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我本来不是个笨人,可遇上你之后,不知道怎么就变笨了。
现在我这个笨人要走了,我知道你心里还念着那个人,可我也知足了,
我做不了星辰日月,可我也想在暗夜里给你带一点微光。
你不是说妙手园里有萤火虫也挺好的吗,那我就变成你园子里的萤火虫,
你晚上睡觉若是怕黑,就把窗子打开,我会飞进去给你照亮的。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缺 宁镇怀 ┃ 配角:青苗 桃叶 银花 清辉 瑶光 ┃ 其它:神仙文
第一章:药仙
黄连药仙,号清河,天界上的人都称他做清河药仙。
清河药仙本名吴缺,在人间时是个小小的大夫。那一日吴缺正在山崖间采药,忽然从天上掉下一个东西砸了他的脑袋。吴缺一失足落下山崖,不但没死,反而白日飞了仙。
上了天界,吴缺还抓着一把药草,上面的人传旨下来,封他做了清河药仙,专管黄连。
这天上管药的散仙无数,可炼丹的太上老君却只认清河,每日都在炼丹房里巴巴地等着小药仙送新鲜的玉琼花来炼药。这玉琼花是炼药必备的药引,只生长在天界最北边引有天河水的妙手园里。为了给老君送花,吴缺只能每天清晨不辞辛劳地从天界最南边踩着云飞去妙手园,往往在朝霞里把一身青袍子染成金红色。
吴缺最恨的就是自己的衣服染色,每次到了妙手园就把外袍脱下来,挂在园子门口的柳树上一通猛拍,拍得衣服上沾的朝霞四落。
这天吴缺跟往常一样,正在园子门口前拍衣服,身后的园子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接着从里面探出一张痞气十足的脸来对他笑:“一大早就来看我,想我了?”
吴缺把袍子上的云霞全拍干净了,拿下来照样穿上,一眼也不看那人,抬脚就进了妙手园。那人看他一点反应没有,也是习惯了的样子,仍然跟在他身后絮叨:“吴缺啊,昨天我从宜语那里讨了一盘梦甜香给你,你前两天不是说屋子里的青木香闻够了么?”
跟他说话的这个人仙号上胥,也有个人间的名字叫宁镇怀,天上的人都叫他阿怀。吴缺看看眼前这个笑得一脸欢喜的人,心说真是遍寻仙界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不像神仙的神仙。这人天生一股吊儿郎当的神情,白白生了一双桃花眼,五官配在一起看,却有种风流婉转的味道,那头松松扎起来长到腰间的头发,微微有些打卷,纯黑中隐隐透着一股深蓝的颜色。
天上的女仙和花精都喜欢往妙手园跑,宁镇怀对谁都是一样嬉笑,姐姐来妹妹去地叫着,开着不轻不重的占便宜的玩笑,很讨那些女人喜欢,连天界让人闻风丧胆的煞神七公主对他也不是那般肃杀,反而常常差人来园中要些新开的花去摆放。
吴缺进了妙手园,抬眼望去,满园子的姹紫嫣红。虽说他看了近百年,园子中各色风景已经看熟了,却还是觉得这园子处处精巧。
妙手园是天界最大的花木草药园子,一股引来的天河水从园子中间流过,不时蒸腾起阵阵水雾,河两岸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药物,河水正中的孤岛上还立着一棵黑黝黝的大树,枝桠伸得遮住了半个园子,满树都是碧玉叶子,不时互相撞出“叮咚”的声音,煞是好听。
“这琉璃树我种了三千年才长出叶子来,要是等到开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到时候开了花,我给你送第一朵去。”那人在他身后低声地说。
吴缺回头望他,只见他微仰着头,眯着眼看着头顶上的树枝,嘴角还上翘着,一副做梦一样的神情。吴缺把自说自话的宁镇怀留在原地,自己走去西边的草药圃里挖玉琼花。宁镇怀站在一丛开得灿烂的蓝色醒梦花里,周身都是清甜的香气,熏得人如坠长梦里。看来这名字真是起得不好,说是醒梦,可这味道,却叫人不由自主地想做一场长长的旧梦。
要说真是醒梦的,还要是黄连,那种苦味,再美的好梦也能被苦醒。吴缺不就是管黄连的药仙吗?宁镇怀笑笑,朝他那边走去。
吴缺蹲在开得一片灿金的玉琼花里,半人高的花叶遮住了他清瘦的背影,只露出隐约的半边肩膀。宁镇怀拨开茂密的玉琼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他身边去,也蹲了下来。吴缺手上停了一停,不露痕迹地借着刨花根的机会挪到一边去了。
宁镇怀看他这样,叹了一口气说:“唉,何必又对我如此冷淡,你当初掉进我这园子里的天河水中,还是我把你捞起来的呢。”
吴缺冷冷地说:“我忘记了。”
第二章:天河
那是吴缺刚上天的时候的事情了,他第一天上妙手园采药,驾云驾得不好,飞到妙手园上空竟然忘了散云的口诀,一时飞得高了,心里一慌,从云头上直接掉了下来。幸好掉进的是妙手园里的天河水里,没受什么伤,只是在温热的水里把身上的白衣服泡得湿透。他摔得昏头昏脑,在水里浮浮沉沉,最后被一只手拽了出来,接着就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里,头顶上还响起一个十分慵懒的声音:“我说今天早上怎么流霞都比往常好看,原来是老天赐我一个美人儿,幸哉妙哉!”
