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 下——猫锦
猫锦  发于:2011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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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消失。这一点耶路撒冷的那个人可比你明智多了。我们谁也不能逼他,只有由他自己决定。”说完他把手中的火把晃了

一晃,异端审判局的影子便融进黑夜里不见了。安德烈脸上带着笃定的表情,让开道路,还向兰开斯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兰开斯特脸色寒冷如冰,抱着加西亚走出教堂的庭园,亨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临走前安德烈意味深长地盯着王子瞧

个不停,亨利被他的眼神吓得赶紧躲到紧兰开斯特另一侧去。

安德烈嘴角笑吟吟的。

亨利惊恐不安。兰开斯特浑身一团冷,连头发都好似冻住,笔直地垂在肩上。深夜的安条克,已不似从前繁华,老教区的

街道上空无一人,加西亚忽然神经质地痛哭起来。亨利呆住,兰开斯特一僵。

令人毛骨悚然的、压抑的哭声在黑暗冷寂的街上渐渐响着,兰开斯特颤了颤,忽然他把加西亚往地上一扔,暴起拔剑,劈

头往他砍去,亨利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兰开斯特!”

叮当。

剑落在地上。

兰开斯特推开亨利,一脚踢在加西亚胸口。这一次下了极重的力气,加西亚贴着地面滚出去老远,肋骨断裂,趴在地上咳

血。

亨利脸上全无一点儿血色,兰开斯特发这样的大火,他虽然想护住加西亚,可也被镇得不敢动弹。

兰开斯特厉声道:“我问你,就算我拿剑逼着你,把你捆回英格兰,你也是要跑回来的,是么?”

加西亚怕兰开斯特还要打他,弓着身子蜷成一团,但嘴里却毫不含糊地回答:“没错。”

兰开斯特气得发抖,他从未见加西亚掉过一滴狼的眼泪,如今他要带他走,加西亚却哭得一塌糊涂。

兰开斯特只觉得耳边轰鸣作响,天地间莽莽一片,满世界都是嘲笑他的声音。他笑笑,眼角不由一红:“跟我走,让你生

不如死,让你痛苦至极,是么?”

加西亚呜呜咽咽地,把自己缩得更紧,他不敢再回答“是”,但也不肯否认,声音缩小了,他颤抖着道:“兰开斯特,你

自己说过,你从不曾喜欢过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兰开斯特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阵失血的昏黑。他静了好一会,突然扑上去一拳打在加西亚脸上,这一下清脆的骨头响,把

亨利吓得几乎昏过去。加西亚知道兰开斯特的脾气,必定逃不过这一顿打,兰开斯特也不管他的剑,狂怒之中拳拳交加,

打得心痛且爽快,这样可恨的烂人,不如亲手打死,也是一桩惩恶扬善的好事。

亨利醒过神来,从侧面全力抱住兰开斯特的右手,大声哭喊:“你疯啦,你要把他打死了!他是故意气你的!你看不出来

吗?”他拼命推兰开斯特,兰开斯特到底怕伤到亨利,终于松手。虽然暴怒,脸上血色却褪得一干二净,好似死人一般,

他用发抖的右手捡起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指着加西亚,“我问你,在海上,在君士坦丁堡,你是不是决心置我于死地

?”

亨利连忙说:“不是!他知道……”

“我要他回答!”兰开斯特喝断亨利的话,剑尖一转挑开亨利,指在加西亚的喉咙上。

加西亚被他几拳打得快死过去,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他在地上挣扎了许久,才慢慢地吐出一个音节:“是。”

兰开斯特笑了一声。

加西亚用手肘撑着地面,支起身道:“你知道太多,又嫌我邪恶,不肯为我效力,我容不得你活……”

“别说了。”

兰开斯特阻止加西亚那些刺激他神经的言语,加西亚胆子反而更大,不顾死活地说:“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不过是利

用你,需要你的掩护,学你的剑术……”

“别说了!”

兰开斯特忽然跪下去抓起加西亚,狠狠地咬在他的嘴唇上,吻得那样血腥,让加西亚痛不欲生。加西亚抬起双手搂住他的

脖子,唇舌和他纠缠,像末日将至一样,旁若无人地,疯狂交吻,直到血混着唾液顺两人的嘴角流下。亨利在一旁浑浑噩

噩地看着,然后转过身,受伤地跑到远处。

这一吻如死一般酣畅淋漓,兰开斯特闭着眼睛,加西亚却一眨不眨,他仔细地、凝视兰开斯特阖上的银色睫毛,靠近过去

,刷在他的脸上,像白鸟的羽毛一样柔软,惹人怜惜。他捧着兰开斯特精致的脸,顺着脸颊往上,轻轻吻上他的眼睛。泪

水在那紧闭的眼帘后面,轻轻一吻,就滚落出来。

加西亚把他漂亮绝伦的脸弄得满是血污,清亮的泪痕在上面留下凄艳的痕迹。

加西亚几乎要爱上这绝艳的一幕了。他在兰开斯特耳边说:“你真是个傻子,被我骗了那么久。如果我爱你,我不会和你

说谎。现在我告诉你,我不爱你,从来没有爱过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兰开斯特闭着眼睛,过很久,他终于点点头。站起来,把剑收回。

加西亚说:“我有话要和亨利说。你走吧。”

兰开斯特笑了,勾起嘴角,如同濒死的白鸟最后扬起颈项的弧度。临走前的转身,他淡淡留给加西亚一句话:“等你死的

那一天,我再问你要另一个答案。”

兰开斯特的身影顺着长街走去,顷刻间,就消失在黑暗里。亨利向加西亚走过来,回头望向兰开斯特离去的方向,心痛地

问加西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加西亚嘲笑道:“臭小子,你喜欢他?”

