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封锁线(第一部 下)——M.猫子
M.猫子  发于:2012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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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西莫尔将手指向天空,半径两公尺的大魔法阵在他头顶展开并面向混战群,小紫龙成群冒出,在主人挥手瞬间飞向黑色人型。

「一定要动到别人才会认真吗?」

罗伽德的低语从斜前方响起,将薛西莫尔的目光从二科、四科处拉回来,两人隔着大剑拉出的长裂缝对视。

罗伽德将大剑抽出地面,盯着薛西莫尔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道:「太轻率了,您这样还算是黑龙皇唯一认可的子嗣吗?」

薛西莫尔默不作声,想起幼年时时父兄们常说的批评——打你你不会认真,打别人你才会发狠,这算温柔还是自大?

罗伽德显然认为是后者,他怀着满腔愤慨举起大剑道:「作为一名将一切赌上的战士,我不允许您以此种态度与我对战,拿出您的实力,否则我现在就让所有人跌入空间夹缝中!」

薛西莫尔整个人僵直。他很清楚父亲是说一不二的人,既然开口就绝对不会反悔或迟疑。

「我数到一,你不动手我就破坏领地。」

罗伽德将剑尖朝向薛西莫尔,面无表情地吐出第一个数字:「五。」

薛西莫尔的额头冒出冷汗,右手抬起又放下,慌张的看见罗伽德张嘴喊出第二数字。

「四。」

——我说过我不怕死也不介意和你关在同一个空间。

强纳森的暖语浮现,薛西莫尔一度想放弃战斗任由罗伽德破坏领地,可是做为二科科长的责任、期望挚血获得幸福的念头很快就做出否定,将他推回杀父与坠入无间的挣扎中。

「三。」

残酷的到数继续进行,过去与现在的对抗也持续着。

作为罗西堤,他不想也不能杀死亲生父亲;做为薛西莫尔,自己必须击退威胁科员和挚血的敌人。两个身分两个相斥的决定,还没做出抉择,倒数就跳入下一个数字。

「二。」

薛西莫尔的心紧紧揪起,繁杂的思绪一下子扫空,只剩下最纯粹的情绪——撕心的悲痛。

「……不要,不要这样。」

他扯着颤动的嗓子低喊,向着罗伽德缓缓跪下,仰望老父的脸庞说出放置数百年的称呼:「父亲……」

罗伽德双眼睁大,好像突然听见外星语言似的满脸问号,疑惑地皱眉问:「您刚刚叫我什么?」

「父亲……父亲大人。」

薛西莫尔在喊第二次父亲时,口气声音几乎和过去没什么两样,除了声音中蕴含的强烈悲伤,活脱脱就是四百多年前的「罗西堤」。

喊声让全场冻结,二科、四科甚至黑色人型通通停下攻击或防御,转过头注视另一侧的发展,而其中最专注、最僵硬的当然是伊兰诺——他怎么可能忘记老师的说话声调。

罗伽德也是,即使是他亲手将儿子交给伊兰诺发落,亲手写下断绝父子关系的文件,不过他并没有将爱子的记忆抹去,只是沉淀在心中永远不提,如同一个被忽略的伤口。

老夜血者手中大剑缓慢地垂落,凝视薛西莫尔的面容、身躯,将人看过数回后猛然提剑用力摇头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我的罗西堤已经死了!他已经……」

「死过一次了。」

薛西莫尔将手伸到脑后,在紧绷与激动下差点解不开面具的绳结,费了一番功夫才让假面落地。

面具掉到石地上,除了轻响外还敲出两个人的抽气声,伊兰诺、罗伽德一远一近同时吸气,不过前者在惊愕过后就冷静下来,后者则是连退三步贴上墙壁混乱地道:「你……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的确看见你……」

