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梦韶光——不知七时
不知七时  发于:2012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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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爱。

晚上用过了饭,趁着阮钦之主动跑去楼下端药那会儿,平安突然叫住了苏景:“哥哥。”嗓音清冷,完全不同于阮钦之

叫苏景时那般甜美。

苏景一凛,道:“你这可是头一回唤我,有事?”

少顷,平安问:“哥哥你会不会武功?”

“会。”

“教我。”

苏景当场回绝。

平安静静地看着苏景,“为什么?”

苏景说:“我教人武功不是为了报仇。”

平安默然。隔了会,说:“我只是要保护钦之。”

“这带的山贼流动性很大,通常都是劫了这遭发了笔横财就流窜到下一处去,哪有这么傻,等你找上门?平安,你可别

被仇恨蒙蔽了心智。”

平安重复道:“我只想有能力保护阮钦之。”

苏景挑眼看着平安,说:“我不信。”

“为什么?”

苏景万分肯定,“我一看就知。”

因为你的眼神与那人一样。

忆及乐晟,苏景不免一阵烦躁,现今断了联系不说,即使真的找到了,这般特殊的情形,自己又该以怎样的身份和态度

在他面前出现?

脚步声渐近,大约是阮钦之拿药回来了,在苏景分神时平安猝然跪下来,说:“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用你教我的武

功去报仇,必将不得善终。”

苏景皱眉,“你这么小的年纪,发这么狠的毒誓做甚?”

平安低头跪着,请求道:“教我。”

阮钦之捧着药碗进来,看见平安下床直跪在地,惊讶道:“平安你干什么,快回床上去啊。”

苏景把他硬拉回床上,怀中抱着的身体软软绵绵,赤裸在亵衣外的肌肤细腻光滑,毕竟算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没吃过苦

,苏景叹了叹,“把伤养好。”

平安猛然抬头望向他,别样的眼神,不似阮钦之那般清澈,却执着坚定,苏景心下一动,说道:“武功不是每个人都可

以练好的,这之前要先把身子养好才行。”

平安接过阮钦之递来的汤药,仰头一口气喝下。阮钦之从袖子里摸出块糖点,塞给他,说:“这是哥哥买的,给你过药

。”

“我不用,你留着。”

“我喝药时可苦了,你真不用?”

“不用。”

苏景发现平安不仅一点也不可爱,还发现貌似只有对阮钦之,他才会露出那么一点点微薄的笑容。

第7章:拜师

两小孩既然定了去处,苏景便一心放到乐晟那边,继续暗中打探他的下落。即便这无疑就是在做无用功——当今全国通

缉的重犯四皇子殿下,若是有一丁点儿关于他的风吹草动,朝廷早就会采取行动,哪轮得到他?

可无论如何,苏景办不到置身于外。

约摸过去了小半个月的时光,依然是没多大眉目,在苏景的烦躁和忧虑之中,两小孩的伤倒是养得七七八八了。

苏景不知道平安以前是不是这样的,如一滩死水,毫无涟漪。同情归同情,对这个小孩苏景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冷冷漠

漠,不活泼不讨喜,脸色苍白得接近病态,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下也不知存着什么心思。苏景看得出他不喜欢亲近除了

阮钦之以外的所有人,对外界保持极强的戒备心,一个孩子罢了,硬撑着不知累?

现在只需把这两小孩安置好,苏景就可以离开了。宫中还没出什么动静,说明这次连乐祁身边那班最得意的密探也没有

法子。乐晟出逃时带走了一批顶尖的影卫,想必他们极其熟悉宫中的那一套追捕方式,乐祁在短时间内拿他没辙。苏景

左思右想,自己是主动请命的,再这样无限期耽搁下去势必会让人起疑,还是早些去把夏萤花找到,好能给个交代蒙混

过去。

这么想着,苏景就对两小孩开了口,“明天一早,我就送你们走。”

阮钦之问:“那送了我们之后,哥哥你要走吗?”

“对。”

阮钦之一副不舍得的模样,“这样啊,那哥哥还会来看我们吗……”

苏景倒是愿意耐下心来哄上几句安慰话来骗骗小孩子,但此时平安的声音猝然插进来,“去哪?”

没有称呼没有敬语,这种无礼的态度让苏景感到不适,谁家的小孩像他这么没大没小?

苏景冷冷地答道:“你少过问。”刚说完苏景就后悔了,和一个小了自己这么多岁的孩子有什么好较真的?反倒是平安

,镇定自若,根本不把苏景的动气当回事。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苏景收了收心神,自嘲地笑笑,“快睡吧,一觉起来就能见到你们的亲人了。”

回了房,苏景脱衣上床,在黑暗中理了遍思绪,眼下横竖没了线索,不如先去寻夏萤花交差,只不过,之后呢?回了京

城再想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乐晟的事……又该如何?

