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影关山——妖风
妖风  发于:2011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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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就已是毒气攻心,神仙也难救治了。最麻烦的在于,能进出他这里,必是有职位将领,别说大张旗鼓地去查,单

有点风声漏出去,就会军心动摇,人心浮动,给辽军以可趁之机。

李君鹤继续说道:“噬心散气味极浓,想要掩饰的话,用量必须极少。王爷用夹了噬心散的金创药来治伤,涂上十天

半个月,毒气散入血脉,王爷纵有千军万马也难寻回天之术。”

李君鹤手不停歇的打开自己随身带的药箱,一样一样的挑选药材:“黑石滩遇袭第一次,这箭是第二次。这药就是第

三次。想置王爷于死地的敌人在暗处也许还使了别的招数,下官不知道而已。”

“王爷。”王庆见李君鹤这架式是要给方尧治伤,连忙提醒着叫道:“属下这就去请军医官来。”

方尧拦住王庆道:“滋事体大,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微一思付,任凭王庆怎么使眼色,还是把那只受伤的胳脯伸到

了李君鹤面前。

李君鹤先调了些麻药,给方尧服下来,这麻药剂量不大,不会令他昏迷,只是让他不觉得伤口疼痛而已。然后,手起

刀落,污血四溢,伤口周围的腐肉被他一点点的切了下来。

戚寇都有些头皮发麻,李君鹤还是神色自如。倒让戚寇对这个书生刮目相看。

这是方尧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李君鹤,近到李君鹤鬓角的头发都会因为他的呼吸而起落。大帐烛火点亮了,温暖橙

黄的光晕里,他斯文俊美的面容,安详平和的眼眸,宁静温和的神态,以及从骨子里发散出来的优雅淡泊,带着书卷

的傲骨,一点点地浸染在方尧的眼底。

方尧长年在镇守边关,去年回京才在朝堂上见过他几次,交集实在有限,除了觉得这礼部侍郎伶牙俐齿,并没有什么

印象,太庙那一次他倒是印象深刻,现在回想起来,更多的是让他觉得惊诧,这个书生到底有没有想过,当日在太庙

,如是自己一意孤行,先不论结局是胜是败,他李君鹤首当其冲是最先丧命的那一个。

“好了。”李君鹤洗净手上的血迹,说道:“呆会儿麻药的药性过了,可能有点痛,王爷忍着点。”

李君鹤收了药箱,一点都没有要出去的意思。“王爷是国之栋梁。”这国之栋梁四个字,李君鹤说得很真心,他特有

的微微带着点江南口音软软地道出来,方尧听在耳里,仿佛一股温润爽口暖和甘甜的美酒流注在心底,十分的受用。

方尧于是承认这个书生不仅声音很好听,而且行起事来,心计智谋并不在他之下。太庙一役,他的失败并非偶然。

李君鹤继续缓声说道:“王爷身系大宋数千里边在安危,王爷遭奸人暗算。如不查出原凶,恐怕后患无穷。”

方尧知道他已经有了计策,看着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得就带了几分征询。

第6章

戚靼脱离危险,方尧很高兴,为了稳定军心,在大帐宴请众将领,他一向善饮,众将敬酒一律来者不拒。

子夜时分中军帐中的灯火突然亮了起来,军医官被连夜召进中军帐,各种流言开始在军中扩散,据说方尧饮酒过度,

伤口迸裂,流血不止,人已经昏迷不醒。

天亮时分方尧的心腹将领被召进中军帐,出来的时候,个个面色沉重。

方尧的确已经陷入重度昏迷之中,军医官束手无策,群龙无首,李君鹤以监军的身份的站出来,一面奏请朝庭,一面

遍请名医,辕门外严加防守,提防辽人来袭。众将对李君鹤都不怎么瞧得起,但是尚方宝剑亮了出来,纵是心不甘情

不愿,这点面子还是得给。

方尧倒下的第二天,中军帐除了燕云骑和李君鹤外,不许任何人前来探视。

军中有谣言说,方尧怕是已一命呜呼了。

李君鹤把尚方宝剑高悬于帐门之上,燕云骑环伺四周,吓退几个硬要闯进来一探究竟的将领。

将领们纷纷议论,方尧不知道病情如何,这般下去,李君鹤一介书生,肯定控制不住局面,不出三五日,人心浮动,

如是辽军趁机攻营,如何是好。

等方尧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晚上。王庆来报,一切如李君鹤所料,副将唐钧等三名偏将于前夜意图

