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话晴秋 下——十乔
十乔  发于:2012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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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不欢而散,江韶矽被阮富山招去了书房,他低头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衣角,等着阮富山发话。

阮富山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韶矽,不用想得太多。江韶年之所以帮我,并不是因为你。促成了这笔生意,他从我这里抽走了一部分钱,大家在一起,不过是互利互赢,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钱都让韩苏赚了去。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江韶矽抬起脸庞,泰然一笑:“自然和我没有关系,我姓阮,他姓江,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父亲,您说的对,有钱大家一起赚。”

阮富山再次抚摸江韶矽的头发:“孩子,你懂事了。”

夜深人静,阮家上下早已入睡,黑暗的小厅里传来压抑却平静的声音。

“杜先生,现如今有个生意,酬金十万,不知你意下如何。”

“其他的条件我不接受,但我可以保证,这十万大洋,你一定赚得痛快,因为它是从日本人手上拿来的。”

“不,阮家三少就免了吧,就从……宋静雅下手。”

翌日,柳燕燕外出会友,还未和以前舞厅里的小姐妹说上十句,便被人给唤住了:“柳小姐。”

柳燕燕一扭头,有些吃惊:“小赵?你怎么在这儿?”

小赵上前耳语了几句,柳燕燕眉眼一挑:“哦?是么。”

随后她告别了几位友人,跟着小赵去了大富贵的包房。

江韶矽坐在沙发上品酒,杯中的洋酒晶莹透亮,他轻轻晃动酒杯,耐心等待。

柳燕燕一进门便瞧见江韶矽那张玉白的英俊面孔正望着她,心中不禁一荡,随手把白色流苏披肩取了下来,风情万种的扭到江韶矽的身边:“五少爷,约我到这里来是有何事?”

小赵自觉的退了出去,待到门关严之后柳燕燕毫不顾忌的坐在了江韶矽的身侧,散发着浓香的身子贴了过去:“让我猜猜……男人肯约在这种地方,一定没有安好心,我说的对么,恩?”

末了,她轻佻的对着江韶矽的耳朵吹了一口气。江韶矽放下酒杯,勾起了对方的下巴:“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安好心。”

柳燕燕环住了江韶矽的脖子,一抬身子便跨坐在了江韶矽的大腿上,她低头望着江韶矽:“若说这阮家,让我心甘情愿陪谁睡上一觉的,怕是非五少爷莫属。瞧这俊俏的脸……”

说着就要探头去亲,却被江韶矽一躲,柳燕燕扑了个空,不甘心的娇嗔了一声,下身故作研磨,想要挑起江韶矽的欲念:“既然约我来这种地方密会,还怕我说出去么,放心,我不会告诉你父亲。”

江韶矽的手顺着柳燕燕的旗袍摸进了对方的大腿,惹得女人轻喘,激动得伸手要来扯他的衣服,江韶矽握住了柳燕燕的手指:“不急。”

柳燕燕气喘吁吁的啃在江韶矽的脖子上:“都这份儿上了,能不急么。”

江韶矽嗤笑一声,手指故意慢腾腾的去解柳燕燕的旗袍领扣:“过几日你替我去赴一场牌局,事后我会给你一处隐秘的宅子,你以后就跟了我,如何。”

柳燕燕这才抬起头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江韶矽勾起一抹笑意:“你想在阮公馆里跟我偷情,可惜我消受不起那样的刺激。”

柳燕燕搂住了江韶矽的脖颈,一阵激动:“阮富山那个老不死的,我早就看不上他了,五少爷,只要这事儿你不说出去,我柳燕燕就心甘情愿的跟着你。”

江韶矽的手在柳燕燕的腰间点了一把火,惹得对方轻颤:“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末了,他附在其耳边说道:“这事儿留到最后,我一并犒赏你。”

柳燕燕眨了眨眼睛,江韶矽拿出一张信封,对方心领神会的打开,票子露了出来,柳燕燕一惊,江韶矽拿起酒杯呷了一口酒,女人笑道:“您说,我照办。”

93、圈套

十日后,阮家接到一则消息,宋静雅在外打牌欠下十万大洋,字据已经送到家里来了。

阮富山握着白纸黑字红手印的信纸隐隐发抖,周佟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汇报:“听说那牌场是外商设的,极为难缠麻烦,其中的关系盘根错节理不清楚……”

“她怎么去了那些人的场子……”

“这……大少奶奶哭闹的厉害,一时也问不清楚……”

“把人给我叫进来,我亲自问她。”

宋静雅进了书房就开始垂泪,阮富山对于这个儿媳妇谈不上亲近,可因着大儿子的混事对其心存一份愧疚,总觉着亏了人家姑娘。现如今捅了这么一个篓子,他顿时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生气,不忍心;慈悲以对,又太憋闷。

待到人哭够了,阮富山顺了口气,压下心中怒火,柔声问道:“你怎么去了那样的场子。”

宋静雅拿起帕子抹了抹眼泪:“公公,我以为就是打打牌,玩些小钱。谁知道他们赌得那样大,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啊,柳燕燕说玩玩罢了,输也输不了几个钱。我便信了……”

阮富山登时蹙起了眉头:“柳燕燕?”

