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凯叹了口气:“你这是要变身了。”
箫和拿脑袋撞他脑袋:继续骂:“变身他妈的。”
宋凯说实话不太高兴听见他乱骂人,憋着气叫他名字:“箫和!”
箫和也学他憋着气回答:“诶!”
然后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他就看见上帝了。
上帝是个穿衣服的人,不知道性别但是很亮,浑身放着光芒,神圣而不可侵犯。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箫和的眼睛就更亮了。
上帝说,不许有黑暗,于是箫和的眼睛彻底就白内障了。
当然那是在梦里,一个奇怪的梦。
再醒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宋凯没想他会晕过去,那吓的直接把人抬到医务室里去的,结果医生诊断说,只是有些轻微脑震荡。
宋凯出于人道主义目的陪他在这儿待了一下午,其中陈曦找到学校里来过,后来被宋凯赶去学校食堂买饭了。
箫和撑起身就想吐,宋凯很有先见之明的给他准备了一袋子,箫和毫不客气的就吐了出来,袋子有多大,他就吐得有多深。
吐干净之后他才想起发生了什么,扶着还有些疼的脑袋,招手让出去倒垃圾的宋凯回来:“几点了?”
宋凯看了看手表说:“四点多。”
箫和瞬间掀开被子就穿鞋要往地下走,“你怎么不早叫我,都那么晚了!”
宋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不客气地吼回去:“急什么!”
箫和一愣,说话打了搁楞:“回,回家烧,烧饭。”
宋凯这会儿的架子特像流氓,大腿翘在椅凳上,一手搁在大腿上,冷眼看他:“老师去帮你打电话通知你家长了,你睡着吧。”
箫和:“……”
他觉得爸妈会来才怪。
“你怎么不回家?”箫和问宋凯,他走了自己也可以走,不用再等那劳什子:“你回家吧。”
“那你爸妈什么时候来?”宋凯皱着眉伸手摸他肿起来的地方:“还好?”
箫和说:“还好。”
心里却说,其实一点也不好。
宋凯这会儿也忘了做“朋友”的事,拿着毛巾到边上沾了点水,又帮他重新摁在脸上,慢慢揉:“当时怎么回事儿?说倒就倒?几条命都被你吓没了。”
“忘了。”箫和拍开他的手抢过毛巾自己揉:“你都说我晕了我还有什么记忆,你回家吧。”
宋凯有意忽略最后一句话,跟着从书包里拿出一瓶雪碧给箫和:“没鸡蛋你凑合吧,别等等回去肿大了。”
箫和难堪的咧嘴笑他没知识,“雪碧瓶坑坑洼洼的管屁用!”说着开瓶盖灌了一口,打了个嗝。
宋凯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便问:“你这脸回去不把你父母给吓到?”
箫和举着毛巾的手换了面,仰头看窗外,想了想,又回头看他:“你知道世界上最大颗的陨石在哪么?”
宋凯摇摇头:“你问这干什么?”
箫和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宋凯的鼻子往天上拖,制止他说废话:“在西南非洲的纳米比亚北部,有座小城叫赫鲁特方丹,城西20公里有座荷巴农场,所以那颗陨石就被叫做荷巴陨石。”
“然后呢?”宋凯被夹的喘不过气来,往他腰际戳,“你别捏我鼻子,鼻屎出来了!”
“你活着就是恶心,”箫和嫌恶的往他身上擦了擦:“讲不定某天就有颗陨石砸你头上了,好好看着眼前吧,我的事你少管!”
宋凯想说他也不想管,是在同情而已,但到嘴边的话没说出口,未免太伤人,于是改了口词:“你这脸到底要不要紧?怎么瞧着红晕还大了一圈?”
