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爷子家里很大,整个装潢弄得跟清朝皇宫似的,估计是早年拍多清宫戏培养出来的某种特殊情结。
但温哲显然不能理解这种情结,因为一眼看到坐在榻上的徐老爷子,就莫名有种不下跪请安就很违和的感觉。而荀彦飞
没心没肺的,大摇大摆地走到老爷子跟前请了个安,哦不,是问了个好,徐老爷子也很热情大方地招待他们坐下。温哲
坐在荀彦飞旁边,四处看了看这深宫似的家,琢磨着死了老伴的这个老爷子一个人估计也是挺寂寞的。
双方客气寒暄了一阵,刚准备说点正经话题,就见一人从后面炮弹似的冲了出来,一把就扯住了荀彦飞的袖子。
“彦飞彦飞,你终于来了!”徐文正水汪汪的眼睛里尽闪烁着天真无邪的光芒,一屁股坐在温荀二人中间,还回头警惕
地看了温哲一眼。
温哲被他拱得只能往旁边坐了一点,抬起眼正对上荀彦飞不怀好意的目光,于是心里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文正,你不是在睡觉的么?怎么跑出来了?”徐老爷子一皱眉,赶紧示意徐文正坐到自己这边来。徐文正依依不舍地
看了看荀彦飞,终于还是拖拖拉拉地站起了身。
“没事,”正在他绝望的时候,荀彦飞却突然开口解围。他看着徐老爷子一眼,又看了看徐文正,微笑着说,“令郎天
真无邪,我挺喜欢的,就让他坐我这边好了。”
徐文正一听心花怒放,赶紧地坐回了原位,还拿眼睛瞟了温哲一眼,似乎在炫耀他和荀彦飞的“两情相悦”。
温哲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但没办法,在外自己只能忍了,他就只能隔着个徐文正,听徐老爷子和荀彦飞的谈话。
俩人的谈话从国内电影市场的现状展开,说着说着却变成了老爷子的追忆自己的光辉岁月。荀彦飞和温哲听他滔滔不绝
半天之后,面上赶紧表现出赞美和瞻仰,心里却越发觉得徐老爷子只是喊他们解闷来了。
扯了半天有的没的,老爷子突然想起来,问荀彦飞道:“你接手的角色怎么样了?”
荀彦飞做谦虚状回答了一堆诸如“很有挑战”“自己会努力”之类的废话,并不失时机地赞美了一下那个片子立意之高
深,主题之宏大云云。然后老爷子说要不你在我面前比划比划,我给瞧瞧?荀彦飞满口应下,然后俩人就其乐融融地开
始比划。
温哲百无聊赖坐在一边,觉得似乎没自己什么事了。再一看徐文正那傻小子,正以崇拜的目光看着荀彦飞。
“口水擦干净。”温哲递过去一张纸巾,做和善状微笑。
“哦。”徐文正似乎还不大瞧得上温哲,那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接过纸巾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谢谢啊。”
……
从徐家出来之后,温哲如释重负的伸了个懒腰,心情一下子阳光明媚起来。回头看副驾驶座上的荀彦飞一脸要死不活的
样子,就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怎么了?该不会是舍不得那傻小子了吧?”
“滚。”荀彦飞不太耐烦地把他手打开,“舍不舍得干你屁事。”
“我的人要是爬墙了,怎么不干我‘屁事’?”温哲反而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荀彦飞。
荀彦飞听出他话里老不正经的意思,翻了个白眼瞪他,却不还嘴。
温哲正纳闷之际,却见荀彦飞突然一下坐正了身子,侧过头深深地凝视自己。那种极不正常的眼神已经让温哲明白他下
面要做的事了,于是他伸手扶了一下额,学着荀彦飞平时演练的神情,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已经透出一股沉痛和哀伤,“
二虎子……别忘了前面还有个‘二虎子’……”
荀彦飞好不容易酝酿起的感觉突然中断,顿时有种泄了气的挫败感,只好闷闷地靠回座椅上。
“看我这业余出身的,演技还行吧?”温哲一挑眉,很得瑟。
荀彦飞“哼”了一声,懒得理他。温哲因为要开车,所以也没太多心思和他拌嘴。结果两个人沉默了了一会儿,却听荀
彦飞突然开口说:“温哲,明天开车带我到乡下走一趟。”
“啊?”温哲看着前方一愣,由于正在开车,不能侧过来脸用表情来表示自己的惊讶和忍俊不禁。
荀彦飞向后靠回座椅里,有点不爽地说:“老子要去建设新农村行了吧。””
温哲想了一下,似乎记起刚才俩人热烈讨论演技的时候,自己在旁边好像隐约听见徐老爷子说荀彦飞身上差点“乡土气
息”,所以演出来只有形似没有神似。当时他自己听见了也只是笑笑,这“乡土气息”还真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于是他明白了,荀彦飞这小子脑子还真是一根筋,在这上面居然也可以较真。难不成他想去一趟乡下把自己弄得灰头土
脸的,然后让自己整天搂着个土包子睡觉?