潜入中军帐,准备割了方尧的脑袋,投奔辽营,已被燕云骑活捉,奉李君鹤之命秘密关押。

这三名将领并不是方尧的嫡系,而是去年他带兵出征的时候,兵部调给他的,原是刘氏兄弟的部将,方尧对他们并不

信任。

李君鹤就在一旁守着小小的火炉煎药,身上披着的是方尧的白狐披风,他连续几日没回自己的营帐,夜里冷了,身边

没有可以添加的衣物,见方尧的披风闲在一边,随手拿过来披上了。见方尧醒了,便把药倒在碗里,端了过来,递给

方尧说道:“王爷这些年出生入死,一身武艺,刚猛有余,却于心脉有损,下官借此机会,在这里药里多加了几味药

,给王爷调理调理。”

方尧喝了药,运功调息,果然气脉于心肺之间略有停滞的现像大为好转,问道:“你为何对本王如此尽心尽力?”他

镇守边关年代已久,朝廷常常派监军过来坐阵,那些监军们,要么对他阿谀奉承,要么前倨后恭,这后恭多是因为那

些傲慢的监军们被燕云骑或明或暗的修理过,然后方尧大把的劳军费砸下来,那腰就自然而然的弯了下来。

但是李君鹤跟他们是不一样,于公于私,他都不应该对他这么尽心尽意,然而李君鹤却很自然的做着这些事,没有刻

意地讨好和迎奉,言谈之间不带半点政敌的隔阂。

李君鹤笑道:“王爷为朝廷鞠躬尽瘁,下官理当为王爷尽份绵薄之力。更何况王爷对下官也是信任有加。要不?这三

日醉王爷也不会服下了。”三日的无息无脉,方尧下的赌注其实也不小。

方尧也笑了:“你对皇帝赤胆忠心,要害我,怎么也不会趁着现在镇守边关的时候,这种开门揖盗的事非你所长。”

王庆在一旁说道:“将军,那三名叛将如何发落审讯,还在等将军示下。”

连着几日劳心劳力,李君鹤也有些倦了,这刑讯逼供的事,他做不来,也不便插手,便告辞回自己的营帐,走至门口

,猛发现自己身上的披风,忙解了下来,递还给方尧。

方尧摆摆手:“外头冷,你先穿回去,明天再还给我。”他的这件披风是他极喜爱的,没给别人穿过,他醒过来的一

刻,看见披在方尧身上,并没有觉有什么不妥,反倒觉得他很配这件披风。

李君鹤实在是有些怕冷,也不推辞,正要出门,又被方尧叫住了,“先前本王太忙,有些照顾不周,你那边差什么东

西,着人来跟我说。”

李君鹤迟疑了下,问:“什么都可以吗?”

“是的。”

李君鹤一下子红了脸,嚅咧了半天:“那个……”想张嘴,又有些难以启齿。

“什么?”

“就是,那个,你可以不可以……”

“什么可不可以?”

