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为天——冬心
冬心  发于:2012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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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人跑了。

粥香入口,肠胃回暖,那随着动怒而来的头疼刹那也轻了许多。凤来含着一口粥不舍得吞下,闭目叹

息,完了完了,这人做的菜怎么那么好吃,若是拐不回来,可如何是好。

第7章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钵仔糕因为香港电影出名,不过它的发源还是广东台山县,清朝年间就已经有人留书说起那个钵

仔糕了。

现在钵仔糕也很便宜,一块多两块一碗。

******

很好很好吃的。

出了侧门,陈家生才意识到,原来他已经到番禺了。

这大地方的省城,果然与小地方不一样。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热闹得跟过节一般。就是街边叫

卖的,都喊得特别理直气壮一点。陈家生走得匆忙,并没想到怎么回去这个问题,现下看得新鲜,索

性转了身,一边走一边逛。

黄真只道陈家生出门就往南海县走,上了马直奔城门而去,倒没想到其实人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大街上

陈家生几乎看花了眼。那么富丽堂皇的宅子居然只是酒楼;一人加上一副扁担,掀开一看居然大千世

界玲珑奇物什么都有;明明上好的绸缎,紫绣缠丝,花开富贵,居然只是外摆的;那位先生衣着落魄

,但摆出来的画上猛虎摇尾弄爪,栩栩如生,分明一副择人欲噬的模样……

天光半没,陈家生再一转头,眼前不由得一亮——居然是钵仔糕!这味小吃,陈家生只在小时候吃过

一次,那时候还是老师傅执着他的手,恂恂教他厨艺之道,指着那一钵晶莹道:“吃之一字,大江南

北,无所顾忌,几十两的燕窝是一味,这路边两三文钱的钵仔糕也是一味,千万不能因价廉而看轻,

也千万不能因价贵而疏远。”那天,陈家生第一次吃到了红豆相思的钵仔糕。粘韧而不粘牙,爽滑细

腻,清香微甜,吃得急了的陈家生几乎是一口便吞了不过寸许的相思糕。

思及老师傅,陈家生心里一沉,傻傻的在摊边站了半天,直到摊主好奇招呼,才连连摆手而去。出来

得急,身上一文没带,想着这么走回去,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南海县,几乎就想回转去找那凤来,

但思及背后指点,窥视目光,心里一酸,还是动身往门外走去。

只是这极少出门的陈家生,根本没留意本应走西门的自己,走出了东门。

黄真赶马赶得急,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寻到了南海县,看到小二铺子时,自己心里都不信,从来没见过

有人能走得比马还快的。不安归不安,人都到了,怎么也要上前问问。敲了半天门,那小二才懒洋洋

的落插销:“别敲了,今日闭馆——”话落看到黄真,一挑眉靠上门框,“”怎么?三叔今晚不回来

在你们那住下了?你不用特地跑一趟跟我说的,我早就猜到了。“

黄真面上焦急:“胡言胡言,陈师傅没通知我们便走了,我一路追了过来,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小二站直身体,也讶异起来:“没找到?怎么会,你确定没看漏了?”

黄真摇头:“怎么会看漏,省城到这里总共就一条官道,陈师傅总不至于为了避我们去走小道吧?”

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难道他们还能劫财劫色?

小二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心想人在你们手上,弄丢了才来着急。只是想起黄真背后的凤来,这有钱人

家不好得罪,难听的话转了转咽了下去:“三叔平常少出门,估计是迷路了,你赶紧再回头找找,可

能他又兜回来了——我不会骑马,跟着你找也是拖累,就在这看着店门,若是三叔回来了,我会想办

法给你送个信去。”