“没关系。”箫和从口袋里摸出一条绿箭往宋凯那儿伸了伸,“你吃了回家吧。”
宋凯:“……”
他是不明白干嘛箫和老赶自己回家,总觉得是有秘密的,但这个秘密箫和不会说,所以他也不必知道。
两人僵持的那会儿陈曦终于端着菜盒子回来了,见箫和醒了,又看看手中的两盒饭菜,便对箫和说:“我再去帮你打一份?”
箫和只想赶他们走,谁还顾得上吃饭?既然他们不走那就自己走,箫和铁了心无视他们的施舍,背上书包便走人。
陈曦还拦过他几次,只是拦了也白拦,宋凯就看看。
想看看他到底在隐瞒的是什么,想到时候给他一个忠告,以及致命一击。
只是等到箫和完全走没了影,他都没看出来什么东西,只好拿过陈曦打得饭,当晚餐吃。
第5章
陈曦说:“你看上去为人挺不错的,怎么箫和那么记恨你?”
宋凯说:“不知道,可能和天上的星星有关。”
陈曦听不懂,只好一声不吭地继续吃饭。
学校为了响应政府节俭节约的生活作风,就连食堂里卖的都是冷饭,他们不厌其烦将中午的饭菜拿出来热一热晚上再供应给老师,而陈曦打得这两份恰巧也是如此。
陈曦吃了一半就肚子疼了,宋凯体质要比他好,目送他随手扯了纸奔赴厕所,然后淡定的吃完饭,背上书包离开。
十月的昼夜更替渐渐进入佳境,西伯利亚的寒风经过层层削减跃入这座城市,驱走了闷热,转而变得凉爽起来。
五点多天色已经变的全黑,那时华灯初上,宋凯沿路看风景漫步回家,没想到在小区门口还会遇到箫和。
箫和不是故意等宋凯,他是出来打酱油的。
两人撞了个正着,箫和步子极快的就想往家走,而宋凯却借着人高跨步大,走得如同充军,也追了上来。
宋凯奇怪他的行为,问他逃什么?
箫和愣了一下,而后停下脚步也不走了,刚刚那是条件反射,奇了个怪。
他朝边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粗鲁的抹抹嘴,撇开晦气。
“逃他妈的,谁逃了!”
宋凯想他脑子还没恢复,笑着说:“那我看错了。”
箫和点头问:“叫我干嘛?”
宋凯瞧他一脸不耐烦的傻样就想欺负,十四岁的少年没有分寸,捏着他的手臂狠狠一拧,凶狠道:“你那么不愿和我待一块儿?”
箫和莫名其妙:“你说我?”
“……不然我在同谁说话?”
“没,你想多了。”箫和稍稍提起左脚,慢慢往前走,举起手中的空瓶给他看:“我得烧饭。”
“那我能去你家吃吗?”宋凯觉得逗他挺好玩的。
箫和心里比他一个中指,嘴上拒绝:“我家就三副碗筷。”
“那我自己带能去你家吃吗?”宋凯越来越觉得他好玩了,完全忽略自己刚吃过饭的事实,缠着又问:“今天你家吃什么?我能吃吗?”
箫和心里骂:“吃你妈的。”
然后自顾自的加快步伐,不回答他的无礼。
宋凯不厌其烦的追上去想与他搭话,唯一目的也很简单,最好箫和毛了,跳起来打他。
不是说宋凯就有自虐倾向,只是喜欢看箫和炸毛的样子,跟刺猬似的一根根头发都会有竖起来的趋势。
“以前你家不是有人给你烧饭,现在那人呢?你怎么不回答我?”