方尧都快听得心头起火,却见李君鹤头已低得看不见,一头乌黑的头发里露着的半只耳朵是红的,脖子呈淡淡的粉红

,心中那点不耐顿时云消雾散,温言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本王答应你的,自然就守诺。”

李君鹤这才勉强抬起头,眼睛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搁,鼓足勇气说道:“你可不可以分些别的菜蔬给我?我不吃羊肉的

。”

堂堂二品侍郎居然要跟人要东西吃,实在是很丢脸。李君鹤说完之后立马出帐,掉头就走,一点没留意到方尧的脸已

是五颜六色。

第7章

方尧再次见到李君鹤是在两天之后。他听说李君鹤因连日劳累,回了营帐就倒下了。他这两天公务繁忙,再加上要处

理唐钧的事,也是忙得焦头烂额,抽空过来了一次,李君鹤正在熟睡,他没打扰就离开了,后来又命人送了点补品过

去。

现在得了空,唐钧的事他也有了结论,于公于私,他都该去跟李君鹤谈谈。

走了一程,方尧便听到阵叮叮咚咚的琴声,琴声如珠走玉盘,寒泉滴水,声声悦耳,正是李君鹤在帐外抚琴。

那曲调时而厚重,带着几分睥睨苍生的霸气,时而清扬婉转,隐隐流露几分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和怅然,孤独与怅然时

隐时现,仿佛风中的细线,指间的柔沙,感觉得到,却无从捕捉,想忽略不计,却又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来往的士兵都琴声吸引住了,又怕打挠到李君鹤,便隔得远远的,侧耳倾听。

方尧文武双全,精通音律,但他从来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琴音与他的心灵如此的契合与相通。

营帐的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浑圆的太阳在地平线的尽头,柔和快乐的光彩散漫随意地流淌在天边,周围的薄云一

遍灿烂绚丽。夕阳晚照把李君鹤勾勒成一道金色的剪影。

两个人在这婉转的琴音中一站一坐,直到一曲终了。

李君鹤左侧的烹制的茶也开了,在这半明半暗的黄昏中,腾腾冒着热气,给李君鹤平添了几分出尘之意。

是的,出尘脱俗。从不信鬼神的方尧竟觉得世间若有神仙必定似李君鹤这样的气质与仪容。

李君鹤替他倒了一杯,纤长但骨节分明的手指衬着着雨过天青色的茶杯,煞是好看。

方尧也是懂茶的人,甚至说,这天底下很少有他不懂的事情。但是李君鹤喝的这茶他却没有见过。

“这是什么茶?”方尧咂了咂舌。这茶有碧螺春的清香幽雅,又有蒙顶甘露的嫩绿油润,形状与茶色却又全然不对。

“映竹。”

“映竹?”方尧接口道:“山僧后檐茶数丛,春来映竹抽新茸。只是本王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味茶?”

“王爷肯定没有听说过,这是下官以前在家乡的时候自己从山上移载来的野茶叶,自己给取得名字。”李君鹤知道方

尧到他这里来必有要事,主动问道:“唐将军可曾招认?”

“招了。勾结耶律鹏,除掉本王,宋军退守百里,这里尽数归耶律鹏。”这等大事,方尧随口道来,听到李君鹤耳里

一阵心惊肉跳,道:“辽人奸诈凶残。唐将来既然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按大宋例律,唐将军该由押送回京

,交由皇上发落,王爷……”

方尧打断他的话头道:“本王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的,你明天带了阮平去五十里外的木鱼镇上住三天。唐钧的事,你

无须过问。”

李君鹤征了一下,连忙问道:“王爷意欲何为?”

“本王治军向来严厉。唐钧非我嫡系,早有异心。本王如不严办,对不起黑石滩上死伤的兄弟。更无法威摄三军。这

万里边关,本王是主帅,所以一定要杀一儆百。”他看了看李君鹤,浅浅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千刀万剐才有

足够的威摄力。”

李君鹤脸色攸然变色:“王爷请三思。”

“已经思过了。”

“擅杀朝廷命官是死罪。”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事当前,这通敌之罪,理当重罚。”方尧治军已久,还从来没有人敢忤逆过他的意思,此

