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90年代中期,靳生跟随打工的父亲到南方小镇上学,认识了同班初中同学苏慕,一个古板木讷,一个机灵好动,两人阴差
阳错成了彼此唯一的朋友。
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份羁绊越来越深,直到有一天,两个年轻的男孩在青春的花朵盛放的年纪奔向了寻找理想中幸福的道路
,却过早地感受到了人生歧路上的现实与波折。
在烟花盛开到最绚丽的一刹那,一切归于无声的寂静……
主角:靳生,苏慕
第1章:
夏夜,大暑,这天夜里他又一次梦见了苏慕。
梦里依稀是十八岁那年他们两人在枫镇同居时的那间小屋,狭小炎热的空间,墙上那剥
落了一半的发霉的墙纸,散发着暑气的水泥地板,蒙着油污的木质小圆桌上还摆着未收拾的碗筷,简易的铁条床发出“咔
——咔——”的剧烈晃动声。野猫蹲在窗台外的花坛上眯眼假寐,而他和苏慕赤条条地交缠在拥挤的单人床上,赤裸的身
体紧密地胶合在一起,粘湿的汗液一层层地析出,老式台式风扇巨大的叶片“哗啦——哗啦——”地扇动着,汗湿一层又
风干一层,肌肤的边缘散发着滚烫的气息,两具年轻而健康的肢体发生着激烈的撕咬、碰撞,如两头健壮的雄兽。窗外烈
阳孩子们正欢快地踢着球,夏蝉隐匿在草丛里发出单调而冗长叫声,强光透过半闭的窗帘在时钟表面投下班驳的日影,正
是正午十二点四十分……
十年前的大暑,他跟随父亲从家乡男方小镇来到这座北方大城市,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一切都还很陌生。父亲为他找了所
当地还算不错的学校,以升学率高而出名。第一天来到这学校,老师将还是内向木讷、土气未脱的他带到了教室,作了简
短的介绍后便将自我介绍的时间留给了他。看着教室里一个个比自己小一、两岁却都比自己壮实、穿着簇新的校服与蹭亮
的皮鞋,带着好奇的目光审视着他的同学时,他怯生生地,操着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说:“大家好,我四靳森……”
尴尬的自我介绍完毕后,教室里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老师笑了笑,对同学们说:“可能新来的同学有些紧张,大家注意
了,新同学名叫靳生,革力靳,生命的生,不是靳森。”
交头接耳之后,教室里这才爆发出一阵哄笑……
后来苏慕告诉他,在他作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他了。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看到苏慕第一眼时的情况了,时间太过
久远,远到他早已回想不起在那一双双嬉笑的眼睛中是否看到苏慕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了。他只记得那时候的苏慕很矮,
还在生长发育期,都没有蹿个子,很小的一个,坐在很后面的位置,从教室前排看或许都看不到,或许他看到苏慕的第一
眼应该是越过前排无数高大结实的同学,那束在无数冷漠之中不经意间与他触碰在一起的炙热的眼神吧。
虽然忘记了第一眼看到苏慕的确切时间,但看到他的第一眼感觉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他正坐在最后一排自己的作为上心
不在焉地看书,而苏慕就在他前头不远处,围着一圈五、六个人,而他就在中间滔滔不绝地说话,表情夸张、口若悬河,
说话声音很大声,伴随着毫不避讳的爽朗的笑声传遍了整个教室。他说着说着不知怎地一圈五、六个人连着一起都围到了
他这个角落里。苏慕用他那清亮的嗓音问他:“你爸妈给你取名‘净身’,是因为他们看了《鹿鼎记》吗?”未经变声期
的嗓音脆亮动听,比出音的布谷鸟还清脆。
