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为屿趴在石壁上胡乱摸索拍打,死活找不出什么破绽,却在这时,段杀醒了。
第八章
柏为屿说:「他们刚才还在。」指着墓壁,「翻到后面去了。」
段杀摸摸后脑勺,脑子里翻腾尖锐的疼痛,让他不由面目狰狞起来。
「刚才段和还在,不骗你,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拉上来!」柏为屿往后退一步,这才发现段家兄弟俩天差地别,自己如果是和段杀打起来,八成被拍成锅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种猛人还是不惹为妙!
段杀一句不言,浑身迸发杀气,他一站起来,那猛兽气场汹涌迫人,柏为屿吓得差点尿裤子,颤巍巍贴着墓壁滑行,警告道:「我兄弟为了把那小子拉上来,流了这么多血,要不是你给了他一枪,我们会这么狼狈吗?你可别忘恩负义!」
洞口的鲜血一路拖到石壁边,连墓壁上都留下斑斑血迹,段杀不冷不淡地哼了声,敲敲石壁,问:「我弟在这墙后面?」
「嗯。」
段杀拉开嗓门喊:「段和!」
隔壁果然有人回应:「哥?」
柏为屿大喜过望,「小蛮!你没事吧?」
隔壁一阵寂静,段和道:「夏威昏过去了,他不太妙,体温过低了。」
柏为屿整颗心都吊起来,小蛮一直是个彪悍的人物,居然在这种危急关头昏过去了!他慌乱的问道:「那怎么办?」
「他需要休息,还要输血,不及时处理枪伤会发炎的。」
在这地方说这些话不是鬼扯蛋嘛?柏为屿恨不得毙了段杀这个祸害!段杀倒是无所谓的态度,「段和,你没受伤吧?」
「没有。」
「你有没有枪?」
「……没有。」
「有没有手电筒?」
「……没有。」
段杀冷汗直流:「你哪里都别去,坐着别动,我去找你!」
「不要,哥,我觉得这个墓道好像是倾斜的,怕是会有水漫上来,我得往上走,而且……」他顿了顿,又说「上面有光线,我上去看看。」
段杀听到「有光线」三个字,愣了愣,欣喜若狂道:「一定是出口,你赶紧出去!」
「哥,这个光线,不像是阳光……」段和踌躇片刻,弯腰把小蛮背在背上,「总之我先上去看看再说,你们也往有光线的地方走,是……好像是蓝色的光。」
段杀眉头拧在一块儿,「段和,我告诉你,别带那个扯后腿的,不然遇到什么状况连你也逃不掉!」
柏为屿气得一蹦三尺高,「段和!小蛮流这么多血可全是因为拉你上来,否则你早喂水怪了,别学你哥狼心狗肺!」
段杀侧脸看了他一眼,神定自若,却兀自散发出一股子猖獗盛气!
柏为屿立时颓了,吓得暗叫,呜呜,他好吓人……
段和简洁地说了句:「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他的。」
段杀恨铁不成钢的骂道:「白痴!」
段和在那一头嘱咐道:「哥,我上去了,你别算计那位小兄弟,他们不是坏人,我们得互相帮忙才能出去。」
小蛮觉得有些温暖了,意识在半空中飘忽了许久,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一整片冷蓝的光线……极大的一个空间,四面墙壁都排着一整排的灯盏,幽蓝的火光静谧地燃烧着,空间中央嵌着个凹字型的白玉台,凹槽部分露出一个简单至极的木棺棺盖,竟是连棺椁都没有!