“那是我外婆。”箫和往一处小卖部走去,叫住里头一个边抠鼻子边看电视的叔叔:“打瓶酱油,要老抽的。”
“哦!”叔叔把鼻屎往躺椅上揩去,起身很快翻箱倒柜把东西找了出来:“两块五。”
箫和摸出钱递给他,小心避开他的手接过酱油,然后回头走,不乐意搭理宋凯。
宋凯看他越走越快,又有些恼,也不高兴说话了,有情总被无情伤,箫和在他心里的阶级地位又下降一格,从同情变成了不值得一提。
后来过没几天学校进入了期末总复习阶段,APEC四个字变成了后APEC时代,在当地仍然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教室里的黑板报有他,路上的广告牌有他,箫和因为中考政治会考,所以他花了整整三天时间用来看报,又因为期末将近不考政治,他便放下报纸,重新背起了英语单词。
生活在考试的逼迫下开始变为白热化,英语老师那的课被换到晚上,和陈曦的时间段分开。陈曦抱怨过是不是瞧不起他才换时间的,箫和含糊其辞,说是冲突。
但他心里却在滴血:冲突他妈的,其实是他妈、逼得。
箫和妈妈很满意他能和对楼的宋凯走近,每天早上出门时都会与他们家大人打招呼,箫和有种自己活在中世纪的错觉,人与人的关系在变态中发展,他妈妈就是典型的菲利普夫妇,社会阶级观念可怕的让人能在半夜里醒来。
后来箫和在英语班上混得熟了,认识了一个比他英语还好的人,叫曹斌。
曹斌是个全才,来自市里某所有名的好初中,箫和安慰自己是因为底子不好才会比不过他,于是对于曹斌,冷脸更多。
曹斌性格开朗,但却不是奔放,说话耿直,甚至天马行空。
箫和问他:“你是不是只有英语好?”
曹斌笑着从包里掏出一本数学的龙门题库,问他:“你说什么?”
箫和眼睛一直,不说话了。
开尔文说:“在经典物理阳光灿烂的天空中,漂浮着两朵乌云。”
在箫和眼前,一朵是宋凯,一朵就是曹斌。
补课的英语老师很喜欢曹斌,几乎每道问题都是最后问他结果,箫和成了第二,于是他心里产生了嫉妒,频繁提问想拉回注意力。
他最讨厌曹斌一脸淡定的样子,目空一切,好像瞧不起所有人,却忘了自己其实也是这样的人。
不过还是和曹斌有不同点,因为他是装的。
装的习惯了就变成生活,不足以人间失格,至少他快活。
又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五晚上,和平时一样上完课回家,一同补课的漂亮女生有男朋友来接,箫和发现曹斌走在他们后面跟着,他就走在曹斌身后跟着。
说不出为什么要跟,应该是想挖掘些秘密,比如曹斌也有不为人知的变态倾向之类的,喜欢跟踪人?
嘿,箫和为自己的臆想高兴极了。
只可惜没走多久,箫和便发现回家的方向和他们截然不同,而貌似曹斌也放弃了继续追随,转了个弯,往别的地方去了。
箫和讶然地看着这个男孩走得飞快,小声的吹了口哨,把书包从背后弄到身前,拿出备忘录写了一串英文:MissionImpossible。
写完后箫和瘪瘪嘴,放好本子,继续走自己的路。八点多的衡山路上出奇安静,经过花园时已不见老头老太在那儿跳舞,一路寂静着走,和月亮同行。
后来路上渐渐多了些五颜六色,穿过天桥,来到闹市区,车流川息不止,人依旧不增不减,挤过地下通道,然后再走出闹市区,沿着又转为安静的马路一直走。
在进小区的时候碰到了刚跑步回来的宋凯,那人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身着长袖运动衫裤,样子又比平时俊上不少。
箫和皱眉不太高兴,看他慢慢朝自己这边赶来,满头大汗,却脚下不停。
“你补课时间挺晚的啊?”宋凯踏步对他说:“我都跑完两圈了你才回来。”
“我走回来的,不远,你一年四季都跑步?”箫和敷衍了一句,转头往街旁水果摊瞧了眼,“老板来些橘子。”
箫和什么都得自己出钱买,因为父母工作忙,顾不上那么多。
宋凯以为箫和在关心他,笑了笑回答:“锻炼身体好,不然等中考体育加试一千米准不及格。”
“……”箫和突然想起来原来中考还有体育加试这件事,把橘子的钱付了,从里头挑个出个大的递给宋凯,算是贿赂:“拿着,这一千米考试是不是只要跑了就有分拿?五分钟五分有吗?”
