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七子 中+番外——绯寒
绯寒  发于:2012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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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长得似当年的梅妃妹妹,那又能代表什么?」瞧圣上思绪飘得老远,荣妃咬咬牙,忍不住回嘴:「这世间相像的人恁般地多。」

「哎呀,姐姐可不是嫉妒吧?毕竟姐姐的孩儿还未能出世便……」

「宸妃你!」荣妃涨红了脸,怎么也说不出话。

「臣妾认为荣姐姐说的不无道理,」蕙嫔以扇掩嘴,眯眼上下打量,「若光凭长相就断定是皇家之后,那可不知要多出多少皇子公主。」

「既然妹妹口口声声指道这少年是皇家血脉,」芙贵妃缓缓开口,「那还请妹妹拿出个让人能信服的证据。」口吻很轻,却令鼓噪的佳丽们顿时收声不语,足可见其地位权势。

「圣上您说是吗?」芙贵妃横了皇后娘娘一眼,「相信姐姐也是这么想的吧。」

皇后娘娘咽了咽唾沫,敛容端坐,除了脸色仍有些惨白,与平时无异。「芙妹妹说的是,还请宸妹妹拿出证据来。」

听皇后发话,众佳丽无不附和,底下百官也起了鼓噪,有更多是屏气凝神待看好戏。怀宁面色死灰,张口欲言,在阳焰眼神示意下呆愣落座。

「都住口!你们一人一句说得朕脑仁生疼。」皇帝揉着太阳穴,扬手一指,「爱妃,你说。」

宸妃仰起臻首,「圣上还记得梅妹妹身旁那名宫女吗?」

皇帝沉吟了会,「貌似名叫杏什么的?」

「圣上好记性。」宸妃抿嘴甜笑,微微侧身与宫女示意,「那名宫女名秋杏。当时是梅妹妹的得力帮手。梅妹妹临盆之际,便是将八殿下交与了她带出宫。」

「秋杏,上来吧。」

随着宫女引领走上的削瘦妇人紧揪着手中帕子,努力不让身上月华裙摺裥迤逦飘动,来到座前诚惶诚恐下跪。

「原梅妃娘娘身旁掖庭……奴婢秋杏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冷声要秋杏免礼,皇帝眯细了眼,仔细打量那双饱经霜雪的脸庞,「朕识得你。」

「谢圣上不忘之恩。」伏身再拜了拜,「是秋杏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用不着多礼,」皇帝不耐说道,「方才这事你也都知晓了,到底怎么回事?」

「当年朕不在宫中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秋杏胆怯地望了宸妃一眼,宸妃朝她点点头,又瞥了承恩一眼,示意要她说。承恩笑弯了弯眼,无声唤「杏姨」。

「当年……当年因圣上亲征,梅妃娘娘遭人设计险些落胎,娘娘觉得宫里危险,便要奴婢找了个死婴来换掉殿下。」秋杏抖着声嗓,「娘娘命奴婢带着殿下逃走,逃至凤阳投靠娘娘父家,欲待风波过了再送殿下返京。」

「遭人设计?」芙贵妃扬眉,见皇帝激动,便以扇掩嘴不打断。

「却没想到娘娘父家早已迁移,不知去处。奴婢带着殿下流浪寻了好些年……后来不幸遇上连年战乱,秋杏与殿下失散,秋杏寻了好些年,怎么也找不着殿下,只得……只得捎信与宸妃娘娘求救。」

「什么时候的事?」皇帝气怒瞪着宸妃,怨她知情不报。「怎不与朕说!这般大事!」

「还请圣上赦罪,」宸妃叩首,理直气壮,「因臣妾不能证实秋杏口中虚实。在寻到八殿下之前。」

「因梅妹妹临死前曾交待秋杏不得与殿下说道其真实身份,臣妾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打听得殿下下落,也费了好一番功夫鉴明身份。」想到委屈之处,欲泣哽咽,「若非有十成把握,臣妾可不忍圣上再因这事费心劳力。」

