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once lost遗落在列宁格勒的爱 中——clairekang
clairekang  发于:2012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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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戈尔被一些声响吵醒了,他由睡梦中睁开眼来,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声音。他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可他不知道如何回应。可是,可是,他其实已经在下午时分扭开了门锁,所以说他的心说不定又已知道要怎么回应了,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理所当然地,佩佩正要拿下门把上的饭桶时,发现门没有锁。佩佩开门进去了,里面一片漆黑,伊戈尔坐在书桌前伏案写着什么,屋内情况和他与保罗折腾李宾斯基时差不多。听见背后的响动声,伊戈尔回头,佩佩看见伊戈尔的眼袋很深,胡子脏乱不堪,头发更是朝三百六十度各个方向指。两人对视片刻,伊戈尔转身,埋回头继续创作,口中问:“为什么还来?”

“我担心您的身体。”

“我说过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佩佩赶紧放下新饭盒,要退出门外。伊戈尔起身道:“不用送饭,也不用管我死活。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来这里。”

“只是做为男仆也不可以么?”

伊戈尔结巴了一下下,这一下结巴露了他的底,他咬咬嘴唇,看着一边说:“回家做我哥的男仆吧,不要把我扯进来。我可能饿死,但还不想因此卖身做替身。”

“我能为您安排三餐,为您洗衣服,收拾房间。这样您才能更好地创作。”

“现在不用了。现在看着你我无法创作。你让我想起自己被玩弄了。”

“您太过粗暴,吓坏了我。”佩佩主动踏上前一步,熟练地收拾起了桌上的烂报纸;伊戈尔一把打开佩佩的手,佩佩蹲去地上将散落去地上的报纸拣起来,伊戈尔又一脚踹散了已落地的报纸。佩佩蹲着朝前探了两步,继续收拾踢得一团乱的报纸,伊戈尔突然被胸口一股力量激得头脑发热,他一脚踹去了佩佩脸上。佩佩跌落去地上,可爬起来之后,他继续去捡那几份报纸;伊戈尔喘息着看脚下的佩佩平静地收拾报纸,他再要踢也踢不下去了。佩佩埋头收拾地板上的垃圾,他低声说;“您的粗暴吓坏了我,自小就是王子一直爱护我,当时我吓得失去了理智,不由得喊出了王子的名字。”

“不用告诉我理由。”伊戈尔看着这间屋子,屋子是如此乱,自己竟没发现:“我没说你错,我只是说我们已经完了,没有任何理由。”

“那您更容易将我留做男仆了,”佩佩起身,想将一大堆罐头放入垃圾桶,可是垃圾桶也已满了,他只好将手中罐头放去地板上,转身收拾垃圾桶:“无论您认为我有没有错,我错了。请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

“没关系,”伊戈尔揉揉眼睛,露出些许倦意:“算了,就这样了,你走吧。”

佩佩将几袋垃圾拎起:“我明晚再过来。”

伊戈尔一步上前,一把打飞了佩佩手中的垃圾。前一秒中他还那样疲倦而温柔,现在却像疯牛一样火爆。他大吼一句:“叫你别来了!”

佩佩埋头看地板,稍稍皱起了眉头,露出内疚的神色。地板比刚刚还可怕,散落的意大利面铺成一张蜘蛛网,罐头里几天前的菠萝带着汁水一路滑去床底下之类的,佩佩只好蹲下地再次收拾起来。伊戈尔一把拎起佩佩的胳膊,要将佩佩甩出大门,他咬牙切齿地凑上佩佩的耳朵:“听不懂我说话是不是?让你离开,立刻离开,从我眼前消失,我的死活不需要你管。”

佩佩死命蹭着地板不出去,伊戈尔力气大过他,可是推到门口时,佩佩的手和脚有机会卡主门框了,这下伊戈尔是无论如何没法子将佩佩给彻底弄出自己房间。佩佩的手指关节青白并凸起,他死死抓住门框,眼中噙着泪水,牙齿咬着嘴唇不出声,默默抵抗着。佩佩的脸涨得通红,一副铁了心要留下的架势。伊戈尔和他在门口拔河了将近三分钟,到最后时,伊戈尔早是使上了吃奶的力气,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赶佩佩出去了。当两人最终因没力气而松开彼此时,伊戈尔眼睛瞪得像头牛,佩佩则泪流满面,又是委屈又是丢脸的样子,可他赶紧跑回屋内,继续收拾起了脏乱地地板。

