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生子)——由拳刁民
由拳刁民  发于:2012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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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伊瑞-桑耶都不会相信,会有这样一个皮肤白皙的班达·普苏存在。

当日,自己对着伊瑞-桑耶笑言自己也可以白起来,并不是一句空谈。在一种隐秘心态的支配下,给伊瑞-桑耶研制肤色转绿的特效药的同时,反其道而行之的药物的研究也在同步进行着。

但是化学和生物学并不是把所有流程都逆过来就能得出相反结果的。所幸伊瑞-桑耶需要的药物研制起来还算顺利,经过一年的试验后就基本能确定副作用极小,算是成功了。

另一种的研究却是困难重重。

直到现在,这种药物依然远远称不上完美。虽然能够基本地让服用者肤色转为跟地球人相近的白色,但是时间维持的很短,基本上只有一天左右。

普苏无法评估它会有什么隐性伤害和长期伤害,只有一点就够了,那就是服用之后,全身的皮肤都会针扎一样地疼,尤其是在外部温度偏低时,这种痛感更甚。

普苏曾经用了一天的时间给自己做人体试验,经历那度日如年的数十小时后检测了自己身体各项指标,发现一切正常,那疼痛在药效过去后逐渐消失,并没有给身体带来损伤。

也可能是时间太短,还发现不了异常。

但显然这一次他没有机会去考虑那么多了。

把卢睿弄丢是个不可原谅的错误,而一日不把伊瑞-桑耶救出,他势必一日寝食难安。

自己是医生,对药物的使用也很有分寸,普苏心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尽管身上会痛,却也不是什么无法忍耐的事,在地球人的营地里时时刻刻都要保持着警觉,那种高压下兴许早把疼痛忘得一干二净了。

药物只能让自己的皮肤变白,但是头发和虹膜的颜色却无法改变。幸好普苏是图族,虹膜的紫色很深,基本上不是近距离对视是看不出来的。

为了以往万一,普苏原本想给自己的新形象戴副眼镜,后来一想觉得很不妥。自己的地球语极为撇脚,听听还可以,一开口肯定穿帮。思前想后只能把自己扮作一个哑巴文盲,如此再加上那副眼镜就太荒谬了。

再有就是发色。为了毁灭证据普苏索性把头发剃了个精光,但是光头形象颇惹人怀疑,于是咬咬牙用豁了口的手术刀在头上轻轻划了几道口子,这样就算头发长起来也有借口在别人发现之前剃掉。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新形象久久回不过神,他不太相信那个陌生男人叫做班达·普苏。

也许就算自己真的变白了,伊瑞-桑耶的目光也不会转移到自己身上来的。

看到身边这些地球人的态度,普苏知道自己算是过了第一关。但是他知道更艰巨的考验还在后面。瞒得过所有人,但是瞒不过那个人的话,一切都是空谈。

一想到那双锐利的眼,普苏原本已经缓和下来的心态又重新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14

“你叫什么名字?”

普苏清了清嗓门,努力让自己的发音听起来不是那么怪异。

“卢、穆。”

事前他对地球人毫无兴趣,自然不会去研究对方的姓名什么的。他叫得出名字的地球人只有卢睿和龙穆,顶多再加上一个凌栩。用地球人的姓名拼出来的名字,总比自己凭空捏造要靠谱得多。

果然,对面登记的士兵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和昨天来的那个人认识么?”

普苏摇头。

“没关系的话,你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普苏继续茫然地摇头。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普苏朝他无辜地眨着眼,坚持不懈地摇头。

“该不会是个傻子吧,除了名字什么都不知道。”一旁的士兵嘀咕着说。

“哨兵不是说他会喊救命的么,那应该不是傻子啊。”记录的士兵走到他面前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你听得懂吗?”