亨利立即否认:“怎么可能!”

加西亚站不起来,亨利坐在他身边扶他,加西亚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臂:“亨利,只有这一件事,你绝对不能对我说谎。你

喜欢兰开斯特?”

亨利不说话,烦闷地扭过头。

加西亚明白了,他沉声道:“那么你绝不可以再去招惹那个法国王后。”他用力扳过亨利的肩膀,抬起他的头:“亨利,

你必须牢记我的话,不可以娶爱琳娜,不可以惹任何一个聪明的女人爱上你,选一个无权无势的平凡女孩做你的王后,否

则,你一定会后悔。”

亨利推开他的手,怨恨地说:“兰开斯特根本就不喜欢我!”

加西亚被他推得一摔,勉强撑起来,接着拉住亨利说:“只要你喜欢他,就必须答应我,永远不许再见阿基坦的爱琳娜,

答应我。亨利。”

亨利扁着嘴,要哭却又忍住没哭,委屈到了极点。他用力挣开加西亚的手,站起来,连连后退:“他喜欢你!你怎么能这

样要求我?你太过分了!”说完转身跑走,加西亚挣扎着想追出去,还没爬起来就摔回地面,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交织在一

起,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伏在地上发抖,夜间石板地面的寒气侵入伤口,让他感到一阵一阵头晕。

加西亚转了个身,躺在地面,捂着脸,眼泪就从指缝里流出来。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的时间,街道上,从教堂的方向传来孤零零的脚步声。

拄着杖,一步一步,朝加西亚走过来。

加西亚扭头看过去,一个穿着厚重法衣的老人,从浓重的黑暗里走出,提一盏灯,手里拄着十字杖。

加西亚想了想,手脚并用地朝他爬过去,他爬到老人的脚下,抱住老人的脚。无比卑微地、去吻老人的脚背,“主教。”

异端审判局的枢机主教弯下腰,把灯放在加西亚面前,他哑声问道:“公爵大人,您知错了吗?”

“我错了。我知错了……”加西亚拱起身,跪在枢机主教脚下,主教继续问:“那么您愿意忏悔吗?”

“我愿意。”

“您愿意继续从前的道路,依照圣父的旨意去做每一件事吗?”

“我愿意。”

主教于是在他的头顶划下一个十字。他俯身吻加西亚的额头:“那么,我代表圣父,原谅你了。”他从怀里取出一串木棉

念珠,放进加西亚手中,慈爱地说:“米兰侯会继续留在你身边,我将返回罗马,把你的忏悔带给教皇陛下。”

加西亚虔诚地亲吻手里的念珠。

“然后,一切又会像从前一样。”安德烈的声音从加西亚身后轻快地响起,他从地上提起油灯,递进主教的手中:“顺便

替我向陛下问好。”

“是,侯爵大人。”

安德烈对这个结果感到非常高兴。

他蹲在加西亚身边,刚准备给加西亚一个热烈的拥抱,加西亚冷不防猛地捏住他的脖子:“安德烈,你所希望的,我做到

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异端审判局——整个教廷都不再插手萨珊的事情。我会得到耶路撒冷,在这之前,教廷不能再挑起

新的一轮东征。”

安德烈微笑问:“不靠教廷,不靠异端审判局,不靠暗杀,你怎么能赢萨珊?”

“我会战胜他。”加西亚斩钉截铁地说:“在战场上。”

安德烈一愣,然后狡猾地转了转眼珠,坏笑道:“我可以帮你永远占有他,你不考虑考虑?”

加西亚用冷漠的眼神回应了他。然后,不容拒绝地要求道:“现在,把莎耶尔还给我。”

安德烈哈哈大笑,他拍拍加西亚的双手:“凶神恶煞的加西亚,现在,你需要的是一个医生。”

第20章:

“从安条克到的黎波里,一共有三条进兵的路线。”

加西亚从图纸桶里拿出几捆羊皮卷,摆在桌上,“这是的黎波里分布的要塞。”他用碳条在图纸上圈画出来重要的堡垒,

安德烈则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凉床上,一盘点心吃得津津有味,灰绿色的大眼好奇地打量加西亚来回忙碌,其间,不太灵

活的身体时不时停下来,扶着桌椅喘气。

“加西亚。”安德烈把面前的盘子递给他,“我看你还是吃点东西歇会吧。”

加西亚展开另一张图纸,自言自语:“的黎波里的东面有三片沙漠,西面临海,有山丘,沙漠以东靠近努尔丁的势力范围

,我们的轻骑兵可以从东边先走,步兵只能沿海岸线南下。”

“加西亚。”安德烈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这样着急呢?”

