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生子)中——晨樱
晨樱  发于:2012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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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联系

季涵很讨厌这种感觉。

在最放松最没戒备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意外袭击,甚至连神智都没有清醒过来,就要被迫承受沉重打击。

祁浩伟失踪的时候是这样,扬扬身体出现异样也是这样……

开着车飞驰在临近午夜的空旷街道上,季涵眯着眼睛望向前方,表情很木然,但心脏却跳动的异常剧烈,握着方向盘的手正在不易察觉的颤动。

眼睛一眨不眨的锁定夜幕下的道路,不是因为双眼视物不明,只是一闭上眼睛,就有小家伙的各种模样跳到眼前来……

扬扬,我可爱的小儿子,我心尖尖上的小宝贝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心急火燎的赶到儿童医院,季涵朝着住院部就冲了进去,结果在大门口就被拦下了。这个时候早就过了探视时间,玻璃拉门落了锁,没有医生护士的帮忙,根本进不去。好不容易把值班的小护士叫出来,可不论季涵如何解释,她就是不给季涵开门。

镇定理智若季涵,也几乎要忍不住动了砸门的念头,只可惜最后一丝清明扯住了他。

站在门边,季涵着急却也无计可施,只好拨了方旻的电话。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接起来。

“喂。”方旻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了,却还是带上了回声。

“扬扬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季涵的语速极快,恰似他现在的心跳。

“暂时没事了,没事了……值班医生说不是急症,没大问题。让我等到明早把情况和查房的医生讲,做个详细的检查……”

如果说方旻最初的那个“没事”让季涵长出了一口气,后面的话又让他的心霎时悬了起来。

血尿,这个名词最近听得太多了,所以一提及,两个年轻父亲心中的浓重担忧彼此心照不宣……

沉默在蔓延,在幽暗的走廊里让人格外不舒服,于是季涵开口,“那现在呢?扬扬睡了?你在哪儿?”

“扬扬睡着了,也没闹人。”

“你在哪儿?”

“我在走廊里,病房里大人孩子都睡着呢,不敢接电话……”

听了他的话,季涵稍稍错了身,玻璃门上的布帘漏出些缝隙,从那里看过去,恰好看得到某个靠在门上握着电话的身影。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他要嘘嘘我就抱他起来,结果我端起尿盆借着月光看了一眼,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拿着尿盆去找值班医生,他就简单看看,也没给扬扬检查一下,就说没问题……可能是我太心急了吧,我真的是被吓得一个激灵……到这会儿脑子里还嗡嗡响呢……”

方旻一边说,身子一边往下滑,最后干脆就环住双膝蹲在了病房门口。

季涵叹了口气,一手扶住紧闭的玻璃门,“我进不去,只能等明天早上了。”

“嗯?哦……”玻璃门里的方旻突然仰起头,反应过来以后又垂下头,可他显然并没猜到季涵就在与他相隔十米距离的门外看着他,还猛劲的扒了扒像杂草一样的头发。

“明天要真的是……该怎么办……”

这是季涵第一次从方旻口中听到这种不安而又迷茫的口气,他好像总是一副信心满满势在必得的模样,原来扬扬,也是他的软肋……

季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同样的忐忑担心。

孩子,是他们共同的牵挂,好像不管相隔多远,都能把他们连起来一样……

“我,要回去了,扬扬一个人在病房里,我不放心……你再睡会儿吧,离天亮还早……”

“没事,扬扬这样,我也睡不着。你进去吧……走廊里冷。”

方旻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隔着玻璃门,季涵看到他把手机塞进运动裤里,身子往下一沉,坐到了地上。破旧的运动鞋鞋底有些滑,方旻的双腿顺势慢慢伸直,他抬起手,把脸迈进掌心里。

扬扬的事情,他一直在自责,即使季涵从不开口责怪他。季涵多少也看得出来,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心底在埋怨他的缘故,纵容了他自己惩罚自己。

可看着他傻瓜一样穿着单薄瘫坐在冬夜冰凉的地面上,季涵心里又无法自抑的感觉不是滋味。

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所有时间都用来照顾孩子料理生活的方旻,整日忙于公事对亲子的各种习惯几乎一无所知的自己就能逃避掉自责了么?同样是第一次做爸爸,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责怪他呢?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好像有点担忧,有点不忍,有点心疼。

坐了好一会儿,方旻像突然醒过来一样,用力搓了搓脸,站起身,拍打衣服,推门走回病房。动作一气呵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怕瞬间积聚的勇气流散了。

季涵站在门边,望着空荡荡的走廊,蓝白色的光线有些可怖的阴森。医院,总让他觉得不舒服。

反身往回走,握在手心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季涵愣了一下,还是拿起来看了。

“别担心,扬扬会没事的,一定一定”

怎么,这家伙还安慰自己呢!

