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影关山——妖风
妖风  发于:2011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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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方尧、李君鹤

配角:韩浩源、阮平

其它:我本海上鹤,偶逢江南客。感君一顾恩,同来洛阳陌。

第1章

七月初八,金乌东移,时有云气一股,其曲如弓,弓背朝上。主将星慑日。大吉。

大宋最年轻的靖北将军方尧如是说。

七月初八,日值上塑,宜祭祀,出行,祈福,忌婚嫁,安葬。吉

大宋最年轻的礼部侍朗李君鹤如是说。

七月初八。太庙。

靖北将军方尧晋封靖北王,权知枢密院。封王大典由礼部侍郎李群鹤为主执事,百官陪位,皇帝亲临。

大宋重文轻武,武将阶位最高也不过只从二品的都指挥使。方尧此次晋封藩王,已属破例,权知枢密院,便是把朝中

军国大事撑控在他一人手里。而且更让朝野哗然的事,靖北王的封地便是从雁门关至黄河以北。大宋除禁军之外,其

余乡兵、厢军大多屯兵在黄河之北,此次封王,便是把大宋大部分兵力拱手交给这位异姓王爷。虽然方尧的部队可以

成为汴京与边关之间重屏叠障,但也是让汴京城成为方尧的囊中之物。

方尧的父亲方如海贵为权相,把持朝政多年,满朝文武多是他的亲信党羽,皇帝亲政未久,手中实权有限。方如海一

纸奏折递上去,向来跟方家面和心不和的太后都没吱声,朝中站出来反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这位念着诏书的礼

部侍郎李君鹤,另一个刑部侍郎韩浩源。这两人都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他们入朝为官的时候,方尧正在边关苦战,

几乎没有打过交道,但是近年来方尧的父亲方丞相寄给儿子的书信里,常常提及这二人,倒不是欣赏,而是怨怼,这

两人明里暗里处处与方家作对,不知坏了他父亲多少大事。

方尧回朝之后,彼此之间也只是打过几次照面,这二人无兵无权,纵是当日极力反对册封方尧靖北王,方尧也没有把

他们放在眼里,觉得这两人只是书生意气而已。

太庙内供奉着大宋朝历代先皇的灵位,正殿上是开国太祖的金身塑像,紫檀镶金的供桌摆满三牲酒礼,旁边雕龙铜架

搁着太祖皇帝打江山时的龙牙虎翼刀,一百多年过去了,这刀依然白刃似雪,在阳光里泛着凛冽的寒光。

两边平台上,两尊一人多高的古铜仙鹤香炉袅袅地冒着阵阵轻烟,风从雕龙刻凤的窗棂间飘进来,把轻烟四下吹散,

整座大殿弥漫着沁人心脾的异香。

殿内,汉白玉铺就的地上,文武百官分成左右两行面对太祖金身而跪,独方尧跪在正中间,李君鹤站太祖金身塑像的

下首,抑扬顿挫地念着封王诏书。

按例,封王大典在这太庙大殿内的礼仪,只是宣读诏书,然后焚烧给太祖皇帝,群臣行礼,退出大殿,最多也就是一

柱香的功夫。

但是,今天,那些文官们已经跪得腰膝酸软,背心濡湿,李君鹤的诏书还没有念完。这诏书由李君鹤代拟,他十六岁

高中状元,才比子建,一篇诏书写得骈四俪六,洋洋洒洒地极见文采。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他还在那里娓娓叙述

