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细腻,个圆细小的。
虽说这马蹄糕摊冷了入口滋味更佳,毕竟南方天暑,受不得热,但现下客人上门,总不好让他干等着
,就算刚出笼的,那口味也是不差的。
那公子看着这两笼茶点,果然眼睛就亮了。优雅的执了竹筷,夹了口虾饺,闭眼微微咀嚼,再睁眼已
是满眼笑意:“好。”说罢动作迅速的,居然就把剩下的三个虾饺也解决了。吃得快动作又优雅,小
二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四个虾饺就不见了。
不过那公子居然在吃完虾饺后就把筷子放下了,对那马蹄糕碰也不碰。小二此时对这公子内心颇有好
感,一时好奇便忍不住多口问了:“公子怎么不尝尝这马蹄糕?”
公子微微一笑:“马蹄糕自然是要放冷了,滋味才更好的。”
遇上好食客了!?小二心中一时感叹,真想扯着三叔跟这人好好聊聊,他心里有股预感,三叔一定能
与这人聊得来的。
公子不知道小二心中所想,只微笑道:“不知我能不能见厨师一面?也好当面多谢他做出这等人间美
味。”
小二呆了呆,面有难色起来。别说三叔现在出去买菜了,就算人就在灶台旁边守着,恐怕也是叫不出
来的。
也是天意如此,三叔居然就从正门踏了进来。
陈家生去的菜市场,早已过了早市,午市又还没开始,现场一片冷清,只有少数的几家还在清理着早
市的残骸,或者摆着摊卖着一些杂物。陈家生左看右看,选了一家较相熟的走了近去,果然那正正在
收拾摊位的少妇抬了头见是他,愣了愣:“这不是……这不是哑巴厨子嘛,怎么?来买菜?”
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南海县有他有点熟识的,几乎都叫他哑巴厨子,名字是难听了点,不过话语中
倒没什么恶意,纯粹摊个叫法而已。陈家生不想惹麻烦,也不开口,指了指地上剩余的散葱,掏出钱
兜拿了几文出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少妇明白意思,弯腰在散葱中挑挑拣拣,选了些完好的递了过去:“没剩下多少,我就不坑你了,
价格照旧,午市再来,我给你算便宜点。”陈家生点头,接着用麻绳扎好的葱,转身就匆匆走了。那
少妇得意一笑,拨了拨铜钱:“没想到破葱他也要,白赚了。”
陈家生不是不知道那少妇捡给他的葱不算新鲜,不过挂念着店里生意,他懒得计较罢了。况且撑过了
这个下午,他定然会要小二再来买新鲜的,这破败的也不会拿出去坑人。
走得急了,一时就忘了自己避人的事情,下意识的就进了店门。毕竟如果要从自家住的后院绕到灶台
去,还得兜个圈,太不省事了。
进门前,陈家生还没想过会有客人,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小二拦下,转头就看到了那位笑得春风拂面的
公子。
第4章
作者有话要说:
糯米鸡据说起源于广州解放前夜市,本来是用碗反盖着蒸熟的,后来小贩为了方便肩挑出售,才改为
荷叶包裹。
不过也有一说,古代就已经有了糯米鸡,多用瑶柱,虾干,和去了骨的鸡翼做成。
传统糯米鸡有半顿饭的饭量,到了1980年,广州酒楼才推出了珍珠糯米鸡,个形小巧,材料相同。
凤爪来源不详。
粤东地区凤爪多呈红色。如果是川菜凤爪,则以辣为主,色泽为白。
******
小二对这贵公子颇有好感,第一次把陈家生往客人面前推:“三叔,这位贵客说要谢你。”
陈家生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左手还提着残葱,呆怔的与那公子大眼瞪小眼起来。
公子站起,主动的作了个揖:“在下凤来,不知这位师傅怎么称呼?”
