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秦岭把一块排骨夹到叶天瑾碗里,赶快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哥,我给你盛好汤了,再不喝就凉了。”
叶天瑾点头,乖乖喝汤。
秦岭偷偷看他,这一刻,他爱疯了叶天瑾。
不可能!23岁的男人不可能没有生理欲望,也不可能对异性毫无感觉。没有合适的,没有时间,没有空,全都是借口,这
分明就与他敷衍孟小莲时一模一样!
“我去洗碗。”叶天瑾站起来收拾桌子。
“我来!”秦岭赶紧站起来抢过碗,痞气的歪着头咧嘴一笑,“你连洗洁精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去把菜放进冰箱就好。”
水笼头哗哗的流着,秦岭浸在水中的手指微微发抖。
秦岭几乎立刻就想当面问叶天瑾,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该怎么开始,就这么单刀直入的问吗,“你不喜欢女人吗,我也是,不如我们在一起。”
不行,这会伤害叶天瑾。秦岭徘徊着,内心斗争剧烈,他了解那种被暗火煎熬的滋味,说不出的秘密,道不明的难言之隐
,有违正常人伦的感情让他曾经迷茫痛苦得无以复加。
他并有这么问,而是狡猾的旁敲侧击,“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怎么一直追问这个问题。”叶天瑾想了想,笑起来,“这我可不知道,不过一定会在三十岁以前。学校的恋爱不现实,
工作的时候再说,其实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她温柔体贴就可以,太漂亮不适合做老婆,再说我这种死板的性格她们
大概也会觉得无趣。”
“不会的。”刚有的狂喜就像泼水的木炭,变成一堆灰烬。“我……去喝水。”秦岭拉开冰箱,往手中的玻璃杯中倒了一
大杯冰水灌进喉咙,冰水沿着喉咙一直凉到胃,他怦怦直跳的心才像是稍微冻结一些。
失望,像鸽群飞过碧蓝天空,留下一排淡淡失落的阴影。
恬淡的日子一天天滑过。
秦岭开始重拾课本,白天做家务、念书,做好晚饭后便去工作。他找了一份在KTV当服务生的工作,工资不高,但是离房
子很近,他白天还有时间做家务和念书。叶天瑾虽然反对却也拗不过固执的他,只好勉强同意。
晚上要凌晨一点才下班,如遇突发事件还会更晚,走在深夜的大街上,他常常想到过去两人宁静的岁月,然后孩子气的低
头,露出愉快单纯的笑容。
能够陪在叶天瑾身边,他的要求,仅止于此。
“干杯!”十来个杯子撞在一起。
桌上丰盛的菜肴在白炽灯下冒着热气,红烧鱼,山药鸡汤,红烧肉……
因为叶天瑾被即将毕业时,他特地请了一天假和他们一起庆祝。叶天瑾也在厨房打下手,但却笨手笨脚的不知道做什么,
被秦岭推了出去,命令道,“哥,去招呼同学。”
“叶天瑾,看不出你弟弟挺勤快啊。”
“多大了呀,这么懂事?”
替叶天瑾庆祝的男女同学有十多个,秦岭坐在叶天瑾身旁并不多言,提到自己时他笑笑后又又腼腆低头。
他不着痕迹的套他们的话,从这些人口中,他知道叶天瑾大学期间一直独身,没有花边新闻,只有喜欢他的人,他却从未
对谁表示过好感。叶天瑾与同性异性都绝缘,只专注于书本,四年生活干净得像白纸,在A片泛滥的大学寝室,他居然从
来不看A片。
酒过三巡,微醺的同学们便开起秦岭的玩笑。
“十八岁。”
“小朋友长得这么帅,有女朋友了吗。”
秦岭忽然噎住了,他镇定的瞅瞅叶天瑾却没说话。
“在老家有一个。”以为他不好意思,叶天瑾笑着代他回答,然后侧头问他。“对了,怎么没见小莲来找你?”
