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近了勾起我的下巴,“留下吧,我想你留下。你要是走了,戏就没那么精彩了。再说,我怎么舍得你走,我爱极了你呢……”
他的唇已贴近到耳廓,我针扎似的弹开了:
“陆祁云!”我冲他正色道,“你到底想把他怎样?你要怎么报复才觉痛快?”
“哼,”他哼了一声,抱起手臂冷冷说,“他死不足惜!倒是你小奴才,我还真不忍心,见你为他心痛而亡……”
第七十一章
“还要走么?”他挡住去路。
“要。”我坚决地拨开他,见他的修眉拧了一团麻。
“这一次不会心软,不会。总要有人离开,我走,对你对他对我自己,都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再这样纠缠下去,最终连离开也没得选。所以,再见,陆祁云,与
你说再见,是为了永不相见。”
“哼哼哼!”他笑得放肆和轻狂,手指攀延在门梁上,野火一般躁动地烧爬着,“还真像你的风格,一碰到自己搞不定的状况,最先想到的就是躲得远远的,免
得惹火烧身。你放心,叫你留下不是想把你怎么样,而是留你看场好戏,很精彩很精彩的好戏!”他耍着腰间的穗子,勾起嘴角浅笑,目光中闪烁着兴奋的火花
,“好戏不容错过!”
“陆祁云!”我自恃着,能与他的傲慢针锋相对,“从头至尾,恐怕只有你被蒙在鼓里,以为一切都尽在你掌握?不,你错了,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怎样思念你吧,是我,亲历这整个过程,浓烈的,深入骨髓的思念,这一切你却无缘知晓。你当然更不知道我曾试图让自己爱你吧,那只是因为我想
知道他为什么会爱你,这到底是种怎样的爱……你更不知道,虽然有好一段时间我曾是你的替代品——你以为只是替代品而已么?不,我相信,那段时间我的的
确确拥有了他,他每日见的是你的脸,拥抱的却是我——仅仅一张相似的面孔就能让彼此的肢体接触直达灵魂深处?不,不能,我相信,那时我们相爱,只是他
不愿承认,我不被承认……
我大大呼出那口最难吸吐的气,感觉铅坨一样沉重的心终于能浮游于水面,沉淀去一切负担的杂质,那是不一般的轻盈。
“陆祁云,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是绝望的根源:你不会给任何人希望。江临风不是一个会把自己逼上绝路的人,所以他最终选择的不会是你。”
“嗯……哼哼……哈哈哈哈哈——”
他逐低而高得放声蔑笑:“我才不需要他的选择!最后选择的那个,不是他,而是我!”
“是吗?”我面向他,用我最凌辣的目光逼迫他,这个自负到连自己也算计在内的人,那种目空一切,盛气凌人的傲慢让人憎恶得想捏碎他,“如果你选择他死
,那么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因为我会为他报仇,我发誓!”
我毅然转身,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每一步都走得坚定,每一步都走得完整,不拖泥带水,不固步自封,昂首挺胸,视线笔直,就像自己从未是一个失败者,
呼吸跟随着脚步,节奏轻快,有力而均匀,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再吸气——呼气,把所有心酸的,苦涩的,无奈的,乏力的,统统从胸腔里赶走,彻底
把那蛊毒从身体里驱逐而尽,只剩下那依旧鲜活的心,记住所有短暂的,甜蜜的,快乐的,满足的——那里虽有伤,也伤得绝色。
我听到背后响起气愤填膺地吼叫:
“想走?没那么容易!”
很快,接踵而至的便是一连串犀利的风簇,悄无声息地刺入了我背后的穴位,连疼痛也来不及感应便瘫倒在地,最后可见的是他邪佞的笑,最后可听的是他的石
破惊天:
“我来如你所愿。”
来不及挣扎,双手就被反掣至背后,他实在比我强大,仅用一只手就控制了我上半身的所有力道,我试图喊叫,喉咙却被卡死,只发出了类似凌迟家禽前那种嘶
哑的鸣叫:
“江……江……”
竭尽所能地想呼唤出江临风的名字,此刻我所想的只有这个名字,即便他看到眼前的一幕不会对我有丝毫同情,但起码他的出现能遏制住陆祁云疯狂的举动。
是,他是疯狂的,他在我背后戳了几下,我便动弹不得,他拼力夹起了我,然后劲步如风地向他的住处奔去。
陆祁云在铁家怎么也是次子的地位,尽管只是义子的身份,但铁谦公对他关爱有加,而且极其器重,因此他的住处也十分雄阔,不仅独立成院,亭台楼阁一应俱
全,可算是府中中之府。我来不及搜罗眼底风光,接下来他将要对我做什么才是我最该恐惧的,秘密处置让我彻底消失,还是立志胁从成为他一颗棋子?
我直接被囚进了一间深处的西厢房,被丢在软塌上,他返身拉门,咔哒一声,干脆落锁:
“这里是我的私邸,连我义父都止步于此,江临风?哼哼,你就别寄希望于他的身上了。”
“你想怎样?”