「爱妃……」想气也气不起来,皇帝瘫坐了会,朝承恩招了招手,「孩子,过来给朕瞧瞧。」

忐忑慌悚,承恩连忙寻求宸妃意思,见宸妃掩着脸,又往幸悯瞧去。

「父皇,儿臣寻着承恩之时,他只是大户人家的仆役,不晓得自己如何尊贵。」

幸悯弯身拱手,「这般场面也仍未熟悉。」

「无妨,孩子,来与朕瞧瞧。」

「圣上!还请您明察!怎能这般轻易地认……」

「圣上!」

「都给朕住嘴!」因大吼而有些脱力,皇帝咳了好些声,吓得一殿静默,无人敢吭声。

「……奴婢……奴婢有证据可明证。」秋杏自怀中拿出一封泛黄书信,磕了三个响头,「还请圣上找来当年稳婆。」

掩不住心急,「青逢,去查,把那稳婆给朕传来。」

青逢朝后吩咐了几声,弯身在皇帝耳畔道:「圣上,那些年为妃嫔们接生的皆是齐氏,如今仍在浣衣局帮手。」

皇帝颔首,扬手要青逢至阶下拿过,「秋杏,把你手中那信给朕瞧瞧。」

接过青逢必恭必敬呈上的书信,皇帝如获至宝般渴求贪婪地反覆读着信上娟秀字迹,忍不住红了眼眶。

「绛梅……」皇帝懊悔不已,当年若他能、若他别下令亲征离开,那绛梅是否就不会死?这孩子是否就不会在外流浪多年?只是当年若非因着这藉口,他还能见宫南琁吗?宫南琁还愿见他吗?想起绛梅笑起来眼角微微的弯,原先因为像,才临幸了她,因为像,才与她那么多疼宠爱怜,想藉着她弥补心中罪恶,那是他欠他的,那是他想与他的……可是绛梅终究不是宫南琁,那年鞑靼进犯不过与了他一个藉口,一个,让他能正大光明至北疆的,藉口。他想留宫南琁在身旁,一日也好一刻也好,即便宫南琁恨他。

所以他丢下了妊娠中的绛梅,择了宫南琁。丢下了爱他的,择了不爱他的。

当绛梅差信来之时,他还以为那不过妇道人家不识进退欲强逼他返宫之计,只当充耳不闻,随意打发人安抚,自己则将战事交与军官,镇日待在营帐内,与宫南琁一同。

而后再收到的,便是母子双亡死讯。

是他害死绛梅的。

阶下那与绛梅相似的脸庞,带了些少年特有的俊逸英气,看来既熟悉又陌生。

强忍着不落下泪,他是天子是圣明,他不该也不得在人面前失态。

假意呛咳了几声,揩去眼角泪意。

几名老臣原欲起身劝戒,见皇帝激动,全都你看我我看你,摸摸鼻子坐回,打定主意见风使舵。如今几名皇子皆冷静无动作,圣上似又认定了那是皇家血脉,那待一切明了前,他们也只得鉴毛辨色,免得站错了边押错了宝。真不知宸妃这着将为这皇朝带来怎般变化。

「圣上,稳婆齐氏已到。」

稳婆年纪已大,走起路来有些摇晃,险些跌倒,幸亏有宫女即时扶住。「小的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不晓得自己究竟为何被唤来,稳婆跪拜后频频拭汗,紧张之情溢于表。

「当年是你为梅妃接生?」

「启禀圣上,不仅梅妃娘娘,就连皇后娘娘生七殿下那时,都是小的负责的。」

想当年她接生过的,可个个都是有头有脸人物呢!稳婆不禁感慨,但如今她也仅能在浣衣局做些上不了台面的杂事。

「那朕问你,梅妃为自个孩子烙上了印……」皇帝紧握书信,险些喘不过气,青逢赶急帮忙顺了顺气,「可有这回事?」

稳婆想了好一会,见皇帝脸色难看,赶紧伏身再拜,「启禀陛下,小的虽然年纪大了不中用,但这般奇事小的可忘不了。」撇了撇嘴,「当时殿下哭得可凄厉了,他还那般地小呢,梅妃娘娘可真狠心。」在胸口比划,「喏,就在心口附近,烫了个梅花印子。」

「那时梅妃娘娘出血不止,小的没心力顾及殿下状况,便将孩子交与宫女们,没想到最终没救回梅妃娘娘……隔日也听说殿下夭折了,可让小的难过了好阵子。」稳婆抖着嗓,以袖作势擦了擦泪。「若非当时太后娘娘心慈脸软原谅小的,命小的不得殉身,而后差小的往浣衣局去赎罪,小的……」搬出已故的太后当靠山,稳婆掩脸假意泣不成声,偷觑皇帝面容。这般时候,还是学着明哲保身的好。毕竟谁也不晓得圣上会不会过了这么多年才兴师问罪。

