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蛇藏鼠(出书版)BY 恩顾
  发于:2012年0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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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为屿接住绳子,反手打个结扯了扯,开始往上爬,待攀上坑壁踩稳了,便将绳子丢下去,「小蛮,跟着。」

小蛮已不耐烦地点起一根烟吞云吐雾了,懒洋洋的单手捞过绳子,几步蹬上人殉坑的空心砖石壁,借力往顶上那个黑洞荡过去,快要爬到洞底时,他看到石壁上嵌着一小块类似青铜的方形物体,黑乎乎的和石壁混在一起,认真看去似乎还有装饰纹样。

小蛮呸地吐掉烟,咬住手电筒腾出一只手来,探过去想把那玩意儿抠下来,不想那玩意儿和壁面嵌得挺结实,壁面上的泥土随着他的倒腾块块点点地掉下来,露出更大面积的青铜,足有手掌大小。小蛮抠不下来,干脆放弃了,往上爬了半公尺后突然脚下犯贱,气急败坏地踹一脚那玩意儿。

就在这档子功夫,整个墓穴震了震,顶上的柏为屿离洞口还有三四公尺,如惊弓之鸟般喊着问:「小蛮,怎么了?」

小蛮从嘴里拔出手电筒四下一照,瞧见底下铺满白骨的地面迅速往下塌陷,不由大惊失色,吼道:「为屿!快!往上……」话没喊完,在洞口的乐正七听到土丘另一头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巨响,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整个地面便如地震似的厉害地晃动起来。

还在洞内的柏为屿和小蛮被晃得稳不下身子,乐正七惊出一身冷汗,伸手往洞里瞎抓,「为屿……」

柏为屿仓皇之中侥幸摸到绳子,勒在手心绕一团,另一手向下伸去:「小蛮……」

土丘不断松动,土块滚下来砸断了枯树,绳子带着半截枯树,扬起铺天盖地的黄土往乐正七直窜过来,乐正七听到耳边「喀拉啦」的声音夹着劲风由远及近,反射动作往地一滚,鼻端除了闻到土味,还闻到一股子强烈的火药味,

转瞬之间,近十公尺高的土丘被夷为平地,乐正七心急火燎地拖着伤腿绕了几圈,越走越心寒,放眼望去一片废墟,他找不到那个盗洞了!

柏为屿是被冷冰冰的水给冻醒的,在此之前他睡得很安心,甚至有点温暖,突然迎头而来的冰水把他浇得一个机灵,他还没睁开眼睛便先跳起来,抽了两口气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一个陌生人,高个子,肩宽背直、肌肉匀称,上身只穿着件黑色T恤,下面是条挂着大口袋的美国大兵式军裤,背后挂一个军用背包,满脸泥水,看不清楚面貌。

要命的是,这人手上握着把枪,黑黑的枪口对着柏为屿。

在墓穴里只要别遇到七仔说的肉粽子就好,碰上个活人比什么都强,柏为屿抹一把脸上的水,四下观察一番,这是个空旷的墓坑,散着几具零碎的白骨,估计是刚才和自己一起掉下来的,左手边有个塌毁的石门,右手边是条阴森森的墓道,地上布满坑坑洼洼的浑浊水坑,不知道这水是从哪来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人说话了:「你好,同行。」

柏为屿友善地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做漆画的,阁下也是?」

那人一扬手,用枪托砸在柏为屿脑门上,「给我老实点!」

柏为屿捂住脑袋痛叫道:「干嘛打我?」

那人闷声道:「别玩花样,你们几个人?」

「三个。」柏为屿伸出三只手指头,老实说:「一个已经上去了,应该还有一个,不过和我走散了,大哥,我认不得路,劳烦您把我交给警察叔叔。」

柏为屿把裤兜掏出来以示清白,弯腰去捡地上的手电筒,「你看,我什么武器都没带,手无缚鸡之力啊。」

那人点头,「很好,看来你没有多大用处,带着也是累赘,毙了你算了。」

柏为屿惨叫,两手作投降状,就差没下跪:「大侠饶命啊……」那人鄙夷地斜了眼柏为屿,俨然是打消了警惕心,将枪插进左边的枪袋,后退一步靠着墓壁坐下来,重重地喘口气,「你们下来多久了?」

