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曜薰为成功支开樱桃而窃喜不已的时候,阁楼的窗子被大力撞开,一个灰色的人影钻了进来。
曜薰换了衣服,哼着歌从浴室里一瘸一拐的走出来的时候,那人就站在原地,没有多余的动作。
“司言?我不是叫你明天来吗?”曜薰收敛了好心情,表情淡然的看了那人一眼,便坐在梳妆台前梳理自己的长发。
“小王爷应该知道小人是为何而来的吧?”一改往日的讨好与嬉皮笑脸,司言的表情意外得严肃。
“你从来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什么时候问过我了。”曜薰不屑的哼一声。
“哼,小王爷,两位大人让我来问您一声,我们之间的合作是否还算数?”司言挺直了胸膛,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屁话,你们是用什么手段让我跟你们合作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曜薰忍气吞声十年,窝在这倾涯楼给你们搜集情报难
道是玩假的吗?”曜薰心底一惊,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王爷,您最好是别跟小人演戏,小人瞧不出真假不代表两位大人也愚钝。”司言眯起眼睛,探究似的打量着曜薰。
“司言,警告你不要惹火我,我曜薰若是生气,也会六亲不认!”重重摔下木梳,曜薰猛地站起来,盯着司言的眼睛仿佛
能冒出火来。
司言明显愣了一下,盯着曜薰看了一会儿,才又低头哈腰的说:“小王爷说的是,小人以后会注意的。”
“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曜薰怀疑的打量着司言,右眼皮隐隐了一下。
“呵呵,小王爷说笑了,小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再您面前耍宝。”司言点头哈腰的向曜薰鞠躬。“两位大人听说小王爷身体
不适,特地嘱咐小人给您带话,让您好好休养,只有你好,我们大家才会好,阿衣……也会好好的。”
“你说阿衣怎么了?”右眼又跳了一下,曜薰瞪大了眼睛。
“没什么,没什么,小人还有其他要事,这就告辞了。”司言笑呵呵的说完就转身跳出了窗户。
灰色的影子在曜薰的面前一闪而过,随即消失在晨雾中。
曜薰眯了一下眼睛,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在司言的鞋底看见了什么东西,某种深色的印记。
右眼又跳了一下,不自觉的伸手按住右眼,曜薰的表情有些危险。
“啊!公子,您居然支开我去洗澡!”樱桃敲了敲门便推门进来,手上端着清粥,还飘着淡淡的桂花香。看着头发湿漉漉
的曜薰,她大声谴责。
曜薰没有理她,只是一瘸一拐的挪到方才司言站过的地方蹲下来,那里有一块凝固的土块。
“公子,你怎么了?”樱桃不明所以的上前来扶着他。
只见曜薰伸手捻起一点土块,放在昨天紫竹给他的手帕上,凑在鼻子下闻了闻,立即变了脸色。
“水。”头也不回的吩咐樱桃,曜薰把那手帕放到窗边,借着天光仔细辨认。樱桃不敢耽搁,用小碗盛了清水过来。
曜薰把手帕放在窗棂上,用汤匙舀了清水滴在上面几滴,顿时,洁白的手帕上出现了暗红色。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樱桃好奇的问了一句。
“樱桃,乌兰谢尔在什么地方?”曜薰的声音异常冰冷僵硬。
“啊,谢尔姑娘已经四天没有回来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樱桃吓了一跳,她从未听过曜薰这样冷漠的说话。
“如果她回来了,叫她来见我。”曜薰略微沙哑的声音阴沉得可怕,仿佛是冻了几千年的冰,怎么样都化不开,漆黑的瞳
眸中仿佛也开始结冰,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恐怖!
“是……”樱桃应了一声再不敢说什么,甚至忘了讨伐曜薰偷偷洗澡的事情,更不敢提什么以死谢罪的话题。
“樱桃,你这粥熬得好香。真是食欲大增,我要是被你养胖了没有人要,你养我吗?”樱桃回过神来的时候,曜薰不知什
么时候已经蹭到梳妆台边,对着那锅桂花粥垂涎三尺,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看着樱桃。
“怎,怎么会,小薰公子根本是怎么吃都不会变胖的人……”樱桃羞红了脸低下头看着地面,又忍不住抬眼偷瞄曜薰,越
说声音越小。
曜薰贪婪的闻着桂花的香味,小心翼翼的吞下洁白的米粒,又露出如同小孩子得到糖一般的满足表情,笑得像只偷懒的猫
。
樱桃眨眨眼睛,盯着曜薰看了又看,不禁怀疑自己刚才产生了错觉,那样可怕的小薰,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猛的摇摇头,
樱桃换上一副开心的表情,满足的看着曜薰。
“对了,樱桃,你能不能帮我准备一下纸笔,我要写东西。”曜薰吞下碗里最后几个米粒,满足的叹息一声,将砂锅里剩
下的推到一边,又抬起眼睛看着樱桃。
“公子,你不会是又想偷偷做什么事了吧?”樱桃眯起眼睛,顽皮小薰她已经见识过了。
“不会,我还有什么事能做?”看着樱桃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曜薰急忙站起来,说:“我现在就乖乖爬回床上去,啊!”