想到这里,温哲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他回头看了一下荀彦飞,但后者已经歪进椅子里睡着了。
7.
第二天一早,温哲和荀彦飞就一身轻装打扮,做好了去往郊区一个农庄的准备。
温哲本来觉得荀彦飞根本犯不着为了个小破龙套,折腾得要死要活的,但是昨天回到家里之后,他突然想到了城郊为数
不少的农庄。
这种农庄就是专门为了满足有钱人感受一下“农家乐”而存在的。在里面可以自由奔放地过农家生活,但是需要自己动
手,丰衣足食。
温哲闭着眼睛对惬意的生活进行了一番畅想:白天他们可以一觉睡到大中午,然后双宿双飞绕林间游山玩水,弄点野菜
啊钓两条鱼什么的。回到家之后双双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并快乐着。吃晚饭之后出去散个步,一起看XX看XX,从
XXXX谈到XXXX,找个没人的地方还可以打打野战……
最后一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温哲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立刻预定名额。对方回复说最近淡季,位子空得很,还有额
外附赠的活动,直接过来就行了。于是,第二天温哲便怀着别样的心思开开心心地拉上荀彦飞,俩人一起上了车。
但是……此时此刻,温哲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空空如也的副驾驶座,又回过头看着后座上的两个人,终于愤怒地开了口:
“荀彦飞,为毛这小子也在这里?”
荀彦飞翘着二郎腿,很舒服地靠在宽大的座椅上,一手还搭在旁边徐文正的肩上。而徐文正正低着头,神情无比专注地
玩着手里的魔方,对周遭的事全不在意。
“带出来便于观察。”荀彦飞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谁叫昨天郑导的电话来的那么及时?他现在还是我的宝贝呢
,没他谁教我怎么演傻子?”
温哲听了心里不由得一叹。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龙套没什么技术含量。而眼看着荀彦飞接了两个之后,他才发现,龙
套他妈的还是个高技术活!
在昨天那一通电话之前,温哲觉得自己被那个农民角色已经折腾得够呛了,结果挂了电话之后,他忽然发现,跟这个新
角色比起来,“乡土气息”真算个屁!
因为这次的这部电影是部喜剧,讲的是一个正常人为了躲债跑到精神病院,最后在里面“占山为王”的事情。所以里面
自然免不了众多智力低下并积极拥护主角的人群,而荀彦飞就很荣幸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他要演的是一个跟魔方亲密无间,上厕所吃饭睡觉都要带在身边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徐文正会出现在车上,并且手上
多了一个魔方。
这个片子因为成本也不太大,所以人员安排妥当了之后,下个月就马上开机。这时间也就只比那个什么《峥嵘岁月》晚
上几天而已。
温哲对这个高难度的角色表示忧心忡忡,但那边导演劝慰说,在戏份并不多的情况下,越是“有特色”的角色越是能够
出彩,也越能够展现演员的实力。荀彦飞对此表示认可,所以立即投入紧张的准备之中。但温哲私底下琢磨了一下,心
想一群人都演神经病的话,所谓的“特色”,难不成就是演的最神经的那个?
他叹了叹,心想艺术家的眼光实在是自己所不能理解的。
……
开车到了农庄之后,果真没什么人。但秋天的乡下,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望过去一片一片的,没有人反而更有情调。温
哲下了车,深吸了一口似乎比城市更为新鲜的空气,不觉有几分心旷神怡的感觉。
当然,如果身边没有跟着那个讨人嫌的小子就更好了。
而事实上,剩下半天的时间里,除了整天黏在荀彦飞身边以外,那傻小子表现得还算是老实的。
荀彦飞带着个草帽,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蹲在稻田边上看收割稻子,一双眼定在几个农民身上就没挪开过。而那傻小子
学着他的模样也蹲在旁边,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荀彦飞。
这对温哲而言实在是太要命了。他试了几次想插进两个人中间,但那小子黏得跟狗皮膏药似的,死不肯离开半步。温哲
又不想给荀彦飞添个得瑟显摆的理由,最后只好一个人跟在旁边的鱼塘里钓了一下午的鱼。
途中几次回头看荀彦飞或蹲在草堆边,或跟农民不知道聊着什么,嘴角边不自觉地泻复杂的神色来。
“喂,钓出什么来没?”不知道过了多久,荀彦飞一句话从后面传来,把整个飘忽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钓着玩玩,无所谓。”温哲淡淡地笑了笑,为表示出自己的悠闲,还特意伸手撩了撩额前的发。
“哦?”荀彦飞观察了一天农民的生活,现在觉得似乎找回了一点感觉,整个人也跟着轻松起来。发现突然不见了温哲
,这才四处找到了他。此刻见他一副从从容容的样子,就伸手拉起鱼竿,结果不由得哑然失笑,“鱼饵早八百年都不见
了,还钓什么钓?”
温哲瞥了一眼荀彦飞身后正用警惕目光看着自己的徐文正,又收回目光,推了推眼镜微微笑道:“这不把你钓来了么?