「我被现在的父亲大人——黑龙皇大人——救了,明明不想再活下去,但是却变成唯一能适应龙血的夜血者,变成强大的夜血者活到现在。」

薛西莫尔带着苦笑述说,一手撑地一手揪住胸口,遥望父亲的脸请求:「我不想杀死您,不要让我杀死您,拜托……」

「那就别挡我。」

薛西莫尔摇头痛苦地道:「我不能,不能让您杀死伊兰诺,不能让您将大家拉进空间缝隙。」

「……」

「求求您……求求您住手!」

薛西莫尔大声哭喊,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出来,也无暇去擦拭满脸泪光,一心祈祷、乞求、希望父亲能把手从剑上放开。

罗伽德没有放下剑,可是他收起敌意和怒气望着儿子,提剑一步一步走到薛西莫尔面前,低下头悠悠地道:「我把你母亲和家里的人吸干了。」

薛西莫尔停下哭泣,突然无法理解父亲的话语。

「为了成为领主级夜血者向伊兰诺复仇,我把大家杀了。当然,我没有强迫他们,都是自愿的。」

在罗伽德说话时,黑色人型一个一个冒出来包围他、薛西莫尔和强纳森,细看后不难发现这些人型高矮胖瘦都不一样,与法莫叫出来的果冻人型有不小的差别。

薛西莫尔很快就理解这代表什么,脸色瞬间转为死灰,看向父亲的眼里除了哀伤还有难以置信。

「大家都在这里,为了你大哥、二哥和四弟,为了保护我们世代守护的努比亚的狮鹫主付出生命,变成我的使魔和力量。」

罗伽德环顾黑色人型一圈,把视线放回薛西莫尔身上沉静地道:「所以我已经无路可退,为了家人、对我有恩的狮鹫主大人,我无路可退了。」

「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当我举荐你当伊兰诺殿下的教养者时,完全没想到会引发这么多灾难,你咬了殿下,殿下自此心性大变害死至亲和你的兄弟,蒙蔽狮鹫主……啊。」

罗伽德止住话语,眼中闪过一丝灵光。

造成异变的人是薛西莫尔,而作主将儿子送进伊兰诺身边的是罗伽德,就算两人没有实际造成之后的死伤,但引起一切的无疑是他们。

「是我……是我们。」

罗伽德喃喃自语,泪水滑过被岁月和丧子之痛折磨的老脸,一手扯开衣襟露出心脏的位置,一手高举大剑大喊:「赎罪吧吾儿!和我一起偿还一切!」

薛西莫尔愣了半秒,了解父亲所想透的事,站起来抛开斗蓬举起左手,做好被杀和杀人的准备。

「和我一起在地狱忏悔吧!」

罗伽德的呐喊震彻云霄,大剑夹带剑风扫向薛西莫尔的身躯,而他自己的胸膛也同一刻被儿子刺穿,心脏被硬生生扯出,被人类的血液喷得湿润腥甜。

没错,喷出的不是夜血者的血,是强纳森的血。

薛西莫尔眨眨眼,不能理解自己看见的画面——强纳森挡在他和父亲之间,从右肩到腹部完全被切开,内脏、血液和碎骨黏在他身上。

「谁……准你动我的……」

强纳森没能将话讲完,他前仰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手脚抽动几下,距离断气只剩半步远。

薛西莫尔抓着父亲的心脏,机械性的进行吸血和吞噬的动作,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远离,只有眼前的血味、刺眼的鲜红和微弱的心跳是清晰的。

要死了。

他的挚血要死了。

他又要失去珍贵的挚血了。

「不要——」

薛西莫尔丢开乾枯的心脏跪到强纳森身旁,以手做刀切开自己的胸膛和肚子,将血液尽数浇在人类身上,以最蛮横的方式进行制造血子的仪式。

他听见强纳森的心跳声一下子增强,心中一下子被希望占满,更加卖力的扯断自己的血管,下一秒却发现心跳速度骤降。

薛西莫尔急着找问题,血不够吗?动作太慢吗?还是浇到的部位不够多?他慌乱的揪头发咬嘴唇,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正确答案突然自己闯入脑中。

他的血有毒。

薛西莫尔双手落地,不敢相信自己忘记这么重要的事,他的血中有毒,他的血本来就比一般夜血者危险——看玛丽亚和雷格斯就知道,此刻又累积了两名剧毒夜血者的毒素,普通人类哪可能受得了?