吴缺听得心里发堵,抬起头来想说话,却看见一张笑得和煦无比的脸,一双眼睛满带笑意地望着他。吴缺身上湿透了,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又被一个男人这样抱着,心里发毛,挣开他站起来,顾不得头发上滴滴答答的水珠,就按照人间的礼数向他行礼说:“多谢兄台搭救。”那人不说话,只凑过来拢住他,吴缺吓了一大跳,刚想推开他,就听那人低低地说:“莫动,待我用术法将你的衣裳烘干,莫看你已经成了仙,在天上,着了凉一样要头疼发热,到时候又要费许多工夫。”吴缺只觉得周身一阵温和的热意涌上来,知道他是好意,便任他拢着自己,那热气虽温和,可自己湿透的衣裳和头发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干了。吴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衣服,不防那人轻薄地贴到他耳边,吸了吸鼻子说:“美人儿身上有药香,是管哪味药材的药仙?”
吴缺赶紧躲开,站得离他远些说:“在下不才,是管黄连的。”
那人眉毛一挑,说:“可惜这么个美人儿,说话一股酸溜溜的迂腐味道。”
吴缺大怒,瞪着眼睛说:“我虽为兄台所救,可不知哪处得罪了兄台,为何要一再轻薄戏谑于我?”那人却笑得欢:“恩,不错不错,虽然还是迂腐,可终是有点人味儿了。”然后一正脸色,向他拱拱手说:“在下宁镇怀。”
吴缺习惯性地回礼:“在下吴缺。”刚说完就看见那人没皮没脸地拈起自己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说:“好名字,好香气,好头发。”
吴缺惊得往后退了一步,煞白着脸对他说:“兄台请自重!”
“自重有什么意思?”宁镇怀向他又逼近一步,一张脸几乎要贴到他脸上来:“你看这天上地下满世界逍遥快活的人,哪个是自重的?”宁镇怀凑过来揽住吴缺的腰,两片嘴唇在他脸上滑了一下,笑得一脸春色:“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得,怎么得的道,不如我来教教你?”吴缺僵在原地,一脸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的神色,咬着牙一言不发,脸上却是一片通红。
宁镇怀突然放开他狂笑起来:“我在天上这么多年,头一回看见有人这么容易当真的,我跟你玩玩,你怎么这么逗?”