用力过猛,曜薰疼得只吸气,蹲下身去捂着右脚皱紧眉头。
“好啦,我扶你回去,这下不许乱动了哦。”樱桃走过去扶起曜薰,让他坐回床上。“我去准备纸笔,顺便把江先生也叫
来。”说罢收拾了碗筷离开了。
樱桃一离开,曜薰的表情就变了,冷酷,阴狠。前所未有的,可怕。
第22章:被隐瞒的噩耗
盛夏毒烈的太阳高挂苍穹,将它四周的云彩烧灼得不见了踪影。
没有一丝风,旌旗垂头丧气的缠绕在旗杆上。
训练场上细细的白沙被阳光晒得发亮,给人一种要融化的错觉。
天地之间如同一个巨大的炼炉,烧灼着人心。
“哈!呀!嘿!”无风而起的白沙在震天的口号中连坠落都有了力度,正如全军将士对这一场操练所投入的热情一般。
白色的将军营被装点得十分气派,尽管只是一个由木桩和白色帆布搭成的简易营房,它依旧显示了主人身份的尊贵。
从简的摆设,从案台到椅子,全都简单到让人惊叹的地步。一切都仿佛昭示着这营房的主人是如何变得让人尊敬的。
唯有一样东西华丽的与此地格格不入。
是作战地图,看得出是最精巧的工匠按照实物的比例缩小精雕细琢而成的,上面插着各种颜色的小旗子,标志着所有地和
战乱区。
花白虬蝾须的老人一手叉腰一手捋着胡须,皱紧眉头看着地图,不时低声自言自语几句。
另一个与之年龄相仿的人则站在旁边,一手拿着书聚精会神的看着,另一手则捏着把扇子,不时把玩两下。
“远之,你有什么看法?”虬蝾胡须的人终于抬起头,望向他的同伴。
“京城防守薄弱之处有二,一为皇宫,尤其是帝寝内院,二为将军府,也就是你的府邸。其他地方都无懈可击。”呼啦一
声展开扇子慢悠悠的扇了扇,另一手则将书收到衣袖里,冯远之优哉游哉的抬眼看着同伴。
“那照你这么说,他是会行刺皇上了?”虬蝾胡须的人把眉头皱的更紧了。
“广邺啊广邺,你怎么到糊涂了,皇宫里住着的那个武功比你都好,他那叫艺高人胆大,若不是笃定了自己不会被害到,
那小子会撤掉禁卫军吗?”冯远之走近两步,瞄一眼地图,轻蔑的笑了一下。
“那你说,孔力央那混蛋若是不想造反,他想干什么?”石广邺摊开双手,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神仙才知道。”冯远之嗤笑一下,坐到案台后,拿起茶杯喝茶。
“哎,那可是一百万两啊,一百万两黄金!活生生查不出他用到哪儿去了,难不成是埋进祖坟祭鬼了?”石广邺焦躁的拿
起另一个茶杯,将茶水粗鲁的倒进口中。“看来,只好等那妖精的消息了。”
“哼,你还是祈祷他不会背叛我们吧,小皇帝已经跟他搭上了线,若是昨天晚上那档子事儿是他派人干的,你可得想好崩
盘的对策。”冯远之阴狠的说。“你儿子对他的感情可不一般,若是他知道你杀了那妖精,哼……”
“我已经派司言去打探了,想必也该回来了。”石广邺显得更加焦躁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得想好后路,那娘们儿已经死了,小妖精迟早会发现的,他现在人脉比咱们还广,一旦跟你我作对,
那可是个棘手的障碍!”嘭一声,冯远之一手捏碎了紫砂茶杯。
“将军,司言求见。”一个小兵跑进来通传。
“叫他进来。”
“小人司言,参见两位大人。”司言一进来就扑到地上行礼。
“快说,他是什么反应,昨天是不是他……”
“两位大人请放心,小王爷对这件事似乎毫不知情,小人试探他的时候,他还十分生气,想必,阿衣死的事情,他也不知
道。”司言站起身,依旧是佝偻着身体,卑微的小人嘴脸。“不过小人担心,他迟早会知道的。”
“不是他派人干的?”石广邺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嘟囔着。“那就好办了,那就好办了。”
“你想怎么做?”冯远之挑起眉毛看着石广邺。
“总会找到替罪羊的,总会找到的,呵呵哈哈哈……”石广邺忽然狂笑了起来,冯远之似乎是领会了他的意思也跟着勾起
唇角露出个阴森的笑容。司言也不明所以的跟着笑了起来。
同一片晴空下,金碧辉煌的宫殿仿佛是在回应着天空一般,一大片仿佛,错落有致的分布着。
碧蓝色的琉璃瓦,仿佛是透明的,折射着太阳的光辉,只在几位偏远的角落才有零星几点金色屋顶存在过的痕迹。
域空王朝将蓝白两色当做国色,皇宫的建筑群采用的更是上好的碧蓝琉璃瓦,而域空皇帝的朝服也大都印染成这两色。而
难得的是,域空皇族并不禁止普通百姓使用这两种颜色。于是皇城周围一片碧蓝。
洁白的丝绸上绣着银色的暗纹,恰到好处的剪裁衬托出挺拔健硕的身形,束发抹额上镶嵌着专属皇家的碧蓝色宝石与湖蓝
色的瞳眸交相辉映,同俊美的外表相得益彰。
他高高在上,接受百官的朝拜,周身散发着高贵而疏离的气息,不怒自威。