秦岭的剑眉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眼珠一转立刻转移话题,弯腰拿出一只盒子,腼腆的笑着递过去。“哥,礼物。”
系着紫色缎带的盒盖打开了,伸长脖子往里看的人群却怔住了。
盒子里放着的居然是钢笔,整整齐齐的一百支一模一样的英雄钢笔。
叶天瑾露出迷惑的神情,然后开心的笑起来,“……谢谢小岭。”
秦岭毫不在意的咧嘴一笑,两颗小虎牙又尖又白,他并不解释,端起酒杯站定,“哥,祝贺你毕业。”
你忘记了,没关系,我记得。小时候的我偷了你的钢笔,当被你拉进房间里时,我哭着说,我会买一百支赔你。
许多玻璃杯在灯下快乐的撞在一起,“叮当!”
第十二章
“豪包666房,谁有空去收拾干净。”
周六晚上正是忙碌时候。
“我去。”秦岭拿着墩布扫把打开KTV包间的门,一股呕吐物的馊气迎面扑来,他眉也不皱,熟练的打开排气扇,将桌上
的话筒收好,麻利的擦桌子扫地,一声不吭的将地板上的脏物拖干净。
这家名叫蓝梦河的KTV,开给他的每月工资是一千二,工作时间是晚上五点至凌晨一点。
换掉T恤,穿上打黑领结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外罩黑色小西装,外表清爽英俊,却带着冷酷味道的秦岭是不少女服务
员心里的白马王子,不过他却并不像一般的男服务生那样扎在女生堆里打情骂俏,他的话少,从不多说废话,往往几个字
便把重点说完然后闭口不言,酷酷的模
样,不过许多女生着迷的同时,隐隐也有点怕他,觉得他太冷,眼神有种说不出的狠,像狼。
惟一看见他露出小虎牙可爱微笑的那一次,是他哥哥来接他下班。那也是模样俊秀的年轻男人,高高个子身材修长,眉目
如墨画,长得特别细致好看,浑身透着月色般的冷清洁净气质,宛如贵族。
他冲那男人腼腆微笑的一瞬间,浑身所有的冰寒冷酷全部瓦解,像初晨阳光般明亮帅气的模样简直迷死人。
因为秦岭从不像别的服务生那样扎堆说三道四,他聪明,脑筋转得飞快,做事麻利,处事也有分寸,老板对他颇有好感。
遇到什么突发事件,大BOSS不在的时候,服务员们基本上都跑来找他,老板也放心的交他处理,升他客户经理,见习。
“秦哥,中包168王哥带来的客人喝醉了,逼女服务员跳脱衣舞。”
尽管秦岭只有十八,不少人还是比他年龄小,即使与他同龄的人也赶着叫他秦哥。
“去三楼告诉王姐,给我找四个模样身材都要好的小姐带过来。”秦岭想了几秒,果断吩咐。
蓝梦河收费很贵,能对得起这个价格的当然不会没有小姐,但服务员并不是小姐,陪唱陪喝可以,客人玩过份了自有管事
的出面解决。但服务员不小心喝高了,在外面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客人给占便宜了,那也只有只认倒霉,事后得到一笔补偿
。秦岭尽量不让这种事发生。
推门而入,黑漆漆的包间只亮着小灯,乐声震天,两个衣衫不整的女服务生正哭哭啼啼站在茶几上,双手护着内裤和胸衣
,而扯下的包裙挂在脚踝,上衣显然是被蛮力撕开的,露出白色廉价的文胸,而七八个醉醺醺的男人在震天乐声中围着她
们鼓掌吆喝。
“王哥您好,听小弟们说这两个贱丫头惹您生气,小弟我在这先给各位贵客赔不是,这两个是刚来的乡下妹不懂事,我会
好好教训她们。”秦岭倒了满满一杯洋酒,一饮而尽,接着将两个哭啼的女服务员凶狠的拽下来,照着脸啪啪就是两巴掌
,恶狠狠怒喝,“别在这丢人现眼,滚出去!”