「朕晓得了。」疲惫訩着额,皇帝吩咐了青逢几声,「自明日起你不用到浣衣局了。下去领赏吧。」

稳婆欣喜叩拜了好一会,才在宫女引领下走出大殿,口里还不住谢主隆恩。

「你们都听见了。」目光冷冷扫了一殿的人,皇帝虚软瘫靠在座上,「少年,如果你真是朕血脉,那便证明给朕看吧。」

似鼓起了莫大勇气,承恩咬咬牙,「在那之前,可否容草民将这还与陛下?」

见承恩自怀中拿出一锦囊,青逢机伶走近接过,仔细检查后恭敬上呈。

「这什么?」皇帝皱眉,接过看来旧旧脏脏的锦囊。

「这是草民娘亲留给草民唯一的东西。」承恩伏身跪拜,「不晓得陛下仍否记得。」

「这是……」锦囊里是略略褪了色的梅花耳坠子。「朕与绛梅的……」

「而陛下想知晓的证明,」承恩解开前襟,露出白皙胸膛,众佳丽无不惊呼,「应是这自草民孩提之时就有的印子。」

近心口处,有着变了形的梅花烙痕。

座上之人无不倒抽一口气。怀宁在一旁,訩着额低头隐隐发笑,抖着肩,又似,哭泣一般。

「草民不求什么。名也好利也好,那些都不是草民要的。」直直看着皇帝,承恩俯下脸,深深叩拜,「只求陛下能为草民娘亲伸冤。为草民娘亲主持公道。」

皇帝握着耳坠子,起身走至阶下扶起承恩。「用不着那么生分,你可是朕的孩子。」

将耳坠子塞入承恩手里,「这你留着,是你娘亲与你的东西。」

「陛下这算是……答应草民了吗?」承恩执拗地问,悄悄抬眼看了座上皇后。

皇帝神色复杂,亲自为承恩拢起衣领。「朕答应你。」

「来人,备座。」青逢深知皇帝心思,连忙要人在主位旁再备上一座位,要让失散已久的父子好生聊聊。

阶下众臣皆没见得承恩烙印,彼此交头接耳着会是怎般模样。

待承恩在一旁落座,皇帝才缓缓开口,「传朕旨意,宸妃因寻回八殿下有功,特封为皇贵妃。赐金册、金宝……」宸妃叩首谢恩,脸上满是得意。

皇帝顿了顿,「而皇后暂且……」

皇后娘娘抿起笑,冷冷说道:「圣上要凭片面之词定臣妾的罪?」

「朕会仔细调查。」叹了口气,皇帝有些为难。皇后待在他身旁恁般地久,总是有感情的,更何况当年若无叶家訩腰,他也不得坐稳这帝位。「你先待在俪贤宫吧,待一切水落石出后,朕自然会决议。」

「圣上要软禁臣妾?」皇后娘娘瞪直了眼,怎么也不敢相信。

「你要这么以为也行。」皇帝眯细了眼,满脸不耐,「朕已给足了你面子。别与朕讨价还价。」

皇后忍了又忍,终是咽不下这口气,顾不得这宴便福身告罪甩袖离去,身后宫女连忙跟上。

皇帝也无意阻止,仅是低声与青逢交谈,要人也为秋杏备下位置。

青逢领命,高声昭告承恩为皇子,赏赐,命任何人不得与之不敬。

「今日是大日,朕不仅失而复得一名皇儿,等会也要为朕的另外两名皇儿钦点皇妃,」闭口不提方才插曲,皇帝扬起杯,「众爱卿可得好生享受。」

「敬我儿承恩。」

众臣高呼举杯,敬这皇朝第八皇子,底下皇子却个个嗤之以鼻假意举杯,唯有幸悯高举酒杯,笑弯了眼。

承恩害羞生涩低声接受众人祝福,将适意骄傲藏进眼底深处。

不意与那双紧盯着他的红肿双眼对上,他仅是笑。

或许怀宁不晓得,可是绣梅对他,从来就没有爱、从来没有。

有的,只有浓切的恨。恨不得饮他的血噬他的骨,那般地恨。

而今绣梅已死,死在那场大火里,那些不堪的过去都随祝融之火焚毁,不留一丝痕迹,一切闹剧该告个段落。

现在他可是这天朝名正言顺的皇八子。他可要瞧怀宁变得出怎般花样。

挪开目光,不再与怀宁纠缠,看着一殿富丽堂皇。命他称呼父皇的男人正笨拙地为他添菜,讨好地询问他喜好,问他经历,问他过得好否。承恩弯起笑,假意害羞,他还没真正摸透这人,但听幸悯说他是个溺爱孩儿的父亲,尤其是对怀宁。对怀宁……

光想便令他恶心。这本该是属于他的宠溺,本该是属于他的位置,却都因皇后、都因着他们兄弟,害他失去了一切。要他怎能不恨?

