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在父亲坚决的态度下退学申请以奇迹般的速度一、两个小时后就办好了,还没等校长再清楚地询问清楚情况他就又被
父亲拉上了摩托车,他原以为接下来会开到家里,结果却一路开了很长时间,眼前的景色已经从一个小时前就变成了陌生
,直到来到了最后的目的地——火车站,他才明白了父亲的真正用意,他开始害怕了,他没想到父亲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惩
罚他,事先预想过的无数想法都是父亲会用武力来强迫他,早知如此他宁可父亲将他狠狠地揍上一顿。
看着父亲在售票站排队买票的背影,他的心里冒出了逃跑的想法,可刚挪动脚步这个想法就被现实所淹没,一整个下午都
忙着玩腹中空空如也,饥饿的感觉反倒唤回了他的理智,现在他的钱袋和肚子一样干瘪,一分钱不剩,即使是逃又能逃到
哪里去?火车站离他家很远,他连他现在在城市的哪个方位都不清楚,逃了又要怎么回家?又要怎么见到苏慕?见了苏慕
以后又要怎么办?头一次,残酷的现实让他感到了巨大的挫败感,他已经十八岁了,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除了读书发呆吃饭玩耍之外什么都不会,别说和苏慕一起,离开了父亲经济上的支持就连孤身一人生活都成问题。不是他
不想和苏慕在一起,只是就这样冲动地都不考虑清楚真的就可行吗?
就在他犹豫的当口,父亲已经买好了票,打了个电话让住在附近的工友将摩托车推会厂里就直接和他一起上了火车。火车
上父子俩保持着沉默,父亲上车后不久就拿出在车站买的两份盒饭,放在两人面前,率先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靳生看看
了,菜色很简单,一条醋溜小黄鱼和炒鸡毛菜,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黄鱼还带着浓浓的腥气,饭也是夹生的,虽然菜色不
合胃口但空空的肠胃仍是让他十指大动,不一会儿塑料饭盒就见了底,略微觉得有点渴又找不到可以喝的饮料。这时候父
亲估计看出了他的窘迫,将手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递了过去,他惶恐地接过去,打开只喝了一口又赶紧还了回去。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都没有人说话,车厢晃得靳生有些头晕,从下午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安定下来以后规律的颠簸就要
将人带入梦乡,就在他眼皮快要耷下的同时父亲忽然开口了,“我刚才给你母亲打过电话了,说你身体不舒服在外面不适
应想回家休息一阵子。马上就过年了,这几个月你先在老家住一段时间,等到下学期开学,我给你转到老家的高中读书,
高考也在那儿考了吧。”
默默地听着父亲为他安排的将来,靳生没有什么反应,头垂地低低地,像是在发呆,父亲看他又是这副样子,心里不免有
些不高兴,又实在没力气训斥,就只瞪了这不争气的儿子一眼便自顾自闭目养神了。一路无话……
第19章:
下了火车见到了五年没有见面的母亲和妹妹,母亲的头发里多了许多银丝,面容明显地苍老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看到他的第一眼眼眶就红了,紧搂着已长成大人的儿子不放手,泪如雨下。受到母亲情绪的感染他也伸出双手拥住母亲的
后背,五年来在外的委屈与思念一股脑儿地涌上了心头,眼睛也跟着湿润了,一旁俨然已是个婷婷少女的妹妹也跟着边哭
边笑,而父亲则仍是冷冷地立在一边,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身边哭作一团的三个只是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
回到家一坐到炕上母亲就忙围着他嘘寒问暖,仔细耐心地询问着他的身体情况,“里里”长,“里里”短地,“里里”是
他的小名,自从离开了母亲他也有五年没听过别人叫他“里里”了,妹妹也很懂事地替他端来母亲做的南瓜饼和白糖糕,
咬在嘴里有股熟悉的香甜。大概是见他的眼里透出的疲惫,担忧着他的身体的母亲便让他先躺在炕上睡会儿,让妹妹给他
拿了床棉被盖在身上。他刚躺下没多久父亲对母亲丢下一句:“他在城里成绩跟不上心里闷坏了,好好看着他,我明天还
有早班,先回去了。”说完就出了门又连夜赶火车回去了,板凳都没坐热,五年来第一次回家,看了没半个钟头。
住在家里的这段日子伴随着悠闲与恍惚,来自母亲和妹妹的久违的亲情让他感觉温馨,每天都陪着母亲到自家菜园子里搭
搭塑料棚,喂喂牲畜,或是给低一年级的妹妹辅导一下功课,讲讲城里的新鲜事,每天都过得单纯而单调,像是回到了十
三岁之前的日子,父亲也和现在一样整天看不到踪影,他和母亲、妹妹每天忙碌在农田和牲畜堆里,忙到晚上吃过晚饭做
完作业就早早躺进被窝熄灯睡觉,第二天早上再到菜地里忙碌。
靳生在一天又一天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变得比以前更迷茫了,每天都蹲在地上忙活,几乎就要和小时候一样以为这样抠泥巴