宋凯接过橘子掰开一半还给他:“怎么可能,五分钟以后就没分了,你开玩笑啊。”
“额。”箫和脑袋开始发胀了,“不然以后带我跑吧,我跑的还可以,不慢”
宋凯吃了一片橘子,含糊道:“你不是不喜欢运动么?”
“讨厌归讨厌,但这十分我不能不要啊。”箫和的话一直都很直接,“你能跑,你带我跑行吗?”
宋凯把橘子快速解决了,犹豫了会儿,接着用毛巾擦手上的黏腻:“为什么不一个人去跑?两个人的速度不一样可不舒服啊。”
“那我会跟上嘛,跟上不就解决问题了。”
宋凯扶额撞脑袋,想了片刻,指前头对箫和说:“前面小花园,路灯好像坏了个,不怕黑吧?”
箫和把拔了橘络的干净的橘瓣塞入嘴里,摇摇头:“干嘛?”
“跟我跑过去看看,要跟得上就带你走,这就一百米。”
“好,”箫和听到这回答浑身来了劲,于是拍书包,又问:“他怎么办!”
宋凯接过书包往自己身上背。说:“先跑吧,等到了小花园再说,时间不早。”
“哦!”
话音刚落箫和撒腿就跑,没了书包人轻松很多,爆发力不错,宋凯追上去虽然没用多少力道,但箫和还是跟上了,两人转了个弯到小区的花园,跑到花坛这边才停下。
“这样行么?”箫和叉腰咽唾沫,他跑得急了有些喘,这个点路上几乎看不到人,找石椅坐下,然后招呼宋凯也过来。
宋凯小跑步上前坐到他身边,笑道:“你跑的挺快啊。”
箫和轻咳两声:“还行。”
宋凯冲他点头赞同:“那晚上七点我家楼下等我,你要真来我会带你,超过五分钟不见人就不等你,行么?”
箫和咬牙不让喘息流出,眯眼比了三根手指头:“行!”
第6章
两人又坐了会儿,大概是第一次那么平静相处,箫和什么都没想,只是靠在石椅上抬头望星星,又是星星。
宋凯却是第一次看他侧脸,也许是借着月色在他脸颊映了层霜华,算不上好看但却有另一番说不出的味道。
宋凯问他:“你在看什么?”
箫和仰着头样子十分惬意:“看上帝。”
宋凯便也学着他抬头看天空,可惜只看到了无尽的黑夜。
箫和站起身拍拍屁股,而后夺回书包抱在自己怀里,“回家了。”
宋凯看得出了神,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远,这才想到手帕的事情,又没要回来。
说起手帕这件事箫和其实是忘了,一直被他摆在台灯下面没注意,宋凯不说,他就想不起来。
而之所以宋凯会记那么牢,是因为这帕子根本就不是他的东西,有次班会演小品的时候班长塞给他擦汗,后来忘了还,就变成这般情况了。
久而久之,班长以为是宋凯喜欢她故意藏着手帕不还,死党知道了这件事又大嘴巴的到处宣传,一出郎无情妾有意的戏码正在逐步上演,可怜宋凯和箫和谁都没有上心。
于是学校里开始有了这样的传言,三班的宋凯喜欢他们班班长,有定情信物为证!
话音渐渐传到了箫和耳中,他信以为真,当天晚上跑步的时候就问宋凯:“你真喜欢那班长?”
宋凯一时只觉风声入耳,蓦然一愣。
箫和还当他的沉默是默认,接着话匣子又被拉开,开始数落起他们班长的不是:“那姑娘还没我们班的劳动委员好看,你喜欢她啥?”
“谁说我喜欢他了?”宋凯边擦汗边问,“跑你的步哪来那么多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