软硬兼施,既给客人面子,又让他们知道这不是撒野的地方。
他向身后四个花枝招展的女孩一使眼色,她们会意的扭着腰肢走上去挽住男人。
“哎呀,王哥,你不记得丽丽了吗。”
“哥,第一次来呀?妹妹陪你玩嘛。”
僵持气氛在一片莺声燕语中化解,秦岭陪着笑,挨个弯腰敬酒,不管对方喝不喝都倒了满杯一口喝尽。“王哥,您玩高兴
,要是这几个妞再不听话,只管招呼,我好好收拾她们。——小王,结帐的时候给贵客王哥打八折。”
走出包间,秦岭叫过两个哭肿眼的女服务员,轻声道歉。“刚才对不住,晚上宵夜我请,请。”
“昨天回来得这么晚。”快到中午十一点,叶天瑾走到刚起床站在厨房水池边刷牙的秦岭身后,打开碗柜拿碗,闻见秦岭
发上的酒味后皱眉,“又喝了多少?”
秦岭连忙吐掉嘴里的水,拿旁边搭着的毛巾擦嘴,满不在乎的说,“朋友跟家里别扭,陪他们吃了会宵夜——哥,我来。
”
他镇定自若,叶天瑾根本不疑有他。
从那一天起,秦岭无论多晚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头洗澡洗衣服,完了才睡觉。
过去叶天瑾不太愿意他去那种地方上班,但他只有高中文凭,又无一技之长,电脑开车都不会,他只对叶天瑾说自己是男
人不会有事,但在蓝梦河工作了一段时间,他越来越了解那里的复杂与黑暗,但他一个字都不对叶天瑾说,每次只轻描淡
写的一笔带过。
叶天瑾修了两个毫不沾边的学位,金融和建筑系,兼职帮广告公司做室内装潢图,平时很忙,但正在放暑假有的是时间,
他有时在学校图书馆看书,除了工作和偶尔与朋友聚会,其余时间就在家里,见秦岭辛苦,他开始买菜做饭。
笨手笨脚的叶天瑾做得最多的菜是蕃茄炒蛋,或者方便面。
秦岭只是笑,从不指手划脚。
叶天瑾的厨艺自是不能和从小就独立生活的秦岭比,但是无论叶天瑾做什么,秦岭都面不改色。
而回答也像板上钉钉那样简明。“不错。”“好吃。”“好。”
“小秦,主管不在,金碧包有人闹事。”妈咪王姐找到他便像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
金碧包是八个皇家豪包中的其中一个,能到这几个包厢把钞票当纸一样砸钱的人非富即贵,但一般正因为有身份,来客都
不会玩得太过火。这一次连王姐都搞不定,看样子情况很严重。站在前厅的秦岭知道棘手,仍很干脆的回答,“好,我去
看看。”
在这里想要八面玲珑,无论是上头下头都得搞好关系,不只是老板,主管,更重要的是万能工,服务员,小姐,其实最重
要是底层的服务员和小姐,要不哪天在暗中给人使个绊子,那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金碧包金色的大门很沉,是用实木做的,隔音效果绝佳,只要关上门里面喊破了嗓子外面都听不到
打开门,从里面飘出王力宏的抒情歌,并不吵,而且没有别的包厢里那种烟酒混合的臭味。
于是秦岭吩咐其他人在门口候着,自己走进去顺手关上门,等眼睛适应了暗光后,他才暗暗叫苦,因为他没应付过这种场
面。
几个陪唱小姐抱着头蹲在包厢一角直发抖,两个一丝不挂的男服务生却被扔在沙发上,衣服散了一地,手和脚都被皮带绑
着,嘴里堵着内裤呜呜咽咽叫不出声。
第十三章
瞄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只顾往两个男服务生身上滴蜡烛的几个人,秦岭大致判断出了他们的年龄:22至26岁。
这一年龄的男人火气旺,脾气冲动,一个弄不好三言两语便会动手,秦岭并不喜欢与他们打交道,看这群人的穿着作派,
不是什么好货。
还不等秦岭说话,一个年轻气盛的声音便兜头问道。“什么破玩意,这地方居然没有MB。”
