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梦韶光——不知七时
不知七时  发于:2012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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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顾不得失礼赶紧把阮钦之的嘴捂住,“少爷,你这话要被老爷听见了,非得打死你不可。老爷一心都是为你好。”

阮钦之瞪着他,“我说说还不成!算了算了,平安你和我爹是一气的,亏我这么喜欢你。”说完,掉头往回走,看样子

似乎隐约在赌气。

两随从正急得团团转,见消失的小少爷和平安从旁边的一段巷子里忽的冒了出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到阮夫人回来一

起去用午饭的时候,阮钦之一个劲地猛吃,只要平安夹什么菜,他就把那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数扫光。这架势把平

安吓得只敢埋头吃白饭,阮夫人看出这两小孩在闹别扭,给平安添了些菜,对阮钦之说:“小心吃破了肚皮等会儿放纸

鸢跑不动。”阮钦之一扔筷子,“不吃了!”平安也跟着放下筷子,“我饱了。”阮钦之悄悄瞄了一眼平安,有一点不

知从哪来的窃喜和得意。

买了纸鸢,寻了片干净广阔的草地,阮夫人就随两小孩闹腾去了。阳光柔暖,轻风微拂,阮钦之的那点小脾气早就抛到

了云层里去,牵着纸鸢跑得比谁都快。几圈跑下来,汗水浸湿了后背,纸鸢却还没放上去,阮钦之把纸鸢往地上一甩,

“破玩意!”眼看就要上去踩几脚,平安上前拦住,说:“把纸鸢踩破了可真放不上去啦……”阮钦之道:“没破也一

样放不上,踩破算了!”阮夫人远远瞧见钦之又在犯脾气,就让人先把纸鸢放上了天,然后再把线给阮钦之牵着。阮钦

之刚开始挺来劲,牵着牵着就无味了,把线给了平安,自己在草地里捉虫子玩。阮夫人摇头,说:“这孩子真真没耐心

!喜欢的东西没个长久,到手了就丢。”

阮钦之从草地里爬起来,衫子上一身的脏污,辩驳道:“有的!”小手一指平安,“我一直都喜欢平安。”阮夫人说:

“平安是东西么?说话没脑子,何况平安随便哪一点都比你强多了,你喜欢也挨不上一点边,人家不缺你喜欢。”阮钦

之不高兴了,手里捉到的虫子也扔了,“我走到哪平安就得跟到哪,不许别人喜欢他。”阮夫人戳戳阮钦之的脑袋,“

你别害了人家!跟你一辈子他就亏大了!”平安听着不知如何是好,惴惴不安地牵着纸鸢,阮钦之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问:“平安,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辈子?”

阮钦之问这话的时候,双眼明亮,怕他会逃掉一样紧盯着他。平安有些窘迫,避开他的视线,答道:“愿的。”阮钦之

转身对阮夫人说:“娘,你看吧,他愿的。”阮夫人无奈地笑说,“哪有你这般问法的?”话刚落音,背后传来一句妇

人的喊声,“小燕?”

阮夫人名叫倪燕,小燕是她做姑娘时的小名,现已经好久没有人这么叫她了。阮夫人颇为惊讶,转头一看,脱口而出,

“雪绫!”

被唤作雪绫的妇人上前一步,“真的是小燕?好些年没见着你了。”

阮夫人遇到许久未见的闺蜜显然很欣喜,说道:“是啊,当年我成亲时还想到叫你的,可你随家人迁出了京城,都找不

着你人啦。”

雪绫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虽说隔得久远了些。”看见阮夫人身后的两小孩,“如今你的两个儿子都这么大了。”

阮夫人笑着摇手,“只一个是犬子,还有一个是同年纪的书童。”语毕,瞧见她身旁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问道:“

这是令千金吧?长得真标志。”

“是啊,今儿我带她出来散步,没料到会遇着你,真是太好了。”雪绫视线落向站在一块的阮钦之和平安,打量了番,

问:“令子多大?”

“刚过了垂髫。”

“正巧,姝灵今年八岁,指不定以后能成为亲家。”

阮夫人笑出声,说:“你女儿这么漂亮,我儿子能娶上就有福气了。”

雪绫伸手抚了抚平安的头,“令子如此俊秀,这是姝灵的福分才对。”

一时寂静。

阮钦之猝然打掉了雪绫妇人向平安伸出的手,喊道:“不许你碰他!”

雪绫妇人柳眉微皱,“小燕,这书童怎这样无礼?”

阮夫人轻咳一声,把阮钦之推上前,道:“这便是犬子阮钦之。钦之,快叫绫姨。”

第3章:返家

途中,阮钦之意外地一路沉默不语。

阮夫人倒也不劝,把平安拉到身边,说:“钦之这会儿使性子,你别去同他说话。”

平安朝阮钦之看去,阮钦之把头偏过去不予理会,迟疑片刻,平安坐到了阮夫人边上。

阮钦之用力地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晚上,平安正在临帖,阮钦之突然闯进来,并且哭得稀里哗啦。平安搁下笔,急忙忙问:“少爷,怎么了?”

