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天行道——艾可虾球
艾可虾球  发于:2011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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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无所事事的富公子哥傅向珀,最近有个新的差事。

照顾小孩。

小向珏坐在最喜欢的大哥腿上,手里拿着笔沾墨彩画图,白纸上晕得乱七八槽,画原本的模样已不复存,而做哥哥的

满脸宠溺任他搞破坏。

“大哥,啊。”小向珏手里忙着他的大作,小嘴一张发出啊声,一颗糕点便自动放进他嘴里。香香甜甜的,好好吃喔

放下手里的笔,双手在身上抹了抹,也捏起一块。

“大哥,啊。”一样的话,但意思不同。

傅向珀笑着张嘴,含进小弟孝敬给他的糕点。

傅向琰一进大哥的院落,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兄弟和乐的画面。

坐到大哥身旁,掐了一下小向珏红扑扑的肉脸。

“小家伙,大哥疼你都不疼我了。”

“二哥羞羞脸,这么大了还要人疼。”揉揉脸,笑二哥。

“二哥再大也还是大哥的弟弟,啊。”说完有样学样地张嘴。

傅向珀被这一大一小逗笑,很配合地拿一块放进向琰嘴里,二个弟弟又因此嘻闹起来。

“二哥,你别逗向珏了,像小孩子一样。”向琳巧笑嫣然来到,放下手中瓷盘。“新做的糕点,试试。”

“哇,谢谢三姐。”小向珏开心地扑向盘子,却被向琰快手整盘抢去,又是一番打闹。

短短的时间里,傅家的孩子感情越见深厚,谁还看得出过去曾有的交恶和情疏。

敞开心胸,向珀如今拥有了家人给予的亲情,不再像过去那样浑身带刺。

解开误会后,向琰得回大哥当初的爱护,不需针锋相对,美好得像作梦一样。

向琳是女孩子家,柔软的心性早期待一家人能和乐融融,更不用说小向珏多个大哥疼,更名正言顺成为全家人的宝。

“小家伙画的是什么?”

“是花,我种的花长出来了喔。”献宝。

“我怎么看不出来,一团脏兮兮的。”向琰继续把小弟闹到气呼呼。

小向珏哇哇叫,说要把花带来证明真的是花,便迈开小脚跑掉了。向琳不放心他乱跑,便跟了上去,剩下向珀向琰两

人坐在石桌边。

“大哥,明日就是寿宴了,一定会很热闹。”向琰欣慰地说。他喜欢充满生气的傅府,就像最近这样。

“是啊,爹会很开心的。”他们兄弟俩一起筹办,必定要让爹整日笑呵呵。

向珀笑了笑,望着桌上狼狈的画纸,他微微怔忡。

曾经陪伴他画画的,是那人……

唤他傅大哥,为他磨墨,两人谈笑……

“你想起那人了?”向琰淡淡问出口。

都说了不想了,却还是不自觉的会想起。

“有的时候……自己也控制不了,呵,我会尽快振作的。”他苦笑。

“大哥,慢慢来吧,别逼自己。”

他点头,向琰才放下心来。

“大哥,别把话都藏心底,你和我聊聊吧,任何事都可以。”

向珀沉静下来,眼望前方,却是虚空。

向琰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轻轻地说了。

“有时候我会想,茫茫人海,他为什么会选中我……呵,往好的方面想,我们兄弟能回复当年的感情,还真是托他的

福呢。”

“胡说什么,就算没有他,我们迟早也会这么好的。”

向珀微笑,向琰却觉得他的笑容太勉强。果然谈起那人,还是太伤。

“向琰,为什么……会有这么真的虚情假意……他怎么有办法演得出来?真的太痛了,到现在仍然淌血……我想快点

振作的,可是好痛……”

向琰紧紧抱着他的大哥,为他拭去颊上的湿濡。

“没事了,过去了……”他喃喃在大哥耳边念着。

他大哥值得更好的,那混蛋配不上大哥。

“大哥,大哥!”小向珏的声音远远传来,沾了泥土的脸上绽放着可爱的笑容。

傅向珀抹抹脸,笑着抱住小弟。

小向珏小小的双手,捧着一小堆土,土上一株小小的花。

“你看,开花了喔。”圆睁睁的大眼睛里,满满的期待赞美。“我种了很多花,只有它长大了喔。”

小向珏才八岁,根本养不活娇嫩的花,千辛万苦养到开花的,其实是跟杂草没两样的野花,根本是随便种都会长。

“向珏一定很努力,这朵花长得真好。”傅向珀摸摸小弟的头。

小向珏开心又害臊,两只小手伸长长。

“这个是要给大哥的喔,我好喜欢大哥,为大哥种的喔。”

听见这是要给他的,感动溢满胸口,胀胀的。

脑海浮现小向珏努力为他种花,一再失败时的难过,最后种活的这朵小花,是多么珍贵的心意,是小向珏满满的心意

“谢谢,我好喜欢。”伸手接过那堆土,看着那微小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傅向珀眼泪不自觉地又流下来。

