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once lost遗落在列宁格勒的爱 上——clairekang
clairekang  发于:2012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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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吧,那是他主人的琴。”

“嗯。”

伊戈尔继续修着琴,小心翼翼地,和他五大三粗的形象极不相符合。保罗坐在一旁有些不自在,主动找话道:“哪几把已经校好了?我来拉拉吧。”

伊戈尔没有理他,保罗脸上的笑僵硬了一下,随后,他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他探身拿过一把看着已经弄好了的琴,伊戈尔却突然大吼道:“那把不行,那把琴桥没有调好!”

保罗赶紧缩回手,伊戈尔叹一口气,利索地拿过脚边一支琴,随手递给保罗:“这把,玩这把,那边的不要动。”

保罗吞吞口水,将琴放去一边,默默地站了起来。伊戈尔呆在他脚边,兀自埋头修理着,不过嘴上说:“你帮我调一下弦。”

保罗俯身拿起琴,抬弓调起了弦。他尽量压低声响,生怕吵醒旁边的住户。伊戈尔奚落他:“你没吃饭么?”保罗皱眉提醒他:“你好不容易才被获准进入这个国家,你别总是吵吵闹闹惹事。”

“我生在这里,我怎么不能进来?”伊戈尔反而加高了音量:“它杀了我全家,该小心的是它不是我!”

保罗赶紧提醒他:“小声点!”

伊戈尔还想顶几句,随即觉得没意思,白了保罗一眼,埋头继续折腾起来。保罗拉了几下,琴发出古怪的声音,保罗愣了几秒,无奈道:“是太小声了,根本没办法调。”随后他加大了点音量,缓慢地拉了起来,还好,隔壁也没什么动静,没人前来抱怨。

“你折指了,”伊戈尔并没有看保罗拉琴,但却能从音色里听出问题所在:“不能折指,你想想古斯塔夫拉琴,想他手指的动作。”

保罗认真注意自己的手指,他拉了首练习曲,然后放下弓说:“我要是能像古斯塔夫那样,我就不在这里了。”

“你也可以拉成他那样,但是不能折指,折指减慢速度,也降低力量。”

保罗摆弄手指的形状,口中说:“我真的觉得你比他好,总之这是我的意见,你可以说我什么都不懂,但我更喜欢你的演奏。”

伊戈尔笑了笑,认真做手中事。

“你今年真的不准备演奏了?”

“太忙,也太累,演奏是件累人的事。有法蒂玛一起还好点,一个人算了。”

保罗眨眨眼睛,没落地转头看去了一边,伊戈尔冷漠地回头看了眼保罗,继续道:“我总得有个人帮我伴奏,也要有人帮我安排行程。”两人都静了阵,伊戈尔窸窸窣窣地折腾了阵,继续道:“她身体不好,我也没办法,总不能抱病登台,昏了怎么办?”

保罗坐去伊戈尔身边:“依旧没有好转么?”

“我妈当年癌症,死时是痛死的,”伊戈尔就像说别人的妈一样轻松:“现在她也癌症,你说怎么弹琴?”

保罗接不下去这个话题,伊戈尔说:“她居然还想生孩子,疯了不成。”

“她只是希望能和你共同拥有一件东西,”保罗认真提醒伊戈尔:“我也希望和你共同拥有什么。我反而理解她,因为我们爱着同一个人。”

伊戈尔“嘿嘿”笑了两声:“那你给我生个孩子。”

保罗气愤道:“我和你说正事。我希望像法蒂玛夫人那样陪伴你演出,我不会弹钢琴,更没有法蒂玛小姐的出身和知识,但我会努力帮助你。两个人在一起,什么困难不能克服,这是你带着我离开时说的,对不对。”保罗将脸靠上伊戈尔肩头:“你的才华不能浪费了,之前是因为您父亲和法蒂玛小姐的病而不得不去挣钱,可是现在我们也有一定的钱为他们治病了,你可以重新开始演出了。”

“我会考虑演出的事,”伊戈尔抬起手,拍拍保罗放在他肩上的手:“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把眼前这批琴弄走吧!”

