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珠玉在侧
珠玉在侧  发于:2011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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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君之事。”

齐潋继续笑着,胡乱应了声。

我知,我怎会不知。皇帝即位一年多,正是立威的时候,端王是先皇后所出,身份尊崇,皇帝忌惮他,敲打他,是很

自然的事。

只是,明明当初科考的时候,意气飞扬,一展抱负之际,所思所想,都不是这些啊。明明,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萧谨看着面前人的模样,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齐潋,此间种种,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只又揽了他肩,并肩向前行去。

萧谨捏捏他肩头,笑道:“又瘦了这许多,真不知道你怎么照顾自己的。等得空,我请你好好吃一顿。”

齐潋闻言也笑:“好啊,好久没一起聚聚了。”

萧谨见他开怀,心中也觉畅快不少。便向前两步,在他面前蹲下:“来,我背你到宫门口,看看轻了多少。”

齐潋一僵,没有动。

萧谨不悦道:“怎么了?少时不是常玩这个?”

齐潋垂了眼眉:“没什么,在宫里,不大合宜吧。”

萧谨看了他一眼,没再坚持,道:“也罢,那走吧。”

“嗯。”齐潋抬眼,又是一张笑脸。

两人没走几步,便遇到一人。

“殿下。”

还是萧谨先行礼见过。齐潋忙跟着行礼,随后冲沈择欢笑了笑。

这人一身朝服,气度雍容。与在他府上见到的那身清丽装束又是不同了。

沈择欢略点了点头,面上表情似笑非笑。

第五章

萧谨与沈择欢见礼后便立在当地,也不说话。齐潋见了,暗叹了口气。转而对沈择欢道:“殿下,可有事吗?”

沈择欢似是没看见萧谨这个人,只是淡笑着对齐潋道:“适才想起还有事不曾与你说,便等在此处。”

齐潋忙道:“劳殿下久等。敢问殿下有何吩咐?”

沈择欢皱眉:“齐潋,你在本王面前,可以不再搬这套繁文缛节的虚招子出来吗?”

齐潋脸上一热,看了眼萧谨,那人面色已经显出不豫来。他忙赶在萧谨说什么前道:“是。齐潋记下了。”

沈择欢转而笑笑:“明日散朝后,过府一叙吧。”

萧谨闻言脸色越发难看,望向齐潋。齐潋顿觉倍感压力,却又不想因此拂了端王的面子。昨日端王府上一桩,不论如

何,总是他受了人家恩惠。他是个实诚性子,别人待他好一分,他就要十分的报还回去。

因此,硬着头皮,当作没看到萧谨的眼风,很爽快地对端王道:“好。一定去。”

沈择欢倒像是一早就料到他会答应,笑着道:“如此甚好。”

说完转身离去,从头到尾,便当萧谨是透明的。

萧谨气得脸色铁青,一转头就对齐潋道:“如此狂妄骄纵之人,能安什么好心!你去干什么,羊入虎口吗?”

齐潋大窘,忙顺他炸了的毛:“你别这么说。他是这个脾性,你与他又素来不合,所以他这样也不奇怪。”他顿了顿

,又道:“至于什么羊入虎口,阿谨,我又不是女子,还能吃亏不成?”

萧谨见他这模样,想数落他又不忍,不说也不行,便叹口气道:“齐潋,你别当什么人都是好人。这个人,你还是少

接近为妙。”

齐潋胡乱点点头,算是应了。

萧谨知他没听进去。也不便再说什么。便由得他嘻嘻哈哈地把话题转到别处去了。

从此,齐潋开始经常出入端王府,有时也会受邀出门游玩。跟沈择欢渐渐熟络起来。

萧谨屡次劝阻他,甚至暗示他皇帝已经知道此事。无奈齐潋每次只笑呵呵应了,端王府却是照去不误。

好在皇帝也没什么其他表示。萧谨也只能暂且随他去了。

齐潋趴在龙涎阁的窗台边已经很久了,看着茶楼外面车水马龙,来往行人熙熙攘攘,晒着这几日难得的太阳,舒服地

慢慢眯起眼。

沈择欢懒懒地靠在座椅上,掀开茶盏喝了一口。一双凤目却始终不离齐潋。

“齐潋,你家里是从商的吧?”

齐潋全身沐浴在暖阳下,正舒服得很。也便有些懒懒地:“嗯。家父是商人。我哥哥是替人设计园林的,也算是吧。

沈择欢目光微动:“齐彦林一介漕运大亨,倒被你一句商人轻巧带过了。你父亲知道了,大约会扼腕吧。”

齐潋闻言滞了下,慢慢转过头来:“呵呵,殿下知道了啊。”

说着笑笑,却莫名带了丝苦涩:“他不会生气。他不会生我气的。”

沈择欢看着他,正要说什么。窗外头却突然传来马受惊特有的嘶鸣声,紧接着是一阵喧闹,夹杂着哭喊威吓之声。

齐潋迅速立起,整个人探出窗去。

窗外马路上,一名小商贩正跪伏在地,瑟瑟发抖,身边货物散了一地,很多已被马踩烂。他身前的人,骑着高头大马

,衣着光鲜,正大声斥责他挡了道,惊了他的马。围观人等纷纷指指点点,面露不忿之色,却显是敢怒不敢言。

沈择欢在齐潋身边淡淡道:“是晋王世子。”

齐潋低了头,嗯了声。

沈择欢看着他,嘴角轻扬,露出个微带讥诮的笑容:“怎么,御史台不是最爱管这档子事吗?齐大人不出马治治这无

法无天的王孙贵胄?”