「啊、啊……啊呃……」

薛西莫尔颤抖的抚摸强纳森的肩膀,想将上面的毒血拨开,然而那是不可能达成的愿望,血早就渗入人类体内了。

他等于亲手杀死强纳森,亲手杀死自己的挚爱。

「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除了你之外什么都……」

薛西莫尔伏在强纳森的背脊上,不去听周围的声音,不感觉四方的气味,将一切拒于门外,将自己埋入漆黑无光的梦境中。

而就薛西莫尔闭上眼的下一秒,金红色的羽翼从他的身下张开,绽放出不逊于朝阳的清澈光辉。

07

唐德。汤普逊在他位于新纽约市最高楼楼顶的宅邸内,隔着落地窗俯视这座几乎算是他亲手设计与打造的美国最大城。

他是建筑界的国王,二十岁那年创立自己的设计工作室,以创新的设计、灵活的手腕和快速精准的判断接连打败老牌设计公司,十年后从五人工作室扩张至数百人的大企业。

就在众人以为唐德。汤普逊的墓碑上会刻着「最有价值的建筑设计师」时,他卖掉设计公司的股份转战营建业,当时业界、媒体对此决定只有「汤普逊疯了」一句话,但事实证明他没有疯,营建公司获得比设计公司更丰厚的利润,成立子公司多经营饭店赌场业后,更让唐德挤入全美五大富豪之列。

而唐德令人称羡的还不只金钱和成就,他甚至战胜了死亡——唐德在六十五岁那年遭到并购公司的前负责人亲属刺杀,送医时已失去生命迹象,急救六小时后奇迹式生还。

当然,以上只是对外说法,真实状况如何,只有唐德自己清楚。

唐德将视线从城市移回宅邸,转身走过客厅进入收藏室,在带上门同时按下「禁止一切访客进入」的按钮。

他走过放满昂贵古董、古书和艺术品的壁柜,来到房中央的五芒星形桌子坐下,将右手放至桌面,以自己的指纹启动暗藏的设备。

收藏室瞬间转暗,黄、黑、蓝、绿四个投影人影出现在桌子另外四角,昭告本次干部会议开始。

蓝袍「坟场老板」第一个开口兴致勃勃地问:「「钱翁」啊,我看新闻说,你的中世纪欧洲庄园先是火灾又遭受恐怖攻击,还有人怀疑是外星人干的,事实到底如何?」

「你有必要问我吗?计划是大家一起讨论决定,你很清楚是谁动的手。」

唐德将背靠在椅子上,揉着眼角鱼尾纹低声道:「虽然早就预料会有损伤,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这下子得关园维修半年了,这群粗暴的妖怪……」

「不过我等的牺牲有获得回报。」

绿袍「科长」双手交叠,带着胜利的喜悦道:「妖怪头子是躺着回去。」

黑袍「杀手」转开头不认同地道:「又不是死了,有什么值得高兴?」

科长轻笑几声道:「你这么说也没错,计划上我们是希望妖怪们自相残杀,但你我都知道那是「最佳结果」,我本来就不奢望能达成,能让妖怪头子重伤就算不错了。」

「随便你,但别忘了要找那只吸血鬼算帐的人是我,别让我第二次让出猎物。」

「我会谨记在心。」

科长收起轻松换上正经转向唐德问:「钱翁,庄园的监视录影机有录到什么吗?妖怪们将情报管制的很紧,我这边只打听到妖怪头子无法自主行动,至于原因、详细状况就不清楚了。」

「我已经将相关影像抽出,你想看的话我现在就传过去,但是别抱太大的期待,最关键的画面没录到,录影机坏了。」

「坏了?」坟场老板问。

「被不知名的东西融化了,连同六分之一个庄园一起。」

唐德阖上眼恼火地抱怨:「既然要融,怎么不连那群妖怪和神棍一起融呢?居然只有建筑物毁掉,真令人不高兴。」

「看样子要查的东西又多一个了……啊影像收到了。」

科长低头沉默不语,他在另外一个空间观看同伴传来的影像,全绿色的脸起初没有明显表情,但是在录影放到最后一段时,他站起来激动地道:「居然……怎么可能!」

「什么怎么可能?」

「哪里不对?」

唐德、坟场老板一同发话,杀手和公主也转向科长的方向,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答。

