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姜茶，海鲜性凉，你胃不好，暖一暖。”

方旻抬头看他，似乎不相信这是他会做的事情。季涵浅笑了一下，把杯子又往他那里推了推。看着他握住茶杯的手用力得指甲都泛白，季涵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

这样就感动了么，你还真是……那为什么还这么别扭……

吃完饭，稍微休息了一下，三个人步行到了海边。

双脚踩在暖暖的海砂上，面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宽阔海面，感受着带些咸腥的海风，早早激动的哇哇叫。

买了票换了泳衣，两个爸爸带着小家伙走进了海滨浴场。

时值初秋，温度并不高，但经过大半天日照，海水的温度却很适宜。

早早穿着小鸭子救生衣，被季涵抱着第一次下了水。在海水里游泳的感觉显然和游泳池里大不相同，一波波的海浪和各种漂浮物都是特殊的体验。起初小家伙抱着季涵的脖子就是不松手，有些害怕的样子，没过多久就撒起欢来，后来竟然要季涵拽紧他他才不会乱扑腾到别的地方去。

“你要不要去游一会儿？有我看着早早呢。”

“不了，这样挺好”方旻对于季涵的提议并不感兴趣。

“你是不是没在海里游过泳？”季涵一看方旻的脸色，很快猜到了原因，原来这家伙是个旱鸭子。

“爸爸不会游泳！每次都是干爹教我，爸爸只会在浅水区！”小家伙开始告状，结果遭到了老爸的“报复”，“啊！”

“好啊，早早，告状？看我的冲击波！哈哈，认输了吧，掉金豆咯，捡金豆咯！”

喝了一大口海水，小家伙本来正准备哭，结果被爸爸的话挑起了斗志，很快予以反击。

父子两个打水仗打得开怀，方旻泼了水来，纵使有所顾忌，但仍旧不免溅到季涵。季涵虽然脖子扭到，但还是协助儿子成功躲避了好几次方旻的偷袭。虽然没有到水深些的地方好好游一下，这样融洽的气氛还是让季涵知足。

起码他发现了，方旻还是会放声大笑，至少是对着儿子。

三人一直玩到天色将暗，海水的温度降了下来，季涵看到方旻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白了，连忙拉着他抱着儿子走回沙滩上。

早早仍然意犹未尽，踢腾着两条小腿不肯走，季涵只好答应他明天从海洋公园回来，还带他来海边，又给他买了个沙滩球，这才安抚了玩心大起的儿子。

在市区里找了间小吃店解决了晚餐，三人直接回了宾馆。早早明显累到了，也不嚷嚷着要玩了，连动画片都没能引起他的兴趣，钻进被窝里睡着了。

摸了摸儿子露在被窝外面毛茸茸的小脑袋，季涵笑了笑，在床沿上坐下。按着脖子小心的转了下，还是疼，膏药在海里玩的时候就没了踪影，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歇下来，反倒感觉比上午还难受。

浴室的水声停了，方旻用毛巾揉着头发走了出来，“还不舒服？我再给你揉揉吧。”

“呃，不忙了吧，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

“装什么客气！和我客气，难受的可是你！”方旻对他的推拒根本不理会，把药油涂在手上覆上了他的后颈。

男人的手不像女人那般灵活温柔，但力道和手法都掌握的很到位。可是被心心念念的人按揉着，季涵却觉得不止自己的脖子，连整个身子都要僵住了。上午抱着早早没心思去想，现在却不一样。

靠近自己的身体刚刚沐浴过，沐浴露清爽的香味混合着方旻身上特有的味道飘进季涵的鼻腔，让他心底蹿起一簇小火苗，并且随着方旻身上的浴袍不断摩擦自己大腿而越烧越旺，燎得他口干舌燥。

不过，不待季涵有下一步的动作，方旻收了手，接着伴随着浓重的中药味，一块膏药糊上了他刚刚用手摸过的地方。

完成了这些，方旻转身就要上床睡觉，季涵连忙拉住他的手。

“那个……”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哑，季涵清了清嗓子，结果一开口，话就变了方向，“谢谢你……”