想得入神,忽的苏景眼睛一眯,屋外有人。

运起内力聆听,从那脚步声苏景就断出是谁,于是他卸下警惕,翻身装睡。

平安在外面拍了半天的房门,却无半点回应,垂了眼帘,默默地坐在苏景房间门口。

等了一碗茶的功夫,苏景还没听见他离去的脚步,知晓他是横了心在门外等,万分扛不住这小孩的固执。又等片刻还不

见走,苏景心软,起身点了油灯去开门。

平安靠在门口,看到苏景开门急着想要站起来,腿却已经麻得站不稳,苏景伸手把他扶住,责斥道:“不好好睡觉跑来

我这做什么!”

平安挨在苏景怀里,脸一抬起来就瞧见他黑亮的眼眸,表情虽是一贯的漠然,却多了几分受伤的神色在里头,苏景看得

清清楚楚,问:“你怎么了?”

“你说过要教我武功的。”

“……”苏景没想到竟是为了学武的事,当日只是随口敷衍,这孩子怎么就认真了呢?但话已出口,收回来是不可能的

,苏景只得说:“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留下来教你。”

平安说:“我知道。”

知道还要提!

“所以……”

“我跟你走。”

苏景一愣,跟我走?这算什么?

来之前平安就把一切都想好了,“钦之留这,我跟你走,等学成武功之后我就回来。”

开什么玩笑?苏景头大,“我带着你行路不方便,况且学武不是一年半载就可以成的事,其中的苦,你还小,不一定能

体会得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就能出尔反尔?”

“平安,能够教你武功的大有人在,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因为你强。”

“你又如何知道?”

“感觉。”

“……”苏景试图抵赖,“我当初只是让你好好养伤,并不算答应你。”

“你若尚有言信可在,就不该以这番说辞来推脱。”

苏景对平安算是彻底失了好感。

如阮钦之那样,温顺可爱天真无邪,才是个正常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平安这般不谦逊地出言顶撞,咄咄逼人,到底怎么

当人家书童的?

想到阮钦之,苏景奇怪道:“我可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你倒真舍得与阮钦之分开?”

平安避开苏景疑惑的眼光,坚持道:“我跟你走。”

苏景略微讶异,“你学武不是为了阮钦之么,你走了如何保护他?”

“我留在这同样保护不了他,等我学成回来,才会有足够的力量去履行我的承诺。”

这个小孩不好摆脱。

苏景最终只有沉下脸,“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不会答应的,你回去吧。”

但平安就这么站着,不肯挪动半步。

苏景吼道:“小孩子要懂得分寸,你别无理取闹。”见他仍是纹丝不动,苏景一动气,干脆把平安独自留在门外不顾。

回房再次入睡时意外地疲惫,迷迷糊糊之间就睡着了。到了半夜依稀听见窗外的雨声,风从窗缝中吹进来,苏景蒙在床

被中也感得到那股微凉湿润的空气,朦胧中又醒了,起来把窗关严实,想继续睡却已消了困意,在屋内转了一圈,苏景

一时兴起,打算借着雨势出去走走,心中太暴躁了,或许大雨可以使他冷静些许。虽说早有预料,可真的见到平安还守

在门外,苏景就变得更加烦躁了。

平安靠墙睡着了,蜷缩着身体,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苏景径直从他身边迈过去,平安敏感地被细小的震动惊醒,看见

苏景拿了把油纸伞正往楼下走,瞬时反应过来,“哥哥,客栈的大门早就被小二栓上了。”

苏景回头瞥了眼平安,脚下运了力,轻轻一踮,跃身从走廊上的窗户翻出。

苏景翻窗的身形姿态很优美,衣带飘飘,变戏法般在眼前迅速闪过,一眨眼便没了人影,唯有外头冷风刮过的声音呼呼

作响,回荡在长廊上显得寂寥而空旷。

平安揉揉眼睛,像是做了一场虚幻的梦。

从错愕中回神,平安跑到那扇窗户前,又因身高太矮,只能爬到窗台上去,抓紧了其中一扇窗扉,向楼下四处张望。

苏景并没走远,他打着伞,头微上仰,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平安。平安似乎看到他轻轻笑了笑,却又不敢确定,隔着片氤

氲的水汽,两人一上一下,沉默地凝视彼此。

突然苏景偏过伞,切断视线,不紧不慢地往街道深处走去。

平安下意识跨出一步,想要追上那个人,脚一踩空,整个人就稀里糊涂一头栽了下去。耳边风声更烈,心霎时扑通扑通

跳如擂鼓,天旋地转,在剧烈的恐惧里,等到的却是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身体还在颤抖,平安紧紧扯着苏景的衣襟,明明已经得救,炙热的眼泪却仍不受控制地淌个不停,揉杂在雨水中,交织

着恨和悲伤,一点一滴渗进心窝。

伞落在一旁,苏景被淋成了落汤鸡,抱着平安狼狈不堪地躲到屋檐下。平安依偎在他怀里,乖顺得吓人,眼睛哭得通红

通红,血一样的颜色,看了直让人心慌。他冻得嘴唇发紫,苏景自身穿得单薄,没别的法子,把他抱紧了些,说:“不

值得的。”

