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影关山——妖风
妖风  发于:2011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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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吵了,再吵我报官了。”掌柜半是威胁半是恳求,再这么吵下去,他的生意也没得做了。哪知那吐蕃人倒嫌他

吵到自己了,一抬胳膊就把掌柜拨到了一边。

李君鹤爱清静,他皱了眉头,对阮平道:“太吵了,阮平,我们换地方吧。”

掌柜听见客人要走,忙又跑回来留客,听得那边吵声丝毫不减,急得汗珠直往下滴。

李君鹤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掌柜苦着脸抹了抹额头的汗说道:“那个吐蕃人是从西边过来的,就住在小店,他有十七个上好的红宝石,打算卖出

去,旁边那位穿白衣服的爷说是他的朋友,替他做通译。另外那三位爷说要买红宝石,宝石价格太高,没有人能全买

走,一个呢说买一半,另一个说买三分之一,剩下那个说要九分之一,都给了订金,才发觉没法分,这红宝石颗粒够

大才值钱,割小了就不值钱了。谁都不肯退订金,所以就在这里吵得不可开交。”

正说着,那名通译抬起头对几个人说道:“我朋友来一趟不容易,大家都是求财而已,何必这么咄咄逼人,你们以前

在他身上也赚了不少钱,这次买卖不成,怨不得我朋友,再吵,我就不客气了。”这个通译很年轻,跟阮平差不多的

年纪,个头比阮平略高,穿了件嵌金丝团花的白衣,连腰带头巾都是白的,人也生得白净俊秀,剑眉星目,十分帅气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阮平一下子变了脸色,再也挪不动脚步。

那几个商人被通译气势所迫,暂时安静下来,其中一个人思量了一会儿,才说道:“为了这批货,我耽搁了不少生意

,虽说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可我一家七八张嘴全指着我一个吃饭呢,

我这些损失凭什么叫我一个人担了。”其余几个人随声附和。店内又嘈杂起来。

李君鹤略一思忖,心里便有解决之法。

那十七个红宝石散落在桌上,每个宝石周围都是是一圈淡淡的光晕,果然都是极品。

“这样其实很简单。”李君鹤走至桌边,解了他手中扇坠上那个玉佩。这玉佩赵祎赏赐,也非凡品。他把这玉佩放到

红宝石堆里,道,“假设这也是颗红宝石,喏,看好了。总共就是十八颗了。

一半就是九颗,三分之一是六颗,九分之一,就是两颗。”他扇子一阵拔拉,把十七颗红宝石分成了三堆。桌面上就

剩下他的玉佩了。

“各位还有什么意见么?”李君鹤结好自己的玉佩,问道。

三个商人都心悦诚服地望着他,不再吵闹,周围的围观的人也异口同声赞起李君鹤来。

唯有那名通译扭头之际,与阮平打了个照面,那张俊脸也变了颜色,跟阮平两个人比谁的眼睛更大一些似的互相死瞪

着对方。

突然这通译就赤眼白脸开了口:“阮平,烂油瓶,臭油瓶,你这些年死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那恶狠狠地语气

,跟他的长相极不相衬,言语之间像是阮平欠他了多年巨债似的。但说话间眼圈都有些红了。

阮平被他吼得一愣,随即辩解到道:“我……我托人……托人……给你带过信。”心情激荡之下,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这个笨蛋肯定是把信送到衡山了,说你笨,你就是笨,都快笨死了。我四年前就跟着师父离开稀衡山了。你不会

写信去摘星山庄啊?”

