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与凌少爷——可庭明
可庭明  发于:2012年08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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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数着燕子,记起我们的点点滴滴,记起在凌家的时候,他总是折腾我。记起离开凌家之后,他还是折腾我。

记起他的霸道和温柔,记起他的体温和声音。记起那天晚上他强硬的进入,记起他在我身体里横冲直撞,我虽然痛的

死去活来,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心安。

至少,在那一刻,我拥有了他。

从枕头下面掏出那份精致的大红请柬,看着请柬上的似曾相识的名字。

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双手颤抖着,这双曾经杀过无数人的手,拿不住一份小小的请柬,那大红色的东西掉在地

上。

我的眼睛离不开它,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恨不得把一个字看成两个字,恨不得把它看穿。

我大笑了起来,我笑得太过放肆,笑得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索性趴在床上继续笑。我扭头再看看请柬上的名字,复而

趴回床头哭了起来。

第十三节:信期至(上)

我并没有去凌家去贺喜,只是托人送了十八坛的窖藏好酒去,礼虽廉薄,但是心意到了就好。

我去见她,只会徒增彼此的尴尬罢了,她一直都喜欢着少爷。她虽然不说,可是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她的心意,她本来

和少爷就是天经地义的一对。

那天我看着请柬上她和大少爷的名字,忍不住是要大笑的,也忍不住喜极而泣。

我也喜欢三少爷,我对他的情从未言明,我也从不抱有希望,甚至做好打算一辈子默默承受这份暗恋之苦,但是这份

情谊并不比她轻浅。

我本以为少爷这次离开时回凌家与表小姐成亲,却不知道,他们两个早已经解除婚约。

听破鞋说,那是我离开凌家不久之后的事情。我问破鞋他们解除婚约的原因,破鞋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道:“他说他有

心上人了。”

我脸上一片绯红。

话说表小姐嫁给凌家大少爷,的确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她本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有一段即成的好姻缘。

也许是我害了她,我怎么好意思再去看她。况且,那天晚上,他还在我耳边一直叮嘱,不能去凌家。我不知道他的想

法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只知道我等着他便是。

我也有我的畏惧和我的害怕。

转眼间,春暖花开时,江州又是好时节。

春城飞花,一直都没有少爷的消息。

破鞋常来店里喝酒,这人酒量奇好,常常能喝上一整天,全无醉意。

“阿九,我要的是竹叶青,不是女儿红。”他晃晃手上的酒坛,上面的红纸上明明白白写的是女儿红。的确是我拿错

了酒,我脸上一热,赶紧转身给他换了一坛酒。

他看着那坛酒,然后颇是无奈道:“阿九,这是花雕,花雕太冲了,我喝着不习惯的。”

我脸上热得如同沸水一般,低头又将酒换了一回,这次我认认真真确认了好几次,才敢把酒给破鞋。

他看着我,嘲笑道:“怎么,阿九也有心不在焉的时候啊!师父以前总是夸你,你的定力可是我们四个之中最好的。

怎的,春天到了,阿九也春心萌动了不成?”

这人酒喝多了,话也开始多了起来,着实讨厌。

我无话可说,就低着头核对账本,其实我一个字也看不进。像拿错酒这种事,最近常常发生。还不止如此,譬如给错

客人房间钥匙啦,给客人找钱的时候多找了好几两银子啦,之类之类的。

所幸的是这间客栈小,客人不多,否则我非倾家荡产不可。

几次试着问破鞋他的消息,那人只是笑笑,伸出手,摊开,在我的面前上下摆动了几下。

意思是拿银子来,我便无计可施。

破鞋以买卖消息为生计,江湖上皇宫里,他的消息永远都是最新最全最真的。第一条消息一千两,第二条便是两千两

,以此类推,问得越多,价钱越贵。

我囊中羞涩,自然是问不起的。

有时说他贪财如命,他回我一句“亲兄弟也是要明算账的。”我也无话可说。

你问我娶媳妇的钱哪里去了,不是有五千万两么?是不是舍不得?

别提了!

那天我哭完笑完之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立即摸摸枕头,光滑一片。我起初不敢相信,再三摸了几次,还是光光滑滑的。我拆开枕套,里面只有枕芯,什么

都没有。

我的银票没了!

我的五千万两没了!

枕芯上贴着一张纸,是少爷的字迹。纸上如此写道:

“阿九小儿,垂涎女色,欺瞒主上,暗中私藏巨款。自古以来,钱财能使人行恶。其主唯恐品行遭污,今日替天行道

,收下银票若干。

等吾,无念!”

看完这几句话,我想哭,只是想哭却哭不出来。

五千万两耶?五千万两耶?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说的好听。有本事,你把我的钱还给我。

那是我娶媳妇的钱。我好不容易攒了半辈子的钱,我以前矜矜业业,昼伏夜出,每天勤奋地夜夜杀人,就是为了那么

点钱。就是想娶一个胖媳妇给我生一大堆的白胖小子,还有一个傻乎乎的虎妞。

银票没了,代表媳妇没了,胖小子们也没了,最重要的是胖乎乎、傻乎乎、虎头虎脑、有点倔有点骄傲的小丫头没有

了。

怎么形容我那时的感觉呢,天塌地陷也不为过。

啊?你有问题要问?那就问吧,婆婆妈妈,吱吱呜呜的干什么?有什么就赶快问,我今天心情不好,等会儿还要收拾

打烊。天还没黑就打烊干什么?上床睡觉去呗,心情不好。

你说我这么早就睡觉了,太不敬业了。万一有客人怎么办?