普苏立刻忙不迭地点头,又指着自己的喉咙,啊啊地叫了几声,示意自己不太会说话。

士兵直起身,这情形有些古怪,他不由怀疑地打量起普苏来。走到一边跟另一个士兵耳语几句,后者点点头,迅速离开了房间。

普苏渐渐地开始不安起来。果然他有些太低估地球人的智商了。

他自以为一身白皙的皮肤就是平安无事的最大保障,地球人根本不会想到变色龙一样的计谋的。

但如今看来事情远非他预料的容易应付,他也不禁懊恼自己平时没有多学习一些地球语。如果自己能像伊瑞-桑耶一样侃侃而谈,现在也不用在这里装聋作哑,自找嫌疑。

那士兵有些疑虑,继续对他的盘问。普苏尽量地用手语向他解释事先想好的托词。只是情境大变,原本听来合情合理的托词反而显得嫌疑更大,普苏自己都不免心虚起来。

正当他为自己幼稚的说辞叫苦不迭时,房门轻轻打开了,那士兵找的不是别人,竟直接把他们的领头找了来。

普苏听着一屋子起身敬礼的人简直欲哭无泪,自己连普通士兵都蒙骗不了,更何况这个人精。

审问的士兵在凌栩身边小声报告着:“他就是今天救起的那个人,他说自己小时候喉咙受过伤,耳朵也不太好,所以没念过书,不会写字。我觉得他有点像是装出来的,可能是图尤人的奸细……”

普苏竖直耳朵听那士兵打小报告,一双眼紧张无比地观察着凌栩脸上的反应。昨天的袭击让他受了伤,头上还缠着一圈白色的绷带,但看起来气色还好,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想到他当时扑在自己身上,普苏有些不太舒服。他想不通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并且还是敌人会出手相救,也许凌栩只是不小心压到自己身上的。

他讷讷有些出神,直到发觉那熟悉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射到自己脸上,他才慌忙地垂下了眼睛。

转念一想,自己此刻并没有任何需要在凌栩面前示弱的理由,于是又立刻抬起头硬着头皮和他对视。

所幸他并没有在凌栩眼中发现任何危险的信号,那男人只是像平时那样看了自己几眼,轻声重复着:“不会说话,不会认字,挺可怜的年轻人。”

普苏脸上闪过惊诧。

“凌老大,您不觉得他的情况很值得怀疑么?”士兵犹不安地质疑。

“你觉得一个哑巴文盲奸细和一个与常人无异的奸细,哪个更容易被人怀疑?”凌栩微笑着反问下属,“你会这么想,敌人也不是傻瓜啊,派个正常人来岂不是更好?”

老大都这么说了,还有谁敢有异议。普苏心下暗喜,朝着凌栩露出一个大咧咧的笑容。

“正好我的勤务兵昨天受了点轻伤正在休养,就让他跟着我好了,做些杂务也不用说话,只管听就可以。”

凌栩似乎没有发现普苏的脸色瞬间黑下来,只是温和地抛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难道被他发现了?!

凌栩离开后,普苏心中一个危险的声音一直在报警,告诫自己情况不妙。

可是他左思右想,完全无法理解凌栩怎么可能会认出自己。

自己和他不过是见过两次面,换做同族人确实会记住长相。但自己变成了白色,还剃光了头发,就算站到自家老爹面前都不一定会被认出来,他一个地球人又从何谈起。

也许他也只是怀疑自己是奸细,想要放在自己身边找机会戳穿自己而已。真是这样,他就太看得起自己了。

更可能就如他所说那样,单纯地需要一个人料理饮食起居。

普苏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也许跟在凌栩身边并不是绝对的坏消息。必须更加谨慎自身演技的同时,见到伊瑞-桑耶的可能性也随之提高了。

那就看看究竟谁斗得过谁吧,凌栩。

******

昨天空军的进攻让这个原本堪称完美的军事基地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约有1/3的设备被毁,混凝土的天顶出现裂缝,承受不了重量,很多地方被坍塌下来的泥土压垮了。大多数的通道被泥土填塞,安然无恙的房间都被孤立起来,无法通行。