黄真愁眉苦脸的拱手牵马离去,心里其实只挂念着凤来发怒,如何是好。

不过小二和黄真心里,还真的不是特别担心,陈家生那么魁梧的一人,身上无钱又无色,能出事的可

能性极低,估计也只是走岔了而已。小二气的是三叔千里迢迢给那富贵公子做吃的,他们倒好,做好

了也不仔细招待一下,居然能让三叔自己走了——不过走了才好,不然若是三叔真给凤来做了厨子,

那就真得仰人鼻息,看人脸色过活了。

黄真一路又骑回了番禺,路上果然不见陈家生人影,等再进了凤宅,天色早已黑了,今夜缺月,想找

人都看不清,本想禀告凤来的,不过被仆人拦下告知老爷吃完了粥汤早就躺下睡了,也就不好再吵他

起来。料想那陈师傅也不会出什么大事,黄真便转了头,打理帐薄去了。

而此时的陈家生,处境尴尬。

出城门的时候,天光还在,路边景物青翠,鸟鸣声声,边看边走还很有点郊游赏春的乐趣。只是走着

走着,天色便黑了下来,连月光都没有,堪称是伸手不见五指。鸟鸣不闻,倒是处处狼嚎,野兽喘息

声时隐时现,风吹过处,鬼影重重,陈家生吓出了满身冷汗,越走越快,最后甚至断断续续的跑了起

来。

就算是官道,也不是完全平整的,跑没两步,陈家生被地上不知什么一绊,滚落几步,手脚都被擦得

火辣辣的疼。这一摔,倒是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些。如果走得没错,早就应该到新安县了,路上风景如

此陌生,恐怕他是走岔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岔的?陈家生凝神细思,却怎么也分辨不出。毕竟是第一次到省城,还是在马车上

随便一瞥,能记得才奇怪了。一时没了主意,陈家生就这么坐在官道上发起呆来。

虽然是盛夏,但半夜里也是刮风的,不过一会,陈家生就抖了起来。

越抖越收不住,陈家生摸黑寻到了路旁大树,蜷缩着避风,心里又慌又苦,困倦交加,不一会居然半

开着嘴睡着了。只是这样的睡法,怎么能安稳,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陈家生都会惊跳起来,如此这般

折腾到了下半夜,陈家生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状况越来越不好,似乎——烧了起来。

难道竟然会死在这里?

心里越发慌了起来,真有种世间茫茫,孑然一人的沧桑,想着老师傅,想着小二,想着凤来——想着

自己如果不急着走就好了,跟凤来聊一聊,跟他说自己会说话,问他口味,然后,然后凤来人那么好

,一定会留他住下,自己怎么会死在这种荒郊野外……

口干舌燥,身上忽冷忽热,心跳越来越沉,越来越重,胡思乱想中,神志渐渐模糊,最后整个人已经

抖得跟抽搐一般,突然便倒在树下,昏过去了。

模糊中似乎有人在摇动自己,很轻很轻的喊自己“陈师傅”,然后自己又飘了起来,飘阿飘阿的,就

落到了云端上,很软很舒服,还有着莫名的香气。额上凉凉的,身体却很暖和,陈家生咕哝了一句,

睡得更沉了。

等陈家生沉沉一觉睡醒,已经又是日夜交替的时候了。睁眼就看到凤来五指纤长,正捧着本书看得入

神,桃花眼半开半阖,很温柔的模样。

吸了口气,不自觉的发出了气音,凤来迅速抬头,果然发觉陈家生睁眼了:“醒了?醒了就好,渴不

渴?饿不饿?要吃点什么?”

