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这件事 下——莫道离
莫道离  发于:2012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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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垂着眼睛看着纸条,然后缓缓地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放在眼前看了许久,直到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才拿开。他想要将戒指套到无名指上,然而却卡在第二节指骨那里怎么也下不去,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枚原本应该是宁小言的,自己那一枚早已经不知所踪。

秦子晋对着从百叶窗里漏进来的阳光苦笑了下,“宁……小言……”

03.

秦子晋被门铃声吵醒,拿过床头的闹钟看了下时间,七点半。他揉了揉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才掀开被子起身去开门。

门外南风正提着一袋早餐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怎么这么早?”秦子晋打了个哈欠,错身让南风进去。

“嗯,”南风把早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下午不是要正式去公司上班了么,我早点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秦子晋似乎还没太睡醒,恍了半天神才想起来今天的确是他正式上任的日子。“你今天没课?”

南风乖巧地点头:“大四了没什么课……先吃早餐吧,我去干洗房取衣服。”

秦子晋点点头,拉开早餐袋子瞅了瞅,然后不高兴地皱眉,“这什么啊?你要我吃这个?”

南风讶然地看了眼秦子晋不高兴的脸,然后低头看了看里头的热豆浆和油条蒸饺,有些委屈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爱吃这些……”

秦子晋眉头皱得老高,但是看到南风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又于心不忍,最后只是不太耐烦地扬了扬手:“我先去洗个澡,这个……先放着吧,你去帮我把衣服取回来。”

南风咬着唇点点头,扁着嘴看着秦子晋高大的身影闪进浴室。

他忍不住抬起手比了比秦子晋的身高,比自己足足高了大半个头,大概有一米九吧。南风挫败地摇了摇头,看着倒映在玄关玻璃上自己模糊的身影,总觉得厌倦透了。

简单的黑色短发,皮肤尚算白皙,五官清秀有余但不出众。一定要说优点大概也只有那双眼睛,宝石一般黑亮深邃,透着一股子宁静的感觉。一米七五很正常的身高,偏瘦但不孱弱的身材……南风悄悄叹了口气,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才转身往外走。

秦子晋沐浴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到沙发上,顺手打开电视,调到正在播财经新闻的频道。秦子晋无聊地看着两位主持人讨论金融风暴的原因以及所带来的严重后果,瞟了眼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豆浆,突然想起很多年以前某个冒着寒气的冬日清晨,他曾穿着睡衣跑到楼下的早餐店里买宁小言最喜欢的张记的豆奶和大麻花。

冬天的时候谁都不想早起,宁小言会在被子里踢一踢秦子晋告诉他该吃早餐了。秦子晋从来不是勤快的人,所以继续卷过被子睡觉。这种时候宁小言总是会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然后说:“我身上疼……”

一句话胜过一切。秦子晋会立马从床上跳起来穿衣服:“行,我伺候你。”

宁小言捂着被子笑得狡黠,然后懒洋洋地朝秦子晋的背影摇摇手臂,闭上眼睛继续眯着。秦子晋则抓着钥匙钱包屁颠颠跑到楼下,哈着森冷的寒气跟一堆大妈大爷挤着买早餐。

想到这里秦子晋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拿过那杯豆浆握在手里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满嘴的浓郁豆香。不过还是没有当年那家的好喝。

秦子晋放下豆浆,起身去冲了杯咖啡,拉开窗帘才发现外面正淅淅沥沥下着秋雨。

秦山峰去世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雨,只是到后来变成了冰雹,打在人身上生疼生疼的。那天晚上他回到他们的房子里,迎接他的是一片死寂和黑暗。空荡荡的房子像是一架森冷的棺木,让秦子晋全身都打着冷颤。

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他把房间里里外外翻了个透,甚至连床底下衣柜里都没有放过。失望和心痛像是咆哮的海浪朝他扑涌过来,到最后演变成空洞的麻木,整个人像是在梦游。

这样的情景在秦子晋的梦里出现过很多次,所幸每次他惊醒的时候宁小言安静的睡脸就会出现在眼前。只是,真实发生的时候,那股沉重的窒息感却是从所未有。

咖啡的热气喷在被雨浇得冰冷的玻璃上,模糊了一小块。秦子晋淡淡看着玻璃上的水汽散去又累积累积又散去,然后另一只手中戒指上的碎钻烙得他手心发疼。

南风拿着一大堆衣服推开门,看到秦子晋的侧影突然就没再动,只是提着那些昂贵沉重的衣服站在那儿。他认识秦子晋已经一个多月,除了严肃认真工作的秦子晋,他见过最多的是发脾气的秦子晋。像这样安静忧郁的大老板,南风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发丝凌乱衣冠不整,但完美如雕塑的俊美轮廓和高挑完美的身材让秦子晋看起来依旧气质不凡。对于同性恋者来说,能遇到这样的同性,三生有幸不足以形容。