“谢什么？”

“你能和我出来。”

“切，要不是因为早早，我才不和你来呢！”

“那谢谢你帮我按摩。这个总和儿子无关吧。”

方旻撇撇嘴，翻了白眼，“那是怕早早明天缠着你，你连头都回不了。烦人，睡了，明天早点起。”

方旻翻身上床，又留了个后背给季涵。季涵笑笑，拿了衣服走进浴室。

原来他只是在闹别扭，而不是生气……

54、表白

第二天早起，虽然脖子活动还不是很灵便，但季涵已经觉得好多了。

三人在酒店的自助餐厅用了早餐之后，就搭了车往海洋公园去。早早不像扬扬那样晕车，反倒很喜欢坐车，趴在车门上瞅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季涵和他讲着每个车的牌子，到后来他还真的记下了不少标志，就这样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很快就过去了。

海滨城市的海洋公园和内陆的的确差别很大，尤其是这间据说世界闻名的公园，整个公园是从地上延伸到海底的，要游完整个公园就算是全程搭乘观光车也需要半天时间，而且门票还是限量发售。要不是张楠提醒，季涵根本不会料到带孩子去个公园竟然还要预定门票。

到售票处换了门票，因为是网上预定的亲子票，季涵还领到了一个礼包。

等到早早兴高采烈的拆开礼包，季涵就有点傻眼了。里面的亲子T恤衫他还是很喜欢的，颜色是亮了点，但是穿上很有一家人的亲密感，更主要的是，现在没有更衣条件，要穿也是回去再穿了。但是那一组头饰就让季涵发愁了，儿子头上顶着个小螃蟹是没什么，自己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戴着个不是海星就是海马的头饰，实在太有损形象了。

可是不戴吧，方旻已经配合的让儿子把其中那个带着海马的头饰给自己套上了，小家伙可怜兮兮的瞅着自己，嘴巴撅得可以挂东西了……

“戴吧，就照个相，就在那边广场中央的海豚喷泉旁边，孩子想呢，你就勉强一下吧。”

连方旻也这么说了，季涵只好无奈的弯下腰，把儿子抱起来的同时，低低头，让他把头饰给自己套上了。

“大大好帅~”小家伙知道大大不情愿，连忙拍着小手夸他，“大大这样最帅了~”

季涵被他逗得绷不住，也笑了。

排了好一会儿队，三人才在喷泉池边站定，工作人员指挥着他们站好位子。

“那个……两位能不能靠得近一点？”摄影师指指方旻，让他向抱着孩子的季涵那边贴近一点。

季涵看看方旻，发现他的耳根有些红，大概是不好意思了，这人现在怎么脸皮这么薄。

“爸爸，过来，抱着大大！”

没想到儿子的话更劲爆，直接要求爸爸“投怀送抱”，方旻还在犹豫，摄影师已经不耐烦了，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季涵伸开手臂，把他搂进怀里。

“就这样，很好，笑一笑，一，二，三，虾米~”

闪光灯一闪，记录下了精彩的一瞬。

等了几分钟，照片便出来了，画面中央，季涵一手抱着早早，另一手搂着方旻，早早偏着小脑袋笑得花儿一样，季涵一脸得逞的笑着，方旻微微有些愣神倒也还是笑了。季涵对于这张时隔多年的合影很满意，虽然缺了另一个小小的身影，但能把方旻追回来，他相信扬扬总有一天也会回到他们身边。

照了照片，季涵倒好像并不很介意头上那个有些滑稽的头饰了，看看身边来来往往的家庭都是这样的打扮，季涵也就随他去了。

从小池塘走进观赏鱼展览馆，早早虽然也不怎么要求抱，但参观的人太多，他个子又太矮，只有被抱起来才看得到各种有趣的鱼类。

不过当走进海豚馆的时候，光是抱起来就不足以让早早的视线穿过层层人群了，季涵想了想，把他举了起来，直接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

