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人也会杀人,只要有必要。”辛宁咬着牙没叫出来,“你来总比别人好。”
“我他妈的就教了你这些?”苏闲下死劲掐着辛宁的腰,力气大的好像恨不得把面前的人从中间拦腰掐断,边动边发狠地骂。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沙哑过,就像是喉咙口里含的全是沙子,“我还教过你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斗志,喝尿吃屎都要想办法活下去,你小子怎么就不记着?”
辛宁终于叫出了声,无意识的语不成句,很痛,又很痛快。
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一团,他以为自己在笑,可是眼角酸痛的却好像有东西在往外冒。
听到那句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从苏闲嘴里听到的话,他觉得一切都要结束了。
可是好像还没有。
他们的身体还在碰撞,结实的大腿挤在一起,肌肉贴着肌肉,汗水混合在一起顺着腿根淌落。这一次苏闲没有再用手抚慰他,背后的人怒气冲冲地像是在跟什么较着劲,力道大得令人发指。可辛宁还是又一次射了,那股见鬼的酥麻感从麻木里一下直冲上头顶,他妈的想忍也忍不住。
然后在他无法克制的收缩里,苏闲终于也发泄出来,烫得像是把滚油直接灌进了他的身体。
“小混蛋,你现在归我管。”苏闲略有不舍地亲了下辛宁的脸,然后很干脆地抽身离开。
“喂,记得寄带子给我,那可是我三年的工资。”辛宁翻了个身,半靠到墙上。
他看着苏闲走过去收起DV,辛宁知道那东西刚才一直都没关。
“这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哪。”苏闲挑眉走回到辛宁面前蹲下,“雇主,你丢了什么?”
“没什么,也许已经找到了。”辛宁看着苏闲,忽然撇了撇嘴。
“是这个吗?”苏闲的指尖上捏着一个薄薄的刀片,“刚才掉地上了。”
“三年工资够我买一屋子刀片了。”辛宁想笑,但却若无其事地摇头否认。
“是吗?那就物归原主了。”苏闲指尖一晃,映着微光的薄刃就消失在他手里。
他把另一只手伸过来,手心里是一截从地板上割来的电线。
辛宁看了他一眼,默默背转身,把手腕靠拢在一起。
苏闲凑近来,一边把辛宁的双手紧紧地绑在背后,一边亲吻他的耳垂。
“替我跟陆衡带个好。”辛宁侧身躺倒在地板上,神色宁静地说。
“相信我。”苏闲拍拍他的脸颊,突然笑着说,“小混蛋你不是想上我吗?”
“不能总是我吃亏。”辛宁也笑了,“你欠我两次了。”
“行啊,我等着你。现在听好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苏闲俯下身抱住辛宁的头轻轻揽到怀里,紧贴着他的耳廓说,“记住,这是一个假象,必须让人相信你已经被你所在的组织抛弃,否则你的行动总会受限。你是最熟悉这条线的人,我需要你的行动能力。如果遇到最坏的情况,不要硬撑,凡是你知道的都可以说。你上过刑讯课程,应该很清楚只要动用药物之类的手段,对方总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没必要无谓地损毁自己的存活率,所以尽量自保要放到第一位。”
“这真不像是你说的话,教官。”辛宁靠在苏闲胸前轻轻眨了眨眼。
