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三十多岁的模样,也许是因为当年在静王府服侍小王爷的经历,她虽然是农家妇但是身上还是有种高贵的气质。她抱
着个不满百日的小孩。
谢尔接过她的孩子,招呼女人的丈夫和大儿子跟上来,却听见女人说她们的计划可能被人知道了。
正惊讶便听到女人的丈夫和儿子发出惨叫声!
“快走!”谢尔抱着那不足百日的婴儿拉着女人就要走,刚到小院门口就看见一个身着灰衣的男人摇摇晃晃不怀好意的走
了进来。在那灰衣人的身后,是域空王朝的大将军石广邺。
谢尔急忙拉着女人往后退,却听见身后一声狞笑。回头见到的,是冯远之。
谢尔将阿衣护在身后,抽出袖子里藏着的暗剑掷出去,却被冯远之挡开,司言也从身后突袭过来,谢尔急忙后踢一脚,将
司言迫开。
冯远之拿着把匕首从谢尔的正面攻击过来,但目标却不是谢尔,而是她手中的孩子。乌兰谢尔大惊急忙转身以背抵挡攻击
,将孩子护在胸前,不料冯远之早知她会如此只是虚晃一招,临时改变了路数,直往谢尔德背心插去。
“小心!”阿衣在旁边看得清楚,忍不住大吼一声。
谢尔余光一扫急忙跳起闪身避过。冯远之一招不中气急败坏的将匕首掷出去,正中阿衣的心窝!
婴儿哭了,似乎是因为听见他母亲的惨叫声,又或是他听见那汩汩流淌的血液的声音。
“阿衣!”谢尔惊得睁大了眼睛,只一晃神的功夫,司言就返身攻了回来,手上的短剑在谢尔德后腰豁开一个大口子。
谢尔吃痛,倒在地上,险些将手中的孩子丢出去。
婴儿的啼哭声不一会儿就吵醒了这郊外散居的农户们,家家户户点起了灯,有的甚至开始喊阿衣的名字,叫她快些哄孩子
。
“快走,别让人看见我们!”石广邺看着周围亮起的灯急忙带头冲出了小院,冯远之和司言也在后面跟上,一阵马嘶,三
人便扬鞭而去。
谢尔挣扎着来到阿衣的身边。
刀子偏了一点,阿衣没有立时死去,她拼命喘息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挣扎耗费了体力,她的额头滴下豆大的汗珠
。奄奄一息。
“姑娘……你是小薰的朋友……求你……”阿衣艰难的握住谢尔的手,从怀里掏出泪珠形的玉佩放在她的手里,又将那只
漂亮的手握起来。“把这个交给他……就说……阿衣……阿衣一直惦记着他……阿衣,最喜欢小薰的笑容了……”
“好,我会告诉他的……你不要死啊,你若死了,曜薰会伤心死的!”顾不得自己的伤痛,谢尔反握住阿衣已经无力的手
。
“你知道他的身份……”阿衣正大了眼睛,看着谢尔。“多少年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他……姑娘你叫什么……”
“我叫谢尔,乌兰谢尔,从千草国来的……”谢尔已经忍不住落泪了。
“谢尔姑娘,请你陪在曜薰身边,他……嗯,其实很寂寞……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的……小薰……把伤心都藏起来…
…”阿衣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可是她的意志还不容许她就这样结束生命。“老天,再给我一点时间……”
“你放心,你放心,我会照顾他,替你照顾他的。”谢尔紧紧握着阿衣渐渐松开的手,泪流满面。
“求你……我的孩子……”
婴儿的啼哭声响彻云霄,他的母亲刚刚理他而去了,而他的父亲和兄长更是连说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阿衣没有说完,她的眼睛也比不上,明明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却拥有仿佛孕纳了海洋的眼睛。她的胸怀所包容的不仅仅是
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婴儿的啼哭声吵得邻居不得安宁,有男人狠狠推门出来破口大骂,边骂边往阿衣家的小院走来。
谢尔咬了咬嘴唇,对阿衣说:“我会照顾好你的孩子,你放心……他们两个,都会好好的。”说罢伸手合上阿衣的眼睛,
起身,以掠漪无痕之功离开了小院。
***
卷进阁楼的威风带着夜空里独特的潮湿。
摇曳的灯火,侵染了厚重的浓雾。
些微的氤氲又占据了阁楼的空间。
透明的泪水像深藏在蚌身体里的珍珠,滑落得有些孤独,太寂静,连啜泣声都听不见。
心口的疼痛明明这般明显却没有因此而抑制住呼吸。
微微翕动的鼻翼是唯一泄露了心情的破绽。
曜薰靠着躺椅静静坐在地上,连肩膀都没有一丝的颤抖,若不是眼角的泪水折射了烛光,谢尔会以为他睡着了。
太平静,仿佛只是听了个感人的故事,死去的那人与他无关一样。
“薰……对不起,如果我没有去找阿衣……”谢尔试图打破寂静。
“不是你的错。”曜薰的声音极软极轻,像是怕吓坏了什么人似的。“是我拜托你去就她的……”
“曜薰……”自责的泪水再次滴落,谢尔已经不知道如何去述说自己的心情。
“谢儿,阿衣的孩子在哪里?”依旧是极软极轻,仿佛随时就要随风飘散一般,曜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原本打算安置阿衣一家人的地方,千草国来的粮商那里……”
“很安全的地方对吧?”轻声的问却没有等待回答。“谢谢你谢儿,累了吧,早点休息……先委屈你在这浴室里……”话
还没有结尾,人就已经走了出去,固执的靠独自拖动脚步,不肯喊樱桃来帮忙,曜薰回到床上,静静躺下来。
泪还在不停的留下来,依旧没有啜泣,曜薰深吸一口气,抹掉泪,闭上眼睛。
寂静的,连虫鸣都变得悄无声息。
司言,看你明天以什么样的姿态来见我!