保罗开心地笑了,他帮助伊戈尔上琴弦,并聊道:“你多久把琴给佩佩的?他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那是我哥的琴,让他保管也好。”伊戈尔再次看看保罗:“没关系,真要演出,我用什么琴都可以练,难道我现在的琴不好?”

“只要你愿意练习,当然什么琴可以,”保罗微笑道:“佩佩一定很开心,他只是不好意思在你面前表现出来而已,其实,他和伊芙王子不光是主仆关系,是吧……失去了另一半,他要怎么活下去呢?”保罗将心比心地体会着佩佩的感受:“如果失去你,我要怎么活下去呢,我的生活里面只有你。”

伊戈尔冷笑一声:“当时离开的人可是你。”

“我不是回来了么。”

“那是在我答应你会继续演出之后,”伊戈尔放下手中事:“我答应你会继续演出,之后,你才回来。我就不明白了,跟着我演出,和跟着我卖琴,有这么大不同?反正两个人都在一起。”

“本来没什么不同,可是你变了。”保罗温柔地看着伊戈尔:“没从商前,你骄傲而特别,可是从商之后,你变得圆滑世故,一点儿也不像从前的你了,你和大家一样了。以前你从不屑与你看不惯的人说话,现在你见了人说人话,见了鬼说鬼话,谎话连篇,大言不惭。”

“都只是说说而已,说说;语言不值钱,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说着你也就真的这样了,在这样的环境里,你逐渐就和你身边的人一样了。钱真的不是好东西。我看着你一天一天地变,我比谁都着急。而且你还是在带着我离家出走之后变成这样的,让我觉得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现在每天都在用金钱衡量艺术,用那些易朽的标准衡量不朽,你自己察觉不到么?”

伊戈尔鼓着腮帮子,保罗觉得这次对方是真心在听了,连忙再接再厉:“你看看你现在每天都做什么,除了赚钱还是赚钱,除了骗人还是骗人。你结识的那些人真的会对你的艺术修养和理解有帮助么,他们真的能加深你对作品的理解么,你的琴技也荒废了……在这样下去你就没有归途了,你看看古斯塔夫王子,他除了拉琴和指挥之外不做任何事,他的世界多么单纯,里面只有高尚地艺术和知识……”

“他家有钱!”伊戈尔突然顶回了保罗,虽有些底气不足但脸却也涨红了:“他爸生病了有钱看病,他老婆生孩子时十个医生围着,你看看哪天他没钱了他还像不像现在这样。你倒是告诉我,古斯塔夫除了懂得拉琴和指挥之外,他倒还会点什么,万一国家灭亡了,像大公他家那样了,他能不能养活全家……”伊戈尔爆发了:“还生四个孩子……我一个孩子生不出他倒生四个,万一革命了把他关去西伯利亚,他有能力养活他全家么,还不是像我爸一样,老婆和三个孩子全部饿死。你看看我爸,我爸就是古斯塔夫落魄版本,生下来就只懂拉琴,风光的时候,由奥列格前大公亲自到场为他鲜花,结果被流放去西伯利亚后,连柴都劈不来,走路都走不稳。反而人家尼古拉大公和奥列格前大公,家里做皇帝时活得不错,国家灭亡了还是活得很好,这才是真本事。保罗,艺术这玩意是没事才能碰的,忙着糊口的人碰不起。艺术是一无是处的,我现在可消受不起。”

保罗无法顶撞伊戈尔,或许伊戈尔是对的,可是任谁听见伊戈尔拉琴都会觉得他存在的地方应是音乐厅而非拍卖场,这也是上天注定的。保罗还靠在伊戈尔肩头,不过这时伊戈尔也将重量压上了保罗这头,所以他们是互相靠着的。沉默了很久很久,伊戈尔说:“如果我有古斯塔夫的背景,我也会拉琴。可是父亲病着,法蒂玛也病着,我得先给他们治病。”