吓得小向珏扑上他大哥,脏脏的小手帮他抹眼泪。

“大哥不要哭,你这么喜欢啊,那我会种很多很多给你,你不要哭喔。”小小年纪的向珏,哄着他的哥哥。

一旁的向琰和向琳,以温暖的眼神默默看着。

他失去很多很多,连自己都失去了,却得到以往所想要的。

真心的关怀,一点一滴,都是珍贵。

傅老爷大寿之日,傅府人山人海,热闹且喜气。

傅家原本就是乐笙的地方望族,也是拓展乐笙的推手,再加上当朝首富秦家这层关系,使得来道贺的人潮络绎不绝,

全涌进傅家宅第。

在乐笙喊得出名号的人物,不分官商,几乎无一缺席。

身为傅家产业的当家,傅向琰自然是忙碌于人群中,四处交谈打关系。

“傅二少,傅二少。”圆圆的方老板满面笑意,上前来寒暄。

“方老板,感谢你特地前来。”

“哪的话,我才要谢谢傅二少的邀请。”

傅向琰凑到方老板耳边,悄悄开口:“客套话我们就别说了,方老板,若有消息你可要第一个告知我啊,别让那奸商

给抢先了。”

“一定一定,有消息我一定通知,只是……现下真的没有。”方老板抹抹汗,陪着笑脸。

奸商……真是言重了,那奸商不正是傅二少你的相好嘛。方老板心里如是想,当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只是平日这二

人感情好得怕人不知道一样,但一扯到收藏画作,明抢暗夺,立刻变对手。

“这么久没有……”

“正常,画师都是这样的,哪有一定呢。”方老板说是这么说,心里其实也不肯定。

傅向琰点点头,也就不再追问了。

眼看时间已近,宾客也来得差不多,傅府下人将众人请进大厅,而后宾客们一一送上带来的贺礼,其中不无有较劲之

心,所赠之礼,让围观者赞叹不已,一惊还有一惊,越见昂贵奇殊,也让喜爱稀奇古珍之物的傅老爷开心得合不拢嘴

除了赠礼的比拚,众人也好奇于傅家儿辈所准备的贺礼。

当家的二少向琰,早有听闻其特意出城,亲自求得延年益寿的珍品。

三小姐向琳擅女红,一双巧手织绣出色,想必傅老爷将有精致新袍可穿。

至于小少爷向珏,前些天有人看见他在傅府前玩土,说要种花给他爹。

最难以猜测的是傅大少傅向珀。

自从当家易主,就没什么人见过他了。

传闻很多,有人说他病了,有人说他是被赶出城,甚至有人说他惹了不能惹的大人物,被暗地解决了。若否,无能又

爱权势的傅向珀怎可能让位,让二少接管家业呢。

很多人对大少的最后印象,都是他身边跟了个面生的小伙子,再过来,就没人见过了……只有少数几人,知道那小伙

的真实身份,却也不了解怎么和大少凑在一块的。

在众人好奇交谈之时,厅侧走出的傅家大少至少打破了被暗地解决和被赶出城的传闻。

顿时众人议论纷纷,见傅向珀似乎消瘦了点……病了,一定是病了的关系!莫怪当家易主,这无能长子争了十几年,

最后竟输给了病魔,全成了枉然啊。

在看戏的众人心中尚在感叹世事无常时,傅向珀手中抱着画轴,脸上有难掩的紧张和羞意,站在厅中不安地看着下人

摆出长桌,放上笔墨。

傅向珀真想躲起来。

会不会被嘲笑?

会不会出糗,反倒丢了爹的脸?

抬头看看坐在大位上的爹,身后一个大大的寿字,映着满怀期待的脸,眼里满满是温暖和疼爱。

二十几年来,如一的疼爱,即使脸上有了岁月的刻痕,不变的是对他的疼惜……

就为了这份深重的感情,就算被嘲笑,他也不在意了。

傅向珀羞涩地笑了,温柔的神情是众人不曾见过的。

“爹,让孩儿为你画一幅画。”

以自身最喜爱的事物,赠与最值得感谢的人。

就算技拙,他知道爹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地收下。

摊开画轴,半完成的画作呈现在众人眼前。

白纸上,勾勒出明暗、绽放着色彩,大略可见巨石溪流、老松灵芝,皆有祈福、歌颂之意,也象征长寿吉祥。

傅向珀提起笔来,沾墨。

众人哑然。傅大少懂画?

莫说围观者,就连傅向珀亲爹也很惊讶,他怎么也想不到长子会送他一幅亲手所画的墨绘,何时学的?怎么从没看他

画过、听他说过?这样的惊喜,让他更加期待。

傅向琰也兴致勃勃,他还不曾看过大哥的画呢。

笔尖一触及纸,傅向珀便忘记身在何方了。

温和而专注、沉稳而投入,沉浸在最令他安心的事物中。

一笔一划。

流水顺巨石而下,溅起点点水花。

一勾一勒。

老松弯曲盘绕,石缝间几株棕红灵芝茁长。

画笔游走纸上,景物一一浮现,宛如生在眼前、宛如置身其中。

天边一强壮的鹰飞翔,生生不息之景物给人舒畅自在之感,充满了生命力道。

爹,愿您长寿健康,原谅不孝孩儿让您一再忧心。

一点一点的,墨绘趋近完成,傅向珀心怀感恩,将所有情感藉由画笔传达。

四周静悄悄。

从傅向珀下笔开始,人群中便有些人渐渐僵直。

再熟悉不过的笔触,让人沉迷的、赞叹的、不禁想追逐的……

傅向珀笔锋一转,在画的右侧提字。

墨黑的字迹,不同于以往在商册上的,而是专属作画时的字迹。

傅向琰惊讶地看着那变化自如的手法,不禁想起了当年……

为何没人觉得奇怪?