“害怕不害怕？抱紧大大的脖子啊，大大抓着你的腿，不要乱踢！”

骑在大大脖子上的早早兴奋不已，他丝毫不畏高，反而对于眼前从没有体验过的开阔视野很感兴趣。

方旻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季涵，又抬头看了看激动不已的早早，叮嘱他，“早早，别乱踢，别乱动，看够了就下来。”

听了他的话，季涵知道他还惦记着自己未愈的脖子，朝他笑了笑，“没事，让他玩玩儿吧，来一趟不容易。”

方旻蹙了蹙眉，没说话。

“喔，飞高高~”海豚飞跃出水面，早早跟着人群一起欢呼，粉嫩的小脸上写满了开心快乐。

从海豚馆走出来，感觉到儿子的兴奋，季涵也没有提出要把他放下来，而是抓紧他的小腿背着他准备继续向海底隧道进发，可方旻却和儿子商量了一会儿把他抱了下来，拉着他的手跑步到隧道入口排队去了。

搭乘有30层楼高的电梯下到地底，又乘坐小火车驶进海底隧道，之后换成缓步上升扶梯，隧道里的海景美不胜收，方旻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时看着各种展板给早早讲接各种动物，但更多时候则是把漂亮的有趣的海底生物指给早早看，然后等着儿子问季涵是什么。

置身于一片蔚蓝之中，身边不时游过各种海洋生物，不论是色彩绚丽的鱼儿，还是造型古怪的鲎，每一种都让身边的一大一小瞪大双眼，合不拢嘴。

从隧道里出来，周遭一下子就嘈杂起来，眼睛也有些不能负荷的感到刺痛，好在很快就能适应。

这时，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各式各样从造型到名字都和海洋有关的游艺机。

很早以前季涵就知道方旻对这些游艺机兴趣很大，所以这次订的联票，一定要让他玩个够。果然，他一看到360大回旋的旋转八爪鱼和高达十几米的激流勇进就满脸兴奋。不过早早年纪太小，有很多项目都不能参与，方旻一个人又觉得没意思，最后还是只坐了水上碰碰船和转圈的大章鱼几个比较轻松的机器。临走前，季涵看到方旻有些遗憾，便怂恿儿子一起让方旻去坐个刺激的，两人在下面给他加油欢呼。

方旻面上虽然不好意思，可一旦登上高梯，就是跃跃欲试的兴奋了。季涵和早早在下面看着，当小车从高处滑进水里的时候，即使相隔十几米，季涵感觉自己还是看到了方旻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激动的挥着双臂冲出来的时候，季涵恍惚觉得看到了几年前那个充满朝气的小伙子。

方旻跑过来蹲下，捏了捏早早的脸蛋，“儿子，老爸厉害吧！”然后大笑着抱起咯咯笑的儿子往前跑走了几步，扭头喊季涵，“诶，跟上啊！”

就是这种感觉了，久违的阳光……

其实，带小孩子出游是很辛苦的。一些旅游城市的设施不够完备，景点也不一定集中，小孩子的体力和大人不在一个等级上，所以哪怕是游山玩水也没有两个大人那么随意。吃饭时间不能耽误，渴了累了都不行，午睡更是不能免去。

所以虽然备齐了各种可能用到的用具，在简单逛了海底公园之后，因为早早累得赖在方旻身上一步都不肯走，两人还是决定放弃下午的海边浴场之行，回了酒店。

虽然下午的天气很好，很适合到海边游泳，可早早在房间里睡觉，方旻又要看着他，季涵怎么会因为一点点享乐就放弃和他独处一室的机会呢。

不过整整一个下午，方旻除了整理衣物，就是在翻看上午买的纪念品，季涵一句话也没搭上，只得坐在床上看了一下午模糊的无声电视。

好在天将将擦黑的时候，小家伙终于睡醒了，于是季涵带着父子俩打车到一家很有名气的小店喝海鲜粥。

从店里出来，小家伙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突然想起大大答应自己要去海边游泳的事情了。季涵很是为难，这个点儿了，还怎么游泳啊。好在季涵跟一群设计师呆在一起久了，创意也多了，看看天边似落未落的夕阳，决定带着他们去海边踏浪。

