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修真)下——文礼
文礼  发于:2013年0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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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烟月……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你……”

“没关系!”沈烟月打断他的话,拼命地摇头,“云什么都不用做,我只是……只是想在你离开之前,和你在一起,这样就行了……”

“烟月……”

云出岫还想说什么,却被沈烟月吻了上来。他想推开沈烟月,但少年紧闭着的眼睛中流出的泪水却让他迟疑不决。在沈烟月终于放开他时,看到沈烟月一脸做错事等着被罚的样子,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把落在沈烟月头上的雪花拍掉。

“云,我什么都愿意做,”沈烟月红着脸,将头埋在云出岫肩上,“代替你统领镇冥军也好,与妖王决战也好……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去做。所以,在你离开人界之前,让我留在你身边……”

面对苦苦哀求的沈烟月,云出岫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个少年明白自己是在利用他,即使知道自己杀了他的母亲之后,他也并没有恨自己。这样的感情太沉重,云出岫拒绝不了,却也担不起。

“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云出岫说,“人类的感情,已经从我心中慢慢地流失了。我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欲望,甚至是食物与睡眠,对于我来说,都已经不是必需的了。所以我也并不会喜欢上什么人,即使是面对魍罗,我也并不能确定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感觉。”

“我不在乎!”沈烟月绝望地大叫道,“一开始我就是单方面喜欢上你的,你什么责任也没有。只要……只要你能接受我就好了……我只是想陪着你,直到……”

直到你离开人间。

“那么,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沈烟月惊喜地抬起头,“什么事?”

“杀了魍罗之后,”云出岫说,“把他的元魂给我。”

“元魂?”沈烟月不解,“如果留下妖王的元魂,总有一天会……”

“到时候,如果我还没有羽化的话,你就杀了我,把我和他的元魂一起封印吧。”

血色从少年脸上褪去,沈烟月拼命摇着头,泪水再次划落下来。

“你连……死……也要……和他……在一起……吗……”

“这是我唯一的请求,烟月,答应我。”

沈烟月摇着头,一步步地往后退去。

“烟月……”云出岫拉住他,将哭丧着脸泣的少年锁在怀里,用温柔的声音对他说,“答应我,你会照我说的做,烟月。”

“不……”

“在他死之前,我都会陪着你,一步也不离开,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骗子……”

“如果到时候你下不了手杀我,就让风行来吧。什么都不要告诉他,他自然会杀了我。”

“不要……”

“烟月,对不起……”

“我想听的……才不是什么……对不起……呜呜……”

“对不起……”

第六十六章:遍数尘寰旧事尽

帝都,汉阳。

三年而归,汉阳繁华依旧,丝毫不曾为祁山紧张的异界战局所困扰。

或者说,因三年无大战,汉阳奢靡的生活已经让人们遗忘了迫在眉睫的冥军险情,街头巷尾皆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之景。祁山前线冥军压境之事已无法传入汉阳耳目,前线急报均被压入尘埃之中。

当云出岫三人进入汉阳时,初冬的雪花已将汉阳装点为一座银白之城。寒冬之气丝毫没有影响到汉阳迎接新年的欢腾氛围,火红的迎新灯笼和五谷祈福缀满了大街小巷。

“三年前你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小雪天啊,”风行感叹地说,“正好快过年了,云家虽然热闹,想必你也不愿回,郦山行宫又太远……要不要来我家住?反正风家现在人丁稀少,也好给你个清静。”

云出岫摇摇头,“诸事未了,年后只怕是要马上领兵出发,这回是清静不了了。你也别闲着,该打点的就提前打点,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风行失望地垂下眼,倒也不是非要云出岫住在风府,他心里打的是另一个小算盘。云出岫要是住风府,沈烟月肯定也会来,自己就能天天见到心上人了。

“不过,既然你家如此清静,就让烟月留宿几日吧。”

正失望中,听云出岫居然如此一说,风行自然是喜上心头,不过也不太好意思表现出来,只是带着期待的目光瞄了眼沈烟月,说,“烟月家资雄厚,汉阳也有沈家的产业吧?”

沈烟月说,“这次是为云来汉阳的,沈家的产业抽空去巡一趟即可。既然云说住你家,那就这么办吧,也好方便云随时找我。”

风行一听,这是喜忧参半。沈烟月答应住自己家自然是欢喜连天,不过这也是云出岫让他住他才住的,还说是为了方便见云出岫,实是让风行又喜又气。

云出岫说,“我要先将俗事尽了,这几日怕是抽不了空来见你们。你有空的话,就多带烟月熟悉下汉阳,走访一些高官权重。等我忙完这段日子,就向陛下推荐烟月,再带他接手镇冥军。”

顿了顿,云出岫犹豫地说,“神印之事……”

“我明白,”风行点点头,“大战前忌军心不稳,镇冥军要是知道你快没了,估计也……”

“什么叫快没了?!”深烟月狠狠地瞪了风行一眼,“你这是在咒云么?”