我慌乱地环顾着这间不大却好似雪洞似的房间,满眼尽是冰白之色:白墙,白帘,白菊,白烛,白纱幔,只有一处醒目的深红立于几案之上,仿若幽幽鬼火,那
是一块灵牌,上写着:###在天之位。
为首三个字我不认得,想必应该是灵牌主人的名字。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简直就像一座——灵堂。
天光渐暗,陆祁云悠闲地用草芯挑着烛火儿,阴沉惨雾的脸在烛光里熠熠浮动着,是一张幽灵的面,五官在明暗中呈现出诡异空灵的美,明明没有一处牵动,在
光影的交错下,却仿似全部开动,眉梢眼底,鼻间唇角皆在倾诉着道不明的,孩童似的委屈与冤业。
他在说什么,随着脸孔的渐渐逼近我终于能听清楚了,他在说:我恨,我恨……
“你恨什么呢?”
似乎在胸口上被插入了一把尖刀,我心疼地向他伸出手臂,万分小心地试图触碰那张受伤的脸,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触及他遥远时代那片最深的暗:
“告诉我,你到底恨什么?”
于是那张脸在错愕中僵持了,许久许久,他那双很难展现出本来面目的,本该澄清的目光在我面前绽放出光芒,曾经渴望、纯良、满怀希望的少年之瞳,用他最
本初的纯美让我仿佛跟随着回到了那个年代,在心之镜还没被污染之前的时空里,我似乎看到了自己,一个与他拥有同样渴望的孩子。
然后,这一切均消失了,由错愕而来的清澈和良善,那雪山般明镜深邃的眸子,在穿越了时空来到我的眼前时,因为错位而霎那间萎缩、泯灭,最终消亡。
眼前,唯有他的阴郁和失心: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打掉我的手,揪起我前胸的衣襟撕裂那层弱不禁风的棉帛:“不要总是摆出一副了解我的姿态!你知道的那些算——什——么?”
我相信我是触怒了他,我所说的我所做的那些,甚至我这个伪善的存在都对他产生了威胁,于是自尊被深深刺伤了,我越是表现出我的心疼和悯怜,盛怒之下,
他越是要把怒火发泄在我身上: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只他的狗,所有人的狗!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随便,每个人都能对你做到!你,这个碍眼的家伙,用你虚伪的善良,虚假的面孔欺
骗了多少人?每个人都觉得你是最忠诚的,哼,你这个赝品充其量只是一个被塞满了稻草的人偶,撕开外面的这华丽的外衣,撕破这张脸,他们就知道你的身体
里都有什么!”
于是,誓言被立刻兑现了,而兑现的过程也十分凶惨,他以他自己为我安上的种种必杀的理由为借口,撕碎了我,先是蔽体的衣物:一丝不挂的完美除去。然后
是身体。用刀子削割我的人造皮不过是形式而已,而陆祁云根本看不起形式,这与他打心底里看不起我一样如出一辙——所以他选择了他自以为正确的,可以把
我的虚伪粉碎彻底的方式:用真实攻破谎言。对于我复制的那个生命体来说,他是真实,我则是谎言。
真正的陆祁云,以他刚刚恢复的那强大的雄性自尊,那最锋利的武器,以另一个雄性最柔软、羞耻的部分为起点,用征服这种最惨烈的方式将我彻底撕裂了。
我感觉不到疼痛,甚至感觉不到正被绞裂,我被沉重压制在最底层,最接近大地的那个位置,从颠倒的视野里看到了那块猩红的灵牌,在我的上方随着身体的律
动而上下浮沉着。
极目所见的,惟有这块红而已。
他异常凶狠。
想要把所有的仇怨,从孩童时代起就被自己不断移植、复制的根深蒂固的怨恨,一股脑地连根拔起向我倾轧而来,那棵名为怨恨的植物瞬间生出无数触角,每根
触角上生满无数倒刺,深深地刺入我的体肤之中。
身体被拗成了两断,四肢虬结在耳侧不可挣动,他似乎需要的,只是我的下体,只是我的致命之处,也曾是他的致命之处。
用这种方式报复曾给他羞辱的那些同类?
肉身的撞击在灵堂里回响着,面对他的凶猛,我唯一能想到抗争的方式就是沉默,沉默,沉默……我沉默着,不求饶,也不谩骂,而是用牙齿深深嵌入手腕的皮
肤,妄图用一种痛抹杀另一种。
“为什么不骂?不求饶?骂我卑鄙啊!混蛋啊!还等什么?”
不够,还不够,他翻过我的身体,让我像狗一样爬跪在塌上,我试图扬起我的头,但不行,不允许我产生丝毫抗争式的肢体语言,他腾出一只手臂,将我的头颅
深按了下去。他要的,是纯粹的征服,不论是过程,还是结果,一切都要流畅而完美。
臀背的刺痛,更凶猛的犀利而来,如一波波夹着枪棒的洪水,瞬间没顶。
我能做的,只是咬紧手臂,尽快遗忘这种由羞辱构筑的痛的壁垒。
稍一抬眼,那块醒目的灵牌便再次映入眼帘,然后是灵牌上端那一朵小巧的雏菊,恬美精致的花瓣静静地被簪于灵牌上端偏左的一侧,静谧的慈祥之感如一道灵
光横亘进我渐趋混沌麻木的脑中,那是——
陆母之灵!