平安吸了吸鼻子,答道:“我真的别无选择。”

没头没尾的对话,两人各怀着异样的心思。苏景用袖子擦了擦他脸,真的笑了起来,“你这性子,倒是有点像他。”

平安怔了怔,苏景说:“我送你回去——”

平安拼命地摇头,然而苏景接着说:“同他好好道个别,这一去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说不准的。”

平安愕然。

苏景浅浅而笑,“仔细学好了,反正我这辈子不会有子嗣,收个徒弟继承我的武艺也未尝不可。”

“哥哥……”

“从今往后记牢靠了,你师傅我叫苏景。”

第8章:分别

瓢泼大雨倾注而下,洗得整个夜晚清冷而空寂,那孩子眼底的哀凉衬着迷茫绝望的雨色,微微凉一片,似是透进了骨子

里。

苏景恻隐之心大动,这样孱弱的一个孩子,任谁都不忍拒绝。

次日,苏景为这一时的故作潇洒悔得肠子都青了。

阮钦之和平安早早地洗漱完毕整装待发,苏景见了平安不禁头皮发麻,觉得昨晚简直就是鬼迷了心窍。

阮钦之对苏景说:“哥哥,谢谢你救了我和平安,可惜我们还未来得及报答,你就要走了……”

苏景对阮钦之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无妨,有缘自会再见。”

像是要表明决心一般,阮钦之急急说道:“我和平安一定谨记这份恩情。”

苏景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笑,把阮钦之抱上马车,“进去坐好吧。”

待阮钦之进了车厢,苏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问:“莫非你没告诉他?”

平安淡淡地答道:“还没有。”

苏景稍弯下腰,想效仿阮钦之那样抱他上车,平安却已自己爬了上去,苏景只得叮嘱道:“路途不远,趁现在赶紧说了

吧。”

“徒弟知道,不劳师傅操心。”

刹那间,苏景的悔意又加深几分。

钦之的爷爷奶奶住在一个小村落里,这儿的农舍大多以自给自足为主,所以鲜少与外界接触。面对苏景三人的突然造访

两位老人颇为惊讶,苏景把阮钦之推到他们面前,温润有礼地说道:“两位记得在下吗?前几日小辈曾来冒昧打探过。

“记得记得,你就是我儿在京城的那位朋友罢?”

“正是。”苏景说,“他就是阮钦之。”

两位老人热泪盈眶,一把将阮钦之揽入怀里爱抚揉搓。阮钦之转过小脑袋,望着苏景和平安,满脸的茫然无措。苏景对

他使了个眼神,紧接道:“两位的儿子同我是挚交,只不过他在京城实在脱不开身,知晓两位念子心切,特意托我把钦

之送来,代替他来照顾两位,以尽孝心。”讲完,苏景拿出几锭金子,“这是他再三嘱咐我捎给你们的,请两位收下。

阮钦之张了张嘴,领悟到苏景说这些话的缘由。

苏景蹲下身子,悄声对阮钦之说:“有些事若说了,他们会伤心的。过去的都过去了,不是吗?”

阮钦之听懂了,用力地嗯了一声。

苏景赞扬道:“你是个乖孩子,长大后要替你父母照顾好爷爷奶奶,知道吗?”

阮钦之又嗯了一声。

“那哥哥就走了,钦之保重。”

阮钦之下意识扯住他袖子,但也只是轻轻一拉,马上又松开了手。

苏景哄道:“钦之乖。”

苏景回到了车上,预备再留些辰光给平安和阮钦之做最后的道别。阮钦之正望着苏景离去的背影出神,平安走到他身边

,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阮钦之的脸色蓦然变得惨白,伤感的神情一下子换成难以置信的伤痛。苏景听不到平安对他说了什么,只见阮钦之傻怔

在原地,平安头也不回,大步走来,自顾钻回车上,说:“走。”

苏景起了疑:“你不会是现在才向他提及你要走罢?”

不料平安的回答还真的证实了苏景的猜测,“趁他没反应过来,快走。”

苏景差点跳脚,“我没给你时间好好告别不成?你就这样对待阮钦之?”

平安咬牙,“回头一定会给师傅交代,求你快走。”

苏景半信半疑,抽了马鞭上路。阮钦之忽然惊醒,小跑着急匆匆追上去,苏景正欲停下,平安阻止道:“别停。”お稥

冂第犹豫之间,平安又焦急地喊道:“停下来就走不掉了。”

话里分明带着浓重的哭音。

苏景不由快马加鞭,阮钦之追得太猛,不留神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血流如注,勉勉强强站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苏

景和平安绝尘而去。

奔出一段路,苏景对着身后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理由了吧?”

“谢谢师傅。”

“喂,小徒弟,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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