陈家生傻在了原地,现场一时冷住。平时除了小二,他几乎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话,现下真是欲张口都
不知要说什么。小二看三叔傻站,知道一定是毛病又犯了,连忙代为开口道:“不好意思,这位公子
,我家师傅……是个哑巴,他姓陈,双名家生。”
陈家生浑身肌肉一松,连忙点头附和,连带的补上了个揖,面色也柔和了起来。
凤来站直,似是遗憾的“嗯”了一声,小二这才发现,那看似娇生惯养的贵人,居然还比三叔高上半
个头,身量结实,心下暗暗咂舌,自己还以为三叔已经是天赋异禀了,真不知这公子是吃什么长大的
。
“前日我尝了师傅的粉肠,滋味极妙,今日又试了虾饺,那味道说是人间难得几回见也不为过,心下
对师傅手艺极为仰慕,才特地说要拜见,希望师傅不要嫌我唐突。”
一番话说得极为好听,几乎是把陈家生当作那抱琴掩面的娇滴滴佳人来捧着,倒让陈家生有点哭笑不
得。在酒楼待过的那段日子,他不是没见过那些富家公子哄人的功力,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生受的一
天。说虽如此,这倒是第一次有人言辞间对他如此客气,心下也不由得生了好感,微笑摇头。
那凤来又咬文嚼字的对那几道茶点大加赞赏了一番,用词谨慎客气,把那茶点的好处一道一道说得有
理有据,只把陈家生赞得满面红光,笑容满面,被说得开心了,居然左右张望一番,突然转身进了灶
台。
凤来正说得兴起,突然人就跑了,一时怔了怔,看向了小二。小二虽然与三叔相处已久,也被这行为
弄得一头雾水,摆了个不知的姿势,就见那三叔又匆匆的转了出来,手上还端着碟子。
陈家生走近了,端着碟子往凤来面前一凑,双眼亮晶晶的。小二心下回转过来,忍不住便笑出声来:
“凤公子,我们家三叔是食闻知音,特地送你的!”
碟子底面铺着厚厚的三片荷叶,煮得熟透,散着清香,正中团着两个小巧的珍珠糯米鸡,糯米润黄,
鸡肉饱满,还能看出其中瑶柱虾干,用料之满,把那糯米都给塞得鼓了起来。
凤来顿时笑容满面,一面说着不敢当一面不客气的接到碟子,执了竹筷,示意陈家生也在旁坐下,张
口大啖起来。
作为一个厨师,最满足的事情莫过于看着食客吃得开心了。
那珍珠糯米鸡本来是做了让自己塞肚子的,用料什么的极足,荷叶也是自己亲自去摘的,特地挑了新
鲜的,味道十足。但看着凤来吃得满嘴油光,啧啧有声的模样,却比下了自己肚子还要让陈家生开心
。
在酒楼的时候,不是没有人称赞过自己的手艺,不过大多是吃完了托人传个口信什么的,领赏也总是
自己师傅去。到了这里后,他就更少出灶台了,平常也就只有小二在他耳边说着好吃好吃什么的,但
毕竟相处得熟了,况小二自身就是被身为厨子的爹养大的,再好吃的饭菜也吃得没甚表情。这还是第
一次,看着自己的食客用如此满足的表情吃着自己做出来的事物。何况还是凤来这么个看着就让人赏
心悦目的人呢。
陈家生盯着凤来看得开心,不知不觉那两个糯米鸡就下了凤来的肚子。满足的掏出丝巾摸了摸嘴巴,
拿起放在一边的粗茶抿了一口,凤来站起,居然行了个大礼:“多谢师傅茶点。凤来心满意足,就不
耽搁师傅生意了,如果师傅不嫌弃,我明日再来一尝师傅手艺,如何?”边说还边接过旁边素衣男子
的木盒,把那盒还未凉透的马蹄糕放入木屉中,显然是要打包带走了。
陈家生笑出了牙齿,连连点头。旁边素衣男子与小二结了帐,才跟着凤来身后匆匆走了。
小二笑着坐在了三叔身旁:“三叔,这次这个打赏,收得开不开心?”