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

什么,你能不能说的清楚点,你要问就问,犹犹豫豫的干什么?

呃,你问我练的是不是葵花宝典?

你怎么不去死!

第十四节:信期至(中)

说起我为什么不算个男人的原因,其实我不想提。

你说你想听?

你想听我就得说吗?一个小姑娘家的,那么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干什么?

你别在我店里乱嚎,我可不怕你,你别叫了,好好好,我说就是!

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少爷也不能,这件事我还从来没有提起过。

你知道什么叫做吃什么补什么吗?你别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世上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么一两件。

当年有一种秘方,传说是补阳的好药,只是太过伤天理,里面一味药引便是刚出生不久男童的玉芽。

师父当年捡到我的时候,我在城墙的破洞里嘤嘤地哭,他打开襁褓一看,下面全是血。

据师父说,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我也并不是唯一这样的小孩。无论在哪个朝代穷疯了的人不在少数,有些

人生下男孩就往大户人家里送,领了银两,割了那处,就把孩子丢在荒郊野味或者是隐蔽的地方,让他自生自灭。

穷人家的孩子大多数是养不活的,况且还是这种已经受了重伤的小孩,所以这种小孩大多数是扔掉的。我还算幸运,

被师父捡到,抚养成人。

小姑娘,你哭什么呀,我都不难过了。不就是没有那个东西嘛,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身强体壮,武功高强,谁都

不敢欺负我不是。

你说少爷总是欺负我?你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难受,现在的日子还不错。我就等少爷回来,把银票还给我,就去娶一胖媳妇儿,生一大堆的小孩

子。

你问我怎么能这样?少爷为了我连表小姐那样天仙般的人物都不要了,我怎么还一心惦记着胖媳妇,不怕他伤心?

你管得着吗?我乐意。他怎么样关我什么事,他又不是我什么人。哼,我还怕他不伤心呢!

我脸红了?怎么可能,我皮肤这么黑,你怎么看出来的?

亏我还曾经以为他要娶表小姐,为他又是哭又是笑的。

我有吗?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一定记错了。

你说我不能?生出来也是别人的?我媳妇给我戴绿帽子?

怎么说话的呢,小姑娘!我跟你说啊,东西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讲。乱说话,死后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你问我知道怎么生孩子吗?

当然知道,不就是和媳妇躺在一起睡一晚上,孩子就有了。你笑什么?我说这可是很严肃的事情。你一个小姑娘怎么

可以笑地露出满口的牙!小心没有人要你。

你说让凌三少爷和我解释?他在哪里还不知道呢。问他?等到我头发白了也问不出来。

你说反正我生不出来?废话!孩子是我媳妇生。

你说我没有下面,是生不出孩子的。

咦?我记得以前隔壁的隔壁村里的张太监,不就是有好几个儿子吗。太监不是也没有那处吗?

我这个人有些楞,跟我解释不清楚,不想跟我说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那种有理说不清的人吗?

喂!你别走啊,把话给我说清楚。

你说我今天真罗嗦?你不是说看着我每天一句话不吭,实在是闷得慌?要我说话的是你,嫌我罗嗦的也是你,你这人

怎么一下风一下雨的,没个定性!

喂喂!哪有你这么不讲礼貌的小姑娘,随随便便地来,随随便便地就走,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小心你嫁不出去。

转眼间,春去秋来,天高风清,日子不比夏天好过。秋老虎秋扒皮,过去的时候总是要剥去人一层皮的。

知了在柳树上做着最后的嚎叫,实在是刺耳极了,我每天又热又烦。无聊的时候就拿小石子去打树上的知了。听到它

们被石子打中时的一声惨叫,然后没了声响,我稍稍有些解恨。

但是无奈它们为数众多,我杀不尽也灭不完,只能由着它们在枝头乱七八糟地叫唤。

再过不久,这天气就要变凉了,燕子就要飞回南边了。听鸡血说,江边的芦苇早就开满了百花,风一吹来,扬起芦花

如同玉屑飞扬。

我是想去看看。

一个人去?

我怕穿过密实的芦苇荡,面对浩淼的江水,我会忍不住……

你问忍不住什么?

当然是忍不住想他。话要说得那么直白干什么?