好在凌栩的命令下得果断,没有太过留恋设备设施,是以基地中的人员倒是伤亡颇小。而在空袭结束后又没有地面部队的踪影,凌栩便下令众人原地休整,尽快修复基地。

普苏被人领着辗转各处时,看到的便是四处挖掘清理泥土的景象。

凌栩的指挥室他昨天是来过的,很不幸那个房间已经在空袭中变成了土堆。凌栩嫌麻烦,索性将指挥室搬到了自己的起居处,带着众地球人收拾起这一盘残局。

因为许多通道尚未贯通,卫兵领着普苏在地下绕了好远的路。普苏面上低眉顺眼,心底里暗自将所经之地统统记了下来。他巴不得士兵领着他多绕一点路,如果能发现羁押图尤建筑师的地方就再好不过。

可惜虽然沿途房间无数,普苏始终没有发现类似的地方。也可能是因为每一个房间看起来都差不多,自己实则路过也没有发现而已。

卫兵带着他进到凌栩房间就出去了。普苏才抬起头,心底就咯噔一下,眼睛死死盯着墙上那幅基地平面图放不开了。

那幅一人多高的平面图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挂在墙上,普苏贪婪地辨识着复杂的符号,试图找到自己的终极目标。如果可能,他真恨不得能一口吞掉这地图,然后找一个无人的角落细细研究一番。

“你在找什么?”

直到屋角那个熟悉的男声响起,普苏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得厉害。他急匆匆地转过身,想要学着地球人的样子向长官敬礼,可那手臂怎么也抬不起来,末了只能微微欠身,向凌栩鞠了一躬。

“这工事很棒吧,我看你都看傻了。”凌栩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拿了一沓情报文件正在阅读。可能有轻微近视,他在工作的时候架了一副眼镜。

这和某人的习惯很像,如今乍一眼看去,普苏恍惚间有了看见伊瑞-桑耶正眉头微皱地阅读的错觉。

让自己看起来傻一点,普苏不断地在心里提醒自己,慢慢地走到凌栩面前,指了指那张大图,咧着嘴巴冲凌栩竖起大拇指。

凌栩看着对面那张图叹息一声:“这里是我上司生前所有的心血,他如果知道这里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可能也会多少原谅我一些了吧。”

凌栩无甚预兆地突然对着一个才入营不到三个小时新人追忆往事,这情形怎样看都有些突兀。普苏不着痕迹地做好了防备,以防对方突然发难。

凌栩却在这时又笑了:“一时感慨而已,我都忘了你才刚来,什么都不知道。”

他摘了眼镜,放下文件,问道:“你叫卢穆?”

普苏配合地重重点头。

“真是好巧,和昨天来的一个朋友同姓。”

普苏目前还没有警铃大作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凌栩并没有露出锁定猎物时的锐利眼神。几次目光扫过自己脸上也是漫不经心,笑得人畜无害。

凌栩没抱希望哑巴的人能做出什么回答,一手撑着下巴,看着普苏笑道:“你不用太紧张,我不会吃人的。”

你是吃人不吐骨头……普苏在心里说道。

“呐,你既然敢跑到这里来,应该知道我是谁吧?”他笑眯眯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普苏茫然地摇头,做着手势表示自己是跟着其他人逃出来的,只知道这片树林里有一大群的同类,其他的都不清楚。

“我叫凌栩,如你所见,是个不合格的军人。”他的右手轻轻叩击桌面,“我当过俘虏,接受过敌军的治疗。我曾在图尤人的将军薛纳身边待了很久,在他终于给我做了中枢传送后,我就成了现在的身份。”

果然是个心机深沉的混蛋,普苏恨恨地想,听到凌栩又说:“如此,对于两方而言都是叛徒的我,远不是如外界传言的救世主。如果你是为了这个原因,又或者是为了单纯的复仇才加入这支队伍,我奉劝你早日离开,战争不是什么摆得上台面的东西。

原来他以为我是慕名前来投靠的,普苏暗道,如实地摇着头不置可否。

“其实刚看见你的时候,让我想到一个故人。”

普苏心脏一阵收缩,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暗叫不妙。

“但显然你不可能是他……我的部下也检验过了。”凌栩的语气略略有些落寞,过了一阵突然问道,“你相信图尤人里面会有好人么?”

