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灯火如同约好了一般纷纷点亮。一瞬间如次第绽开的烟火。

碧蓝色的琉璃瓦映射着天空，泛出耀眼的光辉。

列队整齐在偌大的皇宫里巡逻的禁卫军踏着整齐的步伐从各个宫殿的门前走过。

来来回回行走的侍婢们都好奇的看向青鸾殿的某个角落，在白玉石栏的阴影里，有两个不容忽视的人在窃窃私语。

“那天晚上我刚到倾涯楼附近就看见一个女人进了他的房间。”银灰色武将朝服在烛灯下微微折射着泛红的光芒，石翀此

时皱紧了眉头，十分苦恼的样子。“我收买樱桃坐我的眼线，可是她死都不肯告诉我有关那女人的事情，说是小薰叫她谁

都不许说的。”

“小薰可真有办法。”一身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天蓝色朝服，霂灏抱着手臂。“能让樱桃连钱都不要。”

“我看你还是别说那么轻松，我猜，他知道杀人案的事情。”石翀显得极为忧虑。“今天上朝前，樱桃给我送来口信，说

是小薰把自己弄伤了。”

“什么？”霂灏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

“说是徒手一拳砸碎了镜子，手上流了不少血，疼也不吭声，躺在地上意志消沉，樱桃进去问他要不要吃午餐才发现。”

石翀叹息一声，又接着说。“我派人查过那家人了，说是他们平常的收入很微薄，全靠一个远房亲戚在资助着过生活。”

“你是说，那个所谓的远房亲戚其实是小薰？”眼睛转了转，霂灏只觉有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我猜是的。”石翀叹息着点点头。

“我这就去倾涯楼！”霂灏低喊一声便想往宫外冲，却被石翀一把抓住，指了指他还没换下来的朝服，他才会意的先行往

寝宫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看见他的侍从官都吓得急忙退后让路。

八角形的阁楼，小小的门后藏匿着偌大的空间，安神的熏香静静的燃烧着。

曜薰躺在床上，仿佛无意识般盯着天花板，左手上缠了厚厚的纱布，平放在身边。

樱桃敲敲门进来，手里捧着纱织的衣服，像曜薰行个礼就绕进了屏风后的浴室，轻声道：“谢尔姑娘，您的衣服。”

“嗯，谢谢你。”谢尔柔媚的声音传出来，曜薰依旧没有反应。

“不客气，我特意挑选了容易盖住伤处的衣服。您觉得还行吗？”

“很不错，你从后面能看见纱布吗？”

“看不到。”

不一会儿，谢尔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樱桃跟着她，手里拿着她染了血的夜行衣。

谢尔叹息一声，轻轻走到曜薰的床边坐下，越过他的身体，抚摸那受了伤的左手，声音低得像喃喃自语：“疼吗？”

柔媚的眼睛对上曜薰有些迷茫的目光，写满疼惜。

“不疼……”声音有些低沉，曜薰轻舒一口气，目光里渐渐有了焦距。“你的伤怎样了？”

“我没事。”谢尔露出个笑容。“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爱惜自己，关心你的人还有很多，看你手上

痛苦，我们也会很难过。”

“我知道了，早上是气疯了，下次不会了。”曜薰也露出个笑容，用有些无力的左手回握着谢尔。

“知道吗，在这种时候，我真的很希望你一点都不会演戏。”谢尔伏在曜薰身上用另一只手去抚摸他的唇角。“这笑容是

真的还是假的？我一点都不确定。”说罢，她欺身吻上曜薰的唇，凉凉的，软软的，一个男人的唇，怎么能这么惹人怜惜

。

“是真的，不骗你。”曜薰伸出右手，抚摸谢尔的脸，让她离开自己的唇。“隐瞒的事情太多我也很累，如果你愿意与我

分担，我会把每件事都告诉你。”

“嗯。”谢尔的笑容有些害羞，她点点头。“我愿意。”

“谢儿，我想……”曜薰忽然支吾起来，似乎有什么难开口的话。

“你想照顾阿衣的孩子对吗？”如同猜透了曜薰的心，谢尔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可是，以你现在的身份，不能直接把他

带到身边……不如过些日子我安排一下，让他进倾涯楼，如何？”

“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蛊，为什么我想的事情你会知道？”曜薰笑了，声音温柔。

“我就是知道。”谢尔温柔的笑笑，才坐直了身子。“我的伤已经没什么事了，所以我想还是正式回到倾涯楼比较方便，

一直躲在你这里也不是办法。日子久了恐怕引人怀疑。”

“也好，不过你要小心，听说有官兵在搜人。”曜薰点点头，轻轻松开谢尔的手。“不如让樱桃去照顾你吧。”

“不用了，你的脚伤还没好，手又弄成这样，还是让她照顾你，我若有事会来找你的。”谢尔笑了笑，带着幸福的味道。

“我们千草国人体质特别，伤口会好得很快，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先走了。”