可是少爷却依旧没有踪影,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只是最近的怪事倒是有那么两件。

第一件其实是件小事,也许是我最近比较烦躁太过敏感。最近我总能看见一个相貌美丽的妇人带着个小丫鬟,畏畏缩

缩地躲在前边的拐角处,探头探脑地往我的店里瞧,时不时那美妇人和丫鬟说些什么,然后两个人就叽叽咕咕的笑起

来。

我每天被她们看得不自在,这秋老虎又让我心烦气闷。茶杯酒盏打破了几十个,洗床帐的时候洗破了好几床。最近的

生意本来就不景气,我好心疼,就连打算盘的时候也连连出岔子。

有时候烦极了,瞪她们几眼,她们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的,迈着小脚拔腿就跑。

过几天,依旧准时出现在那里,无论刮风下雨,虽然这样的天气也没什么风雨,我还是有些佩服她们两个的毅力。

人家是女流之辈,我又不能打不能骂的,况且人家只是往我店里瞧瞧,我总不能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把人家教训

一顿吧。

那样也太小气了!

其实也不是太大的事情,就是太烦人!

这第二件,跟少爷有关,也许跟我也有关系。

第十五节:信期至(下)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世上的流言千千万万种,最易滋生它的是两个地方,一个是皇宫禁苑,另一个就是江湖。

因为这两处的流言最易把人暗地杀伤,而不见血。

不知从何地何时何人口中传出的一个消息。一夜之间传遍大江南北,黄河长江两岸。就连地处偏远,消息闭塞的江州

也不例外。

街头巷尾人人口耳相传,无人不知,无人不知。

曾经的天下第一剑凌家三少爷,惨败在一个在凌家打杂的下人手里,颜面全无。江湖本就是个胜者为王,败者寇的地

方,这个规则在哪里都是一样。

说书人的讲述十分生动,有的说凌家三少爷自从败了之后,心灰意冷,已经引颈自刎;有的说凌家三少爷败了之后,

心如死灰,隐姓埋名,退出江湖;有的说凌家三少爷败了之后,索性带着自己的心上人,游历山水,相伴一生……

但是少爷到底怎么样了,没有人知道。

奇怪的是,胜过少爷的那个人的名字叫凌九!

凌九,凌九。这个是我在凌家当护卫时使用的名字,是不是天下除去我还有一个人叫做凌九,或者不是。

转眼已是深秋,黄叶凋零,天气转凉,我已换了秋衣。

一日晌午,困得厉害,我就趴在柜台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秋夜里,星月分明。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或者可以说我睡在少爷曾经睡过一晚的床上。月

光从敞开的窗柩里洒进屋里,幔帐上精细生动的信期绣清晰可见。

我的身上压着的是昨天刚刚晒好的被子,透着阳光干燥的气味。我的手被另一只长满剑茧的手牢牢握住,按在一个滚

烫的胸口上,那里扑通扑通地跳着,沉稳而有力。

口鼻间充斥的是熟悉的味道,不用转头去看,我就能知道是他回来了,就像那日我知道他离开了一样。

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我都在等他,出自我的自愿,或者不自愿,我确实每天都在等待这一刻的降临。

我等到积雪融化、等到春回大地、等到樱桃红芭蕉绿、等到蝉鸣树颠,等到金风催秋菊开。我每天就看着门前的柳树

,一日日萌发了新芽,一日日翠绿了枝梢,一日日那柳树又枯败了。

在我等到都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他就像一只南归的燕子,翩然降落,出现在我的身边。

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耳侧!我的手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我怎能不欣喜若狂?

我轻手轻脚地撑起身子,颤抖着,借着月光去看他。

他真好看!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感受,即使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我还能清楚地记得初见他时的惊艳,那时候我的心跳得快

要从嗓子里蹦躂出来。

好久不见,他的眼下有深深地黑影,脸上比起以前舔了些风霜,不减他的英俊,反倒是添了些男子气概。他依旧那么

好看,让我百看不足,恨不得能这样看他一辈子。看到我老了他也老了,我们还能这样靠在一起,打个盹儿。

被他紧握着的手,能感到他的生命有力的脉动。

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心安,就像游子回到了故乡,就像漂泊的浮萍找到了根,就像无源之水有了自己的源头,就像囚鸟

回到了苍穹。

我就这样侧着身子,看了他整整一宿。

你问后来怎么样了,就这样呗。

他在我店里住了下来,我当掌柜,他当小二。

我每天里算账、招待客人。他搬酒、劈柴、生火、扫地、打水、做菜、洗衣、铺床、叠被。

每天夜里他还要重新把钱数上一遍,再从柜台下掏出另一个账本,把数目记上。

因为他嫌弃我记的账总是乱七八糟,钱的数目完全对不上号,他自己备下一个账本,免得我连银子怎么没了的都不知

道。

其实根本不用担心我们会穷得流落街头,他来了之后,店里的生意逐渐好起来了。不过他做的菜没有客人敢吃,就是

见识过凌家刘厨子的手艺的我也不敢动动筷子。

我也从来不给客人做饭,他也不许,说什么从此以后只准给他做饭什么的。你问我以前招呼客人的饭菜哪里来的,就

是前街转角处那家蒋记饭馆里买的呀。

没有人住店,也没有人来吃饭,少爷干脆把这间小客栈改成了酒铺子,专只是卖酒,钱赚的比以前多,事情也要简单

轻松些。

选酒,找酒厂,联系卖酒的人家,和别人签订契约之类,这种跑来跑去的事情都由他来做。我只要在柜台上安安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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