后来天庭里传出消息来,说那个守药草园子的上胥散仙阿怀被刚进天宫的小药仙用药锄敲破了脑袋,整张脸被敲得一片淤青,恼得躲在药园子里不肯出来。
七公主听见消息倒是第一个跑来问候他,宁镇怀不敢得罪这位煞神,包着满头的白布出来见礼,被七公主奚落了半天,说没有薄情郎的样貌,却偏偏作一副薄情郎的狷狂模样,被人敲也是活该。宁镇怀在层层的白布底下不甘心地说:“我这副样子,自然不能跟你那位天衡星君比了。”七公主何等的耳力,早听到了,提着不离身的鞭子照着他就是两鞭,抽得宁镇怀脸上的白布齐齐地沿着一个叉裂成了四堆烂布。
“你再提天衡一句,下次抽烂的就是你那张脸!”宁镇怀捂着脸听七公主扔下冷冰冰的一句话就驾云走了,好半天才放下手来,他脸上跟平常一样,看不出一点淤青的痕迹。宁镇怀看着七公主远去的背影,摇摇头说:“你们这一对才叫人操心,倒是有功夫来管我的闲事。”
第三章:桃叶
从初见的那一天到现在,不知不觉已过了百年,吴缺从最初小散仙的白衣裳换到了药仙的青袍子,驾云之类的也已经是驾轻就熟了。虽说吴缺每日都要来妙手园采药,却不见他对宁镇怀有一丝的好脸色,他心里认定宁镇怀是个浪荡神仙,恨不得能离这人再远一些。百年来,吴缺每日只是来挖了玉琼花或者其他草药就走,从不多看宁镇怀一眼。宁镇怀却喜欢黏着吴缺不放,只要看见吴缺进园子,他必定会丢下身边调笑的女仙,跟在吴缺后面说话。宁镇怀如此热心,吴缺却只面无表情地挖着自己的玉琼花和草药,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宁镇怀也不恼,也不觉得尴尬,只一味没话找话说,自问自答。
于是那些原本看热闹的女仙们都知道:阿怀对这个新上天的小药仙是极有兴趣的,而且这个兴趣还不一般,有谁见过浪荡子阿怀连着一百年对一个不说话也不搭理他的人笑脸相迎,轻声耳语呢?
在蟠桃园管桃子的桃叶是跟宁镇怀混得最熟的女仙,两个人在一起也厮混了两千年。阿怀腌的各色果子,酿的各色果酒可是天上一绝,桃叶没事时就往妙手园跑,赖在园子里蹭吃蹭喝。
吴缺上天的时候,恰逢蟠桃园果实成熟,桃叶怕有人来偷摘,一步也不敢出园子。好容易等各路女仙把桃子采完,已经是百年过去了。
这天清早桃叶送完各路仙人,立刻驾着云一路从蟠桃园杀到妙手园中。桃叶刚从云头上落下,就一刻不歇地奔到梅花树下,三两下从树根下挖出几坛果酒,拍碎封泥,蹲在树下旁若无人地大喝起来。
宁镇怀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看她一通牛饮,笑道:“你是桃子变的,还是酒曲变的,怎么馋成这副模样?”
桃叶灌下坛子里的最后一口梅子酒,脸色酡红地站起来,嘿嘿笑了两声说:“想了一百年,今天总算喝到了。”她一手提着酒坛,另一只手指着宁镇怀说:“我算是白认识你了,也不知道托人送些酒来给我。”宁镇怀摇摇头,说:“我的酒,要是托人送,哪里还能有你的份,早就被南极仙翁那帮老头子抢光了。”
桃叶扔了手上的酒坛子,又蹲下身去刨树根下的酒,宁镇怀走过去把她拉起来,说:“就这么几坛子,你都喝光了我怎么办?”
桃叶正想说话,听见园子门吱呀一声,两个人一起回头望向园子门口——正看见吴缺推门进来,今天他穿着一身天青色衣裳,腰上系着月白的带子,整个人干干净净的,像是雾气中的如黛青山。
桃叶没见过吴缺,这会儿酒劲也上来了,晕乎乎地扶着宁镇怀问:“这个是谁?”宁镇怀看见吴缺,眼睛里隐隐地有些波动,很快又平复下去了。他把桃叶拉到亭子里去坐着,转身嬉皮笑脸地凑到吴缺身边说:“美人儿,怎么今天来得晚了?”
桃叶用手捂着发烫的脸,晕头晕脑地看着宁镇怀赖在那个青衣散仙身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脸,那是多少年前了,那时候这个药园子里也有一个干净俊秀的散仙,常常穿着一身湖蓝衣裳,安安静静地坐在这个亭子里,微笑着看阿怀往梅花树底下埋桂花酿。
那边宁镇怀腻着吴缺一路走进玉琼花丛里去了,桃叶只觉得困倦,靠在亭柱上睡过去了。等她再醒来时,已经不见了那个青衣的散仙,只有阿怀歪在园子中间金梅草编的吊床上,似睡非睡地躺着。
“阿怀?”桃叶喝多了酒,口渴得很,拖着脚走过去说:“有茶没有?”宁镇怀闭着眼,伸手掐了个法诀,凭空从怀里掏出一包果子来递给桃叶说:“新结的翠枣,比茶如何?”
