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杯子急促地喝着。茶水热暖,飘着特别的香气。
有很多很多事想问、很多很多……
熤飞为他脱下外衣,扶他上床,为他盖被。
“我不想睡……”
“你想。”
熤飞这样一说,他真的感到睡意袭来。
他不能睡,他有很多事想问。
为什么脑袋一片混乱,为什么……
望着熤飞,只觉得眼帘渐渐阖上。
“熤飞,你还是我的熤飞吗?”
陷入黑暗前,他听见熤飞回答……
“等你睡醒就明白了。”
睡醒的时候,身边空荡荡的没人,一直以来看着的那张睡脸忽然不见了。
傅向珀脑袋一片混沌,什么也不明白。
他不急不吵,默不作声地起床。四处翻看,没见到一点熤飞留下来的痕迹。
熤飞的衣物、熤飞的包袱,明明是两个人的房间,却回复到一个人的气息,他带来的皆已带走,好像要他忘了他。
隔壁的房间一样空荡荡。
呆呆地发愣,一个人时的寂凉袭卷回来,但他已无法忍受。
更衣梳发打理好自己,傅向珀打开柜子,翻出一条布巾,拿了几件衣物包起来。
抱着简单的包袱,他的指尖微微抖颤。
“你忘了带我走。”勉强笑了笑,眼底却流露怯弱。
回想昨日厅上那公公所说的客栈,天方明,说不定还未走远。
紧紧抱着包袱,傅向珀毅然决然离开。
奔跑在街道上,他开始回想那个男孩。
从初次的四目交接,到第一次的接触……
“傅大哥,你叫我熤飞就好。”
“我是单纯想帮你。”
“我会一直看着你,看久你就习惯了。”
“你可能不在意自己多拚命,可是我会在意、会担心。”
男孩朗朗的笑容让人印象深刻。
夕阳下,纯粹的热心是他人生中鲜少遇见的。
为他磨墨,伴着他原本孤独的夜。
为他的执着担忧,为他的劳累心疼,语气里的怜惜至今难忘。
“我根本不想当你的兄弟。”
“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他想不到会有这么一个人,喜欢上这样的他……
这样一个出色年轻的男孩,倾尽全心关怀,因为……喜欢他。
“如果我们在一起,就不会有分离。”
“你不会一无所有,你还有我。”
“一直到我们都老了、走不动了,就到我们看过最美的一座山隐居。”
他这辈子没有听过如此美好的话,一字一句,都幸福得令他惶恐。
他抛弃原本紧握在手里的执着,为熤飞给予的爱恋心动,沉醉在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之中。
每个人都看轻他,只有熤飞不会,只有熤飞把他放在心里,认同他、爱着他,给予他世间最愉悦的温暖……
这样的熤飞怎么可能欺骗他,不会的,一定有什么苦衷……
“我会一直陪着你,如果有离开的一天,我会带你一起走。”
熤飞,我明白的,你对我是真吧?
你说的誓言,我一直一直记得。
我们一起走。
昨夜的药效仍未退尽,让傅向珀整个人有些虚软,却改变不了他义无反顾的决定。
他放弃所有,就连生长了二十几年的乐笙也绊不住他的脚步,一心一意追上那个让他奉献毕生爱恋的男孩。
如果让傅向珀重新选择,也许他会宁愿自己没追上刘熤飞。
清早的街道行人两三,格外宁静。
看见刘熤飞上马车的那一刻,他是多么庆幸没有来不及。
“熤飞!”
相对于他欣喜放心的神情,熤飞的表情是那么错愕。
刘熤飞示意侍卫让傅向珀上马车。
一路奔跑,傅向珀气喘吁吁,额上沁着薄汗,眉眼却是弯弯,带着笑容。
看着傅向珀,看着他手上简单的包袱,刘熤飞温柔地以衣袖为他拭汗,像要抚去他追赶的辛苦。
傅向珀任他擦拭,望着他不曾移眼,就这么痴痴看着,满足地看着。
果然你是温柔的、是在乎我的。
心动促使他倾身抱住熤飞,一度以为失去的体温偎着他,仍然那么温暖、那么熟悉。
“你为什么要来?”一如以往温柔的嗓音,柔声轻问。
傅向珀不懂,那与神情嗓音搭不上的问题含意。
“我当然要来,我们约定过,如果你离开会带着我一起走。”傅向珀要自己笑,抓着包袱的手微微颤抖。
“你怎么就看不清呢?”熤飞抚摸他的脸,怨他的天真和信赖。
“什么?”
“我不会带你走,你回家吧。”
傅向珀怎么可能走呢?他为眼前的男孩放弃一切,熤飞已经是他的唯一。
“熤飞,你别再闹我了,我受不住的……你别再玩了……”
刘熤飞叹口气,不耐烦地揉眉。
“我是刘熤飞,不是你的熤飞,这样够清楚了吗?”