“嗯。樱桃，你帮我照顾一下谢儿。”点点头，目送谢尔和樱桃出去，曜薰的笑容渐渐消失在唇角，举起左手看了看，又

握了握，咬住嘴唇。

一点力都用不上，难道伤了经脉？

可是怎么可能，以前也打过架伤过手，从来都没有这样，感觉不到疼……

曜薰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薄云漫天，月亮从它的纱帐中露出脸来，映照得周围的星光黯然失色，微风卷带着夏暮最后的花香，弥漫了整个倾涯楼。

暗色的身影，翻墙越户，避开了所有的护院，悄悄流进了倾涯楼。

轻车熟路，仿佛是常客一般，径直略上八角形的阁楼。

窗子被打开，原本轻巧的身影忽然变得有些笨拙，重重的爬了进去，甚至弄出了声响。

原本就没有睡熟的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怪异的影子。他穿着极好质地的衣服，却用黑布蒙着脸，看不清他的样

子。

“你是谁？”曜薰赫然警觉，这不是什么好玩的桥段，他急忙坐起来，无奈一只手无力，他的动作有些缓慢。

“乖乖躺着别动。”一手将他按回了床上，声音在蒙面的布后面传出来有些走调。

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曜薰立即皱紧了眉头。

喝多了？

“你想干什么？”试探性的问一句，曜薰紧盯着那两只手。

“干什么？老子想要了你！”说罢，那人便开始撕曜薰的衣服。

曜薰此刻穿的不过是件样式简单的睡衣，那人一把就将胸前的布料撕得粉碎，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肌肤。

曜薰见势不好，急忙趁着衣服被撕碎，对方压着自己的力道变小的空当，翻身从床的另一边滚了下去。

跌倒地上的时候，他又撞到了左手，来不及顾上疼痛，急忙撑着自己站起来。而那人已经从床尾绕了过来，曜薰咬咬牙又

从床上打个滚转到了另一边，拖着不利索的脚步往门口跑。

“跑？老子看你能跑到哪去！”那人乐呵呵的追过来，堵在门口。

“你……不要太过分，马上就会有人来了。”曜薰板起脸威胁那人。

“哼，来一个，就杀一个，我就不信这倾涯楼就没有人怕死！”那人亮出把匕首，在烛灯下泛着明晃晃的光芒。

曜薰一步一步往后退，呼吸有些急促。

“其实你不是想……其实你是想杀了我对吧？”曜薰赫然睁大眼睛，想起什么似的盯着那人看。“你是司言……你们要杀

我不必这么麻烦……你们想嫁祸谁？”

“哼，不愧是小王爷，这么快就认出了我。”司言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不过不要紧，你很快就会跟你那奶妈在黄泉下

相聚了。孔力央也算死得其所了。”

“孔力央拿钱贿赂司务府让他免受牢狱之苦，结果却被你们利用做替罪羊，真是讽刺，你们当官的还真是会狗咬狗。”曜

薰轻蔑的笑了一下，不再后退。

“一个有前科的人，只要没有不在场证据，他就是首要怀疑对象，而我，会为他留下来过这里的证明。”司言取下腰间的

刻着孔字的玉佩。“谁让他喜欢在自己的东西上刻字，真是自掘坟墓。”

“小人得志！”曜薰不屑。

“是，我是小人得志，不如小王爷您让小人在您临死前风流一下吧。”司言笑眯眯的靠近曜薰。

“别过来！”曜薰恶狠狠地警告着的同时却又拖着脚步往后退。

“小王爷何必这么冷淡呐，反正就要死了，还在乎什么清白之身……哟，小王爷您这是想摸我呢？”

习惯性的，曜薰伸出左手想给司言一拳却忘了手上受伤，反而被司言一把抓住。曜薰咬牙，反握住司言的手，想用前世学

过的空手道收拾司言。可惜，手上的力道远远不够。

司言邪恶的笑了笑，手指微微用力，曜薰便听到手腕处骨骼错位的声音。

“小王爷，不自量力才是最可耻的。”司言狞笑着，顺手脱了曜薰的衣服，露出他白滑的肌肤和令人惊叹的好身材。舔舔

自己的嘴唇，司言啃上曜薰完美的锁骨，用力吮吸。

“滚！”

眼前的情景和被孔力央侵犯的情景交叠在一起，曜薰的眼中露出了恐惧，他想要挣扎却无法控制身体，意识有些混乱，他

除了拼命试图推开司言之外想不出任何办法。

不能喊人，会死的，若是在有人像阿衣那样……

我宁愿死在这里！

疼痛从身体的深处蔓延开来，那种疼痛让人虚脱。

司言已经将曜薰上半身的衣服扒光，正当他打算继续下手的时候，门被打开。

第27章：救命的稻草

淡薄的云又遮住了月光，夜色中的景物蒙上了朦胧的阴影。

摇摆的烛光，仿佛是想挣脱束缚，可是它太弱小，没有能力一跃而去。

八角阁楼的门终于被推开。

“啊——”樱桃的尖叫声让司言侵犯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止，回头看向她，毫不犹豫的掷出匕首。