“是你以前说你很少在庄子里的。”

“我过年就要回去的,笨蛋。”

阮平气急,指着那人的手都在发抖:“你……你再骂我,我就揍你。”

“我正想揍你呢。”那人一手撸袖子,凶神恶煞的样子把那个西域的商人吓了一大跳,扯住他的衣袖,叽哩咕噜说了

几句。

那人也不理,一把推过商人,捏着拳头走到阮平跟前,气势汹汹的说道:“我今天要不揍你,都对不住我自己。”

吼完之后,那人突然就一伸臂,就把阮平搂在怀里,阮平也不挣扎,咧着嘴,灿烂地笑了,眼里却是泪花闪闪。任谁

一看,都知道这两人看起来吼得凶巴巴,其实感情却深厚得很。

“阮平。阮平。”李君鹤叫了几声,那人才松开阮平。阮平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握着那人的手不放,对李君鹤说

道:“这是我李大哥。你别看我李大哥年纪轻,长得漂亮,可有学问了。是大宋第一才子。李大哥,这是我朋友舒楠

。”

三年前阮平刚开始跟着李君鹤和韩浩源的时候,李君鹤曾经从他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反复地念叨着要去找他。还托

人给他送他信,几次石沉大海之后,阮平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个人。李君鹤只知道舒楠是阮平从小打到大的朋友,后来

失去联系了,今日一见,两个之的情谊确实菲浅,比起他和韩浩源并无不及。

舒楠规规矩矩地给李君鹤见了礼,才和阮平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拉着手,坐到桌边。阮平便急不可耐地问道:“你怎么

到这种边关小镇来了?”

舒楠又生起气来,怒道:“路过。我去年听说镜玄师伯不在了,我就到处去找你,从中原跑到西夏都没有找到。气死

我了。”

“你跑西夏去做什么?”

“以前跟摘星山庄有来往的一个朋友跟我说,他在西夏边镜看到有个人使得跟你差不多的剑。我就找过去了。才知道

是他弄错了。喏。”他指了指那个卖宝石的商人说道:“这人叫阿都热依木,是我在西夏遇到的。”

“阿……都……都……啥木,好绕口的名字。”

“我叫他阿木。你也可以这样子叫他。”

阿木见二人亲热得很,也不再紧张,他虽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见二人望着他,猜到是说自己,嘴角一扯,笑了笑,

一副憨厚直爽的样子。

阮平把自己跟着李君鹤来西北监军的事,简略地说给舒楠。

舒楠不屑地说道:“做个四品侍卫有什么好的,还不如闯荡江湖来得快哉。你到这里来了这么久了,有没有杀过辽兵

?”

阮平有些惭愧地垂了头,辩解道:“呃……我的任务是保护李大哥,不是杀辽兵。”

舒楠顿时洋洋得意起来,道:“我上个月还在西夏杀了西夏兵。就是遇到阿木的时候。阿木跟他的朋友,都带着珠宝

准备来中原做买卖,被几个西夏兵盯上了,想杀人越货。我就跟他们动起手来,杀了两个,伤了四个。”

他从怀里掏出两块碧莹莹的玉石,不由分说拿过阮平的剑,替他系在剑穗上,说道:“这是阿木送给我的,我们俩一

人一个,你要敢弄丢了,小心我揍你。”

阮平不悦地说道:“大丈夫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是应该,你为什么拿人家的东西?”

舒楠白了他一眼,道:“你个笨蛋,这种宝贝为什么不要?这是能解百毒的碧胆石,不论多厉害的毒,刮下一点粉末

来,合水服了,浅一点的毒就能解了,就算是厉害的毒,也能保住心脉。还有这种碧胆石一沾到有毒的空气,马上就

会变成赤红色。任何毒都藏不住行迹。不是怕你这个破油瓶笨头笨脑的被野狗拖走了,我才舍不得给你。”

阮平拿过碧胆石,细细端详了一会儿,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受了人家这么贵重的礼,要好好回报人家才是。

舒楠点头道:“我答应了送阿木到江南的。就算没有这个碧胆石,我不会扔下他一个人。辽宋一打仗,就封了商道,

官方商队都不走了,西域那边的好东西,中原的茶叶丝绸,只有靠阿木他们这样走单帮来交易,有时候还要绕到西夏

或者是吐蕃去。阿木他们一行五个人,在辽境被杀了两个,西夏又死了两个,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我要一路送他去江

南。”

乍逢舒楠,就又要分开,阮平有些不舍:“你……”

舒楠笑着拍拍阮平道:“放心啦,等你跟李大哥回军营的时候,我再离开这里。现在我知道你在军营里了,很快就回

来找你。”

“很快是多快?”