「……影像中强纳森。霍普被老妖怪砍成濒死……不,以那种状态绝对会死,然而他并没有就医,在纪录上甚至是二科唯一毫发无伤的成员。」

科长跌回椅子上,抓着头发自言自语:「被变成吸血鬼了吗?不可能,他在那之后还是以白天活动为主;被妖怪们用其他方式救活?这能办到吗?」

「该不会变成我们的人了吧?」

坟场老板提出另外一个可能,可惜很快就遭到否定。

黄袍「公主」摇摇头,嘟着嘴踢着脚驳斥:「他不是,我才不认识满身吸血鬼骚味的坏孩子。」

公主从口气动作到发言都像小朋友的戏言,可是对在场的「感染人类」者而言,却是最具说服力的说词,因为讲话的是他们一族的最顶端,有如女王蜂一般的存在。

接着,这位名为公主的女王露出甜甜笑靥,对他的子民下达命令:「好了不要讨论这种无聊的事,来做些有趣的活动吧——大家一起来消灭妖怪。」

今天是强纳森从拉斯维加斯回来后第三天,他依旧将时间耗在地下二楼的众多检验仪器上,感觉自己从皮肤到内脏都被扫瞄、取样无数次。

他之所以被关在地下做马拉松式全身健康检查,绝对不是因为雷格斯有实验狂——当然这位科学家一直都是,而是人类身上发生的事太过惊人。

强纳森以身为盾硬接罗伽德的致命一击,当着所有人的面从肩膀裂到肚子,皮开肉绽肠流脏碎,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从人变成破布。

远处的蒙特、亚克和卡洛琳见到这幅光景,全都吓到忘记呼吸的地步,直到瞧见薛西莫尔开始浇血救人才深深吸一口气,有夜血者的血人类一定会没事。

可惜,三人才刚安下心,就听见薛西莫尔发出凌厉的哀号,惊觉领地有崩溃的迹象。

危急仓卒之下,他们只能尽力保护自己与一部份四科科员,用魔力和灵力——精灵的力量——稳住空间,能多撑一秒是一秒。

脚底头顶的震动很快就攀至高峰,三人也有没办法活着回去的觉悟,彼此对看想趁死前说几句话时,强光忽然照亮整个空间,在一瞬间将夜血者的领地消除。

没错,是消除不是解除。包覆庄园的魔力被光芒洗净,连带消失的还有周围的建筑物,房舍、砖瓦等无生命物严重损毁,远一点的是烧焦碳化,近一点的连粉末都没留下。

这场破坏最中心是强纳森,人类则是单手撑地摇摇晃晃的爬起来,赤裸的背上插了一对金红色的大翅膀。

在场者惊愕的盯着翅膀,刚想问其他人有没有见到,金翅就消失无踪,只剩下强纳森和薛西莫尔两人倒卧在地。

威尔逊头一个冲过去检查两人,测量脉搏、洒上圣水与十字架等待片刻后,他以非常严肃的口吻警告:「你们听好了,绝对不能让五科或你们之外的人知道这件事,我这方也会约束属下,不过最好别奢望能完全保密,将霍普中尉送回绯血堡后,就别轻易让人出堡,要你们那边的狂人尽快查出发生什么事!」

两科史无前例的联合演戏,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返回新纽约市。

一行人返回令人怀念的家园,第一眼见到的不是留守科员的欢迎,而是三科拉出的封锁线。

原来在庄园失联后,政府断定二科应该和攻击者有关联——因为二科提前发出警告,要求二科交出相关资料甚至通讯设备,迫使雷格斯启动绯血堡的防御系统和三科对峙。

强纳森等人在听完事情经过后大为光火,原本差点和三科打起来,好在威尔逊押着外交部官员过来解围,要求三科撤离绯血堡并郑重道歉,大伙才顺利回到堡前,看见雷格斯的投影飘在湖面上,脸上挂着令人跌破眼镜的真诚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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