第25章:不觉已是一年秋
白色,满眼的白。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急救室……白色的覆盖了母亲的裹尸布。
母亲被推进急救室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
没有大声哭喊,也没有拼命呼唤母亲。
平静得像在看电影里的故事一般。太静寂,如同早已死去。
他想相信她会平安无事,因为她说过,她是爱自己的。
她说,我会和你在一起。
可是她食言了。
再也没有跳动的波纹,心电仪上是平直的绿线。
有那么一种疼痛袭卷心口,不是身体的反应,而是源自灵魂深处。
恐惧,和,孤独。
如同,失去了全世界。
浓郁的白雾带着丝丝冰凉弥漫了整个世界。
空间仿佛无限变大又仿佛无限缩小,大到看不到尽头,小到只剩下孤零零的八角阁楼。
“母亲……”虚弱的呼唤,轻得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绝望,如同将死。
稀有的纯黑色眼瞳望着天花板,目光有些涣散,唇色有些惨白,呼吸却很平静。
曜薰比谢尔想象中更快的接受了阿衣的死,此世前八年,最亲近他的人。
有点冷,透体的寒意侵袭而来。不由自主的,曜薰用被子把自己裹紧。
敲门声,轻轻的,像是怕吵醒了里面的人,只想确定那人是否醒来。樱桃小声的唤一句:“公子?醒了吗?”
“进来吧。”沉默了一会儿,曜薰起身坐起来。
樱桃端着水盆进来,将毛巾泡了泡又拧干,递过来个曜薰,细心道:“公子,擦把脸吧。”
“嗯。”结果毛巾,曜薰的动作像平常一样悠闲,仿佛昨天的事情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公子,您的手好凉!”接过递回来的毛巾时,樱桃碰到了曜薰的手指。“夜里觉得冷吗?”
“有一点。”曜薰下了床,打开窗子,外面的浓雾就涌了进来,风也有些冰凉。“已经是秋天了啊。”没来由的,一声叹
息。
“公子,小心再着凉。”樱桃体贴的拿了件披衣给曜薰披上。“晚上再让妈妈给您换床厚被子吧。”
“嗯,谢谢你。”曜薰用披衣把自己裹紧,看着外面的浓雾,微微出神。
“早餐应该已经备好了,樱桃这就去给您端来。”樱桃暗自叹息一声,便收拾了毛巾端着水盆往门口走去。
“不用了,你去休息一会儿吧,一早起来忙,辛苦你了。”曜薰转过身,拒绝了樱桃。“听话。”
“是。”樱桃看着曜薰格外平静得神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点头离开了阁楼。
谢尔还在沉沉的睡着,曜薰没有走近,只是站在屏风的旁边远远看了看她,暗自握紧手中的泪珠形玉佩,转身走出浴室,
他的表情变得肃穆起来。
石广邺,冯远之,让我替你们在这里卖命的把柄已经没有了,你们还想用什么办法困住我!?
指甲在掌心印出了暗色的痕迹,那只手却一再用力握紧,骨节都变得青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清醒,不要露出任何
破绽。
曜薰将玉佩揣进怀里,重新坐回床上,慢慢闭上眼睛。
雾渐浓,从窗子里涌进来,连八角的阁楼也变得雾蒙蒙的。
灰色的身影如同踏雾而来,矫捷的钻进了窗子,准确的落在了床边。
“你来了。”懒洋洋的随口一问,语气里却有些冰冷,曜薰睁开眼睛,漆黑的瞳眸中一片清明。
“小王爷,两位大人急着想知道孔力央那个混蛋到底在谋划些什么勾当。毕竟这当下的局势……”司言笑嘻嘻的看着曜薰
,向他行个跪礼。
“行了,跟我说有什么用。”曜薰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司言,抽掉被子下床。
“王爷小心,让小人扶您……”司言殷勤的上前去扶着曜薰却被一把甩开。
“得了,跟我来这套,你也不嫌恶心。”厌恶的甩甩手,曜薰皱眉。“就算你再殷勤我也没钱给你,你照样得跟那两个老
头要。”
“瞧您说的,我司言就算再认钱也不能那么缺德呀,您话说的太伤小人的心了……”摆出一副苦相,司言扁着嘴,假装欲
哭无泪。
司言蹩脚的演技让曜薰直想翻白眼,急忙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把准备好的扇子拿出来丢给他:“好好好,别装可怜了,赶
快滚回去,那两个老家伙不是着急了吗?”