傍晚的海边海风徐徐，很是凉爽。走在沙滩上，海水一波波漫上来，时而淹没了脚掌，时而退到八丈远。

方旻和早早跑着捡拾沙滩上散落的贝壳和石子，玩得不亦乐乎。季涵双手插在裤袋里，跟在他们身后走着，看着他们欢笑玩闹。

夕阳的点点余光为海面缀上最后一套华美的首饰，帮她完成一天最美的落幕。

季涵望着几步远处那个像大孩子一样蹲在地上拾贝壳的男人，发现他身上那件套头衫好像还是几年前的那件，只是人比之前更瘦了。他抬起头，把手里大大的贝壳展示给一旁的小家伙看，整张侧脸被朝霞镀上一层橘色的金光，但在季涵眼里，他脸颊上的那颗笑涡才更加耀眼。

三人走走停停，直到太阳终于完全沉入地平线之下，海堤上的照明灯亮了起来，撒下银色的光辉。

早早还在为捡到比爸爸那个更大的贝壳而努力，走几步就要蹲下来找找。可是天色已暗，方旻觉得离海浪太近太过危险，总是把他往回扯。小家伙不服气，跑到好远，然后蹲下来找贝壳。这举动可吓坏了方旻，万一海浪打过来，小孩子一步站不稳，进了海可就太危险了，他一边喊早早，一边赶快跑过去。

等他一把抱起早早，季涵却发现他走路一拐一拐的。拉住他问了半天，又查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脚底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很长一道口子，已经渗出血来。

季涵很着急，他却说没什么事，别吓坏孩子。再看早早，果然捂着小嘴不说话了。

可是现在也没有急救箱，季涵肯定不忍心方旻再去伤患处，最后一咬牙，在方旻面前蹲了下来。

“上来，我背你。”

方旻当然是不愿意，但季涵的身体上的优势决定了他可以在不经过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做决定。不管他同意与否，拽住他的双手，在自己胸前握住，再一弯腰，方旻就只有趴在季涵背上不停抗议的份儿了。

方旻不停挣扎着想要下去，季涵却牢牢固定住他的双手，不由他挣脱。

此时的海边游人并不多，多是情侣，倒也没太多人注意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背着这样的事情。而且就算有人看，季涵也不可能放方旻下来。

看到爸爸的脚流血了，早早也乖了很多，提着装贝壳的小袋子在离海远远的沙滩上边走边继续找贝壳。

季涵背着方旻静静的走了一会儿，转过头，看了眼几近分辨不清的深海。灯塔上的点点灯光映入季涵眼瞳中，他忽然开口。

“方旻，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

他当然是不会得到回应的，方旻反而更用力的挣了挣。季涵低笑了一下，清清嗓子，开始唱那首旋律很老的歌。

“背靠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梦想……”

刚刚唱了开头，季涵就觉得背上的人挣扎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他没有停，继续用自己不大动听的声音唱着……

“我说想送你个浪漫的梦想，谢谢你带我找到天堂，哪怕要用一辈子才能完成，只要你讲我就记住不忘……”

季涵的声音很亮，一向好面子的他几乎从不在公共场合唱歌，可是这一次为了唤回爱人的心，豁出去，也值了。这么想着，他反倒越唱越放得开了。

一曲终了，季涵发现方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挣动，身体放松了一些，前心好像也不知不觉间贴上了自己的后背。

“我还记得你想要一份礼物，你说可能要用一辈子来送……如果我现在送，你还要不要？”连季涵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的。

方旻却没有给他答案，他只是伏在季涵身上，任由一缕发丝摩擦着季涵的脖颈。

季涵耸耸肩，“嗳，你知道我唱这首歌为什么不跑调么？”似乎也没期待会有回应，季涵浅笑着给出了答案，“因为从始至终，你都把我当做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