伊戈尔放弃了,他气愤地站在一旁看佩佩收拾;佩佩像刚刚那样、沉默地收拾,中间这几分钟拔河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伊戈尔气喘吁吁地张着嘴,心有些软了,只好转过头看一边。可过了阵,想着佩佩可是把自己当傻子用,想佩佩居然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活在他自己设计的家家酒里,伊戈尔维萨利翁诺维奇只是一个洋娃娃,让佩佩换换衣服喂喂饭,以此满足佩佩他自己的梦……这下伊戈尔脑子又热了,怒气又上来了,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这样的情况真的无法继续下去了。所以他再次走去佩佩面前,拎住佩佩的胳膊,厉声道:“别收了,出去。”

佩佩不愿意,伊戈尔耐着性子再次说:“出去。”

伊戈尔说:“出去,你留下来也没用,我不会因为你做这些事而改变主意,我根本连感动都不会,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伊戈尔打开门,指指外面:“你也不要总是做别人的男仆,你不是会跳舞么,去做更高贵地职业。”

佩佩埋着头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可是爱情一顾面子就没了。”

“我不希望你为我收拾房间,”伊戈尔揉额头:“也不用陪着我,我习惯一个人,任何人都是我的负担。”

“谁不是在互相伤害中加深感情的呢,谁不是在痛苦中体会到爱呢。”佩佩支支吾吾:“我的这一次错误,我悔恨极了,它让我意识到了我对您的爱,它唤醒了我爱的能力。就凭这点,您不能原谅我一次么?”

佩佩已经没有了任何留下来的借口了,可他的脚像钉在地上一样,依旧不愿意挪动一步。伊戈尔猜到佩佩可能是没有台阶下,他缓和语气对佩佩说:“是我对不起你,你陪伴我这么长时间。”伊戈尔摸摸怀中,拿出自己的怀表:“这个留给你,当年我逃离西伯利亚时,需要和我的父亲短暂作别,”伊戈尔又揉揉眼睛:“奥列格大公留给我这个安慰我,”伊戈尔将怀表塞去佩佩手里:“我一直带在身上,我哥我都没给。”

佩佩愣愣地接下怀表,伊戈尔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出门框。

门关上了,伊戈尔很久之后才听见佩佩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回头看看屋内这片狼藉,摇了摇头。屋子当真乱得可以,水槽里是山高的盘子,垃圾桶旁边全是污渍,地板上更是什么都有,连擦鼻涕的纸都有一大片。伊戈尔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对自己说:“猪都不会住这间屋。”

想起猪,他立刻想到了佩佩家的小猪。佩佩在这里时这里又干净又明亮,每天会有鲜花水果,水槽旁的盘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也总是带着太阳的味道。见着对方时提不起兴致,不见了,此刻,伊戈尔又念起了佩佩的好。他悄悄走去窗前,拨开一点窗帘看楼下;他真的瞧见了佩佩的身影,那样瘦小高挑,穿着那样考究地衣服,这些衣服都是为自己穿的。

他不由得想到了佩佩没穿衣服的样子,想到了那只俏皮挺起的小肚皮。下一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要想到那个场面,他连忙喊停,可是不行,思维已经跨过去了——这怎么可能喊停呢,既然意识到了要喊停,当然会先意识到为什么要喊停不是么。他再次无奈地面对上了那句“伊芙”,于是他像自虐一般,有意将这句“伊芙”多听了几次;他的心情糟透了,低落,烦躁,毫无兴致,他提不起精神作任何事……他爱的能力再次消失了,激情也不知躲去了哪里。冷静了,他意识到佩佩刚才又在说谎:怎么可能是自己的粗鲁吓坏了他呢,这只不过是佩佩为了缓和过错而编出的另外一个谎言罢了。