在意志完全被本能驱使之前,我艰难地扭回了头,对这个在我身后沉溺于抽、插欲望深潭中的疯子虚弱地勾出了食指,期望能将他的注意力从凶暴的欲望中牵引
出来:
“那是……那是……啊——”
来不及出口,他冲刺得更加凶猛,同时从喉咙里传出低抑的呻吟。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得将上身连带脑袋埋进臂弯间,等着暴风厉雨的远离。
直到他瘫倒在我脊背上良久喘息,才终于能瞥见了我手指的方向:
“什……么?”
“你的,母亲。”
在“母亲”二字出口之际,我已经哽咽了,不是为我,而是为这个美丽的词汇:“这是……你母亲的灵堂,对么?……你在这里对我,对我……不……羞愧么?
”
他怔住了,然后凶暴充血般地令他再度发疯。
他开始四处摔打,桌椅、案几、灵案、烛台、床褥、我们的衣物……除了灵牌,他将一切掀翻在地,践踏在脚下,愤怒地指着牌位吼叫:
“没错!就是母亲!如果不是她,我何苦至此?!让她看着,就让她看着!哈哈哈——”
我无法理解他对母亲的怒指缘何而来,“母亲”二字在我的记忆里,虽遥远,却是亲切而慈祥的所在,该是敬佩、缅怀的对象,而他,却用来咒怨。
“陆祁云,令母在天之灵……知道你如此待她,会伤心,伤心……”
“我管她伤不伤心?!从小逼我练功的不是她?从小灌输我报仇的不是她?若不是她的唆使,我又怎会上玉素山?又怎会,怎会遭了那些对待?……我就是要让
她看看我根本不是她理想的儿子,既要复仇,索性一并了报了!报了!哈哈哈——”
他愤怒的笑,震撼了整座祠堂。
“祁云,你在吗?”门外声音骤响。
脸刹那间僵住了,陆祁云立刻看向了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我这里冲刺而来,三两下就利用床褥将我掩埋其下,堵住嘴巴放下帐幔。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地转向门口:
“我在,你去院子等我!”
门外的声音似乎并不愿离去,低笑道:“我遍寻不到你,便想你会不会到这里来,因此过来瞧瞧,似乎——你在跟谁争吵?”
陆祁云面不改色,回头看着我说:“你多虑了,我自言自语而已,你去院子等我。哦,皇上那里,父亲既已举荐过,你也不必担心。”
门外仍不罢手,叩门道:“你开了门,让我进去详谈,呵,你也清楚,如果不是在这里,我恐怕隔墙有耳,还是进去说保险。”
陆祁云皱起了眉头:“我不方便。”
“不方便?你病了么?不舒服?哎,祁云哪,于我你还有什么不方便?这锁也不难开,我这就进来了!”
锁应声而落,仿佛从天而降,江临风破门而入,陆祁云则掩藏好了我,笑脸迎了出去。
第七十二章
他佯装愠怒,压低了嗓子:“临风!”,“这里外人是不能随便进的!”
“嘿嘿嘿,”江临风连声讪笑,“云儿……我也算外人?再说了,这里我不是头一遭来,不让我进……难道,对我隐瞒了什么?呵,你倒说说看,云——”
紧接一阵悉琐和衣物拉扯的响动,我听见陆祁云慌乱地推拒:“临风……别……”
江临风在干什么?
想也不用想,他在做什么龌龊之事,只是对陆祁云,怎么做都有这个资格吧。
我被陆祁云捂得严实,口鼻呼吸艰难,想要呼喊又不敢。我全身一丝不挂,衣不蔽体,身上布满了大小瘀痕,发丝散乱,气血游逆,我不敢想象,如果被江临风
看到这样的我会作何反应,也许我多虑了,看到这样的我他不会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充其量是嘲笑,嘲笑,再嘲笑。
因此,我不能动,也不能叫。
就当我不存在。
“怕什么,这里又没人,之前担心你体弱由着你远我,连洞房那日也被你逃过了,如今我医好了你,咱们什么还不能做?”他慢条斯理按部就班地分析,不见喜
也不见怒,唯有丝丝入扣的言语挑逗。当然,或者这挑逗还表现在肢体上,只是我看不到罢了。
“你,知道?!”陆祁云顿了顿,这才惊叫了起来。
“我知道什么?”江临风反问道。
“洞房那天,那天……不是……我?”
“……你说呢?我知不知道?”江临风语带三分调侃,三分戏谑,慢悠悠地说,“你灌我喝下那些酒,又给那孩子下了药,让我以为他是你……别告诉我你是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