他张了张嘴:「曝露狂。」
段和打着赤膊站在一公尺之外的灯盏前,听到动静回过头,不好意思的笑笑,「你还冷吗?」
小蛮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T恤,不屑地嗤一声,实话实说:「还冷。」
段和摊手,「我没有衣服给你穿了。」说完,蹲下来,摸着墙壁和地面小小心心的蹭到小蛮身边。
「你还可以吧?真有机关的话你这样也不行的。」小蛮被他猥琐的动作逗笑了,问:「这是什么地方?」
「大概是这个墓的中心了。」段和指指自己刚才触摸过的灯盏,「鲛人油灯,燃个几千年都不会灭,我们在墓底遇到的那些怪物,估计就是鲛人,用来提炼灯油的,至于为什么会活到现在……」段和抓抓脑袋,表示不解。
小蛮虚弱地点一下头,拉着段和的手逞强站起来,拉长脖子往中央的白玉台看去。那个凹槽中间的确只露出一个木棺,至于凹槽有多深,从远处看不出来,只能瞧出木棺四周是空的,这个白玉凹槽倒更像一个缺了盖子的巨大棺椁,思及至此,他指向那个木棺:「那个棺材里一定有宝贝,你去搜一搜。」
段和急得连连摆手,压低声音道:「千万别动!我们老老实实待着,等那个小兄弟和我哥过来和我们会和!主墓室里一定有很多机关,我们什么都别摸,说话也要小声!」
「废物!」小蛮鄙夷地斜他一眼,「摸出什么宝贝够吃一辈子,要不是我没力气,我就……」
「你去啊,他一个人怪寂寞的,你可以抱着宝贝和他躺在一起过一辈子!」段和口不对心地把他拉回地上坐着,牢牢按住他的肩膀,生怕他又爬起来就往棺材冲去。
小蛮站了一分钟,头晕目眩,便也半推半就地坐下来,别说再爬起来了,就是动动手臂都没力气,软绵绵地诅咒:「让你哥和他躺在一起吧,你他妈的!」
段和悻悻道:「唉,够了,我都替我哥道歉了。」
「我杀了你再和你说对不起好不好?」小蛮给他个白眼。
段和不和他争辩,面无表情地撩开对方的衣领往里头看一眼,小蛮贞烈地一收领口:「干什么?」
「我只是看看你的伤口。」段和失笑,「拜托,你有什么值得我看的,又不是女的。」
「别碰我,我得提防色狼!现在男男空前盛行,马路上一看板砸下来压死十个人,九个是gay!」小蛮做烈女状。
段和无可奈何地表白真心,「你放心,我是那剩下的一个。」
「那个是双的。」
段和无语,心想,我这不是有毛病吗?自己说自己被压死也就罢了,结果还捞着个双性恋的名声。悻悻地收回手,他莫名尴尬,好像自己刚才是真的要对他怎么一样,挖空心思转移话题:「那什么,你们也别怪我大哥,我们差点被人害死,所以他警戒心很高。」
小蛮挑起一边眉毛,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段和道:「我们下来没多久就找到一个墓室,里面也有棺椁,棺椁里没有什么陪葬品,我们跟着打开棺材……」下巴往墓室中央的白玉平台扬了扬,「现在看来,那个棺材里的人大概是给这家伙陪葬的,总之那是一具干尸,身上配了些装饰物,还枕了一个玉枕,老于立刻伸手去抽玉枕……」
「老于?」
「和我们一起下来的人,我哥以前是在当兵的,上个月他有个战友来找他,提供了这个墓的线索,两个同伙也是那人找的,一个老于一个虎头,我和我哥只知道他们的外号,其他底细都不懂。」
「哦,然后呢?」
「老于刚碰到玉枕,不知道从哪冒出一只猫……」
小蛮脸色一凛,「猫?」
「猫。」段和强调:「通体漆黑,四个爪子和尾巴尖是白色的,一蹦蹦到玉枕旁边,朝着老于的手就咬下去。」
「然后呢?」小蛮追问。
「然后……」段和回忆那一幕还是心有余悸,木讷讷的呆了几秒,说:「躺在棺材里的那东西就醒了,直挺挺的爬起来,我们开枪它都不怕……」
小蛮摆摆手,「好了、好了,我怕。」段和果然住了口,两人沉默一阵,小蛮纳闷:「怎么不说了?」
「你不是害怕吗?」
「哇靠,我就随便说说的,那你也当真,那玩意儿死了吗?」
「当然是死的,死了几千年了。」段和摸把冷汗,心想,这人有够不正常。
「我是问它后来被你们处理掉了没有。」
「嗯,我哥的战友揣着雷管和它抱在一起同归于尽,我们才没被它咬死。」段和说到这,气得一捶大腿,「老于和虎头抱着玉枕逃走也就罢了,居然还把墓室的石门放下来,我们三个就跟那怪物关在一起!你说我哥能不恨吗?」
小蛮撇嘴:「狗咬狗,一嘴毛。」段和抿上嘴巴,俨然是十分不满。
小蛮屁股坐麻了,稍稍换个姿势,「我遇到一个穿藏蓝色工作服的人……」
「啊……」段和讶异地望过来,「虎头,你遇到他了?」
「嗯。」小蛮冷然道:「他半吊在我头顶上,身上戳满了箭头,上半身和下半身都分离了。」段和倒抽一口冷气,不再吭声。
小蛮摸着下巴继续说:「原来他身上有玉枕啊,早知道应该搜搜的。」
段和看着他,暗骂,拜托你像个正常人一样害怕行不行?