不过此时此刻这种心情,大概也只有两人可以分享。

“嗯,你也是,睡吧。”

拇指迅速点按,季涵很快回复了过去。

“睡不着,你不也是么,聊会儿天吧”

“聊什么”

刚发过去,季涵就有点后悔了。这样的回复,好像有些噎人,就像别人和你打招呼,你却问人家“有事?”一样。

好在方旻似乎早就习惯了,还是接了话。

“小家伙这次真是遭大罪了,天天挂吊瓶,脚背上到处都是针眼,青一片紫一片的,看着就心疼”

“扬扬打针的时候会哭么?”

“以前总哭,后来被病房里的小姐姐笑话了,第二天扎针他就忍着没哭,被对床的哥哥表扬以后更是起劲了”

在门边寻了条长椅坐下,季涵正酝酿着如何回复,方旻的下一条短信就又来了。

“虽然他哭听着心疼,可看着他把小脸都憋红了还忍着不掉眼泪,更心疼,你是没见,他憋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可怜死了”

看着屏幕上单调的字体,季涵眼前却好像真的出现了小儿子泫然欲泣又勉强忍下的样子。他错过了太多,一直想要补上,却总是错过更多。

“扬扬好像很喜欢对床那个小男孩,连最喜欢的长腿猴都给他了,那孩子也挺可怜的,腹水越来越严重了,好像尿蛋白升高得很快,他一睡着,他爸妈就对着他叹气”

“隔壁床的小姑娘恢复倒挺快,她妈妈一个人带着她,孩子也挺懂事”

季涵一直没回复,到最后好像就是方旻一个人在发信,就像他们平时那样,方旻不停说着,季涵静静听着,偶尔才插句话。

方旻突然停了下来,季涵握着手机等了好一会儿,独自坐在医院走廊里,幽暗而安静的环境把所有的不安都放大了。等了好一会儿,方旻终于又发了短信过来。

“扬扬撒呓挣,一个劲往我怀里钻,现在我是抱着他给你发短信呢”

扭头向玻璃门那边看过去,季涵的目光像是真的能穿透障碍,看得到病房里那个抱着儿子侧卧在床上和手机键盘奋斗的人一样。

他偏爱的姿势,他惯常的语调,他不自觉的小动作……好像都印在脑子里一样。习惯,真的很可怕,硬是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就让这人进驻了自己心里。

“睡吧,很晚了”

“没事,习惯了,守着他,我心里踏实点”

走廊里凉意深重,季涵扯了扯身上的羽绒夹克,手中的手机不时震动一下,一条条短信的读下来。当他意识到手机已经烫到快要握不住的时候,手机自动关机了,眨了眨酸涩的双眼,他发现天就要亮了……

有人陪伴,难熬的时光也变得如此短暂……

到医院旁边买了杯咖啡醒脑,又给病房里的父子俩买了些早点,季涵走回住院部,那扇玻璃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拉开了。

看到他来,方旻还吃了一惊,不知事的小扬扬倒是很开心,由着爸爸给自己擦干净小脸,揉揉迷糊的双眼,扯着季涵的衣角叫“大大”。

三人一道把早餐解决了,扬扬精神头不太好,也没怎么吃东西。小孩子不知道怎么表达身上的难受,只是蔫蔫的缠着爸爸要抱。两个大人看着揪心,方旻更是催着季涵一趟趟到护士站问医生什么时候来。

查房的医生终于来了,听了方旻的描述,开了好几张单子让护士给扬扬做检查。又是验血又是验尿,当化验结果终于摆在医生面前,看着医生面无表情的脸,听着她无关痛痒的诊断,两个父亲说不上该舒一口气,还是该更加提心吊胆。

轻度的肾病综合症,并不严重,但需要时间调养。

还好不是噩耗。

回到病房看到对床躺在妈妈怀里喊难受的小男孩,季涵心里闪过一丝庆幸。

扬扬的病不好不坏,持续的用药和卧床让小家伙没什么精神,小脸蜡黄。可总归没再出现什么让两个大人揪心的症状,两人也就满心期待着孩子康复出院的那一天。

千盛的工作有条不紊的继续向前,季涵的新工作也有了眉目,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着。

打算一同经营公司的朋友找了有意合资的老板一起吃饭,季涵实在推不掉,只得去了。

一堆人围坐在餐桌旁,觥筹交错间说着口不对心的应酬话,那老板虽说不上粗俗,可总归说的话让人不那么舒服。季涵不大喜欢这样的场合,可也知道大家都是无可奈何,场面上的功夫,总要做到。离了千盛这棵大树,今后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是想象中那么称心如意。

结束了晚餐,季涵已经有了一些醉意,朋友显然喝大了,非要拉着他再去喝酒。季涵最近烦心事不少,半推半就也就跟着去了。

又是那间熟悉的酒吧,格调算不上多幽雅,却也不会闹哄哄的让人烦,祁浩伟和那帮朋友就总爱到这里来。

朋友点了好几瓶洋酒,加了冰块就一杯一杯往嘴里灌,看样子刚刚那财大气粗的老板让他糟心了。

经过刚刚那餐饭,见识了那样无知却爱炫耀的所谓投资人,心里是有些憋屈。可当初说要离开千盛时的硬气已经在一次次类似这样的会面中快被磨平了,面子傲气,想要维护这些,首先要有底气和运气。或许吧,朋友真的会接受这人的投资,毕竟起步太难,他们也都早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了……

