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扶着桌沿站着,脸色近乎铁青。他呆站了好一会儿,殿阁里气氛异常低迷,平姚在这极为迫人的严肃下都忍不住双股战战。
半响,他扣御案的手缓缓松开,惊怒的神色在他眼中交织,不知想到什么,他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动人的笑。
随后他一扬手打翻案上的奏折无数,怒极了呵斥:“朕等了这么长时间就等到这个结果?你们是猪脑子吗?!朕要你们把他带到紫宸殿,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朕要见他,朕现在就要见他!”
蒋芸连连叩头道:“奴婢们知错了,奴婢们一定把相爷请来!”
“等一下!”燕帝坐回靠椅上,深深吸了口气,才道,“现在不用了,等晚些麟德殿宴请百官时,传他过来见朕——你们记着这是圣旨!”
燕帝合了双目,将所有暴虐翻腾的情绪一一掩在眼睫之后,只是扶在椅把上皎洁如玉的手青筋暴起,看得出他内心依然不止的怒火。
严淑君引着慕容辉往暖阁里走,一面忍不住劝道:“相爷也该收敛下脾气了,圣上耐性有限,你要是再这般,圣上可就在真的生气了。”
慕容辉掸了掸落在肩头的雪花,他将外边披的赭红的大氅脱了下来递给严淑君,唇齿一动,却没有出声。
严淑君接过大氅,从旁边拿了个早就备好的热乎的手炉给他,忍不住最后道:“圣上是真的知错了,每天夜里都想着你的,所以,相爷还是原谅圣上吧。”
慕容辉听着好笑,反问:“你怎么知道他每天夜里想着我?难不成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严淑君拿眼睛瞪他,瞧了瞧内阁,才低声说:“圣上今天中午还唱凤求凰呢,蒋总管说了,圣上是要唱给相爷听的。”
慕容辉原本还不乐意来,听严淑君这样说心中不由甜了几分,低眉笑道:“要是等会儿他真的唱凤求凰,那就索性原谅他也不是不可以。”
抬眼见严淑君曲着指节划一划脸,还瞅着自己直乐,他顿时觉得双颊如火一般滚烫起来。
严淑君抿着唇忍了笑意,“相爷快进去吧,圣上遣散了人在里头等了多时了,一会儿再不见相爷怕是又要恼。”
慕容辉也不再耽搁,径自走了进去。
等掀过重重一道挡风的帘,主只觉得里面暖意四射,只是百凰九枝烛台只点了一架,屋中光线不太明亮。
燕帝坐在床边,衣衫有些……单薄。
燕帝向他投来阴恻恻的目光。
慕容辉连行礼都没有,直接就想转身。
“慕容子熙你给朕站住!”燕帝先发制人地大跨步走过来,趁着慕容辉还在惊疑状态内,一把揽过他的腰锁在自己怀中,他仗着自己比慕容辉高的优势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双漂亮道极致的双眸。
“哐当”的一声,手炉倒着飞了出去,在墙角发出一声散落的哀鸣。
而慕容辉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已经被吃了一口又一口,燕帝扯开他的衣襟,手滑进去,握住让人脆弱得来不及反抗的部位。
“朕这次不会再让你逃!”伴着这句坚定决绝的话语,燕帝将他推到床榻上,压着他挣扎不已的四肢,即使在艰难也一样硬顶了进去。
接着,是一次比一次力度更大的抽插。
身体如同被撕裂,惨叫却终结在喉咙里。
第三十二章:一步错(下)
清脆的巴掌声还在空气里余韵未消,无论是随侍在侧的蒋庆等人还是太医都摆出各式各样神游天外的表情来。
——我们没看见啊!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啊!丞相把皇帝给打了的事情我们不知道啊啊啊啊!!!
脸上挂起红印的某皇帝却笑嘻嘻地握住那只没来得及落下去的手,随后堂而皇之地含住食指,眼角微挑,笑意斐然。
慕容辉被他昨晚的行径气得一佛升天而佛出世,可手指上传来的湿润和黏腻却让他脸色走人绯红成一片。
而且……在这么些人面前,就算不是外人,也很,丢脸的好不好!