「六个多小时了。」柏为屿看看手表,心下惶然,暗道,自己竟然昏迷了六个小时,不如道七仔和小蛮怎么样了。

那人道:「我们已经绕了三天了,不知道出口到底在哪里。」

柏为屿吃了一惊,「三天?你们不会原路返回?」

「还用你说?这个墓很邪门,我们找不到原路。」那人卸下背后的包包,拿出一袋饼干,用牙齿咬着撕开包装袋,吃了几口。柏为屿摸摸肚子,快饿扁了,于是满心期待对方能客气地请他吃一块,可惜对方宝贝似的把饼干用塑胶袋包好,放回包包里。

柏为屿咽口口水,学样找个靠墙的地方坐下,不敢靠那人太近,「兄台,贵姓?」

那人很疲倦地伸直腿,「段杀。」

「段傻?」

「杀!杀人的杀。」

柏为屿缩缩脖子,心想,什么破名字啊?不吉利、不吉利!嘴上却说:「好名字,销魂夺命,有魄力、有气质!」段杀白他一眼,嘴角抽搐,不吭声。

柏为屿挪过去一点,「我说,你有带炸药吗?」指指墓顶,「用炸药把它炸开一个口,不就可以出去了?」

段杀冷冰冰地说:「我们试过,所有炸药都绑上去,附近几个墓室全炸塌了都炸不出个口。」

「你们?」

「嗯。」

「还有谁?」

「我弟。」

「人呢?」

「我们失散了。」

「走到哪去了?」柏为屿的白痴问题一个接一个。

段杀俨然是性格恶劣,柏为屿这才问了几句,他就火了:「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嘿嘿,哈哈,多说说话就认识了嘛……」柏为屿悻悻地挠挠脑袋,心下大骂,我天马流星靠!难怪我说那个死人坑怎么突然塌了,原来是你这王八羔子在隔壁投炸药,什么破水准还来学人盗墓,怎么不把你这败类炸死算了?

一阵死一般的安静,一声轻微的「咔嚓……」,段杀蓦地直起背,柏为屿也竖起耳朵问道「什么声音?」

「哗……」像是什么东西淌水而过。

段杀旁顾左右一番道:「小子,想不想活命?」

「我想长命百岁。」柏为屿对答如流。

段杀竟然把枪塞他手里,「会用吧?给你一把防身!」

你人可真好啊!柏为屿感动得热泪盈眶,乐不屁颠接过来,点头哈腰道:「谢谢、谢谢!那你呢?」

段杀从屁股后头的枪袋里又掏出一把,「我还有!」

柏为屿握牢了枪,瞬间浑身涌起无限勇气,他拍拍段杀的肩,一脸真挚,「兄弟,你我素不相识,能在此地相遇就是缘份……」

「别说了!」段杀挥手打断他的话头,神情僵硬地往墓道那一指,「那个方向有东西来了,你先跑,我垫后!」

「什么东西?」柏为屿很是不解。

段杀将他往石门处推了一把,「别问了,快逃!」

柏为屿跨过塌毁的石门,一脚步入一条潮湿的墓道,迎面扑来带着腥味的阴风,容不得他犹豫,逃命要紧!手里有枪还怕什么?柏为屿一口气跑出十多公尺,墓道似乎是倾斜的,越往下跑水越多,逐渐漫过鞋面了,他觉出有点不对劲,墓道前面,隐约有种奇怪的声音。

柏为屿停下脚步,将手电筒柄上的绳子在腕上绕一圈,侧耳屏息听着,脚步声一消失,那声音更清晰了:「哗……哗……」

望不到头的墓道里,两壁长明灯灯盏仍在,只是早已耗尽灯油灭了千百年,一束手电筒灯光直照在水面上,墓道那一头豁然出现一片慢慢向前移动的肉色物体。

「操!」柏为屿吓得脑袋嗡地一片空白,下意识朝那玩意儿开了一枪。

咔哒、咔哒咔哒……

没子弹?那个姓段的贱人,「老子宰了你!」柏为屿掉头没命的往回跑,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越是不知道,越是疯狂的恐惧!