他呆楞在原地,这是那天第一次有人主动和他说话,他很想回答好这个问题,但他却根本不知道《鹿鼎记》是什么东西,
他在他们老家从没听别人提过,也不知道他自己的名字和这有什么关系,只能不知所措地呆望着他。那个年代信息不发达
,大多学生又在学校寄宿,接触外界的机会不多,周围也开始有人问《鹿鼎记》是什么,苏慕就表情夸张地说:“《鹿鼎
记》啊,你们都每看过啊?”于是又开始绘声绘色地向众人描述《鹿鼎记》,一圈人又慢慢离开了他的角落……
第2章:
“有福”,这是他对苏慕长相的第一印象。他在他们老家听当地老人说过,大耳便是有福,苏慕就长着一副大大的耳朵,
镶嵌在小脸的两侧,猴头猴脑得煞是可爱。他的额头也很宽,方方亮亮地,一看就是聪明的摸样,脸颊两侧各有一个深深
的酒窝,一抿嘴就会出现。但他的下巴却过于消瘦,与天庭的饱满不成正比,有福,却不太容易享得到。从小生活在热带
干燥的北方大城市给了他一副骨骼较小,身量不足的体型,像头没发育好的小野兽,前胸后背都不长肉,以致颈椎微微向
前倾,背有些许的驼,像是时刻轻嗅着地面上猎物的踪迹。细细的颈项上一颗大大的脑袋,头型却玲珑可爱,从侧面看有
种另人惊叹的美丽,曲线优美动人,唇形柔和饱满,凹凸有致,尤其是鼻梁处,微微向上突起,呈现出一个优雅、高贵的
弧度,犹如古时西洋贵族特有的身份的印记。
整张小巧精致的脸上最引人注目的五官无疑是光洁额头下方那双大大的、呈半月形,总是神采熠熠的眼睛,家乡的老人们
说眼睛亮的人心里也亮,在老家的时候他见过无数眼睛清澈的人,像他的妈妈,他的妹妹,单纯规则的农家生活早就了那
里的人淳朴、简单的思想性格,眼神很清澈,没有杂质。但到了大城市,苏慕是他在这里见过的唯一一个眼神如此干净的
人,清澈透亮,与家乡人的那种清澈不同的是,他的眼神还格外灵动,仿佛两道深深的泉,永远迸发着不枯竭的灵感和智
慧的思考。
在他看来,苏慕的体格与长相就是这座蕴涵着历史底蕴与现代化气息的北方城市的灵气锤炼打磨出的精华体。但那个时候
他还太小,是不会意识到这个的,那时的他只觉得苏慕长得像一只娇小可爱的花栗鼠,一如多年前他和妹妹在家乡田里玩
耍时捉到的那只,也是这般的灵活可爱,他格外地喜爱它,几乎时时刻刻都把它带在身边,就连宝贝的妹妹想喂它点东西
吃他都不许。他很爱它,但父亲却讨厌它,认为它影响了他的日常学习与生活,他的职责就是好好读书,将来到大城市去
赚钱发展,但是它却防碍了他。于是在一个他不在下午,父亲将它放到了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很想出去找它,但父亲不许
,将他打了一顿,而他一直都是惧怕父亲的,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于是他就只能失去了它……
年少时的记忆总是珍贵的,却也容易遗忘。初中时的记忆就像一张久远的破碎不堪的大布,起初时不经意,等到再一次想
拾起的时候却发现早已破漏不堪了,而剩下的,却只有记忆中那些朦朦胧胧的闪光点……
说不清楚和苏慕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亲密起来的,印象里这应该是个很漫长的过程。
初一的时候家住在离学校很远的郊区,没有足够的钱供应学校住宿,也舍不得每天花钱坐公交车,就买了辆自行车每天骑
着上学。老式的,黑色二八杠,只能从后面跨上,轮子很大的那种,每天骑车上学的途中过半都会经过一个小型的十字路
口,那时候没有宽广的水泥马路,郊区大多是天然的泥路,而大马路则是柏油路。苏慕家就住在十字路的另一边,每天走
读去学校,偶尔在路上相遇就打个招呼,说上几句话,顺带着载上一段路,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苏慕每天都准时在路边
等他,放学时也一起回家。
苏慕和谁都说得起来话,也包括榆木疙瘩一样的他,一路攀谈到教室,当然更多的是苏慕眉飞色舞地说,而他在一旁默默