慕容辉轻咳了一声,低斥道:“松手!”
燕帝放过他的手,唇角却贴上了他的手腕,还顺着侧边向手臂上方一直厮磨。
就像被燕帝的眼神看上一看就会浑身酥麻一般,燕帝才触到他的肌肤,他已经感觉到整条手臂都开始泛麻。
“放手!”脸红心跳声音软,身体严重的不适让他不敢动弹。
燕帝最后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低沉愉悦的笑道:“以子熙你的武功,难道还不足以让朕放手吗?”
顿了顿,又道:“还有昨天晚上,子熙要是反抗,朕怕是连子熙的头发丝都碰不着。”俯身压在他身体上方,露出一排白牙,笑得十分欠扁,“子熙子熙,你怎么不反抗呢?”
“你!”慕容辉一激动,才动了一下,冷不防牵扯了腰部肌肉,直接酸疼地诶哟出声,燕帝忙扶住他,带着几分得意的道:“小心点。”
慕容辉甩开他的手,别过脸冷冷道:“你得意了是不是,你很得意是不是,你!”他骂不下去,燕帝说得不错,昨夜自己虽然很想推开对自己近乎强暴的燕帝,却又怕伤到燕帝,况且那人拥抱着自己时候流露出的狂喜和痛楚,那样的光芒刺痛着自己的眼。
那一刻,他才明白,这三个月里,心痛思念的不止只有自己一个。
只是不料,这样一纵容,害得自己次日连床都起不了。
看床单上的血渍,天知道这人做了几次?!
燕帝看他侧脸脸颊如晕红霞,艳若桃李,怕把他逼急了也就不再打趣,起身问了太医诊断的结果。
太医坦然自若地开了药——主要是治疗那里创伤的药,写了医嘱,特别叮嘱药膏要每天涂抹,但是在伤口愈合之前不能行房事,饮食要以清淡为主等等。
燕帝听到药膏要每天涂抹的时候还很开心,可听到后来要禁欲,直接就把脸拉了下来,趁着慕容辉没看到,悄悄低声问:“半个月是不是太久了?就没有快一点的方法?”
太医很正经地规劝:“圣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燕帝俊美的脸抽了。
严淑君被打发去拿药了,因时值正午,蒋庆让人端了饭菜到离间来,燕帝扶慕容辉起来,端起碗里熬得色泽晶莹看着样子十分可口的乳鸽粥过来,亲自拿了调羹要喂慕容辉。
慕容辉推了他一把,“我自己来就行了。”
燕帝吹凉了粥,又试了试温度,坚持递到他唇边,“方才太医都说了是朕自作自受,朕这是在给子熙你赔罪。”
见推拒不下,慕容辉只得喝了。
燕帝看他唇上粘着颗饭粒,伸出食指刮下,然后含进自己唇中。
慕容辉愣愣看着他的如白玉一般的手唆进淡绯色红唇中的样子,没来由的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心中大骂自己魔障。正垂下头调整气息却不防下颔被那跟湿润着的食指抬了起来,他一抬眼,跌进对方深沉如海的温柔眼波里。
随后后脑勺被撑在掌中,他被迫仰起头,双唇被咬住。
燕帝的吻像是陈年酿造的女儿红,拥有让人沉醉的醇厚香味,慕容辉浅尝辄止都会为之痴迷,偏偏每次这人都要深深挑动,吻到深处,如何让他不一醉不醒。
情不自禁地深陷在亲吻的温柔漩涡里,他们二人唇齿相交忘情不能自已,很快便已是衣衫凌乱眼神迷蒙。
蒋庆早就有眼力的退出去,蒋芸急匆匆闯进来,冷不丁撞见这一副场景,赶忙把头低下去退到一边。
慕容辉勉强保持着清醒,他推了推正隔着自己单薄亵衣挑逗自己胸前的燕帝,气若游丝地道:“有人……有事……”
燕帝忽的想起太医的叮嘱,便只得悻悻收了口,起身整了整衣衫,对蒋芸喊道:“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这小黄门急促的脚步声隔着老远就听到了。
蒋芸躬身出来,悄悄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喝粥的慕容辉,又抬眼看了一眼燕帝。
燕帝会意地轻咳了一声,对慕容辉说:“朕有些事去处理一下,一会儿再来看你。”
慕容辉含着粥,也没有应答在,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燕帝随蒋芸出去了,室内空空只剩下他一人,慕容辉放下手中的碗,口中的粥还没有咽下他就觉得一股酸气从胃中泛起,在腹中翻腾不已,他强把这口粥咽了下去便再也吃不下。
他如何不知道,燕帝是去见谁,能让燕帝这般避开自己的,除了那个怀有龙子的蔡婕妤还能有谁?