南风轻咳一声,将衣服放下,不自觉地放轻声音道:“今天出席会议的有公司的大股东,还有总公司来的人……他们似乎对于您刚刚毕业这一点不太满意……”

秦子晋闻言回神,淡淡地点头将咖啡杯递到南风手中,“我知道了。我先换衣服去公司开会,十二点以后你再来公司……现在,先帮我把东西收拾好,晚上之前叫人把东西搬到之前买的房子里。”

“我知道了。”

******

周末时,巴黎的天空终于放晴。

宁小言从餐厅下班正好是下午四点,太阳斜斜地照在塞纳河畔,在两岸风格各异的小店内洒下暖黄的光芒,让来往的人流和车辆看起来也有一种闲适慵懒的浪漫色彩。

宁小言其实谈不上有多喜欢这里,却也不讨厌。

越是繁华发达的地方,遗落在各个角落里的小情绪和空虚失落就越多。每一个生活在大都市里的人大概都或多或少会对面前的高楼产生一种畏惧感和渺小感,那些庞大如钢铁水泥森林一般的建筑群,总是带着一股太阳也晒不散的冷意让人也跟着疏离起来。

只是幸好巴黎这种感觉并不太强烈。这里随意烂漫,没有太多的束缚,也不会让人觉得格格不入。只是宁小言那种由心而生的漂泊感让他总是没办法真正地打心底里爱上这个地方,哪怕它再美再精致。

从楼下的面包房里买了刚烤好的长条面包,宁小言直接走上那间有些古旧狭小的阁楼。

阁楼门没有锁,宁小言皱眉疑惑地推开门放轻步子走进去,本来悬着的心在看到床上躺着那个高个子黄皮肤的人时终于放下来。

他放下手中的黄皮纸带,走过去推了推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人:“起来,小心感冒。”

床上的人不耐烦地翻个身,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宁小言,原本英俊的五官显得有些不修边幅:“宁,你回来了……”

宁小言皱着眉点点头:“小林,下次记得关门,我这里已经不能再被偷了。”

“我知道了。”小林向树揉了揉脸,然后吸着鼻子跳下床直奔桌上刚出炉的面包。

“莱恩教授要我告诉你,再不交作业他就把你从他的班上开除了。”宁小言把速溶咖啡倒进马克杯里,然后加热水拌匀,递了一杯给狼吞虎咽吃面包的小林向树。

小林向树满嘴的食物,从桌上的画夹中抽出一个素描本递给宁小言:“都在这儿呢。昨晚通宵赶的,现在非常困。”

宁小言接过翻了几页,脸上全是赞赏之色:“不愧是教授最喜欢的学生,这些设计棒极了。”

小林挑眉,一脸的受用神色。“那当然,不然我教出来的学生怎么会也这么好,哈哈。”

宁小言笑笑忍着没有反驳他,自己美术和设计的启蒙的确是来自于他。

小林是宁小言来巴黎之后的第一个室友。那个时候虽然一个是中国人一个是日本人,但同为亚洲人也差生了些亲切感。小林为人豪爽直率,待人真诚,当然那些不怎么遭人待见的不良习惯要除开。知道宁小言是同之后,也一切如常,并没有如宁小言预想般的排斥。宁小言从来不讨厌开朗阳光的人,所以两人一直相处得不错,过了这么些年,小林恐怕是宁小言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小林在服装设计方面天赋惊人,总是能画出叫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宁小言之所以喜欢上设计,多半也是受他的感染。

“那个……他回中国去了?”小林突然问。

宁小言从素描本中抬起头,“你说谁?”

“你男朋友啊,姓顾对吗?”小林继续嚼着面包,若无其事地问。

宁小言放下素描本,正经道:“我说过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不信。他一定喜欢你,宁。”小林朝他眨眨眼睛,笑得意味深长:“上次他看到我的时候,明明就一副吃醋的样子。”

宁小言瞅了他一眼没说话,这时小林睡足吃饱了来了兴致,于是蹭到宁小言身边,脸贴着宁小言的耳朵,轻声道:“美人,你看少年我怎么样?可符合你心中王子形象?”

宁小言有些恶心地推开他脏兮兮的脑袋,嫌弃地看了看他阳光帅气的脸蛋,冷笑一声:“你头发上的味道已经能熏死蟑螂了。”

“啊?!真的么?我明明……好吧,上周洗过。”小林摊摊手,然后闪进了浴室。

末了又从浴室打开的门缝里探出个头,挑着眼角朝宁小言笑得轻佻:“美人,可否有幸邀你共浴?”

“滚!”宁小言丢过去一记白眼,嘴角微微翘着。

小林嘿嘿笑两声,心满意足地冲澡去了。

宁小言翻了几页小林的设计,才想起自己两周前交上去的参赛作品。最后他还是想试一试,所以花了整整三天关在小阁楼里画了设计图,交了报名表。

已经过了半个月,也差不多快出结果了。宁小言想,比起小林,自己真的差了不止零星半点。

小林从浴室出来,围着浴巾裸着上半身走到宁小言面前,敲了敲他的额头:“很少看你发呆,怎么了?”