伊戈尔转身回到书桌前,他拉开第二层抽屉,里面是撕得零零碎碎地曲谱,那是他和佩佩一起谱的谱子,用了两人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某一个夜晚,孤枕难眠,他脑中突然冒出了那句“伊芙”,一气之下,他将眼前的曲谱给撕了,撕了之后,怒气一过,他又俯身把纸屑都捡回了这个抽屉。这些曲谱拼不回去了,可他还是拣得很干净,比如刚才佩佩进来收拾地板时可是没有看见哪怕一张纸屑。伊戈尔看看纸屑,合上抽屉,继续谱新的曲谱,这一次的曲谱他不要任何人陪伴也要完成;伊戈尔莱尔琴科不再卖琴,不再怕寂寞,他要在贫穷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完成一部交响乐曲。

作者有话要说:(1)Nicolas, hiding in the dark,to watch his son training.

尼古拉,躲在暗处悄悄观看他的儿子训练。

(2)The Great Circus boy Daniel Pepe,photographed directly after he won the golden clown reward for the forth time,when he was merely 16.

杂技大师丹尼尔 佩佩在第四次荣获金小丑奖时拍摄的照片。

第四十九章

他独自一人艰难地创作着,没有了佩佩,之前的轻松快乐都没了,他的艺术之路再次动工于河泥之上。这些苦是熟悉的,是他所经历过并克服了的;他曾害怕再克服一次,可是现在他不怕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一个音符地挤,实在写不出来时,他就认真地练琴。他的创作进行得前所未有地慢,有佩佩陪伴时他一天能写几十页谱子,现在一天也就一页多,删了写,写了删,不过一旦定稿了的小节也不是那样糟糕。

四月的一个下午,家里没了任何食物,他裹着外套去附近买罐头,卖罐头的老人都看不下去了,担心道:“只吃这个不好。”

然而这个国家也无法给自己更多的食物,面包靠发,牛奶靠领,而他没有时间去排那样长的队。他曾试过去领牛奶,因为他记得佩佩说的话,吃得好心情就会好,心情好了,会影响创作。他排在大队伍里,前胸挤着前人的后背,后背顶着后人的前胸;人们因为无聊而开始前后挤,大家吆喝着随波逐流。人们塞得是那样紧,这条长龙不但可以缩短再伸长,甚至可以左右摆尾且不断开;在这样的部队里人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只能让前胸后背夹着自己摆啊摆。伊戈尔踮起脚尖看远处,可队伍长长没有尽头,他不知道前方究竟有什么。他吓得赶紧退出了大部队,独自一人回了公寓。

他太久没在清晨出门了,或者是他吃得太差,身体因此虚弱了,总之,那次回家之后,他就开始不舒服。先是咳嗽头疼,随后更是接连地打寒战,看着那些恶心地罐头,他更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他知道自己感冒了,到了夜间甚至开始发热,可他无法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一静下来他脑子里就不自主地思考起曲子来,一思考,他不是有地方要修改,就是有灵感要加在什么地方,反复起床反而加重了他的病情,最后他干脆完全不顾寒颤,趴在书桌前等灵感了。哪知这该死的灵感,真等到自己去书桌边儿时又没了,他开着灯苦苦思索两个多小时,结果不但没多写东西,反而还倒删了好多小节。

一个星期之后的某天,他的症状突然加重,他真正感觉到自己发烧了。他头疼,发冷,咳嗽咳得胸口疼。他再次想起了佩佩的话,身体不好是无法创作的,所以他劝说自己躺回了床上,认真盖好被子,决定安安心心睡一觉。可这一睡他就起不来了,醒来时他头疼欲裂,全身骨头发酸,皮肤那是一摩擦就烧灼一般疼。他呼吸困难,睁开眼时天花板在转,闭上眼了脑子在转。他每一次呼吸都是那样困难,胸腔是那样沉重,伴随着厚实地痛楚。他想要喊人,可嗓子嘶哑得像要扯烂了般,刚一张嘴,他就因上牙床根部的扯痛而流下了滴眼泪。逐渐地,他在浑噩中意识到自己病得很严重,他祈祷佩佩会在这时候到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内心一直认定佩佩的离去只是暂时,他俩都在赌气,都在做一些调整和让步,好重新摆正彼此的关系。