方尧这些年来抗拒辽兵,稳定边关的功德,间或不乏“求之千百年,盖示一二见”之类的赞美之词。

如是平时,方尧听着会觉得很受用。他的父亲方如海是当朝宰相,妹妹方眉贵为皇妃,三千宠爱集于一身。不过,他

这将军的名号却是他自己一刀一枪的在边关拼来的。他少年离家,隐姓埋名,在西北投军,从一个普通士兵成长为大

宋最年轻最富传奇的靖北将军。辽军这几年在边关寸步未进,反而接连损兵折将,这位靖北将军功不可没。

只是现在,这些歌功颂德字字入耳,却完全是另一番滋味,他深遂的凤目,闪过一阵阵阴云沉沉,变幻不定,眼风偶

尔掠过李君鹤,杀机一闪而过。

在进殿的前一刻,贴身侍卫王庆来报:他从边关带回来驻在京城外的三万精兵,昨夜突然拔营退出百里。

他一向治军严明,没有他的将令,驻军将领决不敢擅自离开,而此次方尧带兵回京的目的,也并非只是为了一个靖北

王的封号。

不过就算没有了三万精兵,在这太庙内外,还有他可以以一挡十最骁勇善战的燕云七十二骑。

按照最初的计划,他于封王大典结束之后,挟制天子,七十二骑会同他于羽林军中安置的人马,胁迫群臣降服,再进

入皇宫,软禁太后,而三万精兵在他得手之后直入京城,控制整个京中局势。

现在,三万精兵的突然退兵,封王大典的冗长拖拉,方尧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他并不在乎皇帝对他有无防范之心,

因为皇帝并没有与他相抗衡的兵力。

守城的士兵是刘太后的弟弟的部队,刘氏兄弟贪婪残暴,他们所养的兵散漫骄横,几乎不堪一击。禁军为数不多,也

不足为惧,他要做的就是在太庙内完成他的大业。但是眼前的这个书生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皇帝赵祎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在这正殿之内?

他离李君鹤很近,近到一伸手就可以把这个文弱书生抓过来,以他的手劲,只要一用力,这书生纤细的脖子就会断掉

。但是赵祎不在,现在拿这个书生开刀,只会打草惊蛇。

李君鹤的诏书念完,已经过了午时,方尧强忍不奈,缓缓地站起来。

太庙主殿之外,午时的阳光火辣辣的照在汉白玉地上,方尧的一颗心却如坠冰窟。

年轻的赵祎坐在盘龙宝座上,御座背后,宫女太监执着伞、扇,御座两旁站立着许多侍卫,手里的仪仗在正午的阳光

下闪着金光。他的身边站得最近却是一个布衣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圆圆的脸上稚气未褪,眉宇之间却已有了

几分侠客的沉着与稳重。

方尧认得这个少年叫阮平,是李君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弟弟,年纪虽轻,手底的功夫却不容含糊。

他的燕云七十二骑半数在太庙之外,半数在这太庙内,但在皇帝和他们之间还隔离着一队侍卫,这些侍卫也断非寻常

的羽林军。

这时,一顶乘辇,在一队的侍卫的拥簇下,自大门开处鱼贯而入,乘辇上坐着居然是久已不问世事的明王,旁边跟随

一个二十来的年青官员,正是刑部侍郎韩浩源。明王先向赵祎行了常朝礼,然后慢条斯礼对方尧说道:“靖北王年轻

有为,战功卓越,功在社稷,乃我大宋之幸,今日晋封靖北王,实乃众望所归,可喜可贺。”

方尧明白了,这些守着皇帝的羽林军,并非真正的羽林军,而是明王府的侍卫。

王庆悄悄走到他身边,耳语道:“将军,昨夜撤军乃是有人假冒你的笔迹给杨将军写了封信。信上称各路藩王已知晓

将军大计,准备带兵勤王,命他东行百里准备阻击。最奇的是,那信上连将军的信符都有,而且一模一样!”

方尧脸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是如雷滚动,心知自己所有的计划竟然已经被人一一识破。从现在太庙里的局势来看,对

方对他也是颇为顾忌,借明王势力,意在阻挡他的逼宫,这个靖北王的封号尽管是给的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双手奉上

了。

看着太庙里来来往往的人,王庆也知道此次动手,胜算已经无几,低声问道:“将军,现在怎么办?”

“散了。”方尧咬着牙挥了挥手,硬生生的咽回堵在喉咙的恶气。他从容自如地站在那里接受文武百官络绎不绝的恭

贺,举手投足之间,雍容华贵,气度天成,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回转头,满朝文武百官中,那人也正好回过头,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对着他眼底的夺人气势,那双眼睛依

然如湖水般清亮,绛红的官袍在风里烈烈作响。他手上还捏着另一份圣旨:“靖北王方尧接旨!”