“我哪敢啊小少爷,”风行苦着张脸说,“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行了,”云出岫出声止住争执,“万事谨慎为上。”

说完,云出岫便驱马向皇宫的方向而去,风行则带着沈烟月去风府安顿。

执法皇庙里,云出岫端坐于神坛前,抹去隐匿法术,全身华光盛放,额头的神印中蓝白之光相间流转,双目已呈明蓝之色,气息似有似无,如同身处异界之中。

云笙竹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像。面前的男人明明是通过自己的妊娠之痛才来到世间的凡胎肉骨,但现在眼前端坐的,分明是来自天界之神——也是无数次出现在自己噩梦之中、毁了自己一生幸福的憎恨之源。

“巫女云笙竹参见句芒大人。”

她挂着冷冷的表情跪在云出岫面前,仪态得体,只是语气却足以使翩然而降的雪花冻结为冰凌。

她本该是将一生都奉献给神明的巫女,但年轻时那场短暂的爱情却使她向往着平凡的生活。她与情人私定终身,本想在任期结束时向云家和皇帝辞退巫女之位。她打定主意无论遭到何种程度的反对也会与情人厮守,那时的她天真得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个男人毁了她的一切,本该得手的幸福,因他随意的一个决定而灭飞烟灭。

生下来神子后,云笙竹便丢下啼哭的婴儿,没有看上一眼,便回到了执法皇庙,从此再未踏出皇庙一步。丑闻的后事如何料理她也丝毫没有关心,因为她的心在情人决绝地离去之后便化为了一潭死水,再也没有任何事能惊起她心中的波澜。

唯一一次见到自己名义上的儿子,是在数年之后。小小的少年脸上挂着泪痕闯入执法皇庙,用稚嫩的声音向她询问“父亲”。她只是瞄了他一眼,转身进入内庭,门外清脆的哭闹声传入她的耳朵,却传不到心扉。

这是第二次见他,但她已知道,眼前的男人早已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能够支配凡尘的神明。她恭敬地跪在他面前,将一切憎恨与痛苦都化为冷漠,因为她的一生,已在怀上神子的那一刻注定。

“我不是句芒,”云出岫淡淡地说,“我将要接替的,是昆仑神位。”

云笙竹看见,停在云出岫肩上的金翅大鹏神一声长啼,展翅恢复了神兽之态。金翅大鹏神承认了云出岫的地位,昆仑神位的传人已尘埃落定。

“天门已闭,昆仑神位形同虚设。”云笙竹道,“要重开天门,只怕得耗尽你的修为。”

“天门之事,并非我的使命。”

“是,大人的使命,自不为我等凡夫俗子能理解。”

“如你所见,我三劫将至,”云出岫说,“此次归来,是为了却人间俗事。”

“大人终焉之训,云笙竹定当如实传达万民。”

“不必,”云出岫站了起来,走到云笙竹面前,将手放在她额上。

年近五旬的女子,却已是满头华发,面目如同八旬老妇。心的衰老亦能显于外貌,满脸的皱纹,亦是当年的痛苦留下的痕迹。

“你将此生献于天神,天神便许你十世的幸福。”

她冷冷一笑,并未语言。

“只是,”云出岫继续说道,“即使有神佑之命,是否能够得到幸福,还需你自己明见时机。白鹭,希望在这十世里,你能真正悟道天命之理。”

听到这个名字时,云笙竹心中突然像是被一只手拧了起来,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悲伤满溢心头。但她却来不及细想,一股温暖的力量便自云出岫之手灌入她的眉间。

今世之事如走马灯一般晃眼而过,最后所见,是云出岫挂着微笑的脸庞。

“句芒……大人……”

她向他伸出手,却被一股强烈的力量吸入了一片光芒之中。光芒尽散时,神坛前只剩下云出岫再次隐去神印的普通模样,整座大殿静得如同地底墓室。

翌日,国师归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汉阳。一大早,专为国师所设的步撵便停在了云家门口,以盛大的排场将云出岫从云府接到皇宫。

然而令百官不得其解的是,云启然的脸色却并不好,似乎一夜之间老了数十岁。

龙君浩亲自立于寒风之中等待着云出岫的归来。这三年间,他日夜期盼着云出岫的早归,今日今时,久别之人终于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只是,当他看到云出岫时,一股异样的违合感却在他心中弥漫而开。

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云出岫。

一别三年,云出岫的相貌并没有改变,不,可以说是更加夺目。但那只是一层皮囊而已,那个自己亲手提拔为国师的翩翩少年,此时已变为陌路之人。

繁复的礼仪完成后,龙君浩摒退左右,单独与云出岫二人留在了大殿之中。

“你……还好吗?”