阮钦之哭得变本加厉,说:“平安,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不要抢我娘亲。”

“怎,怎么会?”

阮钦之抽泣着说:“连那个绫姨都比较喜欢你,娘亲一定是嫌我丢脸了……”

平安局促道:“没有的事,少爷你别乱想。”

“就有……适才娘一直和绫姨说话不理我,现在回来了也不理我,肯定就是讨厌我了……呜呜……”

“少爷……”平安低唤,忽被阮夫人的声音打断,“钦之你也忒胡闹了!”

阮钦之泪眼汪汪地喊道:“娘……”

阮夫人走进屋里,说:“我几时不理你了?我和你爹有要事在商量,你不识明理在旁添乱,被我责骂了又到平安这来哭

诉,你这不是胡闹是什么?早知道今早就该让你爹好生打你一顿!”

阮钦之又长喊一声:“娘……”声音里透出几分伤心和委屈。

阮夫人见阮钦之泪光闪闪,知道一半是装的,转了话头说道:“明天不用上课了。”

“啊?”两小孩都是一惊,自三岁起阮钦之就被阮老爷逼着天天读书,很少断过,今天已算是破了例,居然明天也不用

读了?

阮钦之很快又得寸进尺地问道:“那,那后天呢?”

阮夫人平静地说:“不用。”

“大后天呢?大大后天呢?”

“都不用。”

阮钦之傻眼,随即号啕大哭起来,“娘,你是不是要把我送给别人了……呜呜呜……我以后一定好好做学问,再不偷懒

了……娘,你别丢下我……”

阮夫人沉声道:“胡说什么!再哭我把你扔你爹那去!”

阮钦之呜咽着问:“那……”

“我和你爹决定了,过几天就回山西老家长住下来。”

原来阮老爷前几天收到了从老家来的一封信。

信是阮老爷父亲写来的,其中所述,阮老爷母亲近来在田间劳作时摔断了腿,不巧又染上了风寒,身体每况愈下,晚间

做梦时经常念叨着阮老爷的名字。阮老爷的父亲希望阮老爷能从京城赶回去见上一面,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两位老人对儿

子的思念。阮老爷离家多年未能尽过孝心,此时一听母亲卧病在床,更加心感愧疚,琢磨着怎么样也得回去一趟。可京

城的铺子不能没人看管,这让阮老爷犯了难,阮夫人知晓了事情原委,觉得婆婆身体有所不便,做小辈的理应细心照料

,便说:“不如这样,干脆把京城的家当全部变卖,回山西老家去长住,如此的话一家能够团聚,也方便照顾公公和婆

婆。”

阮老爷接手了商人的店铺,在上头没少倾注过心血和时间,几年下来积累了一笔小钱,足够全家下半辈子的花销。此提

议当然甚和阮老爷的心意,只是生怕阮夫人到了乡下地方会住不习惯。阮夫人笑道:“有何住不惯,小时候我跟我爹四

处经商游历,什么样的地方没住过?”

于是乎一句话敲定。

阮钦之乐翻了天,不忘问:“是不是我以后就不用再读书了?”

阮夫人一盆冷水泼上去,“以后你爹就空闲了,他会亲自教你。”

阮钦之震惊地张着嘴巴,几乎又要哭出来,阮夫人叮嘱道:“这几天收拾东西会比较忙,你和平安不要到处乱跑。”

第二天阮钦之十分难得地睡到了日上三竿。阮老爷和阮夫人忙着打点零碎没空管他,阮钦之得以过了一阵逍遥日子,一

会儿拿弹弓打麻雀,一会儿趴池边钓金鱼,不亦乐乎。

又过了几天,一切都置办得差不多了,阮老爷郑重宣布道:“启程。”

阮钦之升起一股将要远程的兴奋感。

走的时候还是有一些不舍,毕竟在京城居住多年,阮老爷在这块地方穷困过,富有过,失意过,情动过,曾经文质彬彬

的书生渐渐熟悉了怎样去同各色生意场上的商家打交道,眼看一手经营的铺子刚刚做出些名堂,便要付之一炬了。

不过阮老爷这个人一向很看得开,当初是如此,现今亦是如此。

要从京城举家搬迁至山西并不是件容易事,阮老爷打算从轻上阵,只带了必要的日常物品和一些舍不得卖掉的古玩,其

余都换成了银两放在身边。只不过再如何从简,长途跋涉,久经颠簸,每个人的脸色都不会好看到哪去。唯独阮钦之丝

毫不受影响,哼着童谣在马车里也能蹦跶个不停。

赶路多日,就在阮钦之也快受不了的时候,阮老爷一行人来到一座山脚下的客栈打尖。阮老爷遥指那座山,激动地说:

“只需翻过这山便到了!”

阮钦之眼睛一亮,“太好啦,终于可以不用坐车了!真是比读书还辛苦。”

阮夫人笑着替他夹菜。

客栈里的小二上菜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问道:“客官,您可是要过这座山?”