千里之外,辽兵进犯,雁门关告急。着靖北王即日带兵出征。

对着庄严而空虚的太庙,他撩袍而拜:“臣方尧接旨。”他很清楚,他这一拜,注定他的皇图霸业便只能是一场了无

痕迹的秋梦,从此再无一星半点的痕迹。但这一拜,他却不得不拜,他自十六岁起便在边关浴血奋战,每一寸土地上

都浸透了他的兄弟,他的上司,他的将士们的汗水和鲜血,他岂能容忍这片土地被辽人践踏。

但是这个人——

李、君、鹤、方尧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之间,只听得喀嚓一声响,他手里的碧玉扳指已因他的雷霆震怒,被捏得粉碎

第2章

阴云凝朔气,陇上正飞雪。四月草不生,北风劲如切。朝来羽书急,夜救长城窟。道隘行不前,相呼抱鞍歇。人寒指

欲堕,马冻蹄亦裂。射雁旋充饥,斧冰还止渴。宁辞解围斗,但恐乘疲没。早晚边候空,归来养羸卒。

孟春四月,中原大地已是万物复苏,百花争艳,然则关外依然是这首诗形容的风寒地苦。

这几年大宋以仁为本,以宽为政,厉行轻徭薄赋,使得百姓安居乐业,勤耕精种,国库日渐充盈,边关守将的物质军

械比起前朝已不可同日而言,但仗却是越打越频繁,从西北到东北的万里边关,除了大宋的死敌辽国,党项人在结束

了内乱后,渐渐崛起,垂涎的目光开始睽觑物华天宝的中原大地。

所以这边关,终年不断地回响着隆隆的战鼓声。

如果把一株生地江南的,最青翠葱郁的修竹移栽到风寒地苦战火硝烟的关外,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年青的刑部侍郎韩浩原马上越众而出:“北地苦寒,李大人身体单薄,臣毛遂自荐替李大人担此重任。”

常常会在御花园里偷桃摘杏,连荷花池里的莲子也不放过的的御前侍卫阮平会刷的一声抽出流光宝剑,寒光四射之间

,少年青涩的脸添了几分成熟:“李大哥,我陪你去。”

手握重兵镇守边关的靖北王方尧浓黑的长眉微微挑起:“久闻李大人博学笃志,忠君爱国,实乃我大宋不可多得之人

才,此番纡贵降尊来我这边关,与我十万大军,共抗辽贼,本王定当倒履相迎。”这番热情怎么听着都透着虚情假意

,两旁的燕云骑心领神会地把目光投向营外的山川河流,随便找个地方,埋个把礼部侍郎,小事一桩。

朝中同僚一面三呼万岁,一面谀词如潮,无非天子圣明,李大人才华横溢,西北监军实乃才尽其用,但看过来的目光

里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幸灾乐祸。

李君鹤恬淡地一笑,接了圣旨。到了家边收拾行李,边对跟着他身边一脸担忧的韩浩源说:“你无须多虑,此番代天

子巡视,手下的兵将足百多人。方尧哪有胆子动手,他就算真想造反,他父亲,他妹妹尚在京城。还有,你记住了这

大宋可以没有我礼部侍郎李君鹤,但是不能没有你刑部侍郎韩浩源。你呆在京里好好地守着你的大宋律法。我回来的

时候,记得给我炖芦笋鸡汤。”

去年,方尧晋封靖北王之后的第三天,便带兵出征,他与辽军在边关战了几场之后,两相对峙,形成一个战不战,和

不和的局面。各种传言由此滋生,都说方尧拥兵自重,欲与辽人划疆而治。这等谣琢虽不可全信,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若是边关不靖,这大宋江山就危危可笈了。