这个稍显孩子气的问题倒真的把普苏难住了。听着不像是试探,普苏犹豫了好一阵,慢慢摇头。

凌栩哈哈一笑,眼睛亮了起来。

“其实我原来也不相信。但我就曾经碰到过一个绿皮的家伙,对待敌人很友善,即使知道对方是军人也会出手相救。”

普苏直听得心惊胆颤,他自然知道凌栩说的是谁。

生平唯一一件悔得肠子都青的旧事,对方又是口气轻佻地提出来,自己还要装作一无所知,实在是够憋屈的。

“我在当俘虏的时候就见过他,他还给我治过伤,但这件事他肯定不记得了。”

那是自然,被送进医院的战俘成百上千,自己哪可能每个人都记住。不过这样一来,普苏倒是明白了为何凌栩会在酒吧跟自己搭讪,并且甫一见面就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原来他是早就盯上自己了。

“不知道你在图尤那边有没有听过那人的名字,他叫做班达·普苏。”凌栩揉着眉心说道,“是个脾气暴躁的医生,也是个一根筋的笨蛋。”

15

“你的房间在隔壁,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叫你。我明天要出去一趟,你身上还有伤,就不用跟去了。基地里房间很多,你可以随便走走,尽快熟悉环境。”凌栩谈话的终了,向新来的勤务员交代说。

普苏郑重其事地连连点头,心底早就乐开了花。

“我会交代下去,如果门卫不让你进的地方,你就不能进去,明白吗?”凌栩站起身,走到普苏的身边,亲昵地拍着他的肩膀,露出今天再见以来第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要给我添太多麻烦,嗯?”

凌栩的笑容让普苏反射性地一阵神经绷紧,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挥着手示意自己可以出去了。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普苏有点虎口逃生之感,凌栩似是话中有话,可那宽厚的态度摆在那里,也并没有恶意。普苏挠着脑袋,不甚理解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管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只要在这里一天,就一天不放弃寻找杜尔和救他出来。普苏在临睡前整理思绪时,索性抛开了许多不甚明了的支线。

事到如今,他也隐隐感觉到,自己在凌栩的心目中可能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或者是自己曾经救过他,他因此对自己感恩戴德,进而刮目相看了。

凌栩如他所言,第二天出门未带普苏,只叫了两名下属一同跟去。凌栩既没解释出门是去干什么,普苏也没有兴趣知道。除了伊瑞-桑耶的安危,什么都与他无关。

唯一可能认出自己的人走了,普苏立刻一头扎进工事内繁复的通道。凌栩的命令无疑帮了他的忙,就算走近禁区也能有恃无恐,光明正大地以了解基地为借口。

经过一天的清理,基地内不少地道已然打通,修葺的目标转而向破损的房间。为了避嫌,普苏上午半天只在临近自己房间的周围打转,遇到来往的人员也友好地微笑招呼,最后还在某一坍塌房间的修理中帮忙往外挑了两担泥。

一切看起来顺利无比,周围的地球人很快同他熟络起来,未等他开口,就有人提出要带着他熟悉基地。普苏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满脸堆笑地连连道谢。

午后,由那刚结识的士兵带着,普苏很快地就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基地的构造在地下还分有两层,而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地方就位于地下第二层的一个偏僻的角落内。

“这里就是关押图尤俘虏的地方。”那士兵指着一扇挂着大锁的铁门说,“凌老大说了,这些人是我们胜利的希望,绝不能出一点岔子。就把整个工事最牢固的地方让他们住了。前天空袭的时候,我们都受了伤,这些绿皮倒是一点事都没有,真够便宜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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