“我不着急。”

“可是如果你不着急。”安德烈指指门那边卧室里的床,“你现在应该在床上躺着。”

安德烈上下看看加西亚:“你全身有四处骨折,伤口感染,昨天才从高烧中清醒过来,医生说,如果你还不好好休养,中

年时候就会病痛缠身,而且会死得很早。”

“这医生胆子倒不小。”加西亚从图纸里抬头,稍稍一笑,“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我自知活不到那个时候。”

安德烈忽然安静下来。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凝视他的伙伴,直到加西亚圈画完了,把图纸又重新卷起,放好。他跳下凉床,若有所思地说:“小时

候,圣父带我去看异端审判局的审讯,很多人经不起折磨,死在刑架上。那些熬下来的,都是不怕酷刑的人,但是他们受

的虐待,比那些死掉的那些人要多得多。”

加西亚回头看向安德烈:“你想说明什么?”

安德烈说:“我在想,从我认识你开始,就看到你不停地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受尽折磨,如果是一般人早就死了。有些伤

你可以避免,但是你却偏要迎上去,似乎你一点也不怕痛,不怕死。”

“人总有一死。”

“那你活着却不为过好一点,是为了什么呢?”

加西亚被安德烈问得静了一会,然后他转身收拾好图纸,问:“莎耶尔呢?”

安德烈知道他不会回答,哼了一声:“莎耶尔在她房间里画画。”

加西亚抬头想了想:“我去看看。”他扶着椅子,有些艰难地挪动重伤的右腿,走出房门,安德烈不由得摇头叹气,也跟

上去。

昔日像只小狗一般的小公主,如今出落成了美丽无伦的少女,只要她不说话,不抬头,静静跪坐在地毯上,垂着金丝一般

的秀发,成百上千的骑士都会为她的倩影倾倒。

加西亚迟缓地移动过去,莎耶尔抬起一双空茫茫的紫色眼睛,有些呆滞地看着他。加西亚费劲地在紫眼少女身边坐下,爱

惜地摸摸她的脸。女孩像将开未开的鲜花,饱满而鲜嫩,充满生机的皮肤,将她父亲的容貌焕发出健康的光彩。少女手里

紧紧地攥着炭笔,加西亚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嘴唇,然后去看地毯上放着的画。

安德烈也走过去,他诧异地皱眉:莎耶尔的画里只有一团混乱的黑线,大团的红色汁液涂抹在沙草纸上,深浅不均毫无意

义,正如画画的女孩本身一样,让人费解。

安德烈问:“她画的是什么?”

加西亚凝视画面,站起来回答说:“的黎波里之战。”

然后,他从衣服上取下一枚金橡叶十字勋章,递给安德烈:“马上召集军队,派遣大使去拜见拜占庭皇帝和亚美尼亚国王

。”

安德烈惊讶:“你要做什么?”

加西亚说:“你可以告诉教皇,我要发动战争。”

“你能凭一场战争,占领耶路撒冷?”

“我能在今年的圣诞节之前,占领黎巴嫩地区。”

“然后呢?”

“然后?”加西亚不明白安德烈问的是什么,他随意一笑,“然后就要看上帝的意志了,如果天使站在我的肩膀上,也许

我能在耶路撒冷城外打一场惊世骇俗的攻城战。”

安德烈盯着加西亚的眼睛,眼睛睁得很亮,很大,他把加西亚的橡叶十字勋章搁在手心里攥了一会,然后大彻大悟地点头

:“我总算明白了。”

“明白什么?”

安德烈叹气,把橡叶十字别回加西亚的胸前:“你这混蛋,还是把我给闪了。”

他拍拍加西亚的胸口:“你回来,不是为了重拾你的王权,不是来忏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更不是要挽回圣父对你的信任和

宠爱。你不是为了权力和荣耀回来的,你只是需要一场战争。”

加西亚并不否认,他点头:“对。”

安德烈又好气又好笑:“我的天呐。你根本不是我从前认得的那个,野心勃勃的加西亚了。你照样阴险、卑鄙,只不过却

是对付一心支持你、帮助你的人。你承诺教皇征服东方的愿望,不过是为了把自己做成一道屏障,挡在西方世界和耶路撒

冷之间。一旦战争开始,教廷别无选择地只能支持你,跟随你的计划,为了保护你在东方的利益,圣父还必须安抚住那些

虎视眈眈的国王们——然后,没有东征、没有教皇厅、没有异端审判局,你会把这场永远不会赢的战争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你想用自己保护他。”

安德烈条理清晰、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加西亚的诡计。

加西亚偏过头去,避开他聪敏的目光,过一会,又转回来:“那你呢?到罗马去拆穿我?”

“怎么?你想杀了我?”

“杀了你,我只会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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