“他们不理解你,他们不知道你是为了所爱的人而舍弃艺术,他们以为你是被钱蒙蔽了头脑,被……被我迷昏了头。你需要和您父亲好好谈一次,要不我们回去吧,回去见见您父亲,这次我们两人一起回去,这次我也不会躲在教堂等你来接我了。”

“等我卖了这批琴,再凑一点钱。我现在担心法蒂玛。”伊戈尔不断抓他的刨花头:“有时我又想,有钱或许也救不了命,我哥不也死了么,一万美元一支的针每天打,还不是死了。”

保罗知道伊戈尔担心家人的病,他安慰伊戈尔:“总比没钱好。”

“下午你陪我去个地方,又有一家人要逃离这个国家了,我们去看看。这个混账国家,搞得多少家庭家破人亡,看着吧,他的人民全都会离开它。可恶,也不知道大公他们最近怎么样。”

保罗开心地点点头:“我们一起去。只要两个人一起,什么困难都能解决。”

——咔嚓——

(1)Daniel Pepe, age 18,backstage at monte-carlos circus festival, along with his 3 partners.

佩佩(十八岁),与其他三名搭档一起摄于蒙特卡洛杂技节后台。他们四人均是由伊芙王子一手资助培养出来的杂技演员,曾一度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出众地杂技四新星。四人里面,目前佩佩修养中,卡尔洛斯成为独立杂技演员受聘于各个杂技团,梅尔继续留在蒙特卡洛杂技团演出,卡尔成为了西班牙国立杂技学院的驯兽师。

(2)Danile Pepe, age 18,close face portrait by photographer Anuos.

佩佩(十八岁),面部特写。(著名人物摄影师阿诺斯作品)

(3)Nicolas Olegovich Gagarin, age 18, close face portrait by photographer Anuos (21 years early)

尼古拉 加加林(十八岁),面部特写(著名人物摄影师阿诺斯作品)

第十一章

到达对方家时对方已等在了门口,男主人走上前说:“没想到我竟能见到莱尔琴科先生的公子,实在是太荣幸了。”对方引着伊戈尔去了书房,这是一件陈旧却宽阔的书房,内部屋顶雕花精细,水晶灯巨大无比,伊戈尔打量着房屋内布局,由衷赞叹道:“十八世纪法式建筑,这栋房屋很有历史,先生,您真的要搬走么?”

男主人露出一副舍不得的表情:“没办法,现在形势不好,我希望孩子们在更稳定的环境中成长。说不定呢,以后我们又会回来。毕竟我们也只是暂时搬去国外,看看这里到底会怎样,等到局势明朗了,我还是想回来。”

“冒昧,请问您的职业是?”

“我是军人,”男主人再次憨厚地笑了:“罢,以前是军人,因为一些事情,我主动辞去了军内的职务。”

伊戈尔不再多问,他接过对方递来的琴盒,打开来一看,轻呼道:“这把阿玛迪竟能保存得如此好?”

“说来惭愧,是家父的收藏,家父五音不全,却无比喜爱古典音乐,更是……更是,”对方再次憨厚地笑了:“更是莱尔琴科先生的琴迷,每场音乐会必到。”

“亲爱的,”夫人由门口探进头来:“刚刚来电说执意要来看琴的那位先生现在正在咱们家门口,他无论如何想看看琴……”

男主人微微皱起眉毛,转动眼珠看看莱尔琴科,再看回太太,意思是我已经准备把琴卖给这位先生了,况且对方人都在你面前了,你如何能说这些话?伊戈尔看着局势有些尴尬,忙开口道:“还有另一位琴迷么?不错,真不错。”

“是个男人,今天早晨突然打电话询问我们是否有琴要卖,我们已经告诉他琴已经找到买家了,可是他执意来看琴……”