宋静雅一提起此人,眼泪愈发掉的厉害:“我们不过是去逛逛街,她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约几个朋友打牌。我随她去了一处宅子,那些太太们瞧着慈眉善目,说话倒也顶顶和气。哪知输了钱,她们便亮了身份,凶神恶煞的跟我要钱……我本以为不过是场小牌局罢了,当下托人打点关系当个说客,想把这十万大洋免了去,哪知她们尽是些外地商人的太太,说起来势力繁杂,我托的那人也得罪不起……”

阮富山打断了她:“柳燕燕如何认识她们的,你们在哪里打牌。,”

宋静雅赶紧应答:“这个我也不清楚,柳燕燕只说是认识罢了。我们在六户街七十六号打的牌,我记得顶顶清楚,因为那里七拐八拐瞧着挺偏僻。”

阮富山当下便叫周佟去查,他询问了几名下人,得知柳燕燕一早便出了门,至今未归。他心里一沉,把柳燕燕的房间搜刮了一通,那女人居然未带走一钱一物,着实蹊跷。

晚饭之时,周佟带着消息回来了,原来那六户街七十六号是一处租赁房,租赁人在昨日便退租了。阮富山瞥了宋静雅一眼,淡淡说道:“这是一个圈套。”

江韶矽在饭桌上默然不语,低垂眉眼扫过宋静雅的脸色,唇角泛起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

阮家人都知道大少奶奶出了事,故而沉默着自顾自吃饭,谁也不敢多嘴。

末了,阮富山叹了一口气:“明日在隆天酒楼设宴,你欠了谁的钱,统统请来,其中的一些关系我去理一理。”

哪知宋静雅听闻此言吓得脸色惨白,当即就垂下泪来:“公公,我求求您,拿了钱息事宁人吧,我……我……我不想再同他们纠缠下去,若是传了出去我还有何颜面做人……”

阮富山张了张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桌前其他几人十分识相的离了席。

厅内只留得阮富山和宋静雅二人,阮陌寻上了楼便激动的嚷嚷了起来:“大嫂是不是话里有话啊,我怎么觉着另有隐情。”

阮陌杨瞪了三弟一眼:“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阮陌婷凑了上来,压低了声音:“哎,你们说,大嫂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阮陌杨伸手点了一下妹妹的脑袋:“瞎说什么呢。”

阮陌婷很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巴:“大哥早早死了,她还那么年轻,她娘家又不同意她改嫁,我就不信她能忍得住。”

江韶矽一下子乐了:“你倒是懂得挺多的啊。”

阮陌婷登时红了脸颊,推了江韶矽一把:“要你管!”

阮陌杨随着江韶矽回了房,两个人躺在床上聊天。

“韶矽,你说我们就一直这样下去么。”

“哪样?”

“生活中就剩下彼此,我躺在你的床上这样搂着你说话,饿了就起来吃饭,困了就抱在一起入眠。平日里我出去教书,你在家中打牌,偶尔听听戏,等着我回来……”

“那哪儿成啊,总是要娶妻生子的。”

“你会结婚么。”

“这事儿我真没想过。不过你肯定会的,父亲不会让你这样混吃等死一直到老,以后你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太太,生一大堆孩子,等到父亲老了,你就继承家业。”

“像爸爸那样么。”

“恩,像父亲一样。”

“……如果这一切的代价就是看着你离我原来越远,我情愿什么都不要。”

“……二哥,睡吧。”

阮富山一摇三晃挪进了书房,他从桌上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一杯水,手却抖得厉害,末了,他手一松,茶壶落了地,陶瓷破碎的刺耳声招来了门外的下人。

周佟破门而入,扶着他坐了下来,他大口的喘着粗气:“这个婊.子……不但骗走了钱……还带着我的儿媳妇招相公……败坏我阮家门风!”

周佟心里一紧,急忙挥手把旁边的几个下人赶了出去,阮富山头痛欲裂,硬撑着力气吩咐道:“给宋家打个电话,他们的女儿办了丑事,这十万大洋就该宋家来出。”

电话打出去没多久,宋佑珉亲自登门造访,阮富山把人带进了书房,二人关门密谈。

宋佑珉显然有备而来,振振有词:“静雅已经嫁到你们阮家,于情于理,出了事阮家就得担待着。阮兄,你别说什么不守妇道,静雅有今日,还不是你家陌臣逼出来的么。”

阮富山眉头紧锁,言语里满含怒意:“我早说过她要改嫁都随她去,我们阮家绝不会拖着她不放的,当初是你们宋家硬要留下来!”

宋佑珉嗤笑一声:“这不是还没改嫁的么……阮兄,这事儿你就是搬出谁也不成,闹到胡司令那里,你还得拿这十万大洋,我们可不怕丑事外扬,丢的是你们阮家的脸面。”

阮富山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宋佑珉!宋家有今日,可是依靠着我阮富山爬上来的,如今你翅膀硬了,反了不成!”