“吾皇霂灏,愿您永福。”浩浩荡荡的朝拜声,如同在呼唤一个神祗,无所不能的存在。
域空王朝的第三代君王,霂灏,自十一岁起掌管国家军事,开疆扩土,使域空一族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丰壤沃土,自大陆的
中心扩建出一个富饶瑰丽的国家,十九岁即位以来,又不断拓展海外的领域,使域空王朝成为商贸强国。
“皇上,秋收的祭祀大典即将到来,我等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您随时可以派人督导。”一个身着黑色长袍手中拿着银色法
器的老者上前一步进言。
“凡禹爷爷你办事我向来放心,这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若是遇到什么问题同礼乐部商量便是了。”霂灏微笑着应答那老
者的话,看起来极为敬重他。
“是,老臣定然不负嘱托。”那老者应一声,退了回去。
“皇上,微臣今日听闻孔力央孔大人在青楼闹事甚或伤了人命,那倾涯楼的老鸨似乎要对他提起上诉,已经闹得京城沸沸
扬扬。臣以为此事有损朝廷颜面,是否要酌情……”另一个与孔力央平日交好的大臣跨前一步进言。
“这件事我已听说过了,他伤了的那个小倌似乎是极为有名的人,为人伶俐深得人心。青楼有青楼的规矩,若是孔力央当
真坏了青楼的规矩,我等袒护他岂不是让老百姓有怨言?不如让司务府接受审理,公开判决,也给老百姓一个公道吧。”
霂灏微微皱眉,打断那个大臣的话,将他堵了回去。
那个大臣不知内情,见皇帝面色不善,只得点头称是,乖乖退回去。
“今日好像不见石将军上朝啊?”霂灏扫视了一下整个大殿,故作疑惑的问。
“回皇上,石广邺将军今日应三营兵士的邀请,告假出城巡视兵营去了。”旁边一个小内侍官及时回了话。
“哦?谁准的假?”霂灏挑挑眉毛,看向那小内侍官。
“这……奴才不知……”那小内侍官立即变了脸色,一脸畏惧的看着霂灏。
“罢了,我也没什么大事,石将军体恤士卒还是值得鼓励的。只不过下次让他早点告假。”霂灏忽然换了副表情,一脸无
所谓的看向众人。“众位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大殿上静默无声。
“没事的话,就都回去休息吧,忙了一天,都注意身体啊。”说罢,霂灏带头离开了大殿。
“吾皇永福。”众人齐声唱了祝词,便都各自散去。
夕阳漫天,火烧云红透了整个世界,家家户户点起烛灯,繁华的京城又变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域空王朝的朝拜是一日工作的结束,下了朝,众人就可以回家休息,当然也有人勤勉得跑回去工作。
“霂灏!”穿着银色象征武将朝服的石翀在角落里叫住了域空的皇帝。
“你们都下去吧。”霂灏抬眼看了一眼石翀,便挥挥手,屏退左右。
“霂灏,小薰……小薰又受了点伤。”周围人都退下之后,石翀才低声说了一句。
“什么?”霂灏瞪大了眼睛,盯着石翀,险些叫出声来。“我不是叫你派人保护他了吗?”
“你冷静点,不是什么重伤,就是下楼梯的时候扭伤了脚,过几天就没事了。”石翀按住霂灏,继续低声说:“重点不在
这,重点是……昨天城西郊的一栋别院里发生了杀人案。”
“杀人案?你别告诉我是小薰干的。”霂灏冷静了一点,低声说笑。
“不是,可是死的那个女人好像跟小薰的关系很好,应该说,她对小薰很重要。类似于……奶妈。”石翀把声音压得更低
了。“小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可是我担心他早晚会知道的,我怕他……”
“你要看好他,别让他做什么傻事。”霂灏急忙打断石翀。“我现在还不能去见他。我和他都需要冷静,霂灏就是空羽,
空羽就是霂灏,这事儿我们需要消化。”
“我会看着他的。”石翀叹息一声,道:“你听着,我会把他让给你不是因为你跟我从小一起长大也不是因为你成了皇帝
,我是希望你能保护他给他幸福。若是你敢……”
“我知道!”霂灏皱着眉头,苦恼的看着石翀。“石大哥,你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会把事情理顺清楚的。”
“好吧,就这样,我先走了。”石翀点点头,拍拍霂灏的肩膀,离开了。
漫天的霞光里,真相和噩耗一起流传着,所有想瞒住事实的人都不知道,真相和事实都在一步步靠近那个他们想拼命瞒住
的人。而这事实,无疑是改变他心意的巨大因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