刻的语气便有些重了,话说出口,觉得有些不妥,又道:“明天我叫人送你走。你一介书生,这千刀万剐的极刑,你

还是不要看的好。”这话还是有些生硬。

“谢王爷一番美意。”李君鹤并不计较这些,他知道自己再怎么劝说,也是改变不了方尧的决议了。依他的聪明,他

不难明白方尧的用意。他是救过戚靼和方尧,方尧杀唐钧,支会他一声就已经承了他的情。但是执意要他离开,却是

有方尧的一番好心。擅杀朝廷命官,追究起来,大小也是罪,是重办还是轻罚,全凭圣意和朝中重臣。方尧在朝上可

以支手遮天,他李君鹤却是孑然一身,而且得罪的人,举不胜举。如是方尧当着他的面杀人,他日政敌硬是追究了他

这个监军的罪来,至少是督查不力。如是李君鹤不在,这罪就轮不上他顶。

方尧明白,他的那点心思,这个人还是看透了。他的确不想让李君鹤受到牵连。尽管当时这个想法从心底冒出来的时

候,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始去维护这个人了,但是一旦冒了出来,却也就坦然接受。

但是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就开始重新审视并且确认他跟李君鹤的关系。这个书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再加上他生的

那模样,怎么看都不应该是跑到这西北边关来吃苦的人。偏偏这人还来了。

以前的事,说到底是他对皇帝不忠也不敬,李君鹤对皇帝却是忠心耿耿,两人立场不同,各自为政,算不什么不共戴

天的大仇。先前对李君鹤喊打喊杀的,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不服气,他方尧什么时候料到过自己会败在一介书生手

里?

想明白了此节,他觉得李君鹤其实是一个很值得结交,甚至很值得他去拢络的人。他心思慎密,运筹帷幄的气度与智

慧都堪称绝世无双。如能为他所用,将是如虎添翼。说实话,方尧自太庙之后就没有了逼宫的心思。就算还是一如既

往地看赵祎不顺眼,但现在的局势已不同往日,他妹妹已身怀龙种,如是诞下皇子,就是太子了。而且,他尽管不赞

同皇帝所谓的仁政,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仁政带给大宋的益处已渐渐明显。

李君鹤对皇帝而言,是治国安邦难得的良臣,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智勇双全的谋士。

“不是我心狠手辣,大敌当前,唯有非常手段才能治军。而且,如是将这三将押解回京,以刘氏一党的势力,替他们

开罪易如反掌,甚至他们还会反咬你我一口。”

“是。”李君鹤站了起来,抖了抖衣襟,道:“下官遵命。”又命阮平把那件白狐披风拿出来,还给了方尧,礼数周

全得无可挑剔。

方尧看在眼里,却是胸口一窒,他知道他刚刚和李君鹤之间建立起来的信任,以及友谊,已经在李君鹤周全的礼数里

支零破碎。

第8章

木鱼镇是个不大的小镇,因为有宋营的庇护下,战争的恐惧在这里淡了下来,再怎么打仗,老百姓还是得吃饭,宋营

还在,他们就不会离开家乡。恰适集日,四乡八里的都汇集到这里,街道两边都是鳞次栉比的商铺,还有卖各种烧饼

馒头包子点心的摊子,看得阮平眼花缭乱,被李君鹤硬拉去买了两身薄衫,就不肯再走,嚷嚷着说饿了。

两人便走进街上最大的一家酒楼。

刚刚走进去,就听见一阵嘈杂之声从传了过来,大堂的右侧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店小二几次都没喝止住。

那群人当中一个高鼻深目,头发略黄,一看不是中土人,叽叽咕咕说的话,李君鹤没听懂,只是隐约分辨得出是吐蕃

一带的语言。旁边围了三四个人却是中原人,也在那里争论不休。

“不行。这样不行。”

“哪有什么不行,收了定金,不行那你赔我双倍。”

“这红宝石割了就不值钱了。不是看他这么块大,我才不要。你们赔钱。”

“我在这里等了你们好几天,花了不少钱,是你说退定金就行的吗?”

一群人吵吵嚷嚷,全客栈的人都在往这边瞧。掌柜的急得满头是汗,那吐蕃人一脸的凶相,请出去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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