小蛮奄奄地摸摸饿扁了肚子,「我说,你饿不饿?」段和点头。
「我走不动路,要不然你去找找你那个叫虎头的同伴?」
段和瞪大无知的眼睛:「他不是死了吗?」
小蛮从裤兜里摸出一打火机,煞有其事的道:「我们干等着会饿死的,你那个同伴都被肢解了,你也不用带刀就可以捡回个手啊脚啊什么的,足够我们俩烤着吃了。」
段和泪奔,心里大喊,大哥快来救我!人家好怕!
两个人各自满怀心事,惴惴不安地等待同伴的会合,小蛮说了一阵话后觉得更加累了,背后的墙冰冷坚硬,他近乎无赖地往段和身上倚过去,青白的嘴唇不住发颤:「给我靠一靠,等出去了爷给你小费。」
段和哭笑不得,侧过身子让小蛮顺在他的肩头上,这才好整以暇地撩起对方的衣领看了一番伤势,心下惶然,小蛮肩头的枪眼还有往外渗血的趋势!他摸摸小蛮的额头,掌心触及的皮肤潮湿且冰冷,看样子情况很不乐观。
小蛮喃喃说:「别怕,爷睡一觉,醒了再保护你。」
段和拍拍他的脸,「夏威,你别睡!打起精神!」
「我警告你,别趁我睡觉时非礼我……」
「亏你想的出来,谁会非礼男人啊?」
「怎么不会?姓柏的那家伙就趁小七睡觉的时候……」小蛮一头栽进段和的怀里,已然又昏迷了。
柏为屿:「哈啾!」
段杀正专心致志地轻敲墙壁,倾听微妙的声音区别,被这一声「哈啾」吓了好大一跳,回头恶狠狠地瞪柏为屿一眼,「滚一边去!」
柏为屿揉揉鼻子,嗤笑:「胆子这么小,哼。」
两个人绕了一大圈绕到墙的另一头,可惜都没有找到段和所说的那个发出蓝色光线的地方,倒是找到了一条可以爬到更上一层的裂缝。两个人剪刀石头布,柏为屿不幸输了,段杀踩着他的肩膀攀上裂缝爬上去,差点没把他的小肩膀给踩碎了。
上面原本是个墓室,由于三番两次的爆破波及此处,墙体倒塌了一面,碎砖下露出了棺椁的一角,段杀一见那棺椁便心惊肉跳,这个墓室的格局和摆设竟然和他们三天前刚下墓时闯进的墓室一样,千万别惊动那棺材里的东西!
在洞口蹲下同时放下绳子,段杀对柏为屿道:「我们离地面不远了,你先上来。」
上还是不上?柏为屿拉住绳子,踌躇着连连摇头,「小蛮他们在这一层,我们还是得先找到他们,不然我们回到原来那地方再找?」
段杀不耐烦道:「那地方有洞,早进水了!你不上来拉倒!」
柏为屿也没好气:「哇操,我说你是人吗?那是你弟,你居然就这么不管他了?」
「谁不管他谁出去就挨雷劈,我懒得和你废话!」段杀气势汹汹地站起来,欲收绳子。
柏为屿惨叫:「好,我上、我上,别把我一个人丢下啊……」
灰头土脸地爬上墓室,柏为屿觉得真是累坏了,自打被这个段杀用水浇醒后精神就一直绷紧着,奔波了这么久,两腿使不上劲儿。段杀也累,自然是比他更累。见他恹恹的瘫坐在地上,便抬脚踢踢他,「起来,走。」
「让我先坐坐……」柏为屿喘口气,「你总要让我知道我们该怎么走吧?」
「跟我走就没错!」
柏为屿成心想拖延一下休息时间,「段大哥,段郎,我们一起计划计划,出了什么状况也好应对,你说是吧?」
段杀虎着个脸,「我的计划,最好是单独行动。」转身就走。
柏为屿无语,只好爬起来跟上去,心想,这瘟神真是软硬不吃!