墓室里空荡荡的,段杀早不见踪影了!身后那奇怪的声音越逼越近,柏为屿顾不得骂人,往另一条墓道,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啸叫,混着几声杂乱的枪响和喊声。

有人!柏为屿刚一放慢脚步,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脚下一低,踩了个空跌在地上,有什么东西越过他的后背,在他脖子上轻轻巧巧的一顿,柏为屿怪叫着打个滚贴在墓壁上瑟瑟发抖。刷刷地一连串利器破空的声音,手电筒照去,刚才他跌倒的地方戳满青铜箭头,眼角余光看到一道黑影一闪消失在拐角处。

战战兢兢的摸摸后颈,什么都没有,柏为屿看看自己湿透的手……拈着一根白毛。

一个冷冰冰的东西顶住了太阳穴,身后有个沙哑的声音:「别动。」

柏为屿僵了僵,身后那人又说:「你的枪在哪捡的?」

柏为屿稍稍松戒,一股冲天怒气无法抑制,反倒笑了,「段郎,别开枪。」说着,学小蛮把枪插在裤腰上,慢慢回过身,「是我!」

呦,这小子到哪去把脸洗干净了?这个混帐是个虎头虎脑,眉目带着点悍气的愣头青,此时诧异地看着柏为屿,「你说什么?」

柏为屿兰花指一戳,「讨厌啦,才几分钟不见就把人家忘记了……」

段杀打个哆嗦,枪都握不稳了,后退一步骂道:「你是哪来的神经病!」

柏为屿蓦地收敛笑容,凶相毕露,猛的一个探身一把拗过对方的枪,枪口对着地面,另一手握着手电筒飞速砸过去,段杀痛喊着连开两枪,柏为屿从没这么英勇过,他飞起一脚踹向段杀的小腹,单手勒紧对方的腕子,下了狠劲扭个弯。

段杀猝不及防之下挣扎着松开手里的枪,不住向后转身,柏为屿顺势夺过枪,煞气迫人的踹倒段杀,压上去用枪柄往对方的脑门上狠砸几下,边砸边骂:「我操你妈的龟儿子,敢暗算老子!」还不解恨,把枪一丢,一拳打的段杀鼻血直流,「你还敢装好人,不打死你老子跟你姓!」

段杀捂着脑袋满地打滚躲避,含糊不清地喊:「住手、住手……」

打死他是不够的,打个半死差不多了!柏为屿劈手夺下对方的背包,恨声道:「妈的,老鼠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从地上捡起枪丢进包里,踢了段杀一脚,「老子蝉联三届武打冠军是和你开玩笑的?」

段杀痛苦的在地上挪动,吐出一口血,和着半颗断牙,他勉强抓住柏为屿,呜呜着:「为、为什么打人?我跟我哥说……」

柏为屿一听乐了,气全消下去:「哎呀,还要告状,看你跟谁告去!」

段杀努力撑起身子抱住他的腿:「把我的包还我!」

柏为屿把他踩回地上,如狼似虎地坐上去压牢,不由分说从包里找出一捆粗攀岩绳将他反手绑起来。

段杀回过头,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惶恐,挣扎着哀求:「别绑我,别绑……」

柏为屿给他一爆栗,「老实点!知道怕了?谁叫你陷害人!狗娘养的!」三两下把段杀绑牢了,「你自个儿待着吧,老子不陪你玩了。」

段杀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你这强盗!抢了我的东西还……」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我不抢,我买!」柏为屿闷哼一声,拍拍手站起来,全身上下摸个遍,没摸到值钱货,便将乐正七给他的玉珠子从脖子上拿下来,挂到段杀脖子上,「你看,古董呢,兄弟我待你不薄吧?」

段杀哽咽:「我不要这个,把我的枪还我……」

「我呸!还你?让你毙了我?」柏为屿将包斜背在身上,转身拐个弯就走,走出几步,回头看了段杀一眼,那家伙居然哭了,倚墙蹭了些许倒在地上,扬着脑袋绝望地瞪着柏为屿。

柏为屿朝他竖中指:「松开你还不晓得你会出什么花招害我,放心,等我出去一定叫警察叔叔来救你,你就乖乖等着吧。」

第七章

柏为屿在墓道里拐七拐八,自然是小心又小心,每走一步都要左右上下张望,生怕迷路绕圈圈,还沿途在墙上划记号,看到墓室也不敢进去,不想盗什么陪葬品,只想找到个出口。段杀他们炸塌了几个墓室,按理说应该有裂缝可以出去,再不行也应该有两个盗洞才对,总是能出去的。