满朝文武除了韩浩原和李君鹤,皇帝赵祎没有别的人可以相信,有一个可靠的人去那里牵制住方尧,他才能腾出手来

做别的事,除了边关,他还有万里江山要治理,还有太后刘氏一族居心叵测,还有心怀不轨的藩王。

临行之前,赵祎于御花园设下小宴替李君鹤饯行,韩浩源作陪,李君鹤的面前搁的正是他最喜欢的芦笋炖鸡。而一旁

执壶的却是方尧的妹妹,方贵妃。

方贵妃肌肤胜雪,大眼细腰,一双丹凤眼勾魂摄魄。赵祎对她十分宠爱,相比之下,别说三宫六院,就是后宫之主曹

后在皇帝面前,也是可有可无。日前已传出方贵妃身怀龙种,后宫嫔妃虽多,赵祎在子嗣却十分艰难,至今膝下只有

几个粉装玉砌的公主,尚无东宫人选。赵祎对方贵妃这一胎甚为上心,常常命人于佛堂诵经祷告,祈求上苍此次能赐

下皇子。

方丞相妻妾如云,子女甚多,却只有方贵妃与方尧是一母同胞,为方丞相正室所出,但其母早亡。是与,方尧与这个

妹妹的感情十分深厚。

时值二月,御花园里,正是柳逢早春,到处是一派鹅黄新绿,桃花吐苞,柳丝拂面,间或有乳莺试啼,早春的花草香

气和着酒香,中人欲醉。

君臣三人向来亲密,与一般君臣不同,又有方贵妃在一旁如花解语,席间谈笑风生,觥酬交错之间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之后,赵祎命内侍捧过一个锦盘,上面搁着一把剑,一件鹤氅,那把剑剑鞘上雕着九条张牙舞爪的金龙,剑

柄上系着明黄流苏,一旁还搭着绣缎龙明黄剑套,这便是所谓的尚方宝剑。那件鹤氅也甚为华丽,淡青的羽纱面,内

衬是上好的貂皮,胸襟缀着白狐狸毛,一根根都是纯正的银白,没一点杂色,摸上去柔软暖和,是鹤氅中的极品。

赵祎亲自把这件鹤氅捧给李君鹤,说道:“这京城虽然已是桃红柳绿,但关外还是冰雪未消。这鹤氅赐给你御寒。”

李君鹤谢恩领了,心里十分感激。

赵祎又道:“朕在这京城等你平安回来。”他下额微抬,指向方贵妃:“如是太祖庇佑,此次能诞下皇子,这太傅之

位,还得你这天下第一才子来做。”

方贵妃跪地谢恩时,已是心如明镜,皇帝这是为防着方尧加害李君鹤。后宫嫔妃无数,这些年来皇帝对她是恩宠有加

,但是这后宫多的是美艳娇俏聪明伶俐的嫔妃,难保不等到貌衰色驰的时候,就会有别的女人来取代她的位置,除了

显赫的娘家,她还得抢在所有的嫔妃之前生下皇子,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而长皇子如果能出类拨萃,将来继承大位

,她的争荣夸耀方家的诗礼簪缨便可保百年不屹。

方尧与李君鹤的恩怨,方家与李君鹤韩浩源阮平三人的旧恨,比起方贵妃腹中这块肉的前途来,又算得了什么?

阮平到底还是跟着来了。跟到了雁门关外,才知道没他啥事。方尧连面都没露,他们被扔在大营里自生自灭。

以王庆为首的燕云骑曾一起提议:杀了这个狗官。凭他们的功夫,把这狗官杀了,制造个天衣无缝的意外身亡现场,

还不是易如反掌?

方尧只是摆手:“这人满肚子的忠孝仁义,就这么杀了他,太便宜他了,他那么忠君爱民,就留着让他的君来杀他,

让他的民来恨他,方解了我的心头之恨。”

王庆等人连连点头,大赞王爷高见。

第3章

关外原来就荒凉,从去年开始战事绵密,这一带附近的汉人辽人连同以贩马运盐的商人都逃的逃迁的迁,看不到人烟

。一眼望过去,东西南北,除了兵营还是兵营。现在两军隔着四五十里地各自扎营,没有什么大战,但是时时交锋。

而且这里的气候与中原大地截然不同。这个季节,中原艳阳高照,而这里纵是无风无雨,也难得看到太阳,从澣海般

的大漠穿行而来的寒风被连绵不断的山势挡住,凝结成阴冷的湿气,冷得沁骨透心。到了晚上,整宿整宿的风吹在脸

上,象要刮掉一层皮似的痛。

在宋营里坐了两个月冷板凳的阮少侠还没到爱惜皮相的年纪,却受不得闲气,几次三番要与方尧去理论,都被李君鹤

拦下来。

李君鹤这监军做得名不符言不实,军中大事,方尧从来就没有支会过他,他也没指望插手军务。不过他一身医术,胜

过军医频多,再加上他的生得清秀,又有第一才子的美誉,来他军帐中借着看病或是求写家书之际,瞻仰下美人的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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