“并说他能出更高的价钱,是不是?”伊戈尔帮对方接下话来:“没关系让他进来,我和同行从来是朋友,让他进来,我还能再交几个朋友。”

男主人很是为难,伊戈尔笑着走去夫人面前,俯身吻了吻夫人的手说:“别为难夫人了,况且他出的价格,说不定我也能出呢。”

夫人引着那人上来了,伊戈尔和保罗一看不禁大笑起来,伊戈尔大跨步走去对方面前,拍着对方肩膀说:“伊万诺夫,我就知道是你。”

“小莱尔琴科,”伊万诺夫五十岁年纪,全白的头发,胡子剃得干干净净,身形矫健腰板挺直,真是精神抖擞一个人:“你的胡子再长点我就认不出你啦。”

屋子里的人顿时都笑了,伊戈尔说:“你还能认不出我?三天两头见面,我长回猩猩你也认得啊。”伊戈尔带着对方走去书桌前:“你看,阿玛迪,保存得这样好。”

伊万诺夫眼珠子立刻弹了出来,他激动地扑去书桌上,鼻子尖挨着琴说:“这是……这是安德列 阿玛迪的作品!”他扯下伊戈尔的手套给自己戴上,双臂贯穿力量、可手指尖却又轻柔无比地托起小提琴:“这是……这是一五六零年之前的作品,你看这漆!你看这枫木的纹路!……你看这雕花!他后期作品没有这样精美了,啊,这是完美的观赏用小提琴,极具收藏价值。”

伊戈尔回头对男主人说:“这个国家,处处是宝藏,挖都挖不完。”

“先生,我不惜一切代价买下这把琴,”伊万诺夫激动地走去对方面前,不来个急刹车的话就直接把人家撞倒了:“这次我不是开玩笑,我真心喜欢上这把琴了。做这行四十年了,我从没看见保存这么完美的阿玛迪提琴,还是阿玛迪第一代的作品……不行,这琴我不卖,我自己留着,想想,每日起床,看着这样一把琴,该多么幸福!”他瞪着眼珠,抓住男主人的双肩说:“多少钱,你开个价。”

伊戈尔背地里真想揍这家伙两拳,他不断对着保罗挤眉弄眼,保罗焦急地向他做口型:“你说点话!”

哪知那位男主人先伊戈尔一步开了口,他对伊万诺夫说:“先生,我不开价钱卖琴,家父是老莱尔琴科的乐迷,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联系上小莱尔琴科先生。这把琴,实话说吧,我们就是打算送给老莱尔琴科先生做收藏的。”

伊戈尔和保罗大吃一惊,刚刚还是“卖”给自己不是么,怎么突然就变成“送”了?男主人镇定了下情绪,豪迈地说:“这把琴,已经和钱没有关系了,它是家父生前最爱的收藏品,这样的琴一定要找一位配得上他的主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立刻想到了老莱尔琴科先生。”

“可是老莱尔琴科已经病得不能拉琴了。”伊万诺夫说。

伊戈尔再次想上去揍这人,保罗也很生气,怒目瞪着伊万诺夫。男主人点点头说:“我知道先生身体不好,他老人家也八十出头了,减少演出是正常的事。可是,”男主人回头看看伊戈尔:“先生还有这样一位才华横溢地儿子,若先生不愿使用这把琴,小莱尔琴科先生也会的。”

伊戈尔马上走去书桌前;也不戴手套了,他拿起琴,再拿起弓,架去了自己肩膀上。举弓那一刹那他突然觉得这个感觉很恍惚,他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练琴了,这个动作都陌生了;他将琴夹在下颚,同时想,多久开始这个动作竟逐渐离自己而去了呢,他懂事开始,这个动作就陪伴着他呢。

他调了调弦,毕竟已是一百年不曾被碰的琴了,他调得不太顺利。他认真地站在窗边调琴,这时候,他已经忘记了身旁所有人。他仿佛回到了演出那阵,自己在休息室里独自做登台前的最后一次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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