“我娘下个月寿辰,我要回去一趟。最多两三个月,我就来找你了。”

第9章

李君鹤不喜热闹,但是他在客栈替人分红宝石倾刻间便传遍了小镇。他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不多时便有地方上的乡吏

土绅们来拜,又设了宴请他。李君鹤风寒初愈,又好清净,能推的就让阮平能推了,自己呆在驿站里弹琴看书。

两个小的好的时候手拉着手坐在屋顶喝酒,一言不合,就飞檐走壁地打起来,晚上睡觉也不安生,挤在一张床上,嘀

嘀咕咕说个没完,好像要把几年没说的话给补上。

离开木鱼镇的前夜,当地仕子们来请,李君鹤推不过去,只得去赴席。他本来就不胜酒力,被乡绅仕子们几杯酒一灌

,出门的时候,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阮平,阮平。”李君鹤叫了几声,一只手伸过来攥住了他,扶住了他本来有些东倒西歪的身体,来人却不是阮平,

而是方尧。

这几日李君鹤不在营里,他总是觉得有些牵挂,待唐钧三将处置完毕,便带了几名燕云骑来木鱼镇,这份想念因何而

起,他倒没有计较。他一冲动,就来了。但是他并不后悔。冲动而不悔,是什么?方尧并没有细细去想。他十五岁就

开始浪迹青楼楚馆,二十五岁功成名就时无数美女为之折腰,可谓情场得意,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掂念过一个人。

“你做什么?”

方尧温言道:“事情办完了,我过来接你。你是监军,你如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没法跟朝廷交代。”

“你身上有血腥味,离我远点。”李君鹤喃喃低语,还算是很清醒,腹中一阵翻江倒海,转身伏着树大吐特吐,还好

没失礼的吐人身上。

方尧摇头叹息,只得上去替他收拾。

李君鹤乱七八糟地一通猛吐,脑子愈发昏沉沉地,恍惚间,似乎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放眼望过去,居然是阮

平。他想过去看看,刚刚走了一步,脚下一软,旋即被带进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才没摔倒。

酒意涌了上来,李君鹤在方尧里怀里蹭了蹭,眼睛一闭,竟自睡着了。恬静的睡颜褪去平日里方尧常见的锋芒与清冷

,微翘的唇尖带着些许孩子气的乖巧,落在方尧的眼底,丝丝缕缕的生出些某名的情愫。

方尧想起了他十二岁那年养的一只白猫。他虽是方家嫡出长子,但母亲早逝,父亲忙于朝政,姬妾之间争风吃醋,兄

弟之间明争暗斗,别的兄弟还有母亲在后面呵护。而他还要照顾年幼的妹妹,陪着他,听他说话的,只有那只猫,那

只猫也是这么乖巧,身体也是这么的柔软,他打架受了伤,那只猫会用舌头舔他,生气的时候,还会拿爪子挠他。

后来那只猫不知怎的,居然掉进方家花园的池子里,淹死了。从此方尧就再也没有养过宠物。

阳光在窗棂门缝间跳跃着洒落,房间里亮堂堂的。李君鹤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看这阳光的热度,时辰已经不早了

,但他还有些没睡醒似的迷迷糊糊。

抚了抚额头,猛然间想起来,昨夜被人请去喝酒,出来以后,好像遇到了方尧。

方尧?!

李君鹤一下子完全清醒过来了,方尧来木鱼镇做什么?昨天阮平好像还跟谁打架来着?