齐潋听出他的意思,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真的下去管这事。只一径低着头看着。

沈择欢渐渐敛了笑,若有深意地望了望他。“齐潋,本王以为你会第一时间冲下去哪。”

齐潋一直望着窗下。此刻淡淡开口:“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噢?为什么?”沈择欢嘴角渐渐勾起,语带新奇。

齐潋还是一直看着窗外,语气平静:“如果我管了,他当我的面会听。等我转过身,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彻

彻底底地砸烂这家小商铺。”

“这种事,管是管不过来的。只会徒增百姓负担。”

沈择欢眼底波光流转:“那你认为该如何呢?听之任之?”

齐潋深吸一口气,转头面对沈择欢:“不是。于今之计,唯有教化一方。所以朝廷当广开学堂,倡礼仪廉耻。尤其是

对世家子弟。”

沈择欢闻言大笑:“齐潋,他冠礼都行过好几年了,你还指望他能如幼童受圣人教化不成?”

齐潋望着沈择欢,慢慢开口,语气中透着难得的坚定:“殿下,不仅指他,这世上,有太多这样的王孙子弟,能让一

人不任意妄为,鱼肉乡里,就是功德。”

沈择欢渐渐敛了笑意,走近他一步,目光锐利:“齐潋,你可知你这法子得多久才能有成效,有功德?一代人?还是

两代人?”

齐潋却突然笑了:“我也不知道。”他停了下,又道:“不过,不管多么难,有些事,是非做不可的。”

沈择欢久久望着他,不发一语。

第六章

沈择欢久久望着他,不发一语。

齐潋被他看得有些不安起来。

沈择欢却在此时突然问道:“齐潋,你为何要为官?”

齐潋不防他有此一问,有些踌躇起来。

“啊……这个啊……”低垂了眼眉,任密密的眼睫掩了眼色。

“我……我父亲是商人,士农工商,殿下也该明白商贾是末技,父亲希望家里能有人入仕,也是光宗耀祖吧。”

沈择欢沉吟半晌,却道:“你父亲那么大的家业,不像是会有这想法。”

这话却像是触到了什么,齐潋神色瞬时有些僵硬:“殿下,可以不要再问了吗?”

沈择欢没想到他如此反应。只看了他,不再作声。

齐潋慢慢坐下,渐渐变得有些怔愣。

有些东西,哪里是一句不要问便可以挡在门外的。

那些刻意地,隐秘地埋在心底,恨不能此生再来一次,方可以抹去的伤痛。

每次想到,都像有把钝刀从心头一点一点划过,起初似麻木一般感觉不到痛,慢慢地,那痛才一点点泛起,一点点聚

集,针扎一般,密密地,刻骨地疼。

疼得委屈,疼得酸苦。却没有人,没有人抚慰他一声。甚至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心内背了如此大的罪过,负了如此重

的心结。

突然有股倾诉的欲望在萌生,仿佛说出来了,这疼痛,就能减轻一分,他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

“我……我还有个弟弟。”他低低开口,声音暗哑。

沈择欢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青年周身,泛着浓重的哀伤。

“他很聪明,是兄弟里天资最高的。我知道,父亲一心盼望他成才。可是……”

齐潋的目光渐渐空洞。

“小时候有次,我们……我们逃家去玩儿。我……我一转身,他就不见了……我哭着找了好久,我抓着每个人的衣服

问,问我的弟弟在哪儿……可是没有人知道,所有人都说不知道……”

“家里一直在找他,可是直到现在,都找不到他。”

随后,他便一直呆坐着,再不肯说一句话。

沈择欢大致能猜出事情之后的发展。他发奋用功,考取功名,恐怕有很大部分是为弥补齐父齐母心头的创伤。因了此

事,与父母的关系,大约也开始产生隔阂了。

两人静默良久。

最终沈择欢过去他身边,伸手拍他肩膀,道:“齐潋,不是你的错。”

一直发呆的青年突然落下泪来。

仿佛长久以来等待的,就是这一句。

自那日龙涎阁回来以后,齐潋长久以来压抑的苦痛心情一下缓解不少。但心头却一直有种难以言说的异样感。他不明

白,明明是对萧谨都不曾吐露的心事,为何对着那人倒是痛痛快快地倾诉了出来。

很有一阵子见了沈择欢都不大自在。倒是沈择欢,仿佛不曾经历过那日,对他态度一切如常。

久而久之,齐潋也不再介意那日一席长谈,对沈择欢,倒更心存了分感激亲厚的意思。

一晃数日过去。

这几日,朝廷一直不太平静。不知为何,御史台联合了刑部,以整顿京畿驻军军纪的名义,一连查办了好几起牵涉八

营驻将的案子,一时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入夜。端王府。

府里人大多已歇息。书房却还燃着灯。房内寂静无声。

沈择欢翻了一页手中的书,突然道。“什么事?”