轻轻靠回床头,深深吸气再缓缓吐气,纵使心中早有准备,可慕容辉还是抵消不了心中的那一点酸楚。
一面告诉着自己不要在意的同时,他倏忽想起一件事来,注意力立即被这件事转移过去。
等燕帝回来,还没来得及抱怨他怎么才吃这么一点时,慕容辉突然说:“圣上,过几日我想告几天假出城一趟。”
燕帝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以后笑道:“朕让你在家赋闲三个月你还没歇够?还想干什么去?你想累死朕不成?”
慕容辉冷哼道:“微臣是奉旨在家闭门思过,再说,圣旨上可是说了,微臣六个月的俸禄都要扣,未来三个月,微臣还是要给圣上白干的。”
燕帝拉了他的手过来,低低笑道:“那只不过做个样子,朕哪里敢委屈你,不过是六个月的俸禄,你若是觉得委屈,朕把内府打开,你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慕容辉斜睨了燕帝一眼,看他那副认命认栽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弯了嘴角道:“若是微臣要圣上嗯?”
燕帝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深情道:“朕这颗心本来就是你的。”
慕容辉本来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怕自己神色尴尬遂转回话题:“我过几天想回一趟师门,都出来一两年了,武林盟就在城郊也没回去过,师父不说不代表他不在意的。再说,这又是逢年过节,我这些日子出了多少事,他一定很担心我。”
燕帝虽不舍,却也不得不舍,想了想,又道:“不如朕和你一起去拜访?子熙的师父便是朕的师父。”
慕容辉瞪他一眼:“你去?九五之尊降临,别把师父给吓着了!”
“那朕化名去不就行了,再说了,你不说,你师父怎么会知道?”
慕容辉又瞪他:“你以为我师父是瞎子,你什么气度他看不出来?”
“诶……”燕帝没奈何地一叹,极为不舍地叮嘱,“那早去早回,朕在公主府等你。”
七日后,就算燕帝在死皮赖脸地拖着自己慕容辉也知道在不能上当,整理了些衣物,又带上一车的礼物,由旺财赶车往京城郊外的武林盟山庄而去。
等到了武林盟,早有等候好的弟子接见他,并领着旺财到马厩,把一车礼物都卸载了搬上山庄。
等旺财走了,慕容辉一改脸上的悠闲神色对那弟子道:“马匹准备好了吗?”
那弟子点了点头,从门后面牵出一匹枣红色、高大健硕的马儿来,将马缰递给慕容辉:“公子放心,这马是盟主亲自挑选的,是凉州种和突厥马的配种,日行几百里是没有问题的。”
慕容辉骑上马走了两圈,满意地颔首,对那弟子一抱拳:“多谢了!”