“要活下来。”苏闲低头看着他,“这是我的要求,辛宁。”
“是,教官。”辛宁像在受训时那样回答。那时候,回答不够利索是要扣分的。
“还有,从现在开始,你没有同志,只有自己。”苏闲在他耳边几近无声地报出一个电话号码,亲昵的呼吸就像他刚才在问要不要做时那样轻轻地吹进辛宁耳中,“你和我单线联系,但是在你完全脱离各方视线之前,我不会再出现,所以你一切要靠自己。这个号码是我们之间的紧急联络方式,除非你有特别重要的情报需要递交,否则,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辛宁动了动嘴唇,他用唇语复述了一遍那个号码。
苏闲轻握住他被反绑在背后的手,就这么握了一会儿,然后他抱起辛宁的身体移到卧室朝向客厅的门边,低头又用电线把辛宁的双脚也绑了起来。辛宁缩起腿动了动,把自己换到一个稍微自然点的姿势,然后就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苏闲。苏闲正在熟练地摆弄着工作台上的那些器材,很快卸掉了螺丝和外壳,在线路板上均匀地抹上半固态的助燃剂。
挥发性物质的刺鼻气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用两根电线交触而生的电火花轻轻一闪而逝。
辛宁阖上眼睑不再看。等他又睁开眼的时候,火已经烧了起来,苏闲走了。
带有大量塑料部件的电子制品燃烧时总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辛宁很快就被浓烟呛得咳嗽起来。
他摒住呼吸努力扭动起身体,体内深处难言的疼痛让他尴尬又恼火。
手脚都被绑住了,辛宁只能像蠕虫那样折起腰腹顺着地板一点点向前挪动。
短短几米的距离从未像此刻这样艰难。
他只能不断地对自己说,总比受训那会儿被那个吃完就走的混蛋扔在排污管里时要强些。
火越来越大,烟气下沉,辛宁开始觉得胸闷头晕,灼烫的感觉似乎已经舔舐上来。
狭小的门缝里透进来几丝微凉的风。
辛宁贪婪地呼吸一口,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接近门边。
他靠着门框支撑起一点身体,然后用头和肩膀不顾一切地撞击着那扇不算厚实的木门。
头上一阵阵闷痛,可能内出血了,脑子里像有四五辆火车在朝着不同的方向乱跑。
他不知道自己撞了多久,好像已经久到只能绝望的地步。
但也可能不过就几分钟,因为常识和理智告诉辛宁,如果时间太久,自己会死于烟气中毒。
一个声音在他混沌的脑海里对他说:要活下来!
辛宁只想更大声地骂回去。
然后他终于听到了有人破门而入的声音。
第17章A10
还是那幢绿荫白墙的廉价单身公寓。
走廊里有一队身穿防暴服的联邦探员正行动迅速地接近二楼靠左的一扇房门。
领头的黑西装做了个手势,在他身后手持警用冲门器的探员上前猛地一下撞开了房门。
“联邦特工!”一组探员高叫着冲了进去,枪口互相掩护着指向室内的各个角落。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人。
窗开着,外层的窗帘挂在两边,内层的白纱在微风吹拂下轻轻飘荡。
靠窗的小圆桌上放着一个玻璃花瓶,里头还插着一支挂着露水的黄玫瑰。
卫生间里传来潺潺水声。
有人用枪口顶开门,又挑开浴缸上的浴帘,里面同样空无一人。
盥洗台上方的镜子上用紫红色的唇膏潦草地涂抹了一行字。
“梁,你来看看这个。”黑西装冲身后叫了一声,“节约用水?什么意思?”