宁小言皱着眉看着他,捡起地上的一条牛仔裤丢给他,苦着脸道:“你回你的公寓去吧,每次你走了之后我这里就跟台风过境似的……”

小林无奈地笑两声,为难道:“你知道我那室友……天天带女朋友回来,我实在没办法~”

“……”宁小言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小林笑着看他无奈的样子,即使自己不是homo,也很难不去注意像宁小言这样的男孩子。记得第一次看到宁小言时,还以为他是长得比较中性的女生。那个时候个子也没有这么高,看起来小极了,本来是抱着捡个漂亮女友的心态收留宁小言的,没想到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生——小林曾经为此怨念了很久。

“宁,你谈过恋爱吗?”小林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问。

宁小言听到这个问题有一瞬间的呆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小林一脸不相信地眯着眼睛点头,“是吗?”

宁小言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毛茸茸的阳光没说话,眼神里有种很少见的飘忽不定和,柔软。

04.

一层秋雨一层凉,连日来的雨水将空气里最后一点暖意也抽离干净。进入十二月份一到晚上,到处都弥漫着森森的寒意。

秦子晋处理完最后的一份文件,整个城市已经华灯初上,从办公室俯瞰仿佛坠入了浩淼的银河,到处都是闪烁的霓虹。

夜风擦着窗户的玻璃刮过,发出阵阵摩擦声,显得整栋大楼空荡荡的,出奇的安静。

他取过衣帽架上的风衣,将手机和车钥匙放进口袋里然后熄了灯关门。

秦子晋走到写字楼大门口时,又开始下雨。他皱了皱眉准备往地下停车场走,却碰见迎面走来的南风。

南风惊讶地跟秦子晋打招呼:“总经理,您还在啊?”

秦子晋点点头,末了又问:“你来干什么?下班很久了。”

南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把优盘忘在公司了,里面有明天要交的论文……”

“那你上前去找找吧。”秦子晋淡淡地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停车场走。

南风有些失望地看着秦子晋高大的背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秦子晋把车开出来,经过大门时看到南风正顶着雨往前面的公车站跑去。南风瘦瘦的身影仿佛一个没站稳就能被大风刮走,有些单薄的外套上已经布满了一层水雾,看起来有些湿冷。

秦子晋突然善心大起,朝着前面的身影按了下喇叭。

南风闻声回过头,秀气的脸被车灯一照显得特别苍白,眼睛因强光而下意识眯起来,手肘还维持着遮雨的姿势。

秦子晋突然就有种错觉,似乎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倔强又脆弱的纤细人儿。他不由得一怔,使劲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却只看到南风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总经理,有事吗?”

秦子晋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失神,“下雨了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南风站在雨里犹豫了下,嗫嗫道:“不用了……我到前面坐公车就成。”

“上来吧,公车挤成那样。”

“那……麻烦您了。”南风说完就跑到车的另一边,上了副驾驶。

南风的学校在离市区较远的郊区,途中一辆大货车刹车失灵,从而引发了连环车祸,整条路被堵得死死的。再加上后来车辆越来越多,前后都变得无法通行。

秦子晋和南风就这样在路上被堵了好几个小时。

秦子晋看着前面的车辆胡乱穿插试图出去却反而导致交通拥堵更加严重,忍不住烦躁地骂了句脏话。

南风没反应过来,问:“您说什么?”

“没什么。”秦子晋干脆熄了火,摇下车窗点了一支烟。有细细的带着寒气的雨丝飘进车内,袅袅的烟圈顺着风飘出窗外。

南风有些呆怔地看着秦子晋的侧脸,他眉头紧蹙,高挺的鼻梁在眼窝处投下一块浓重的阴影,显得整个人有种莫名的神秘感。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有几丝较长的发丝轻轻盖在眼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怎么了?”秦子晋掐掉烟撇过脸问南风。

南风慌乱地坐直身子,摸到手边下午新买的CD连忙说:“可以放音乐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通车,这么干等着挺无聊的……”

秦子晋嗯了一声,双手搭上方向盘,一下一下地轻轻敲着,很无聊很不耐烦的样子。

南风笑了笑,拆开CD的包装,将CD放进车载播放器,很快就有熟悉的旋律飘出来。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如影随形

……

秦子晋的动作突然停下来,眼睛不知道在看着哪里发呆,偏向冷峻的脸部线条突然软下来,眼神里流淌着南风看不分明的情绪。

“您不喜欢吗?”南风试探性地问。

“啊?”秦子晋回过神,看了眼小心翼翼的南风,笑笑道:“没有。”

南风被他的笑容弄得有些失神,不太自在地转过脸看窗外,嘴角却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当马路再一次通行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

南风有些过意不去,小声道:“对不起……要不是送我也不会弄到这个时候……”

秦子晋确实有些烦闷,但听到南风这样卑微的口气又发不出火来,只是不太耐烦地说了句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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