随即扬鞭,策马远去了。
没了并肩躺在床上一起赖床的人,燕帝往往起得早些,因是过年倒也没有早朝上,只是批一批奏折。
不过望着奏折上的字,怀念着怀中似乎还残留那人的温暖,脑中便不由浮想联翩。
蒋庆看了一眼天子脸上的痴迷表情,实在废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心中那种想要拿镜子过来给皇帝照照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的冲动给抑制下去。
不由低声和干儿子嘀咕:“丞相才走了两个时辰都不到圣上就这样,再往下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蒋芸笑道:“我就不知圣上是怎么熬过前头那三个月的,真真连一面都没见着,真是奇迹了。”
蒋庆叹息着摇头:“这就叫做上瘾。”
传说西方有一种毒药叫做阿芙蓉,轻微吸食可以阵痛,但是有极大的致幻性,吸食多了会上瘾,还会让人产生幻觉让人欲罢不能。
那种毒药极其珍贵,要价很高,也曾有人想要戒掉,可要是戒不成功,便会陷入更深沉的毒瘾里。
陷入爱情里的人,就像吸食了阿芙蓉,片刻离别就会牵肠挂肚,寤寐辗转。要不诗词里怎么说玲珑色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呢。
他们正说着,燕帝忽然道:“蒋庆。”
蒋庆忙回过身去,低声问:“圣上,唤奴婢何事?”
燕帝一脸兴致勃勃的道:“去取个琵琶来。”
蒋庆一时没反应过来——琵琶?
燕帝瞪了他一眼:“去啊,去宜春宫,挑个好的来。”
说完,也不过底下人怎么看,又笑得一脸白痴相。
皇帝要的东西哪有拿不到的,不过一刻钟,一个漆木做底白玉为饰的琵琶便送到了。
燕帝拿在手中,感觉材质不错,不由问:“这是谁的琵琶?”
蒋芸抹了一脑门子累出来的汗,答道:“回圣上,是平姚姑娘的。”
“平姚?”可怜的歌伎就这样在燕帝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就在没印象了。
弹琵琶是极为久远的记忆,燕帝记不清是几年前,只记得,那时候,有慕容辉的琴音和自己相和。
还记得,那时候他们最喜欢合奏的,除了一首宸妃喜欢的绿腰以外,便是子衿了。
抱着琵琶走开御案,选了张矮榻坐着,左手扶住琵琶头部弦槽处,右手不过是想试一下音,指尖才轻触子弦,便听“嘣”的一声,四弦竟然尽断!
第三十三章:步步错(上)
燕帝自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手指怕是连一点伤都没有受过,此刻琴弦一断,即便当即松了手,也难免被琴弦锋利划过。
蒋庆忙上前查探,之间燕帝的手指上被划了好几道,伤口正往外渗血,殷红血珠衬得如玉的肌肤分外晶莹。慌得大总管立刻叫人传太医。
燕帝虽然觉得疼,倒也没有那般娇气,嘶了口气道:“无事,不过是划破个手指,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不是第一次被划破手指,想起上一次还是自己偷偷潜进公主府去见慕容辉时死活要慕容辉给自己下面吃,自己在厨房打下手,还没切什么就二愣似的把手指往刀锋下一递,顿时血流,吓得慕容辉脸都白,然后一着急把自己流着血的手指塞进嘴里。
遥想着慕容辉含着自己手指满脸心疼的样子,某皇帝傻呵呵的也把手指放进嘴里——不过他这回伤的不是一根手指,一根塞进去了,其他几根还滴答着血,尤其他脸上还挂着傻缺的表情,不止是总管大人,在旁边围观都宫人都脸色僵掉了。
太医给燕帝包扎伤口的时候,蒋庆问燕帝准备如何处置那个设机关暗中谋害圣驾的歌伎。
燕帝想了想,道:“那个叫平姚的歌伎不是前些天来给朕弹过曲子么,是谁举荐的她来着。”燕帝选择性失魂症,不仅把歌伎忘了,连蔡婕妤都忘得一干二净。
蒋庆还没回答,严淑君便走进来屈身禀报:“圣上,蔡婕妤在外求见。”
燕帝恍然了一下:“喔,朕想起来了,是她举荐的。”
殿外忽然传来女子嘶声大叫的声音:“你们不让我进去向圣上请罪,我就撞死在这里。”
紧接着便是宫人们齐声劝道:“小主小心身子!”
燕帝用那只没伤着的手抚了额,皱着眉叹息了一声,“你去宣她进来吧,半点耐性都没有,朕有说不让她进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