纵使胸中有千言万语,此时的龙君浩却只说了这么句寻常话。然而话一出口,眼睛中便泛起了一股酸涩之意。这是自己三年来日日惦念的人,现在他回来了,就在眼前,但那淡漠的眼神,却像是与自己相距万里。

“陛下,云出岫谢过陛下栽培之恩。”虽然口中说着谢恩的话,云出岫却并未向他行君臣之礼,“大战在即,此次我军定要将冥妖之患于人间根除,如此一来,云出岫也好安心回归昆仑。”

“什么?回归昆仑?!”

听闻此言,龙君浩震惊地上前来握住云出岫的手,“你不是答应过朕,三年之期后,要永远陪伴在联的身边吗?!”

“多谢陛下赏识之恩,”云出岫抽出被龙君浩紧握的手,“只是想请问陛下,社稷与私情,孰轻孰重?”

“社稷自然为上,但你……”

“陛下,”云出岫加重了声音,“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为陛下的江山社稷,数百万战士可放弃自己的生命,而陛下需要放弃的,不过是一小段尘缘而已。”

“云出岫!”龙君浩怒道,“不要仗着朕对你的宠爱,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朕能给你三年自由,也可以将你囚禁终身!”

“不,你不可以。”云出岫淡然地说道,“其实,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不是吗?所以才轻易动怒,陛下。”

龙君浩吃惊地后退了一步,云出岫继续说道,“我已经不再是云出岫了,只是替他完成尘世中应尽的义务。至于国师一位,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颓然地坐到龙椅上,龙君浩眼底显露出了绝望的死灰。

“果然……那个时候,朕就不该放你走……”

“但结局亦会相同。”云出岫说,“我出生于此的意义,并非身为人臣,而是执掌昆仑神位。”

“你离开,就是为此做准备吗?”

云出岫摇摇头,“这三年,我只是在试图寻找作为一个凡人的平静生活。”

“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也失去了,“能拥有哪怕一小段回忆,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

“是吗……”

“我能放下,相信陛下也能放下。云出岫终非尘世之人,与陛下之缘,是云出岫三世的福份。”

依然如同三年前离去时一样走在汉阳街头,不同的却是,雪花再沾不到他的身体,泪水也早已干涸。他不再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国师,而是在与人间绝别的昆仑之神。

敛尘离去之时,是否也与自己是一样的心情呢?那位在昆仑之颠向自己传授真言的神祗,真的一点也不思念尘世吗?千万年来他独自守在昆仑天门之外,不寂寞吗?

而自己所思念的又何尝是尘世?就算在得知了重离与句芒的故事后,自己也没有因此而疑惑,反而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所负的一切。

为了与妖王的重逢。

“云?”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走到了风府门口,正好撞上了从外面归来的风行和沈烟月二人。风行满面春风,看来今日定与沈烟月相处甚欢,沈烟月虽然看起来面色上有些不耐烦,但脸上却露着愉悦的神色。

“云,你来了,”

见到云出岫,沈烟月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奔了过来,风行也并没有不快,反倒是很高兴地招呼云出岫。

“对了,刚才我还和风行说呢,”沈烟月脸上挂着红晕,拉着云出岫的袖子说,“虽然云很忙,但不知,有没有闲暇时间来教教我镇冥军的事?风行今天跟我说了好多,但你也知道,他这人嘴笨得紧,语无伦次的。更何况,我在法术造诣上,也还有很多问题想向云请教,希望乘你还在的时候,能增加些知识。”

“这是当然,”云出岫点头,“既是要接掌镇冥军,我自然会将一切都亲自教给你。”

“太好了,”沈烟月说,“年前我会尽快和风行一起熟悉汉阳朝政,待我熟悉之后……云,能在郦山行宫中教我国师诸事吗?”

这个请求让云出岫有些意外,沈烟月怎么会提出去郦山行宫?他看了眼风行,后者有些歉意地冲他笑了笑。

想必是考虑到自己留在人间的时日无多,风行为了满足沈烟月想与自己在一起的愿望而替他出的主意。对于云出岫来说,场所倒是无所谓,清静的郦山行宫反正比较适合修行,距汉阳也不算远,再则有日行万里的金翅大鹏神在,有什么事也能马上返回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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