绕了三四个拐角后,他一脚踩进了水里。

刺骨的冰水将他冻得一哆嗦,赶紧收回脚,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水下不明物,不由毛骨悚然,忙不迭掉头另找出路。这一转头,手电筒的光束扫到一个黑影,柏为屿顿了顿,小心将手电筒照过去,有个穿着军绿色衣服的人坐在水里,垂着脑袋像在打盹,在这种地方相遇,摆明是个盗墓的,柏为屿隔着一汪水。喊道:「Hello!」对方没有动静。

「莫西莫西?」用日本口音问着。

回音消失后,整个空寂的墓室里只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砰的声音,柏为屿定了神,手电筒在对方脸上晃晃,吓得手电筒差点脱手。

那人像被抽干了水分,鼻子和嘴巴凹陷下去,眼珠子反倒爆出来,吓人得很。

柏为屿腿肚子发软,站都站不稳了!却见那人肩上挂着一块腊肉似的黑黑的东西,不停移动。柏为屿揉揉眼睛,发现刚才那人还是坐在水里,没几秒时间便已半身泡进去了,再一看那腊肉一样的东西,当场吓得魂飞魄散……那是一只手!从那人身后伸到前面来,按着那人的肩往水里压!

柏为屿失声惨叫一声,一股脑地往回狂跑,跑出十几公尺后,突然想起自己把段杀一个人丢在那里,若是遇到那怪物他岂不是毫无反抗之力?想到此,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要是自己真弄出人命来可不是开玩笑!停下脚步辨认一下方向,幸而沿途都有作记号,原路不难找,柏为屿怕怕地回头看了眼,一头往原路跑去。

墓道那头传来闷重的悲号声,柏为屿懵头懵脑的一头撞回原处,段杀还是蜷成一团,背顶着墙呜呜乱叫,水已经漫到他的脚踝,三、四公尺外的水面浮现一段类似于人类脊背的东西,柏为屿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冲下水,一刀截断他脚上的绳子,「快跑!」

段杀蜷久了,四肢僵硬,猛然使上劲,腿肚子猝然抽筋,一个狗吃屎地将柏为屿一起带到了水里,柏为屿咬紧牙关抓住他的后襟往自己这拖一把,捞起他的手割断绳子,「跑啊!猪!」

段杀脸色煞白地从水里爬出来,刚抬起左脚往前迈,右脚却被拖住了,他带着哭腔扭曲了嗓音惨叫:「救……」后面话没有喊出来便又被拖进水里,挣起一大片水花。

柏为屿拉紧他的一只手,往水里开了一枪,那怪物在水下啸叫一声松开了手,再开枪,又没子弹了,这一把把的都是什么破枪?他赶紧丢掉枪,手脚并用把段杀拉扯起来,段杀还算争气,飞快爬起来拖着抽筋的腿,一脚高一脚低地跟着柏为屿往前疯跑。

两个人跑了好一段,气喘吁吁地不住回头,柏为屿挥挥手,「停一下、停一下!」段杀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靠在一边停下来,伸着脑袋往后看,柏为屿拍拍他的肩,「别怕,看样子那东西依水而生,只要没水就没事。」

段杀一声不吭的瘫坐下来直喘粗气,柏为屿面对他坐下来,指着他的鼻子:「老子救了你一命,有良心的就别再害人!」

「啊?」段杀脸上青白得像死人,看样子是被吓惨了还没醒过来。

柏为屿嗤一声,「有胆做没胆承认。」把包包从背上卸下来,搜出一排子弹,「喂,怎么装子弹?」

段杀眼神涣散,「啊?」

柏为屿掐他一把,「子弹给我装上去!」

「哦!哦……」段杀机械地装上子弹,然后把枪还给柏为屿,一想不对,嗫嚅:「那是我的枪……」

「你叫它,它有应你吗?呸!」柏为屿将枪插在裤腰上,继续在包里掏,自言自语:「老子饿了,饼干孝敬上来。」

「我没有。」

柏为屿往他脑门上招呼一巴掌,「你刚才明明在吃!」

段杀揉揉自己脚踝上留下的五指黑爪印,既不躲避也不反抗,「我没有,在我哥那。」

柏为屿果然没有找到饼干,不由愣了,抬手又是一巴掌:「装什么啊你?你不是叫段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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