陈家生满脑子迷糊,只对着凤来摇头,想起身才突然发觉自己躺在床上,被褥暖和,身上的衣服都被

人换了一套丝绸的,触手顺滑干爽。满脸疑惑的看向凤来,此前大病一场的凤来现在反倒精神奕奕:

“唉,陈师傅你真是……走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怎么也让我们送你出城。早上黄真跟我说没追到

你我就觉得不对了,哪有人走得那么快的。好在你昨天给我熬了粥汤,今天一早起来我就觉得身体大

好,往东门一追果然就看到你晕倒在了路边……”说着说着凤来就想伸手去探陈家生额头,见陈家生

定定看着的模样,尴尬一笑,故作自然的收回了手,“大夫来给你看过了,说你只是久未进食又受了

风寒,手脚的擦伤也没有什么大碍,好好的吃些东西,休息几日就好了。”

说着转身出门,吩咐了几句,回转来托着陈家生肩膀,帮他半坐好了才道:“我已经让厨子给你熬粥

去了,虽然做出来一定是没有你的好吃,但你现在不宜下厨,还是将就下吧。”陈家生此时已经依稀

想起昨晚,那时又慌又怕的情绪爬上心头,见凤来温言絮语不断,心里一紧,眼眶居然红了。凤来抬

头就见陈家生红了眼眶一脸感激的看着他,越发尴尬的咳了两声:“唉,唉,陈师傅你别这样——说

到底也是我的错,你千里迢迢的来给我做粥,我居然还让你这样……”

轻轻按着凤来的手腕,万般心思冲上了心头,陈家生鼓足了勇气,结结巴巴的开口了:“谢、谢谢—

—”话音落,凤来呆在了原地。

见凤来突然面无表情,陈家生才醒起,自己瞒了他这么久,凤来该生气才是!心底一慌,手腕就握紧

了:“不,不是,我这个人嘴笨,不会说话,得罪了很多人,所以小二一直都说我是哑巴——我、我

我我不知道怎么应付人……我想跟你说很久了,又不知道怎么提起……对不住,对不住。”说罢偷眼

看去,凤来还是一脸的面无表情,攥着凤来手腕的手下意识一扯,才忽然发觉自己是使了大力气在握

着,连忙松手,看着那一圈的衣袖都留下了印痕,又羞又愧,只好翻来覆去的说“对不住”,怎么也

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凤来起身,干巴巴道:“原来……原来如此,陈师傅不想跟我说,是我不够格与你交心,倒不是陈师

傅的错,凤来就不打搅你休息了。”说完也不看陈家生,甩袖推门而去。

陈家生几乎就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般难堪,怎么也没想到凤来会生那么大气,张口想喊,嘴里却吐不

出一个字来,心中苦痛一团,这时候恨不得自己真哑了才好——当初怎么撒这么个谎!怎么撒这么个

谎!

凤来和陈家生都似乎下意识的忽略了,这谎,可是小二说的。

黄真见了被凤来从马车上半扶半抱托下来的陈家生,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陈家生睡了一天,他就心

惊胆战了一天,走路都如履薄冰,轻声细气,见凤来吩咐厨房送来吃的,知道陈家生醒了,连忙打算

洗心革面鞍前马后的伺候,接过粥碗亲自的送到了门前,没想到还没敲门,凤来就怒气冲天出现在了

门口,临走前还狠盯了他一眼。黄真莫名其妙,推门进去就见陈家生一脸悔恨,心下顿时更怕,放下

粥什么都不敢说,匆忙就退出去了。

凤来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陈家生不就是瞒了自己能说话的事实而已——况且理由也解释过了,不会应付人什么的……他算是个

什么,有什么资格生气。只是这么一想,怒气反而越发蒸腾,怎么都压不下去。总觉得那一个多月的

聊天都成了自己一头热,敢情自己小心翼翼斟酌词句的时候,他都在把他耍着玩!

