔休克了,好在酒店的床垫够软。要现在说“你想要干什么”会不会太琼瑶了点儿?带点儿智商的人都知道要干什么。徐琛忍下吐:“方总也好这口?”
方榕圳松了领带,笑容阴郁。“什么都得试试不是吗?”
大爷的去哟!拿菊花不当菊花是吧!徐琛趁起身:“您要试也别试我啊,咱们这君子之交淡如水的——”
“所以才要加深了解啊。”方榕圳揽过逃都逃不快的徐琛,耳语。
了解个毛线!“方总,我想我们之间有点儿小误会,等我明儿缓过来,亲自到府负荆请罪,您看怎么样——”
“眼下你人就在我跟前,‘亲自’到极致了,至于‘负荆请罪’,不脱衣服怎么‘负荆请罪’?”方榕圳说着就解了徐琛的衬衫扣子。
贞操,屁股,疼,流血,感染,发烧,病,阳性……相关的词在徐琛的脑袋里绕成了行星轨道。“我操!叫你住手!”徐琛拼命挣脱方榕圳的牵制,显然,他小瞧了对方的力量。
方榕圳用领带把徐琛的右手捆在床架上,不徐不慢的欣赏,欣赏不完全属于自己的杰作。徐总啊,徐老板,即便生气都带着一丝冷漠。“你的敏感点在哪儿?如果只有前列腺敏感就太没情趣了,但如果连前列腺都不敏感,那你当gay还有什么乐趣?”方榕圳喜欢缓慢的爱抚,清浅的吻和下流的情话。他喜欢掌控一切。
徐琛硬了,直截了当的硬了,完全迎合了方榕圳的行为。陷入荷尔蒙四溢的气氛,谁要没反应就是阳痿!呃,徐琛只能往好的方面想,嗯,他很健康,然后呢?他的小鸡鸡比他预计得还没操节,但他不打算继续拉低下限。“方榕圳,你最好趁我还有理智的时候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