季涵不会劝人,只能端了杯子陪着喝。可喝着喝着,端杯的手就像是有了惯性,不用劝也还是一杯接一杯的送到了嘴边。

喝的时候没留意,后来才发觉那酒的后劲十足,仰靠在沙发靠背上,酒吧挑高的天花板在季涵眼前急速旋转。

不想了,什么都不想了,头应该就不会这么晕了吧……

可越是昏沉纷乱的思绪就越是不愿被放逐,一件件的事情都出来打扰企图平静心情的季涵。

眼前出现刚刚那油满肠肥的老板吹嘘自己资产的样子,不多会儿又是昨天隔壁床小姑娘出院时对床父母抱头痛哭的场景,还有中午丁宁把几张纸片丢在自己桌上时似笑非笑的表情……

本来已经决定暂时放下了,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偏偏选了这个时候拿来什么新发现。不就是方旻手上的股份原先是祁浩伟的么?不就是方旻和祁浩伟曾经是认识的么?几张资产证明和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又能说明什么?

能说明方旻向自己隐瞒了一些事,能说明他并不像表面那样单纯无害……

眼前的世界都像是在摇晃,忽明忽暗,台上似乎没有唱歌的歌手,音响里回旋着老旧而悲伤的歌曲。那架钢琴孤零零的立在一旁,蓝紫色的射灯把冷光打在它的身上,不甘落寞又怎样……

还从没喝这么醉过,连自己站起来都不能够了,眼睛耳朵各种感官都迟钝了一样。浑身轻飘飘的,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呵,自己是醉死过去了吧。要不怎么有人摆弄自己自己也无法反应呢。

这人力气真大,扯得自己的胳膊想要脱臼一样!这是把自己给丢到地上了么,很硬还硌硌的。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趴着睡的,这种姿势压得胸口憋闷,真难受!不过还好,躺一会儿地上就暖和了……

身子被迫蜷着,还被不停晃动,虽然不太舒服,可算了,就这样睡吧,总比醒来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得多……

34、得失

季涵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挑起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竟然在家里的床上,而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昨夜的事情,断断续续的,记不大清楚了,季涵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都不知道。

全身像散架了一样,动一下都不自觉的想要蹙眉,宿醉的感觉真不好受……

双臂撑着床榻坐起身,季涵捏了捏眉心,长出了一口气。借酒消愁,无数人证明过无效的方法,偏偏总有人想要以身试法,连自己也不能免俗。

一夜的放纵迷醉,只换来清醒后乏沉的身子和混乱的头脑,片刻的纾解又有何意义。

低头看看,身上沾了烟酒污秽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平日穿的睡衣,可若有若无的烟酒混合气息仍然残留在身上,叹了口气,季涵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

双脚刚刚沾地,卧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季涵应声扭过头去。

“醒了?”一人抱臂靠在门框上,笑得随意。那双眼睛里漾着笑意,散发耀眼的光芒,只一个对视,季涵立时被石化。

这样的面容,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声线,和记忆中深埋的那个模样不差毫厘,只是莫名的蒙上一层陌生感。

季涵坐在床头,蹙着眉头和门边那人对视良久,仍然找不回真实的感觉。

那人却偏头笑起来,很自然的一步步走近。

“我回来了。”

那轻松的口吻就好像是他不过是出了趟远门,稀松平常而已,却像一道咒语唤醒了被定住的的季涵。

“你……你怎么……”怎么突然回来了?像一个很长久的梦,好不容易醒来,却又突然发现梦境才是现实。季涵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近乎荒谬的现实,明明已经死心了……

“如果我说想家了,所以才回来,你信么?”祁浩伟在窗边的藤椅上坐下,熟稔自然的样子足以让人相信他是这里的主人,“快六年了,好像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只是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欢迎啊!”

祁浩伟的感慨把目光紧随他仔细审视的季涵拉回现实,季涵身子一颤,拖鞋踢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发出了“喀拉”的声响。季涵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被摔得散架的手机。

季涵弯下腰,捡起手机后盖和电池,低着头拼装。

“学会喝酒了?以前你不是几乎滴酒不沾么,丁宁他们怎么劝你都不行。现在竟然醉到要被人驮回来,你可以啊!”

背对着祁浩伟,季涵找不到勇气转身,只能低头摆弄手机。欢快的音乐响起,被修复的手机开机了,屏幕上出现扬扬抱着毛绒猴子咧嘴笑的照片。

“季涵,这五年多,你变了么?”

祁浩伟的声音极富磁性,飘进季涵耳中,带着些回响似的,却让他不知如何作答。

“大大,大大,有人找你~”

稚嫩的童音突然响起,季涵手里的手机不停的震动。点开一看,是一条接一条的来电提醒。三十多个电话,都是方旻打来的。

季涵心里很乱,他不知道该不该当着祁浩伟的面回电话。一面是突如其来足以把人打蒙的意外归客,一面是不知有何事不断打电话来的现任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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