桃叶欢天喜地地接过来,吃得不亦乐乎,吃了一阵,又想起来吴缺,就问:“那小散仙是谁?好干净的模样。”宁镇怀依旧闭着眼,微微扯着嘴角说:“那是百年前来的黄连药仙,你那时守在桃园,没见着。”宁镇怀说着说着翻坐起来,笑笑地看着桃叶说:“桃叶女仙,喝了我的酒,吃了我的果子,可否帮在下一个小忙?”
第四章:难说
古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桃叶喝了三坛宁镇怀特酿的梅子酒,吃了他一包翠枣,就被他当成了家养的跑腿小厮,让她去给吴缺送东西。桃叶气闷,说:“你要是想送,早上他来了当面送,何必找我跑这一趟?”
宁镇怀笑得讳莫如深,说:“我这小散仙脸皮儿薄得很,当面送怕吓跑了他,我可不敢。”桃叶听得一阵牙酸,接过他递来的东西一看,原来是新做的金梅糖,她鄙夷地看了宁镇怀一眼,低声说:“一包糖也好拿来送人。”说归说,其实桃叶也知道阿怀是逼不得已,他出不了园子,就像有什么法术壁障一样,阿怀每次走出园子三尺以外的地方就会被弹回去,奇怪得很。她问过阿怀,阿怀只是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宁镇怀让桃叶送的东西很杂,有时候是他自己酿的桂花酒,有时候是园子里新开的白莲,还有各色新结的果子,宁镇怀只让桃叶把东西放在吴缺院子门口,也不让她惊动吴缺,桃叶纳闷,问他为什么,宁镇怀往嘴里丢一个金梅子,坏笑着说:“水滴石穿,绳锯木断。”
桃叶偷偷摸摸地送了半个月东西,很好奇这个小药仙是个什么人物,就使了隐身的法术,每天坐在吴缺的院子墙头看他。结果连看了半个月,发现这个药仙每天只是一味地采药炼药,日子过得乏味得很。这也没什么,但谁家的散仙手底下也有一个仙童服侍着,像采药烧火这种事情只要吩咐一声就有人来做。可这个吴缺就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用不知哪一年的药仙留下来的一口小火炉慢慢熬药,看火小了就用扇子扇两把,扇出一阵黑烟来,呛得自己一阵咳嗽。看得桃叶都替他不值,虽说他只是个散仙,可好歹也算是天庭里的人了,搞到如此寒酸的地步,实在是丢脸。
那天桃叶看得摇头咂嘴地回去跟宁镇怀说:“阿怀,那个小药仙一点也不像个神仙,他自己蹲在院子里用一个破炉子熬药,熏得一脸都是黑烟,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宁镇怀听她说话,顺手从垂到身边来的柳树上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嘴边吹起来。桃叶理一理自己的衣裳,在他身边坐下来听他吹柳叶,嘴里嘀咕着:“今天才换的新衣裳,又陪你坐了一身灰。”宁镇怀吹完一个短调,扭过头看桃叶铺在地上的新衣裳,桃叶今天一身的雪白纱衣,只在袖口和裙角上透着淡淡的粉色。宁镇怀看了一会儿,拽起一个袖角说:“这两个颜色怎么看着不好?”
桃叶也犯愁地看着自己的衣裳说:“别提了,我是想穿一身白,可天生带着这点桃子色,怎么也褪不干净。只是这样的白,我就褪了三天时间呢。”宁镇怀眯起眼睛坏笑:“怎么今天有心穿得一身白?”他歪过头瞄着桃叶的脸,嘴角都咧到耳根上去了:“哦,对了,我记得今天好像是管昙花的清辉灵君要来吧,他那身白衣裳可是天上地下独一份,你莫不是……”
桃叶听他提到清辉灵君,脸早红到脖子上去了,呼地一声站起来就要走。宁镇怀看惹恼了她,急忙拖住她赔笑说:“小仙该死,桃叶女仙是天庭第一有涵养的,就不要跟我计较了。”桃叶只瞪他,宁镇怀手上悄悄地捏出一个法诀,往桃叶身上一弹,顷刻间桃叶身上那一点粉色就褪得干干净净,而且衣服上生出无数银线,在袖口领口和裙摆绣出桃花的样子,整件衣服和清辉灵君的相比,竟然也不逊色。桃叶把自己的裙摆拉到眼前看了又看,抬起头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他:“阿怀,你怎么做到的,你莫非是管针线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