沈昭自暗处悄无声息步出,单膝跪下。

“刑部扣押了陈栾。”

沈择欢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萧谨亲自带人去的。”

“罪名?”

沈昭顿了下,才缓缓道:“私通其嫂。”

饶是沈择欢,此时也不禁放下了手中的书。

“荒唐!他兄长三年前不是已经身故了吗?御史台就找不到别的罪名了?”

沈昭慢慢地道:“我朝律法,夫身故,妻需守制五年,五年内与人有染者,双方均以私通论处。”

沈择欢不怒反笑:“本王怎么记得守制之期是三年。况且其夫已亡故,如何算得私通?”

沈昭依旧不疾不徐道:“上月新颁的刑律。”接着又加了一句:“陈栾与其嫂不知新律,正欲成婚之际,刑部上门了

。”

沈择欢修长的指节微弯,轻轻敲打着书案案台。嘴角渐渐勾起。

“上月啊。萧大人大手笔啊。可惜……”

他顿了顿,语调渐渐冷冽。

“可惜,手段还是这么不长进。”

沈昭淡淡道:“陈栾身份一向隐秘。”

沈择欢笑笑:“你怀疑军中有别人耳目?”

沈昭道:“殿下,金銮殿上那人,越逼越紧了。”

沈择欢闭了眼,往后斜靠在座椅里,又是平日里慵懒的模样。

“此事本王自有主张。陈栾一事,你认为该当如何?”

沈昭垂首,语调平静。

“以牙还牙。断其羽翼。”

沈择欢没有睁眼。半晌方道。

“也好。本王也想看看,那位上窜下跳的萧大人,脱了那身戏服,还能剩下什么。”

第七章

龙涎阁。

齐潋照旧趴在窗边晒太阳。他手里端了描金白釉花的杯盏,全身笼在阳光下。茶香袅袅,冬日暖人,惬意得眯起眼。

直到窗外头又传来喧哗。

齐潋端着杯盏呼拉立起,探出身去。

街道那头行了一乘官轿过来,不甚张扬。却已有百姓认出来,有些径直跪在地上,显是十分敬重轿中人。

轿子停下。萧谨步出,一一搀扶起跪了一地的百姓。

齐潋望着,嘴角渐渐勾起,露出个颇自豪的笑容。

沈择欢慢慢踱到他身边,不动声色地与他一同看了会儿。

随后,他望着齐潋,缓缓开口。

“齐潋。”

对方像是没听到,只一径看着窗外。

沈择欢沉默一会儿。再次唤道。

“齐潋。”

这回齐潋倒是听到了。他赶紧转过脸,不好意思地笑笑:“殿下。”

沈择欢却不开口,只默默注视他。

齐潋有些莫名,正欲问他。

沈择欢却已淡淡开口。

“齐潋,你为官,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啊?……”

齐潋像是没听清楚一般,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直直看着他。

沈择欢抬手,遥遥指向窗外那人。

“这个原因,就是他吧。”

齐潋一开始像是没有接收到他的话。愣了半晌。

慢慢地,他的脸色变得一点一点苍白。攥着杯盏的指节也开始用力,隐隐地泛着白。

沈择欢似是没注意到他的模样。目光平静。

“齐潋,你喜欢他吧?”

齐潋手中的杯盏不受控制地滑落在地,摔得粉碎,热茶在地毯上晕染开。

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凌乱地蔓延。

沈择欢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整个房间内一片寂静。

良久。才听到齐潋低低开口。

“殿下是如何得知的?”

沈择欢静默半晌,才缓缓道。

“齐潋,这世上的事,瞒是瞒不住的。”

齐潋苦笑了下。

呵,瞒了这么久,原来是瞒不住的啊。

他慢慢坐下。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掌心。

那个时候,他父亲送他去学堂求学。那所学堂已经历经百年,享有盛誉。收的弟子大多来自书香世家,名门望族。像

他这样的商贾之后,少之又少。

不过好在他父亲的事业当时在江南已经作大,那些同学平日又碍着师长威严,也不大敢找他麻烦。

但是,也有例外。有几个北方官宦世家的孩子,看他性情和顺不争,多背着老师暗地里作弄他。

齐潋倒也不是怕了他们,只是他素来是个不愿多事的,又不愿惊动家里,给父亲徒添麻烦。因此,基本上他都忍着。

直到有一日。

那日下课后老师放他们一群人去后山野。齐潋不愿惹人注意,便落单走在后头。岂料,反而被那几个平日里看他不顺

眼的盯上。乘他不注意,把他连人带书包推进了池塘里。

他们只道江南人都会水,又见过齐潋下水,因此都以为他能自己游上来,推他落水后,便作鸟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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