段杀走在前面,出了墓室往右转个弯,敲敲墓道一边的墙壁,突然开口说:「段和说他们那条墓道是倾斜的,他们往上走,应该不会还在那一层打转。我已经在这个墓穴里走了三天了。除了手电筒的灯光从来没有看到任何光线,只有一个可能,墓穴里有隔层。」他从肩上卸下小蛮的背包,口气是赞许的:「你朋友脑筋很好用,配炸药的一流好手,是不是爆破连退役的?」
柏为屿一愣,「他哪有当过兵,只是个化学系毕业的。」
段杀从枪袋里拔出小蛮遗落的土枪,微感讶异,「是吗?那他也算是自学成才了,这把枪是他自己组装的,自由枪机式,枪管配得比一般手枪长,连子弹都是他自己配的,可以发射八发子弹,子弹制作得狭长又粗糙,射程却比我的枪还远,不过安全性能很低,容易走火。」柏为屿不住点头做了然状,其实对枪一窍不通,只是隐约觉得小蛮似乎也不是个只会吹牛的哥们。
「你们在下面的时候,我怕雷管威力太大把段和也一起炸死了,没想到你朋友敲敲地面,然后把雷管里的火药倒出来一部份……」段杀从小蛮的包里掏出一捆雷管,拆下一根,淡淡说:「我急着救段和,你朋友也是急性子,我是不得已才朝他开枪的,他配的雷管炸开的洞刚刚好,段和分毫未伤。」
柏为屿捂着脑门上的伤口,恨恨地想,他是没伤,老子差点被砖砸死!
段杀把雷管放在墙根,牵出长长的引线,「隔二十公尺炸一炮,老子叫它每一面墙都有洞,就不信找不到那隔层!」
柏为屿暗自心悸,别把整个墓炸塌了将我们全埋进去!
段杀何尝愿意用这个破釜沉舟的方法?说到炸墙,早在双方隔着一层墙说话的时候就该炸了,那时瞻前顾后的,生怕炸了墙会发生什么预料不到的风险,转眼又磨蹭了五、六个小时还是找不到段和。
更要命的是,段和既没有手电筒又没有防身武器,还不知死活的拖着个累赘,段杀平静而淡定地狂躁了,再找不到弟弟他就要把整座墓都炸成废墟!
轰隆隆的炸药爆破声过后是一连串墙体坍塌的声音,屁股下的地面震了震,段和被震醒了,他睁开眼睛看看滑到自己腿上昏迷不醒的小蛮,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居然两个人都睡着了!
段和拍拍小蛮的脸,再探手去摸他的鼻息,惶恐地发现那鼻息微弱至极!这一惊非同小可,段和急切地抱起小蛮,接连抽了他两大耳刮子,「夏威,醒醒!」
小蛮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了,段和急红了眼眶,把小蛮平放到地上,捂住他的心脏按压了几下,又唤:「夏威!」
失血过多的人很多都是这样睡着睡着就死了!段和转行四、五年,虽然以前在医科大学过急救措施,但几乎从来没有派上用场,能记得的所剩无几,况且身边什么辅助的东西都没有,此时除了抱住小蛮摇晃,还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小蛮被他晃得厉害,轻轻哼了声,段和大喜过望,连声低喊:「夏威,你醒醒,别睡!」小蛮哼完后,眼皮颤了颤,又毫无声息了。
段和别无他法,伸手捏住小蛮的鼻子,心里盘算着,呼吸不了,憋久了看你还不醒!
就这么过了一分钟,小蛮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段和拿开手一探鼻息,吓得魂飞魄散……
被自己这么一捏,小蛮竟是没有呼吸了!
「夏威!」段和的眼泪刷刷地下来了!不管这么说,这个萍水相逢的人多少是因为自己而中枪又失血过多的,居然还是被自己给捏死了!再说,在这个鬼气森森的墓穴里,只剩自己一个人是多可怕的事!想到此,段和手足无措地使劲掐小蛮的人中,哭哭啼啼的求道:「你别死啊、别死啊!」边求边慌里慌张地伏下去给小蛮做人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