陈家生点头,随即看到了小二手中银钱,双目顿时瞠大:“那么多!?太多了,你怎么能收!”陈家
生心里此时,是很有点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思,如果按照他的意愿,恐怕就是菜钱全免了。
“哎,难得能收一次赏,也算是帮补下家用。我看那公子人好,不会在乎这点小钱的。”
这小店支撑得也不容易。要做出好食物,厨师是一味,那菜料也是一味。虽然他们这些小茶点用不上
什么大富大贵的东西,但凡事要新鲜的也够受了。
陈家生没吭声,远远看见有人似乎往这店走来,连忙转身进了灶台。
生平第一次,他盼起了明天。明天,一定要弄更好吃的,给那凤公子尝尝。
第二日,果然又是近午时无人的时候,凤来带着那个素衣男人来了。
这次凤来才进店门,小二就转头对着灶台吆喝:“凤公子来啦——”
倒吓得凤来怔了怔,就被小二殷勤的引到座位上坐下。果然那陈家生就端着碟子转了出来。
凤来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盯着碟中热气露出了笑容。果然碟子一放下,香飘四里,里面盛的正是凤
爪。凤爪这道菜,名字起得好听,其实不过是鸡爪而已,但因为用了酱料,鸡脚色泽绛红,皮层酥脆
而有纹路,所以原也称为“皱纹凤爪”,但这“皱纹”二字毕竟难上厅堂,久而久之,就被简称为凤
爪了。
凤来难得猴急,对陈家生施了一礼便急不可耐的执筷尝了起来,果然入口芡汁饱满,皮骨分而不离,
软化酥烂,虽是鸡脚,吃入口却有凤爪的惊艳之感,直吃得凤来吮指舔舌,回味不断。
陈家生也没想到这凤来如此捧场,吃得连形象都不顾了,看旁边那素衣男人瞠目以视的模样,笑得是
越发开心了。
凤来一挑桃花眼,慢慢的尝起了粗茶:“看这凤爪形体粗健,色泽均匀,应不是放养的本地鸡,而是
专养的肉鸡吧?”
陈家生点头。
“这皮肉分而不离,酥脆爽口,一定是焖煮后有用流动的清水冲泡过——至少一个时辰?”
陈家生点头。
“这酱料口感独特,别处少见,是陈师傅自己配的?”
陈家生点头。
“要我猜,里面有五香,卤水,蚝油,白醋和饴糖吧?”
陈家生笑容满面的点头。
就这么一问一答,两个人居然兴致勃勃的聊了起来。小二在一旁看得大开眼界,没想到这凤来公子看
上去五指不沾阳春水,对厨艺之道居然如此熟捻,偶尔脱口而出的建议,居然也能让三叔连忙执笔记
下。
但是才过了半个时辰,明明还在兴头上,那凤来却急匆匆的收了话头起身告辞,临走前还不忘把桌面
上残存的汁水收入木盒带走,也不显尴尬,大方一笑,留言明日再来便离去了。
陈家生面上明显的失望神情——好久没与人交流过厨艺了,怎么才待了半个时辰就要走,远目看凤来
走得人影都不见了,才转身回屋。
接下来一个月,那凤来日日在近午时人少的时候到来,大吃一顿后一定在半个时辰后离去。小二和陈
家生虽然心下奇怪,也没有打探,倒是陈家生越发的珍惜两人相处时间,每次呈上的茶点定然日日不
同,造型精致,一看就是花了大心思的。那凤来更是捧场,每次都定然吃个底朝天,然后再把汤汤水
水收走,自言“回去舔汁回味”,倒让陈家生不好意思起来,之后便留了心思,故意做多了份量,好
让凤来带回家慢慢品尝。
这两人私事一概不问,只聊厨事,居然也莫名其妙的培养出了友情来。
第5章
作者有话要说:
正宗双皮奶始于清朝末期的顺德,是一位农民无意中调配出来的。
嗯,忘记说了,陈村粉的厚度不到一毫米,而肠粉的厚度以2.5毫米为宜。
******
陈家生与凤来聊得愉快,小二与那素衣男子也慢慢的聊了开来。