佩佩果然来了,不知道是第几天,但佩佩真的带着饭桶,于黄昏时分出现在了伊戈尔的公寓门口。听见佩佩敲门时伊戈尔想喊他,可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他甚至觉得自己快死了。得不到自己的回应,(幸好)佩佩壮着胆子打开了门,屋子里一片漆黑,伊戈尔昏乎乎地看着佩佩的身影轮廓显现在门口射进的光之中,佩佩左右看,还以为自己不在呢。

他努力翻身,佩佩听见翻身后靠来床前,跟着是饭桶掉地的声音。伊戈尔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子,他疲倦地睁着眼看佩佩,佩佩吓得脸上五官都扭曲了,佩佩一面呼唤自己一面探手摸自己的体温,佩佩不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早一点儿来。上帝啊……”

佩佩翻出所有毛毯,他扶着伊戈尔坐起来,一层一层将伊戈尔裹住,随后蹲去地上,要背伊戈尔去看医生。伊戈尔在如此情况下居然能挣扎,他坚决不要佩佩背自己,太不像话了,自己又高又壮,佩佩那火柴棍一样的腿如何能支撑起自己。他很不配合地扭动着,佩佩和他一起跌回了床上。

这是两人第一次温存时使用的床,现在两人再次滚了上去,那份温暖地感觉果然再次包裹起了两人。佩佩一个打挺翻了一面,他俯身抱住了伊戈尔,伊戈尔则哆嗦着,喘着粗气,鼻翼一张一合,虚弱地张眼看佩佩。佩佩吓得手直哆嗦,他用力扶稳伊戈尔,探去床边,手臂一拉,将对方拉上了自己的背脊。

出门了,一股春天的气息扑鼻而入,伊戈尔让清新空气一惊,这才发现外面已是黄昏,天边有着美丽地夕阳,风中有家家户户开锅的味道。佩佩背着自己去了两条街之外的诊所,诊所里排着很多人,佩佩抓住一位护士,塞了一大把钱给她,她看看佩佩和他背上的伊戈尔,带着两人去了隔壁房间。让外面的冷空气一吹,伊戈尔反而清醒了些;现在觉得他要死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佩佩。佩佩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他死死握着伊戈尔的手,不断向护士确认:“他没事么,他不会死么?他真的没事么?”最后连伊戈尔都不确定了,恍惚中以为自己可能得了绝症。

“我哥临死前,就像我这样?”伊戈尔虚弱地问佩佩。

佩佩瞪大了眼睛,他埋头看着伊戈尔,做不了回答。

“你和我哥赌气不愿意见他,之后他就遇上了空难,成了我现在这样,是不是?”伊戈尔嗓音嘶哑,断断续续:“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和他赌气,应该不顾面子陪在他身边?”

佩佩喃喃道:“……不顾面子……”

“别说你没这么想,”伊戈尔闭上眼睛:“这是你上次临走前对我说的话,‘爱情一顾面子就没有了’。”

佩佩眨眨眼睛。伊戈尔闭着眼和缓地说:“最近我经常想你和我哥的事,你实话告诉我,看着我时,你看见的是我,还是我哥?”

佩佩不做声。

伊戈尔抬眼看看佩佩:“不说话?你是在想要怎么骗过我么?”

佩佩依旧不做声。

“你骗不过我,你透过我看谁我知道,你不愿意看我的眼睛,我早察觉了。你躲在我胸口,你靠在我后背,但是你从不看我的眼睛,看也只是一瞬间。你在心虚。你告诉我,认识半年来,你是陪着我,还是通过陪我,去陪我哥。”

佩佩摇摇头:“王子去世时,我发现我失去了爱的能力,我不愿意再爱了。我不再打扮,不再创作,一切事物都失去了意义。可是我还不想死,我隐约觉得这样的状态是暂时的,跨过这一座门,一切都会和从前一样。”佩佩终于认真对上了伊戈尔的目光,他缓慢地说:“‘伊芙’只是一个名字,可是它被我赋予了意义,一想到它,我的胸口会涌出无数爱意,不冠有这个名字,哪怕是一摸一样的人,我也无法爱。这个名字早已独立了出来,它保留着我的状态,能力,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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