地倾听。苏慕的脑子很活络,接受信息快,知识面也很宽广,天南地北几乎什么都能侃,从科技到文学,从政治到艺术,
他都能说上一堆。大多都是从各种杂志书刊上看来的,经过他的添油加醋即使再枯燥的内容也能变得生趣盎然。他贫乏而
保守的知识面就是在这时候有了最初的蒙昧。
第3章:
苏慕有个特殊的癖好,喜欢看军事杂志和科幻小说,尤其酷爱各式各样新型武器与千奇百怪的外星生物,每天上学书包总
要放一堆有关的杂志,然后上课就放在腿上看,上学途中坐在自行车后就滔滔不绝地讲最新军事期刊上哪几种武器最眩,
最新连载的科幻小说进行到太阳系哪个星球,在自己看完的第一时间就塞给他看,一脸兴奋地把杂志放到他手里,眼睛亮
亮地说:“看看吧,很好看的哦。”像个小孩子新找到了一样有意思的事物急于要把它展示给父母看一般得意。
不光只是看,苏慕也喜欢自己着笔写科幻小说和画武器,他是个聪明并有天赋的人,脑子构造奇特,总能发挥天马行空的
想象。那段时间他总是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作品拿给他看,他的思维发散性有着别人望尘莫及的强悍,小说和画稿看似荒
诞不经却有着严密的思维构造力,他总是一脸期待地问他:“怎么样?好不好?”,他心里觉得他的东西都是很好很好的
,但又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的思维条约速度让他叹服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每次面对他期待的表情他就只能回答:
“好。”,除了好,还是只有好。他想他是一辈子也跟不上他的思维速度的,也永远猜不透他那构造奇特的脑袋里下一刻
会迸发出什么古怪的思想,他们本就不是同类的人。
他思维比较慢,喜欢优雅、缓慢的事物,喜欢听齐秦、张学友,喜欢优美的诗句和歌词,爱听吉他,也爱自己写歌词,写
各种各样悲伤的、欢快的、舒缓的,不怎么工整的歌词,每天早晨上学他坐在车后和他谈论他写的科幻小说,放学的时候
他们就慢慢地推着自行车缓步前行,他给他念自己写的歌词,给他唱他口头编曲的歌。他的声音低沉柔缓,带点小害羞,
他的声音清脆透亮,动听的歌声越过田野,穿过古老的城墙,飘过篱笆外的古道……夕阳西下,那是一天中最宁静最美好
的时光。
亲密的交谈只停留于上学和放学,在学校里,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交流。那时候的座位不像现在每个星期都会变动,那时
是固定不动的,每天的课业负担都很重,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自由活动,他们的座位相隔不远,却互相很有默契地从不到对
方那里串门,除了偶尔视线触碰到一起时会心的一笑,平时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如外人看来那般普通。他家境贫寒,口音奇
特,在班里仍是没有什么朋友,一个人坐在教室最不起眼的角落,偶尔被老师叫起来回答就会看到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转
过头来注视着他,脸上没有表情,没有笑容,只有那双专注在他身上的大眼睛。直到他将问题回答出来,他这才舒心一笑
,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然后迅速地别过头去。
因为在学校里不能自如地交谈,他们在上学放学的路上话就更多了,几乎是从不停歇地说话,你一句我一句,仿佛要把在
学校里没办法说的话都补偿回来。可即便是如此,每天相逢的机会还是让人觉得不够,所以每天放学的最后一段路,他特
意推着自行车放慢脚步行走,可离别还是一点一点地临近,在这段路上苏慕会时不时地问他:“生哥,去我家好不好?”