昨晚的问题,得到了答案。
“我不清楚,怎么可能清楚?为什么你忽然改变态度?为什么忽然不告而别?……你在骗我吗?”笑容难以维持,拚
命压抑身体的颤抖却压不住。
其实不是忽然,这段日子的不安早已预言今日,他只是不想懂……不想面对让他倾尽所有感情的男孩也对他说谎……
“呵,你看清楚我是谁……”刘熤飞倚着椅背,状似惬意,眼神却深沉难测。
直到此刻,傅向珀才看清眼前人。
熤飞已换去布衣,一身绸缎银绣的华服衬托他俊美的容貌,他也不再掩饰傲然的气势、尽显尊贵的言行举止,当初那
邻家亲切小弟的模样竟是半点不剩。
这才是真正的熤飞,连上天都宠爱的七皇子刘熤飞。
这样尊贵的人为什么说喜欢他?
若不是真,又为何要接近他?
终究是有点感情吧?多多少少是在意的吧?
他求的不多,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好,只要能看着他就好。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爱的人……”他小声说着,眼神却很真。
一瞬间,刘熤飞不知道心头的紧窒所为何来,他只明白了面对傅向珀的固执傻气,拐弯抹角的温柔是最错误的作法。
直接、残酷、毫不掩藏,才能干净俐落地了断。
“可是我不爱你。”他语气不止冰冷,还带点嘲笑。
傅向珀最怕的就是看低、嘲弄、讥讽,所以此刻刘熤飞看他的眼神,几乎让他置身冰雪之中。
“不会的……你对我不可能全无感情,否则为何要待在我身边?熤飞,你可以瞒我你的身份,但不要否认我们之间的
感情。”
“我是在骗你!是在骗你!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你!”刘熤飞快气坏了,气傅向珀的死心眼、死脑筋。
是他的演技太好吗?竟让傅向珀死心塌地到这种程度,不止为了他愿意离开从小生长的乐笙,甚至明白话说尽也赶不
走。
难道真要逼他把真相都说出来吗?
要逼他把狠事做绝吗?
“你几岁的人了,怎么会以为我对你认真,你有哪一点值得喜欢?凭你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败家子,我贵为皇子怎么
可能看得上你!”
傅向珀脸色苍白。
“我、我不是败家子,我很努力,我……”
“你在浪费时间!你根本是一个傻瓜!整天忙得团团转却是帮倒忙!还有你的画,根本是鬼画符!无论你再怎么努力
,也只有被骗被嘲笑的分!你这么没用,谁会喜欢你!”他激动地骂,心里却为他心酸难过,这样一个过分努力却得
不到回报的人,多可怜、多可笑、多让人心痛。
自己既然没打算和傅向珀在一起,就干脆快刀斩乱麻,让傅向珀彻底死心,好好过他富公子的人生。
“不是!我不是傻瓜,我的画,有人称赞,我有用的,而且……我、我也有值得喜欢的地方……”傅向珀脑子一团乱
,心被切割得七零八落,痛得几乎发狂,他想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自己有值得熤飞喜欢的地方。
“你被骗了!没有人称赞你,那画坊的老板只是安慰你敷衍你罢了!你什么也做不好,长得也难看,这种货色我才不
会认真!没有什么带你走或一辈子在一起那种事,全都是哄哄你而已!你给我下去,我要回皇城了!”
“不要!不要!你不要说了,不要嘲笑我、骂我,我不想听,我只想跟着你走!我不要一个人回去!熤飞,我已经回
不去了!”
已经回不去了。
刘熤飞为这句话心痛。
他知道自己对傅向珀有愧。
让他失去继承权,他觉得这是一件对的事,傅向珀仍然是富家子弟、仍然有父亲的宠爱,甚至是弟弟的爱护,日子一
样能快活的过,他错就错在骗了傅向珀的感情。
所以他想了断,让傅向珀回去重新开始。
但刘熤飞想得简单了,因为傅向珀为他失去的不仅仅那么单纯,他的信赖、他的爱、他的尊严、他的期待,早已全部
放在刘熤飞身上,刘熤飞的出现彻底扭转他的生活,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幸福甜蜜,却在一瞬间全部收回,甚至变成一
个天大的谎言。最让傅向珀惧怕的就是谎言,所以刘熤飞给他的伤害,比凌迟更加惨忍可怕。
傅向珀几近崩溃,无法接受残酷的言语。
此刻他顾不了在熤飞眼中他是怎样可笑的存在,他只知道他无法承受失去熤飞的痛苦,只要能留在熤飞身边,无论要
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离开我。”傅向珀眼眶热烫。二十几岁的大男人,红着眼眶,哀求那么一点可悲的
爱恋。
到这种地步,这男人竟然还看不开。
“哦?做什么都可以?”刘熤飞气坏了。
听到刘熤飞这么问,傅向珀眼中燃起一点希望。
他赶紧点头。
“好啊,那就做你最擅长的!”他咬牙说道:“把裤子脱了。”
傅向珀僵住,不敢相信听到的。
马车外就是大街……这样的要求,像是羞辱……
“熤飞,不……”不要这样对我……
“不肯脱,就给我下去!我还要赶路!”