秦岭不禁愣了一下,他对这个新词汇还不是那么熟悉,“MB……”
“这都不懂你还当什么管事!”暗光中,站起来的男人似乎穿着一件黑色夹克,腿很长,大概一米八五左右那么高,足比
秦岭高了一个头他盛气凌人的拎了半瓶琥珀色的芝华士站到秦岭面前,“要说话,先把这给干了。”
说的一口普通话带着京味十足的儿化音。
芝华士很烈,喝一口纯的几乎一路从喉咙烧到肚子,男人身后的同伴不怀好意的看着秦岭。
秦岭也知道这是他们故意刁难,他接过男人手中的酒瓶,轻描淡写的说。“好,招待不周,这就算我赔罪。”
说着眼睛都不眨的将瓶口对准嘴巴灌下去,琥珀色的酒液像刀子划过喉咙和胃,喝后就像肚中窝着一团火,要多难受有多
难受。
男人看着这个硬气的男孩子噎都不打一个,便毫不拖泥带水的将大半瓶芝华士喝得一滴不留,心里已经有点欣赏之意,他
脸上倨傲的神情稍缓,但声音仍然傲慢着。“也不是我们故意找麻烦,你们这么大个会所居然没有MB,我们勉强找个长得
顺眼的服务员来陪陪吧,这俩孩子还不识抬举,还没玩呢就活像挨刀子那样的扯着嗓子直嚎。”
他醉得舌头有点大,但声音又清又脆,听着挺悦耳。
秦岭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笑容,顺着话说,“是,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我下去立马开了他们,各位哥哥来这里是寻开心的,
不能叫这两人搅了兴致,这么着吧,今天我也不做别的事了,就专陪各位哥哥们开心。”
“你?”黑夹克男人不屑的哼了一声,“连MB都没有,你们这小破店没几个我看上眼的,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别来凑
数,别说哥不给你这面子。”
“韩烈,别和他叽歪,这儿也忒没意思,咱换个地方。”仍是京味普通话。“我知道有个会所,那的MB长得不错。”
他身后的四五个同伴也都附和着叫起来,吵着要走。黑夹克男人骂骂咧咧的打开包厢门,带着一身酒气大步踏出去。
秦岭一看实在没办法,也只好站到一旁,使了个眼色让服务员赶快结帐好送走这几个瘟神,但嘴里仍是习惯性的说着客套
话赔礼道歉,并亲自尾随在后送他们下楼。
在大厅明亮的灯光下,秦岭看见这几个年轻男人其实都长得挺顺眼,就是身上带着股跋扈的嚣张劲,这也是纨绔子弟身上
通常带着的那种吊二郎当痞气。那个叫韩烈的男人更甚,大摇大摆的,嘴里叼着根烟,走路时眼睛根本不看人。
“火机,我的火机呢?”韩烈咬着烟,双手在衣兜里乱摸,“妈的,不是掉在沙发上了吧,等我一下,回去找找。”
韩烈转过身,在灯光下恰巧与秦岭打了个正面,秦岭职业性的对他笑笑,他却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呆住了,过了几秒,将嘴
里的烟拿在手上慢慢放下。
秦岭被他放肆的眼睛看得很不舒服,哪有这样看男人的,直勾勾透视衣物的眼神活像挑小姐。但仍陪着笑。“我立刻安排
服务员帮您找……”
“等等!!”韩烈三两步就蹿到秦岭面前,居高临下的逼视着他,“叫什么名字?多大?”
“我是这里的客户经理,叫秦岭,今天真是不好意思……”
“少他妈废话,问你多大了。”
秦岭极不耐,虽然没反驳却也冷了脸,扭头斥责服务员,“小张,怎么还没找着打火机——您先在这等等,我去看看这群
人是怎么办事的。”
刚转身想溜,胳膊便被一把拽住用力拉了回去,男人蛮横清脆的声音甩了过来,“小子,多少钱?”
秦岭没反应过来,在韩烈的手掌间不知所措的扯着自己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