阮老爷答道:“正是,怎么?”

小二道:“这山前些年官府本想开发了采矿,不知为何半途就给搁下了,现在这山上荒凉至极,路也不好走,说不定还

有野兽出没。如果您要去山那边,还是从旁边的官道上绕吧。”

阮老爷问:“从官道上绕过去要多久?”

小二答道:“快则十多天,慢些的话半个月也能到了。”

“这……”阮老爷正在踟躇,阮钦之连忙大叫起来,“哇,我不要再坐那么多天马车了!爹爹,我们翻山吧!有镖局的

人保护我们,区区几只野兽怕什么……”

阮老爷面色一沉,训斥道:“吵什么吵?你就不能跟平安学学,少添些乱子?”

阮钦之没了声音,低头扒饭。

提及平安,这一路他还真没讲过几句话,阮老爷把视线移向安静得毫无声响的平安,见他碗里的饭没动上几口,便问道

:“平安,怎么不吃饭?”

平安木讷地坐在那,一动不动。

阮老爷察觉不对,又唤道:“平安?”

这次平安听见了,反射性地站起来,直起身子应道:“老爷,我在。”接着便一头晕倒在了地上。

阮钦之睁圆了眼睛,嘴巴里的米饭还没嚼完,含糊不清地哭喊道:“平安,平安,你不能死啊……呜呜……平安……”

阮夫人呵道:“乱叫什么!闭嘴,平安没死。”扶起了平安,一探,“糟了,这孩子似乎在发烧,身子摸上去烫得很。

众人一番忙碌,把平安安置到了客房里休息,阮老爷吩咐下人去叫大夫,那名仆人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禀告说:“这

里的伙计说要找大夫得越过这山头,进了村子就有了。”

阮夫人急了,“平安可是我半个儿子呐,他年纪还小,这样烧下去可不是办法,一不留神烧坏了脑袋怎么办,亏这孩子

这么聪明。”

阮老爷也着实没法子,安抚着阮夫人说:“今天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在这住下,明早看情况再说。”

阮夫人看着床上神志不清的平安,只得含着泪点头。心神不宁挨到天亮,平安的烧仍然没有退的迹象,阮夫人不禁簌簌

落泪,阮钦之也跟着一块哭,情形好似平安真要死了一般。

阮老爷一狠心,转身对镖头下令道:“翻山。”

第4章:变故

此镖头资历尚浅,对阮老爷的决定面露难色,“翻山虽快,可是带着这么些行当走山路,始终不够万全……”

阮老爷怒视,“再拖下去我干儿子就要病没了!”

镖头心道这阮老爷也真够奇怪,不仅把一个小小的书童当干儿子养着,还照顾到这个地步。仔细再一想,这书童模样好

又聪颖,长大起来说不准还真是个人物。又思虑一小会,镖头认为既然只需露宿一晚,只要和手下辛苦点轮番守夜,应

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便答应下来,立马出发。

上山的路走起来十分费力,行了大半天,众人皆是又累又热。停顿歇息的时候有人发现不远处有条小溪流,里头的溪水

冷冽清甜,喝下去冰凉解渴,于是喊上了大家,纷纷把水壶里的清水倒了换上此处的溪水。有几人扑下水顺带冲了个凉

,不失为一个解乏的好方法。阮钦之被命令留在马车里,眼见他人下水羡慕不已,对阮夫人说:“娘,平安身子烫,我

过去打点水,用帕子浸了给他敷着可好?”

阮夫人说:“不好。”

“娘……”

“这里有水。”

“娘……”

“不行,你下去若是走丢了,荒山野岭我可找不着你,不巧出来头野豹把你吃了,到时候连骨头都不剩。”

阮钦之听得打了个寒颤,阮老爷笑笑,“燕儿,你可别吓着孩子。”

阮钦之咽了咽口水,“那,那我就在车下走走伸个腿,我坐得都麻了。”

阮夫人心知阮钦之铁定安分不下来,点了点头,“就在这儿,别走远。”

阮钦之等不及拉开帘子,跳下马车。人还没站稳,迎面扑来一阵微甜的香气,用力嗅了嗅,阮钦之喊:“这是什么花,

好香。”

阮夫人在里面听见了,说:“又胡扯,这里四面都是密林,哪来的花。”

阮钦之说:“娘,你闻嘛,真的。”

阮夫人挑开了帘子,果然闻得一阵淡淡的香味,可周围视线所及之处,哪有半朵花的影子?

阮老爷隐约觉得不妥,蹙眉道:“快把人都叫过来!钦之,上车!”阮钦之还在想怎么回事,阮老爷已经把他拎回了车

上。几人闻声匆忙赶回,嗅到此香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领头的那人拿出哨子吹出一声长音提醒还在溪边的同伴,霎时

尖锐的哨声划破空寂的树林,伴随着汉子急促的吼声:“有诈,快走!”

接着,像是响应呼声似的,暗处跳出两名持剑的黑衣人,开始了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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