”
“滚。”荀彦飞用脚踢了一下他,摆出一副“本大爷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的表情,转身伸了个懒腰,“快起来。
肚子饿了,吃饭去。”
照理说,既然是农家乐,就应该从准备食材到烹饪下厨,全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才对。但这三个人既没有食材,也没有
烹饪技术,所以最后直接进了农庄里面的农家菜馆。
吃过晚饭后就直奔下榻的别墅。别墅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但一进去里面跟宾馆的水平差不了多少。一来是由于这农庄
大概也知道,只有有钱人才会闲着没事要来感受一下“农家乐”,真弄的太现实主义了倒肯定把客人赶跑了,所以所有
的房舍都按城镇的招待所标准装修的。再加上温哲订的自然是最上等的别墅,条件自然是不会差了。
别墅的房间倒是很多,所以三个人一个人占了一间卧室。虽然这里基础设施齐全,但人终究是太少了,无法构成一群人
通宵打麻将或者是唱K的热闹场景。
收拾完东西之后,特定确认了一下傻小子已经睡着了,温哲立刻找了个空子就溜进荀彦飞房间里。
“干什么?”荀彦飞在外面折腾了一天,嫌身上灰尘大,这个时候刚刚洗完澡,裹着浴衣出来开门之后,一边擦头发一
边回身走进房里,身上热气腾腾的。
结果话刚问出口,温哲关了门,手已经从后面圈在了自己腰上。
荀彦飞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肘,但对方却死赖着不放手。刚准备破口大骂,却感觉到对方把脸埋在自己脖颈处,低低地说
:“今天一天挺辛苦的吧?”
荀彦飞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没料到温哲开口突然这么温和,愣了一下,想骂的话全都噎在喉咙里了,只能淡淡地说:“
嗯……还好。”
温哲埋头嗅了一下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然后又慢慢地说:“那两部片子,都是下个月就开机了吧?”
“嗯。”荀彦飞这个时候倒有点像真哑巴了,就只能傻站在原地吐着单音节。
“其实只是几个龙套角色而已,几十秒钟的事儿,你何必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温哲顿了一下,手臂似乎收紧了几分
。
荀彦飞闻言,过了一会儿笑出声,摇摇头说:“我为什么这样,你难道不明白么?”
“我当然明白。”温哲也笑了笑,只是却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所以你看我跟你说过一个不字没?”
荀彦飞闻言默然了好一会儿,忽然一笑,挣开他的臂膀,回头戏谑道:“不错,挺听话。”
温哲见他可以缓和了气氛,便也就不再继续下去。只是又伸出手把他肩一揽,不怀好意地笑道:“刚才你说不累是吧?
那运动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你……”荀彦飞没想到随便的一句话也内给他找到空子钻,面色一赧,人已经被对方连推带抱地压倒在床上去了。
本来想反抗一下,但温哲慢慢地扯开他的衣服,一点一点地亲吻下去,嘴里还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这让荀彦飞不知道
为什么,整个人突然就不再动弹。
确实。自己比任何人都想要在演艺圈占到一席之地,比任何人都想要在这里获取名声和地位。而这其中的原因,也只有
身边的这个人看的最清楚而已。
也只有他会一个不字也不说地,这般支持自己。
荀彦飞看着微微晃动的天花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也许他说的对,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还真是有点累了。
按理来说,荀彦飞今天难得听话一次,这个晚上应该是异常和谐美满的。但实际上,却出了一点乱子,把美好的氛围一
扫而空。
首先是他正在辛勤耕耘的时候,突然感觉趴在身子下面的荀彦飞一下子僵硬了。他停下了动作,俯身看他的表情,“怎
么了?”
“没、没事。”荀彦飞把头往枕头里面一埋,回答得异常坚定,但是两手却分明把身下的床单抓得更紧。
温哲心下疑惑,于是他坐起身子四处看了看。很快,就看见一个黑色物体沿着床头上方的墙壁,一点一点地往下爬。
定睛一看,一只小强。
他根本没多想,几乎是本能地操起拖鞋就把他拍扁了。结果那小强从墙上掉了下来,“啪”的一声就落在了枕头上。
荀彦飞似乎听到动静,一抬头,看见小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整个人火箭发射似的就腾空而起。结果腾起幅度太大,
人没坐稳,一下子栽到床底下去了。
温哲看着床下面的荀彦飞,又看着枕头上的小强,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他恶毒地捻起小强的一条腿,把这
个黑色物体整个提起来,蹲在荀彦飞面前晃了晃,说:“你不会……怕这个吧?”
荀彦飞按着脑袋抬头一看,显然整个人抖了一下,但嘴上却说:“我、我一大老爷们,会怕这个?!”
“哦。我就说这小东西的个头还没你大呢,怎么会怕起它他来了?”温哲看着他眨眼睛,挑眉一笑,话音一落,却故意
松手,把小强甩荀彦飞身上了。
荀彦飞惊叫一声,伸脚要踢开那东西。结果由于过度惊慌,自己身上的那东西没踢走,一脚踢上了温哲胯下的那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