外厅,阮平与舒楠坐在一起,对面坐着是方尧。李君鹤的琴横在中间。

出了军营的方尧不再一身戎装,穿了件素净白绸长衫,外罩绣着团花的大袍,头上戴着银纱金冠,华贵中带着几分慵

懒闲散,俊美中自有一股夺人气魄。

他左看右看,觉得这琴除了有些年头,算不得什么好琴,普通而已,实在不值得贼来掂记。

阮平横眉立眼,流光宝剑不离手,那架式分明就是你敢动我李大哥的琴,我就不客气。

见李君鹤出来,两人同时换上笑脸,生生让李君鹤打了个冷噤:“王爷为何在此地?”

方尧说道:“你昨天晚上喝多了,还是本王把你送回来的。”

李君鹤想起昨天晚上似被人抱着的,脸上有些发热,不敢与方尧对视,转过头来问阮平:“你昨晚是不是跟人动手了

?”

“李大哥,看来你昨天醉得还不轻。”阮平说道:“昨天晚上有小偷偷你的琴,是我帮你抢回来的,你看,弦都没有

少一根。”

对于阮平的表功,方尧很不屑,冷嗤着道:“这小贼也没眼力了,偷这么一张琴。”

自己的琴被方尧贬低,李君鹤有些不满:“王爷。这琴——是我的授业恩师的师兄从庆州得到的,据说里面有一个很

大的秘密。连恩师都没有解开。”

方尧又细看了一下琴,说道:“庆州。西夏人的东西?西夏的历史也不过数百年,哪有什么制琴的技艺。这琴多半是

被西夏人巧取豪夺而去的,就成了他们的东西了。哼。”

李君鹤问阮平:“阮平,昨天跟你交手的是什么人,武功如何?”

“武功很好,被我伤了左肩逃了。”他本来还想去追的,但是看着方尧抱着李君鹤不撒手,就觉得保护李君鹤比抓小

偷重要。方尧是带了燕云骑过来的,但是他跟阮平互相看不顺眼,而且当时也不知道小偷是冲李君鹤来的,以为是阮

平江湖上的仇家,也懒得理会。

阮平想想还是不解气,转头冲舒楠喝道:“都是你醉酒误事,不然,我守着李大哥,你去抓贼,能让他跑吗?”

舒楠气得哇哇叫:“我酒量好得很,还不是你没用,不是替你挡酒,我能醉吗?什么叫你守着李大哥,你自己没用抓

不住贼,那家伙把你大哥抱得紧紧地,都不撒手的,用得着你守吗?笨蛋。”

李君鹤顿时面红过耳,那家伙——方尧微笑欣赏着李君鹤脸红的样子,丝毫没计较舒楠话里的不敬。

李君鹤细细一思量,道:“明白了。这几天晚上我都有在驿馆弹琴,想是因此露了这琴的行踪,于是有人掂记着这张

琴。可惜不知道小偷是什么人。”

“那个人的武功是这样子的。”阮平左肘一撞,右掌斜飞,身随掌动,打出一个招式,好看的眉毛一挑,挑衅般的对

方尧说道:“王爷见多识广,不知可这识得招?”

“看这招式很好看哦。本王行伍出身,江湖上的这些华丽招数,不比你阮大侠如数家珍。”

阮平心地实诚,没听出方尧话里的讥讽,还道他真心赞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道:“哪里,你的武功已经很好了。

如是去行走江湖,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方尧正待再讽,却见李君鹤瞪眼看了过来,眼风如刀,不由闭了嘴。

眼见太阳已经老高,几个人都觉得没必要再留在木鱼镇,便收拾了东西离开。

出了驿站,阮平瞟了瞟舒楠,眼神里尽是依依不舍。

舒楠心里也有些难舍难分,但还是故作轻松地说道:“最多两三个月,我就去军营找你。记得杀几个辽兵让我看看。

别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军营里。”

阮平难得地没跟他计较,只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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