“变态的黑色幽默,别理他。”一个瘦高个子的便衣亚裔青年走到卫生间门口。
“SHIT!”黑西装愤愤地骂了一句,不过转身时还是顺手关掉了水龙头。
“头儿,人跑了。”瘦高青年走开几步对着肩头的通讯器汇报。
“梁炯,先彻底搜查一下。”通讯器那头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是个女人。
“我觉得留下什么痕迹的可能性不大。”梁炯的目光扫过晨光下的窗台。
“理由?”那边淡淡地问。
“黄玫瑰是道歉的意思。”梁炯环视整洁的房间,“好像是为把这地方收拾得太干净了。”
“我们的杀手先生还真是个温柔有礼的好男人啊。”那边轻声失笑。
“我看他就是个强奸纵火犯。”梁炯皱眉反驳,“而且很变态。”
“好了,案子在州警那边,你知道对付那些官僚我们需要什么东西。”那边说。
“是,头儿。”梁炯结束通话,接过身边同事递过来的手套,对黑西装说,“杰克,头儿要求彻底搜查。任何东西,指纹、毛发、皮屑、体液、血迹、织物纤维,只要能找到的都全部收集起来送回去化验。入住登记时用的证件号码也查一下,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是一条线索。”
“这种地方一天可能换几拨住客,我打赌能从床缝里摸出一大把颜色长短品质各异的阴毛。”杰克苦笑着摇摇头,“就这么送过去,实验室的那帮家伙会把我们的骨髓都敲出来吸干净的。”
“有什么办法。”梁炯已经蹲下来仔细地察看床单,“州警要物证才肯移交案件。”
“你们俩负责浴室,注意梳子和刮胡刀。”杰克招呼手下开始分配工作。
在床单上一无所获的梁炯站起来,走到靠墙的桌边打开抽屉翻动几下。
电视机的遥控器从抽屉深处滑过来,落入他的视线。
遥控器上没有指纹,不过满是灰尘和污垢的按键里有一个似乎比其他的干净些。
梁炯打开电视机的电源,然后按下那个按键。
电视屏幕里跳出新闻频道滚动播出的当日时事新闻。
一个神情严肃的女主持人站在大学城附近的某幢公寓楼外,手执话筒正在向观众播报昨天夜里那起意外火灾的最新消息:“州消防部长办公室发言人刚刚宣布,昨夜在此发生的火灾很有可能是一起故意纵火事件。在火灾中受伤的华人男子目前正于阿尔弗莱德王子医院接受治疗,据有关方面提供的消息称,病人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没有生命危险,具体起火原因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室内各处忙碌着的探员们都停下来转身看着电视。
梁炯“啪”的一声关了电源,扭头走开。
两百公里外的海边小镇上,苏闲正坐在街边的咖啡馆里悠闲地喝着咖啡。
更远的地方,向北沿着海岸线直上,段郋轻轻地敲了敲陆衡会计师事务所的玻璃门。
“坐吧。”陆衡从一堆税务资料上抬起头,对段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来拿税单。”段郋带上门,轻松地坐下。
“你那个很快,我马上就好。”陆衡还在一堆数字中努力奋斗。
“我下午要去那边,你帮我把蛋糕给曼妮带回去吧。”段郋把一个纸盒放到桌上。
“今天你太太生日,你还去哪儿?”陆衡停下笔,抬头看着段郋。
“工作嘛,没办法。”段郋耸肩笑笑,“别忘了啊,再带束花,要香槟玫瑰。”
陆衡没接话,他默默起身走到办公室的玻璃隔墙边朝外看了一眼,把百叶窗阖上,然后走过来伸手到桌面下打开了屏蔽器,这才又坐回到靠背椅上,双手支住下巴凝神看着段郋。段郋神色坦然地就任他这么看着,自己伸手拿起陆衡桌头的微型橄榄球,一下一下抛起来又接住。
“那边的事,介入的人越少越好,你去干什么?”陆衡终于开口问。
“小陆,这话你不该问。”段郋严肃起来。
“是辛宁?”陆衡眼里涌起一股怒气,“苏闲他疯啦?”
“小陆,你得记住,”段郋一把按住陆衡伸向电话的手,“辛宁一直没有通过评估。”
“那现在这也算是评估?”陆衡怒极反笑,“评估他是不是能躲过来自同志的冷枪?”