傅向珀脸色涨红,指尖发颤地依言行事。
刘熤飞想不到他真脱了,这样打不退的固执,让他怒火更炽……
此刻的他看不透,那不是固执,而是一份浓烈难舍的深情。
傅向珀带点羞耻的神情非常煽情诱人,想到那长摆之下是赤裸裸的,刘熤飞也不禁起了点情欲。
本来只是想让他打退堂鼓,并没有在马车上这么做的意思。
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男人……却该死地吸引着他……
昨晚只想着要离开,自然没有温存的念头,以后也没有见傅向珀的打算了。
这或许是最后一次。
这么一想,刘熤飞欲望就更浓了,伸手将傅向珀拉坐到腿上跟他面对面,然后吻上他。
吮吻中微微的爱怜,对傅向珀来说等同于救命草,所以他伸手攀上熤飞颈项,任由他摆布,只要他愿意带他走就好。
刘熤飞抱住傅向珀,让吻更深入,再转而吮吻脖颈,揉弄眼前这副再熟悉不过的身子,伸手探入傅向珀衣襟,捏玩他
穿了银饰的突起。
他想,傅向珀永远不会忘了他,并为此感到微微的满足。
他虽然没打算和傅向珀在一起,却也不希望傅向珀将他从记忆里抹去。
持续吻他、挑逗他,下身也已蓄势待发。他迫不及待地抬高傅向珀身子,以勃发的欲望进入他的紧窒。
前戏不足的状况下,即使身体早已习惯男人的进入也太过勉强。傅向珀痛叫出声,眼里的泪如断线般落下。
刘熤飞火热深埋,舒畅得让他想满足叹息。
傅向珀的身体仍然该死的美好,因他的顶弄发出的喘息也仍然动听,他真是有点舍不得,但他的决心不会改变,他要
让傅向珀死心。
“你问我为何待在你身边,呵,这就是最大的原因。傅向珀,你确实不是一无是处,因为你有一副好身体,尤其这里
……特别的好。”说到这里两字时,他故意大大的一个顶弄。
怀里的人不知是因他的动作还是话而颤抖,刘熤飞继续说下去。
“你让我很满意,但我不会因为你是好性具就和你在一起。你对我来说,就像一道不中意的料理,偶然吃了觉得不错
,所以就多吃了几次,可是终究是看不上眼……仅仅如此。”
肩上传来热烫的湿濡,耳边响起微弱的呜咽声。
他哭了。
刘熤飞不想听见。
起身将傅向珀压在地上,狠狠地抽送起来。
可是他错了,他看见傅向珀双手反挡着脸,遮掩满脸的眼泪,抽抽答答地呜咽夹着喘息。
即使这样,傅向珀还是没推开他。
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值得吗?
一个男人这样哭着……
刘熤飞在傅向珀体内冲刺着,身体被快感盈满,心却为那些眼泪微微痛着。
他不想看到……
“你何必执着于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骗你?你不是最讨厌别人骗你吗?”
“你……不一样,你很重要……你一直陪着我……我不能失去你……”他微弱低哑地回答,眼泪没有停过。
“哈!陪你?你真的很傻,完全没发现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想想……我待在你身边的日子,都在劝你什么?”
他一点一点说出残酷的真相,语音不稳,渐攀高峰的欲望让他无法冷静。
炽热的温度、紧窒的柔软、完美的包覆,结合的满足感让人疯狂。
傅向珀颤抖着,混乱的思绪被半强迫地指引出答案。
劝我什么?我被劝服了什么?
……放弃继承。
傅向珀泪眼圆瞠。这就是接近他的原因?
“……为什么?”他惊惶地问。
“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就像以往游历四方行侠仗义一样,偶然听到傅家有个败家子,就想替天行道。”
一个偶然,却搅得刘熤飞心烦意乱。
“我本来没有打算和你变成这种关系,是你太难缠,才逼得我出此下策。”
下策,他倾尽真心的感情竟是熤飞所谓的下策。
“傅向珀,你爱的不是我,你爱的是我编织的谎言,你也该清醒了。”
傅向珀难以接受,频频摇头,不愿相信他们的相遇是来自可笑的偶然、可恨的骗局。
“不,我不信,我不信……”反覆的呢喃倏然停止。
刘熤飞奇怪身下人突然的僵直,却见傅向珀惊愕地盯着他颈项,那眼神仿佛末日。
他凌乱的衣襟下露出些许肌肤,上头空无一物。
“……玉佩呢?”傅向珀嗓音嘶哑,颤不成音。
玉佩……
刘熤飞在心里苦笑,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那种破石头早就丢掉了。”
任何羞辱的言词都比不上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