明明知道事实不是这样,但那想法却怎么都挥之不去,脸色越发的难看,足足摔了一天的茶碗。下人

纷纷躲避,只有那倒霉的黄真迎了上去,执着帐薄一条一条的比对,果然被骂得狗血淋头,莫名其妙

没人知道凤来在怒什么。在黄真吩咐下,仆人们对陈家生是非常客气有礼的,一天三餐,茶点补药什

么的绝不间断,如果不是陈家生坚持,就是泡澡换衣也是有人来帮的。

陈家生没再开口。足足一天没见到凤来,傻子也知道他定然是气得厉害了。陈家生没想太多,只道凤

来是嫌弃他不够真心,心里郁郁,就想着见到黄真叫他代为传递歉意,没想到那黄真居然也再没出现

过。

黄真倒不是不想来道歉,不过老爷发怒,其他人没敢招惹,只好自己贴身伺候了。

但放在了陈家生看来,却是凤来气得不许其他人来看他了。

被凤来嫌弃的事实,比想象中还要来得心痛。陈家生识人不多,以前在酒楼里,多是泛泛之交,唯一

亲近的老师傅撒手西归后,最为依赖和亲近的,就是小二了。但这一个多月来,凤来是切切实实的进

到了陈家生的心里,用一种从来没有人用过的方法。不管是老师傅还是小二,都从来没有正经坐下,

仔细看着陈家生聊天的。

唯一的友谊被自己亲手毁了,陈家生又气又悔,怎么也呆不下去,总觉得一转身,背后就是被人指指

点点的骂着不知好歹,打点起心思,明天,明天一早就走……

陈家生操劳惯了,不过病了一回,将养了一天已好得差不多,果然第二日卯时睁眼,活动起手脚来已

经毫无滞碍感了。

本来想一走了之的,但想起之前,又想起凤来生气,左思右想下,还是偷偷摸摸的进了厨房,在走之

前,怎么也要做上些好吃的,表达自己的歉意才好。

做什么?

脑子里竟然想起了老师傅的话,“吃之一字,大江南北,无所顾忌……千万不能因价廉而看轻,也千

万不能因价贵而疏远”。

凤来从来没嫌弃过他出身低微,不能言语,反倒是他……总是对凤来心怀畏惧,说白了,不就是嫌弃

他的富贵出身——凤来说他没有交心,真是一句话也没有骂错的。富贵又怎么了,凤来一不偷二不抢

,对人诚恳心性温柔,自己……自己还这么推拒,真是心胸狭隘,典型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么一轮想了下来,越发羞愧,心下也定了主意——便做一碗……红豆钵仔糕好了。

此时万赖俱寂,就是那最早起的仆从,都还在床上好梦正酣。陈家生一心一意的扑在了手中材料上,

面上极是温柔的神色。

大大的灶台上,不知什么人早早的泡上了红豆,估计着是今天想给那凤来做吃的来,倒让陈家生省了

番功夫。先把粘米粉与澄面混合了,再以筛隔匀,慢慢倒入一碗清水和成糊状。再寻来片糖八两,用

一碗多的清水煮溶后,与蒸淋过的红豆拌入粉糊中搅匀。最后再把这混合物倒入扫油的钵中,猛火蒸

上一刻多些,便好了。

成形的红豆钵仔糕剔透粘稠,仿佛熔铸的琉璃,散着清香,看着已让人食指大动。仔细的把钵仔糕盛

在盘上,端起来便往那大厅走去。陈家生仍是不知凤来住在何处,但那大厅却是知道的。凤来总是…

…会往大厅走的。

把盛盘放在主位上,再压下一纸,陈家生只道自己以后恐怕都是见不到凤来了,心下伤感,左右看了

很久,直到耳边听得有人走动的声音,才转身匆匆往大门去了。

第8章

没想到居然被人给拦下了。

凤来怒气蒸腾下还没忘对着黄真暗示,万万不能让陈家生随便跑了。黄真得令,吸取上次教训,很迅

速的就对着守门的人都吩咐了,如果陈家生要走,除非有老爷吩咐,不然一定要小心把人留下了。

陈家生不知道这个,只做了手势拜托守门仆从放他出门,却不知道从见到他开始,他们就在打起十二

分精神,准备好言劝他回房了。

陈家生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不言语的,被守门的下人三句两句说得点头,迷迷糊糊的就被送回房内,

呆了呆才意识到一定是凤来不放人了。难道是怕他又出事……?心下更是被凤来这体贴心思感动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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