或是“生哥,再陪我走一段好不好?”,一抓到说话的间隙就会插问一句,而他每次的回答都是摇头,“不行。”,他父
亲对他很严,不准许他去同学家,那样会耽误学习。但即使知道答案是否定苏慕却还是每次都要执着地问,一直问到十字
路口他还会最后问一句:“去我家吧?”得到最后一个否定之后他也不会露出什么失望的表情,只是嘿嘿笑笑,故意露出
两个酒窝。
有时候他就这么算了,吐吐舌头说句:“不去拉倒咯。”就背着书包回去了,有的时候他则会趁他不注意一把抢过他的书
包就大笑着往路的那边跑,边跑边叫道:“来追我呀!”,然后他就扶着自行车微笑着看着他越跑越远,一直消失在路边
,过了几分钟又笑嘻嘻地从远处路的另一头慢慢走回来,问他:“生哥,你怎么不追我?”他看着他,微笑着说:“你跑
太快了,我追不上。”他撅了撅嘴,把抢来的书包塞回他怀里,说:“不去拉倒咯。”这才又慢慢走回去了。
这种幼稚的把戏,他每天总要玩上那么回才心甘情愿地回去,三年来,乐此不疲。
第4章:
苏慕的家里初中三年他从没有去过,也没有见过他的父母,只是听他说父母都是普通的生意人,平时都要出差,家里时常
只有他一个人。原本打算暑假里去苏慕家陪陪他,但他父亲对他太严格,即使是暑假也不许他出门,只能在家里复习功课
,于是原本的他去苏慕家变成了苏慕来他家,父亲工作要上夜班,每次都是晚上八点出去到第二天零晨五点才回来,苏慕
就每次趁父亲出去之后的自己一个人从自己家走一大段夜路到他家来,无论是夏夜燥热难耐,还是冬夜夜凉如水,漆黑不
见五指,他总会在父亲离开不久之后就来偷偷敲门,风雨无阻。
好几次他对苏慕说不用担心他的父亲,他虽然严厉了点,但看到有同学来他家不会不欢迎,但苏慕只是说他害怕他的父亲
,他曾远远地看过一眼他的父亲,觉得他很可怕,怕他来这里会被他父亲发现。他问他:“路上那么黑,很危险的,你父
母不担心的吗?”他也只是哈哈笑着说:“我爸妈都不在家,要是待在家里,只有更不安全呢。”即便如此,他仍是很担
心他每天走夜路来这里会危险,多次叫他注意安全,不用来这里陪他了,他每次都笑着点头,但每次总是送走父亲之后一
开门,他就已经靠在他的床上看书了。这样时间久了,他也渐渐相信了他家里真的没有什么人陪他了,让他一个人待在家
里也确实危险,就同意他每天都偷偷跑来他家里了。
漫长的假期总是平静而悠闲的。苏慕喜欢带一堆新买的和旧买的书和杂志来他家看,他坐在课桌前做每天父亲给他布置的
家庭作业的时候他就坐在一边他的床上安心看书,也不太说话打扰他,等他做完作业的时候通常晚上九点多了,随后就是
他俩的说话时间,他一边看苏慕带来的杂志和书一边和他谈天说地,聊苏慕喜欢的科幻小说,也聊他喜欢的音乐,忘形的
时候还会把父亲房间里的收音机打开,调到最小的音量,不敢开灯,就在一片漆黑中听苏慕给他带来的新磁带,有齐秦,
陈升,BEYONG也有国外的披头士和甲壳虫,还有当时最火的迈克尔·杰克逊,一边惬意地欣赏一边提心吊胆父亲会不会提
前回家。
有时候作业完成得早又恰巧没有其他的事他就会带苏慕到他家院子里,给他看自己前不久前种下的青菜籽和茄子,偷偷摘
几只无花果的果实一起分享,或是打开院门推出自行车骑他到一里之外的街边小摊上吃碗一角钱的酸辣粉,再逛逛相对于
僻静的郊区而言热闹的夜市再回去,夏天的夜里充满着无穷的乐趣,通常回到家时都要十一点左右了,冲上一个冷水澡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