素衣男子姓黄名真,是凤来的总管。对他们的身份,黄真没细说,也没隐瞒,小二只知道他们是商人
,生意还行,正因如此,每次才来去匆匆。“你们住得远?”小二曾经这么问过,黄真只是“还行”
了一声,明显的回避了话题,小二也就知趣的不再追问。
只是近几日,天气酷暑,蝉鸣声明显的大了起来,扭曲的空气里人人走避,一时间各大饭馆的生意都
冷清了起来,只到了傍晚,那消暑的各式糖水才又泛滥起来。只是苦了那千里赶奔而来的凤来和黄真
,日日顶着的正午烈阳入门,汗透重衣。陈家生看在眼里,那茶点也就换成了消暑的糖水,从木瓜银
耳糖水到莲子百合,从海带绿豆到红豆沙,怎么清凉怎么上,滋味各有不同。凤来吃得越发舒心,有
时候黄真吃慢了,还会仗着主子的身份夺了残羹入口。
陈家生的日子,便从了每天尽心尽力的做好每位客人的餐点,变成了每天尽心尽力的做好凤来的餐点
。
但有一件事,却总是让陈家生如鲠在喉。
他不哑。
不知道有多少次,看凤来侃侃而谈,陈家生就想开口与之讨论,但每次他一张口,凤来总是第一时间
的察觉到,然后拱手道歉说忘了他的不能言语,递来纸笔让他写下脑中所想——这么一来,那说话的
欲望便在凤来的歉意中被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他想说话。
第一次那么想在一个人面前说话,那欲望膨胀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快,陈家生甚至下意识的恨起了自
己的嘴笨,当初居然默认了哑巴,真是……真是太蠢了!
与凤来越来越亲近之后,想询问的事情越来越多,总归就是一个问题:凤来的口味。
虽然大众评菜,都有个基础的标准,过腥的肉自然是差,不新鲜的食物肯定是不好吃的,太咸太甜的
都不是好味道——如此等等。但每个人却也有每个人不同的偏差,嗜甜的人,对于甜点,会觉得非一
般的美味,而嗜咸的人,则会觉得那些偏咸的小吃更有味道。
如果要做出一道让凤来绝对满意的菜,那么,知道凤来的口味就是必要前提。
陈家生不是没有自己试过,有些茶点弄得甜些,有些则弄得咸些,但那凤来却是一般无差,吃得兴致
勃勃,让他根本无从忖度。
知道凤来的口味就成了他目前最大的心愿。
看着眼前慢慢冷却的牛奶,奶皮渐渐形成,陈家生下了决定:今天一定要开口说话——一定要问出凤
公子的口味。
起了个大早,陈家生是想先把今天给凤来准备的甜点做好摊冷,等凤来一来,便能吃上爽口清凉的双
皮奶了。
做双皮奶,虽然功夫简单,但过程却非常精细。
先文火慢慢炖着新鲜牛奶,但万万不能煮开了,趁热倒出,等牛奶冷却下来,第一层奶皮也就形成了
。留皮去奶,再在倒出的牛奶中添加蛋白和砂糖,搅匀后如先前般文火慢炖,等第二层奶皮形成了再
沿着碗边细细倒回——如此一来,上层奶皮甘香,下层奶皮清甜,这“双皮奶”才算是完成了。
装双皮奶的碗是精选的青花瓷,夏天里也触手清凉,放上一两个时辰,入口一定更加细腻降暑。本来
这双皮奶还可以随个人喜好添加红豆姜汁等配料,只是陈家生本人偏好原汁原味,如果今天能问出来
凤来口味……
抱着这个愿望,陈家生几乎是面带笑容的开始准备一天材料的。
因为心思不在餐点上,那陈村粉之类对米浆要求高的,陈家生早早就托了借口说材料用完,只弄些简
单入口的,心里就盼着快到午时。小二隐隐约约察觉陈家生心思,见他时不时踮脚从小窗外查看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