“我们是军人,”段郋语调平和地低声说,“虽然我们现在不穿军装,不佩军衔,只有一个含义模糊的代号,可我们始终都是军人。小陆,我从来都没为自己这个清道夫的身份感到有什么尴尬。而且你也不要太低估了辛宁,他可是经过头儿特别加料训练的,我记得他的各科目综合成绩当时是你们当中最好的吧。有功夫担心他,你还不如帮我想想回头怎么跟曼妮解释这个事,早说好了今年要陪她一起过生日的。”
“我才不帮你想招儿骗嫂子哪。”陆衡收回手,重又埋头到数字里。
“反正交给你了。”段郋站起来就走。
门打开又关上,陆衡渐渐的还是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走到窗口望着外面。
都市林立的高楼背后,天色很蓝,有几丝云沾染着远空。
第18章B10
医院走廊显得整洁又忙碌。
值班护士推着药品车来到一间病房前,门口守卫的警察走过来做例行检查。
“这是什么?”警察拿起一个玻璃瓶看着上面的标签。
“镇定剂。”值班护士核对了一下手边的药品清单。
“一会儿调查官要来,不会影响询问吧?”警察回头朝病房看了一眼。
里面的那个青年一直眼望着窗外很安静地躺着,无声无息,安静得有些让人心酸。
“这是医生的处方。”值班护士爱莫能助地耸耸肩。
警察放下药瓶挥手放行,值班护士把药品车推进病房,手脚麻利地替病人更换了输液袋。
“感觉怎么样?”他走过来掀开辛宁身上的薄毯,往他腋窝里塞了一支体温计。
辛宁没有回答,只是看了护士一眼就茫然而漫无目的地移开了目光,显得全无与人交谈的欲望。
百叶窗里泄入的阳光一条条地洒落在房间的角落里,金发的值班护士穿着浅蓝色制服的身影就在沿着光线飞舞的细碎烟尘中来回移动。护士戴上乳胶手套,开始翻拨辛宁的眼皮,又掰开辛宁的嘴观察了一下舌苔。他的手在辛宁眼前晃动,辛宁皱眉咬紧嘴唇,无声地露出了抗拒更多接触的表情。护士停下来安抚地笑了笑,然后又继续他的工作,直到做完所有例行检查,取出体温计,再次查看了一下输液管的速度。
“好好休息,睡眠是最好的治疗方法。”护士扯掉手套,拿过一个纸板夹填写查房记录。
辛宁默默地拉起毯子背过身去,把自己蜷缩着的身体整个包裹住。
值班护士微笑着离开病房,推车和脚步声远去。
缩在病床上的辛宁突然掀开毯子拽着输液架冲进卫生间。
里面很快传出了呕吐的声音。
门口的警察有些同情地摇摇头,继续低头看报纸。
辛宁飞快地揭掉手背上的胶布,拧开水龙头,把手伸到水流下不停冲洗。
输液针的针头并没有扎入静脉中,只是贴在胶布上,针头顶端塞着个小小的棉花球。
一些药水透过棉花球沾到了他的皮肤上,辛宁低头注视着水流下自己的手。
针头被他小心翼翼地拆了下来,输液管在液流的作用下像蛇一样地弹跳扭动着,喷甩到水池里。
卫生间里传来一声闷响,门外的警察扔下报纸冲进来。
半敞的门里,辛宁紧闭着双眼栽倒在地上。急促的水流漫出盆沿,洒得到处都是。
值班护士推着药品车穿过走廊走进休息室,几分钟以后换好衣服出来。
“杰克,下班了?”问讯处的姑娘抬头跟他打招呼。
“需要人手的时候让代理公司找我。”杰克笑着做了打电话的手势。
“好的,这几天都缺人手。”问讯处的姑娘冲着那个已经跨出门外的人挥手。
杰克走到停车场,钻进一辆不太起眼的丰田旅行车。
“怎么样?”梁炯从驾驶座上回过头来问。
“一切顺利。”杰克摘下头上的假发套扔到一边。
“后座上有咖啡和汉堡。”梁炯点点头,转头继续监视对面的医院大楼。
“那小子看上去很嫩。”杰克揭开盖子先灌了一大口咖啡,“也许真不是干这行的。我把手伸到他面前好几次,他都没什么反应,就是那种受了刺激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就说,老板怎么这次让我而不是你去干这个哪。梁,你见过护士有这么粗糙的手吗?有茧子,还有刀疤。根本就是明摆着告诉人家,这是来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