如今他终于回到这里了,接下来,他会夺回所有属于他的,亲情地位,荣华富贵。

该是他的,他绝不会拱手让人。

他曾遭遇的,他也要他们一般凄惨。

他的复仇,方要开始。

85.

圆月洒落一地银白,月轮皎皎,桂花香浓,火光月光交映下,阿谀奉承觥筹交错;筵席至此早模糊了初意,鸿门宴一般,让他怎么也坐不住。

方才宸妃……或者该改口喊皇贵妃,一声提议将筵席移至外头赏月桥旁,道如此良辰美景,怎能不阖家一同欣赏吟月弄风,也得一解严整端肃,让大家好生享受忘记繁重政务。画着精致宫妆的脸上满是令人生厌的笑,似已将自己当成了后,举止行为气焰嚣张。如今芙贵妃身份硬生生矮了皇贵妃一截,又无皇后在场,众佳丽也只得隐忍不发作。

经早先之事,如今多的是亟欲媚谄之人,奴颜婢膝,逢迎马屁,就要将幸悯捧上了云端,更有朝臣领着自家千金围着幸悯不断举荐,巴望着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阶上,圣上与承恩不断交谈,时不时听见圣上笑声,似是相当中意这失而复得的儿子。

远远看去,怀宁闷着不吭声,烈酒一杯杯下肚。脸色难看得吓人。

靖凌觉得头疼。

「……瞧方才圣上态度,或许会与擎王僵持一阵子。或者更糟,褫夺执政王、甚至东宫之位……」

「这下可糟了……」

「瞧太子殿下事不关己一般,咱们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不若在殿内严肃。而今熟识官员三三两两,各自闲话。

靖凌不作声仅是听。早先阳焰以带伤不适告罪退席,圣上半点关怀皆无,只淡淡允了诺,看在有心人中,很难不多作文章。

「如今又给顺王找着了八殿下,那八殿下想必也是站在顺王那边,瞧圣上那疼宠样子,顺王气焰会更盛。且先前圣上将剿除贼寇权柄也交与曹国舅,除却宫中馀党不说,如今在国舅手上兵力就有六万,若曹家真要反……」

「嘘!如今曹家可是如日中天。说话可得小心点。」

一群人压低了声嗓,彼此感慨。

「只是没想到仍有个八殿下……瞧!七殿下脸色可难看得很!」

……是啊,没想到八殿下还活着。在所有人都认定了仅有七名皇子的现今,八殿下的出现,定会为这宫里带来滔天巨浪。

靖凌怎么也没想得事情如此发展,或许,就连阳焰也没推得。先前因皇后娘娘不愿说,这事也就滞了下。原以为阳焰派出的刺客已解决那宫女,却没想到似是个幌子,也难怪阳焰方才离去前难掩隐隐烦躁。

想起皇后娘娘不漏半点口风的坚决样子,让人不禁质疑方才戏曲,究竟有几分可信?

若是真,那该如何为皇后娘娘脱罪?若是假,在圣上半信半疑的如今,该如何取回圣上信任?

一个没处理好,兴许真会同方才官员们说的,动摇朝势,影响阳焰太子地位……

原来,幸悯筹谋算计了这么久,就为这事。

寻回流落在外的皇子可不若一般功勋,此事定让圣上对幸悯改观。

扳指算算,如今八殿下应已十六七岁,只是看来恁般矮小,说起话来也不若一般男子粗嘎。不知为何,让人看了眼熟。

都已过了这么久,若真要追究,可真是繁浩工程。说不穿还会牵连更多人扯出更多事端……

不晓得阳焰怎般打算……

「怀宁模样不对,看好他。」

阳焰低声叮咛还在耳畔,靖凌提醒自己别松懈,目光再挪回怀宁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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