“是。”司言接了扇子,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刚想走却被一声清脆拖住了脚步。“王爷,刚才是什么声音?”
曜薰一愣,低下头,只见怀里那玉佩下缀着的两根玉管露在了外头,曜薰一动就碰撞着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心底一惊,一口气竟往下沉。曜薰急忙把那两跟玉管收进怀里,支吾道:“没什么,就是一女客人来看我留下的……我…
…忘了,忘了拿出来了……”说着竟然真的红了脸。
“啊……哪家的小姐?小王爷要是看上了,小人替您跑跑腿儿?”司言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龇着牙,挑眉毛。
“你,你省省吧你,这种事儿还用你……”曜薰红着脸,似乎羞得连话都说不顺了。“哎对了,你昨天是不是去见阿衣了
?”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曜薰把话锋猛的一转。
司言愣了一下,微微变了脸色,但随即又赔笑的道:“啊,见着了,阿衣挺好的,她挺惦记你。”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
。“其实说实话两位大人对阿衣挺好的,除了不让她出院门儿,她丈夫,孩子都是两位大人出钱养的,昨儿小人就是去送
钱的。”
“是吗?那我出钱养你,条件是十年你都要在巴掌大的小地方儿呆着不许出来,你愿意啊?”曜薰不屑的反驳,漆黑的眼
瞳却不自觉的变得冰冷阴狠。
“小王爷说笑了,小人还得回去复命,就先告辞了。”司言赔笑两下,翻身出了窗户。
看着司言消失在浓雾里,曜薰的身体开始不可遏止的颤抖,愤怒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抬眼看见镜中的自己,容颜倾
国却没有任何力量,甚至连保护的能力都没有。
十指紧握,骨节也泛出青白色。
血沿着裂成蜘蛛网状的镜子流下来,纤瘦的手腕微微颤抖着收回,无力的垂下,血侵染了雪白的衣衫,也弄脏了柔软的地
毯。
这样无力,前世抑或今生。
没有能力拥有,也没有能力守护。
曜薰无力的跪坐在地上,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仿佛又回到母亲去世时的无力和无助。
他只能坐着,如同没有生命的傀儡,失去了唯一支持的力量,就再也动不了。
不能再表演,恍若废弃了一般。
初秋的风还带着一丝暑气,晌午的阳光投进窗子,驱散了雾气和潮湿。
泪水,成了唯一会动的物质。
太静寂,仿佛连呼吸都被禁止。
压抑得空气,仿佛要将人逼进死亡的角落。
回应了天空的碧蓝色琉璃瓦下,洁白的宫墙,在一片翠绿植物的掩映下,戎装的将军站在阴影里。
灰色的人影卑微的站在他的面前。
“你确定?”石广邺微微有些惊诧。
“是,小人也已经去义庄确认过,遗物里的确少了那个东西。”司言低着头,声音也压得极低。
“难道真的是他派人?可是……”石广邺皱着眉毛,胡子随着他的说话一动一动的。
“也许还有别人知道他的身份,派人把那东西送给了他。”司言猜测道。
“你是说还有前朝余孽在京城活动?”石广邺的表情严肃起来。
“小人只是猜测,因为那日曜薰看起来的确是不知情……”司言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又或许是他演技太好,小人愚钝
,还请大人指示。”
“哼,无论是不是有前朝余孽,他……都不能留。”石广邺摸了摸胡子,阴沉着声音道:“与其留下他让他日后有机会报
复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
“大人是说……”司言终于抬头,做了个杀的动作。
“记住,干净利落,最好能顺便嫁祸给某人那就最好了。”石广邺,露出个恶毒的表情。
“这……”司言显然不太明白石广邺所指的是谁。
“司言,孔大人兴许因为被倾涯楼告了状名誉扫地而怀恨在心,他若是喝了酒可是什么都能干出来……这先奸后杀的勾当
也应该算在内吧?”
“小人明白,小的这就去办!”司言面露喜色,双眼放光,点点头,只一垫脚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石广邺满意的笑了笑,望望天空又捋捋胡须,整好衣装,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阴影……
第26章:迫近死亡
黄昏,太阳的金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漏下来,在空中形成了美丽的晕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