突然，原本应该刺中樱桃心脏的匕首又飞了回来，而且比他掷出的速度要快好几倍，司言急忙闪身，甚甚躲过，依然被削

掉了几缕头发。

猛的扭头看过去，只对上一双惊怒的湖蓝色眼睛，一瞬间，那瞳孔中的情感就转变成为阴狠的杀气，直逼面而来。

十指紧握，咯咯作响，出拳，虎虎生风。

司言丢下曜薰，抬手挡住攻过来的拳头，缩了缩腰一个跟头翻到了窗口，便跳了出去。

霂灏下意识的想追过去，眼角却瞥见被丢在一边的曜薰。

像个破碎的布娃娃，保持着被丢下时的姿势，没有意识般的躺在原地，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小薰！”惊呼一声，霂灏放弃去追逃走的入侵者，转而扶起曜薰。

呼吸有些急促，稀有的黑瞳像是望着愿望，久久对不出焦距。曜薰没有回应霂灏的呼唤，只是任他将自己扶起来，倚靠在

他的身上，不住的喘息。

又被他救了。

终于，曜薰回过神，看向霂灏，声音喑哑：“公子……”

“是我。”霂灏轻舒一口气。“你有没有事？站得起来吗？”

“嗯。”点点头，曜薰调整姿势，准备站起来。

霂灏搀着曜薰的手臂，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腕。曜薰忍不住呻吟一声，咬住嘴唇，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你的手……”霂灏皱紧眉头盯着曜薰的左手，包的十分夸张的纱布里有红色的血侵染出来，明显无力的手腕垂下去，完

全不似以往的灵活。

“没事。”曜薰勉强自己笑了一下，抬头看向救了自己的人。

霂灏不说话，咬紧嘴唇，打横将曜薰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回头对已经吓呆了的樱桃说：“去叫大夫来。”

樱桃回过神，急忙大呼小叫的往楼下冲去。

“照樱桃这个叫法，倾涯楼上下马上就全知道了。”叹息一声，曜薰有些无奈的望着门口。

“……”霂灏不搭话，只坐在床边紧盯着曜薰，湖蓝色的眼睛里，仿佛在暗暗烧着一股火，一不小心就会爆发出来似的。

“皇上……”似乎隐约看到了那股暗火，曜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叫我什么？”暗烈的火焰烧灼得更加旺盛了，霂灏的声音低沉，表情也有些危险。

“我……草民……”不知是不是霂灏给予的压力太大，曜薰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断了那微弱的气息。

“你，你别紧张啊。深呼吸，深呼吸。”不知所措的人换成了霂灏，他焦急的引导着曜薰放缓呼吸。

呼吸渐渐平息，曜薰的唇角露出个不易察觉的狡黠笑容。

“别生气。”诱惑的黑瞳与高贵的湖蓝色眼瞳相对了，带着一点企求，带着一点撒娇，目光流转便魅惑了众生的眼眸仿佛

有种吸引力，让人一旦与之对视就无法轻易移开视线。

“为什么伤害自己，为什么遇到危险也不求救？”霂灏盯着那双眼睛，明显得深陷其中。“你装得这样无所谓，让我觉得

好无力。”

“对不起，让公子担心了。”睫毛轻颤，那双魅惑的眼睛流露出歉意来。

“不许叫我公子。”霂灏凑近了曜薰，声音压得很低。“叫我的名字。你知道的。”

“是，我知道。”曜薰微微笑了一下，轻声唤：“霂灏。”

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名字，却也是从未叫过的名字。

轻柔的吻在唇齿之间弥漫开来，仿佛带着桂子的响起，让人忍不住流连。

“是什么味道？”朦胧的问出一句，在唇齿交叠的空隙。

“是加了桂花的清茶。”朦胧的答一句，在即将窒息的瞬间。

被引诱了。

那双眼睛里有旋涡，能袭卷一切。

那声音有磁力，能引诱我说他想要的话。

可是，并不讨厌。

曜薰微皱的眉舒展开了，闭上眼睛享受无以复加的温柔吻。

不识时务的敲门声。

青花后面是江郎中，江郎中后面是倾涯楼一半的小倌和姑娘。一干人等涌进房间，竟把偌大的空间塞的满满的。

“我说空羽公子，您不觉着趁小薰受伤占便宜这种事不太好么？”青花清了清嗓子，鄙夷的瞅着霂灏。

“妈妈，你别这样。”不等霂灏说话，曜薰就满脸羞红的出了声，宛如初次恋爱就被抓个正着的小男孩儿。

“哎呀，小薰那，你伤的怎么样啊？”青花一听曜薰说话，什么都忘光了，直冲到曜薰的床边，占了霂灏起身让出的地方

，拉着曜薰的右手，一会儿摸摸额头摸摸脸蛋，一会儿又在身上摸摸。

霂灏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走到床边假装看风景。

“妈妈，我没事。”曜薰偷瞄一眼霂灏，不着痕迹的抓住青花的手，阻止她乱摸。“只是左手，好像脱臼了。”

“啊，快，江先生，您给小薰看看。”青花一听，急忙起身，让地方给江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