当年使他们兄弟感情破裂的事件里,为何没人注意到大哥竟能在短短的时间里仿出他的字迹!?

字迹是一惊,但更惊人的是……

傅向琰看向身边的秦墨曦,果然他脸上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再看向人群中的方老板,嘴夸张地大张,神情更是极度

的震惊,在在的印证了事实。

大哥他……

最后一划,傅向珀放下了笔。

一如往常取出他自己刻的钤印。

只在夜里作画,自己小小的乐趣,他第一次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想到,就羞赧,怕被嘲笑。

他轻轻地盖下钤印,这是最真实的自己,好像赤裸裸一样。

傅向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

商城乐笙,地方望族傅家有两个成年的儿子。

同样是生于商业世家,次子傅向琰是经商的天才。

而长子……

钤印拿起,红泥里仅仅两字——寸乐。

八.

炎琉皇朝二六三年,炎帝有意退位,太子登基在即。

三月,朝野表面平顺,暗里汹涌。三皇子一派行事诡谲,策计谋反,太子派系屡遭算计,却无法掌握证据。两派人马

明争暗斗,炎帝迟未插手更加剧争斗。

八月,七皇子遭人下毒险丧命,炎帝大怒。

九月,经查,三皇子意图谋反罪证确凿,遭流放,派系散亡。

隔年元月太子登基为新皇,众皇子封王划地。

七皇子刘熤飞受封熤王,所划分的领地中,竟有堪称当朝经济命脉的乐笙商城……天下无不哗然。

马车在石子路上行进。

渐渐熟悉的景象,在窗口布帘间流过。

回到乐笙的这一天,风和日丽,暖而且过热了些。

他额上却是细细的寒汗,略微的颠簸轻轻震动着……让他脸色添了几分苍白。

身体的不适无法阻挡他的归心,但被耳提面命要注意主子身体的随从,却随时关注着他的状况。

“王爷,先休息安顿好,再上傅府也不迟。”

“不,先去傅府。”阵阵晕眩袭来,光是说一句话,就费去他太多力气。

路途奔波对初愈的病体来说太勉强。

“还是小的上傅府邀人前来王府?”

“我说先去傅府。”他想发火,却没那个劲骂人。

一激动只觉得更晕,眼前景物晃来晃去。

为什么呢,他想赶快见到他,也做不到吗……

握住胸前冰凉的玉,在手心渐暖。

当初归返都城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日子却没有想像中的快活。

常常唤了那人,才想到自己已不在那院落中。

恼怒着、困惑着、心慌着。

想那人的信赖、想那人无防备的笑容、那人的傻、那人的真,那人的全心全意。

他的人在都城,心思却遗落在遥远的乐笙。

他失常了,他从未有过这种经验。

直到将自己的失常向父皇倾吐,父皇笑着回答:“熤儿,你是遇见了。”

他怔了,想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遇见了?

在他亲手斩断一切后,这三个字只令他感到惊恐,却在日渐加深的思念里,逼他不得不面对。

该死的替天行道,天知道他早已偏离原意,深陷在自己纠结纷乱的心绪里,他怨那人的傻和看不清,怨那人对他的影

响力,于是彻底失控,蠢得让一切毁在自己手中。

他遇见了,却也错过了。认清自己的心意,他决心返回乐笙。

那天,他面对了自己真正的感情;同样那天,他成了宫斗的牺牲品。

毒药差点夺去他的性命,也夺去他急欲返回那人身边的脚步。

困于病榻,在反覆的毒侵折磨之中,心却比任何一刻都清明。次次在鬼门关前打转,生死之际想着的也是那人,无用

平庸又如何,那人是他所遇过最美好的,他唯一为之疯狂、为之心动的人。

他至今二十余年的人生里,不曾对不起谁,甚至跟着千云那段日子还做了不少好事,偏偏唯一一次伤害人,便伤了最

不该伤的。

生死徘徊里硬撑了下来,却落下根。宫斗结束,天下太平,太子登基,时光无情流逝着,他却只能慢慢疗养,直到能

走了,谁也留不住他了。

他迟了一年多,才终于回到心心念念的乐笙。

太久了,他怕,怕来不及挽回。

祝乐茶馆一年前扩大增建的庭园前园里,正举办着盛大的画会,除了乐笙当地和各地前来的画师外,也聚集了众多名

流雅士与收藏家。

虽然画会中不乏当代知名画师,但最受瞩目的却不是这些人。

只见众人团团包围在庭园一角,中心正是乐笙的传奇人物——画师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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