宋佑珉悠悠的望了阮富山一眼,丝毫没有惧意:“阮兄,我宋佑珉靠着你的提拔做大了生意,这确实不假。可话又说回来,当初富山工厂重建,我宋佑珉也出了不少力吧,你阮老板东风再起,盘算仔细了咱们谁帮衬了谁还不一定呢。如今你儿媳妇出了事,钱自然要你这个公公来拿,跟我们之间的生意是两码事。阮兄,我宋某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儿跟我们宋家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你若死死咬住不放,休怪我宋佑珉撤资!”

说罢他便一甩手走了:“天色已晚,恕不奉陪!”

阮富山眼前一黑,跌在了地板上。

再醒来之时,天已经亮了,儿子女儿聚在床前,他老泪纵横,哀叹自己这后半生的苦楚。

阮陌寻实在气不过:“爸爸,还跟他们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去找胡司令,就说有人欺负到咱们家头上来了,咱们给胡司令赚了那么多钱,我不信他不管!”

阮富山摇了摇头:“不能说,不能说啊……要让人知道你大嫂在外面偷人……阮家的脸面都要丢光了……”

阮陌寻恨得咬牙切齿:“死要面子活受罪!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别人骗钱不成!”

而后他一把抓住了江韶矽:“五弟,你去找你亲哥啊,他要是知道了这事儿,肯定会带人把那几个外地商人给毙了!”

江韶矽低下头,默然不语。阮陌杨推开了阮陌寻:“你说的什么昏话,韶矽和那个人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添什么乱啊。”

阮富山伸出手来虚弱的摆了摆:“你们哥儿几个不要吵了……这个柳燕燕至今下落不明,她一定是利用这个机会敲诈一笔然后远走高飞,总归是我看错了她。你们大嫂说的对,息事宁人,十万大洋咱们家还是拿得起的,我不愿再陪她丢这个人了,让她把钱交给债主,事后,谁也不许再提这件事。”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阮陌婷睁大了眼睛:“爸爸,大嫂做了这样的丑事,你还要留她?”

阮富山禁不住湿了眼眶:“你懂什么……你们懂什么!每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听戏打牌,这么大个家业我连一个可托付的人都找不到,你大哥走了,我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我若把人赶出去,宋家一旦撤资,工厂就要被掏空大半,我还有什么精力去把生意撑起来。生意若是败了……谁来养活你们的后半生……”

少爷小姐们默不作声,许久,江韶矽握住了阮富山的手:“父亲,您好好休息,有些事情,我们都能想明白的。”

阮富山的眼泪哗啦啦止不住的流:“韶矽,你心里明白,你的哥哥们可未必看得清楚。爸爸养你这么些年,纵使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恩总大于过,你……你劝劝你二哥……”

这话说得太过明白,阮陌杨怕江韶矽颜面上难堪,禁不住叫道:“爸爸。”

江韶矽抬手打断了阮陌杨,继而又握紧了阮富山的手:“父亲,您放心,阮家给过我什么,我就还给阮家什么。”

一席话说得轻柔而充满诚意,阮富山费力的坐了起来,搂住了江韶矽:“好孩子,好孩子。”

江韶矽反手拥住了阮富山,脸颊枕在对方的肩膀上,内心似有一片荒芜,是啊,你给过我什么,我一定尽数奉还。

事态平息后的一晚,一处废旧的宅子里,小赵守在院外,江韶矽寻着微弱的光吱呀一声推开了木门,杜靖棠坐在简陋的桌椅旁对他淡然一笑:“韶矽,别来无恙。”

江韶矽默然点了个头,杜靖棠让人打开一只小箱子,顺着光线可看到那白花花的钱币。

“阮富山的钱,十万,一分不少。”

江韶矽俯下身去手指抚过钱币,喃喃自语:“父亲,我可一点都不贪心,你利用我赚到这么多钱,我一分都不多要……”

杜靖棠轻轻笑了:“这世上没人敢占你五少爷的便宜。”

江韶矽倏然攥紧了拳头:“我只是恨旁人利用我,他给过我什么我就还给他什么,他对我好,我就讨他欢心;他若是利用我的感情来赚钱,我定然一分不少的讨回来。”

杜靖棠扫了一眼房内的一扇门:“那女的就在里面,你要怎么处理。”

江韶矽推门而入,柳燕燕抱着双膝正坐在床头,一瞧见是他,泪眼汪汪冲了上来:“五少爷!我等你好多天了!那天早上我照着你的话跑了出来,结果被这些人带到了这里,他们说是你让我在这儿等着的……都这么些天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江韶矽伸手为柳燕燕抹去眼泪:“女人哭起来真是好看。柳小姐,辛苦你了。”

而后他退了出去,对等在门口的打手说道:“随你们怎么高兴吧,事后处理干净。”

不消片刻,隔着半掩的门板,传来了男人的笑声与喘息声以及女人的凄厉哭喊,江韶矽和杜靖棠坐在一起饮茶,茶水流入杯中,冲散了茶叶,放在鼻尖之下闻了闻,茶香扑鼻,江韶矽很是满意:“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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