抠着抠着就要过掉一辈子了。在城市里生活过的五年在这闭塞落后的山区里回忆起来就像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境,梦里的一
切都是如此地遥远,如此地虚幻,梦里的高楼大厦,梦里的车水马龙,梦里的喧嚣热闹,还有,梦里的苏慕……
闲下来的这几个月他不是没有想过苏慕,相反,他天天想,夜夜想,连梦里都只是苏慕那张陪伴了五年的脸庞,和他相处
的五年里每一个值得回忆的画面都无比清晰地跳过脑海,课堂上那给予鼓励的眼神,偷偷跑到他家里看书时安静的侧脸,
每次问他跟不跟自己走时期冀的眼神,那一夜情乱时的接吻,以及那个酿成了大祸的鬼迷心窍的拥吻……他承认自己胆怯
了,在车站企图策划逃跑时胆怯了,或是在父亲命令自己离开苏慕时就胆怯了,又或许的或许在苏慕第一次用带着期冀的
眼神让他跟他走的时候就已经胆怯了,从头到尾他就没有勇敢过,在感情面前他一直都是个可笑的懦夫……
他也不是没想过去找苏慕,但每次都在计划实行的前一刻放弃。一方面物质层次他连一分钱都无法从父亲那里拿到,更不
可能拿母亲的血汗钱离家出走,另一方面他也实在是无法拿出勇气去正面面对这段不伦的爱怜将会带来的结果,一边的他
痛恨着自己的懦弱以至于无法回应给苏慕同样炙热的感情,另一边的他又矛盾地无法鼓足勇气同时面对母亲对他信任的眼
神与苏慕对他期待的眼神。与其有一天残酷地要他在两者中做出一个选择,还不如现在苟且偷安地缩在自认为安全的乌龟
壳里,至少可以暂时避免那痛苦的抉择,自以为背过身去就可以看不到苏慕伤痛的表情,其实这是个很幼稚的自我逃避方
法,但此时的他也就只有这幼稚的逃避方法可用了。
即便是如此,对苏慕的思念仍是一天又一天的加深,他试图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多姿多彩,出去找童年时的朋友一起聊天
,和小伙伴去镇上的市集游玩,教教邻居家的小孩写字,但一天天生活仍是索然无味,每一天都像过一年那样漫长,日子
一长又感觉时间像流水一样流逝地太快,无知无觉地就过去了三个月,三个月像白开水一样的日子将他整个人都泡得发白
了,从无味的唇齿中甚至泛出些微微的苦来。
很快年关就到了,每家每户忙着过年,放鞭炮迎财神,张贴大红对联,一派喜气洋洋,父亲仍是没有回来,母亲便带着他
和妹妹走街串巷挨个走亲戚,妹妹年纪还小,到了热闹的春节很是兴奋,穿着大红的新棉袄笑地甜甜地,那活泼好动的神
态很像一个人,一个他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的人。
第20章:
那一天母亲让他带着阉好的腊肉送去给奶奶家,奶奶原本和村尾的大伯一家住在一起,后来和爷爷一起搬到山腰小草屋去
住,说是年纪大了怕儿子孙子嫌弃,自己自足地过就好,十二岁那年爷爷去世了,小草屋里就奶奶一个人住。他骑了自行
车一路磕磕碰碰地来到奶奶家,奶奶一见日思夜想的孙子来了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连忙将自己储备着用来过年的所有糕点
小菜都摆上桌,热情地招待他吃。
吃完后他帮着奶奶劈了点柴,搬到后厨房,经过跨门的时候一滴雨珠滴落到他脸上,抬头望望天空,灰蒙蒙地,厚厚的雨
云堆积在一起,已经开始落雨了。来时没想到会下雨,没有准备雨伞,奶奶一个人住平时也用不到雨伞,奶奶怕他冒雨回
家便挽留他到雨停了再回去,他想想反正也没什么事好耽误就答应了,中午陪奶奶说了会话,老人家到了中午容易犯困,
他就让奶奶睡到土炕上,自己走到里屋,看到奶奶当年嫁过来时的嫁妆——一张红木镂花大床,觉得自己也有些困了,就
脱了鞋和衣躺了上去。
土制的墙壁厚实到透不进一丝新鲜的空气,整个小小的后屋里又黑又闷,唯一的光亮来自于头顶那扇小小的天窗,从雨点
砸落在天窗玻璃上的破碎形态以及耳边闷闷的春雷声可以想象外面雨中的世界是怎样的。躺在湿冷湿冷的被窝里,脚边有
些冷飕飕地,听着雨点淅沥沥地打在土胚房子上,脑子开始了迷糊的天马行空,小的时候他和妈妈怕打雷,一打春雷就一
起缩进冷冷的被窝里吓得不敢出去。母亲就在一旁给他们讲故事,告诉他们人间为什么会打雷,那是因为天上要开宴会了
,天上的神仙仙子们整天待在天庭觉得很闷,就一起约好了这几天在人间摆宴游玩,天兵天将们拿了手里的刀剑,雷神拿
了锤子四处在人间游荡,看到有什么行为可疑的人就一锤子劈过去,所以雷雨天千万不能随便乱跑,碰到仙子仙女倒好,
碰到天兵天将搞不好就当成图谋不轨的人给劈了。
妹妹通常都听得又怕又好奇,伸着小脑袋问妈妈:“真的有仙子吗?”妈妈说:“有啊,不过只有很幸运的人才能在雷雨
天看到。”妹妹充满向往地说:“好想看哦……”他却不以为然,雷雨天天色那么灰暗,仙子们也会喜欢吗?这肯定是假
的。后来长大了,他也知道了这的确是假的,幼时对于雷雨的恐惧心理也消失了,但每次雷雨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么
件事来,即使记忆渐渐模糊,他还是会想起雨里的妈妈,雨里的妹妹,雨里的自己,还有雨里的仙子……
放置在正屋里那台发条钟发出老旧的滴答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分外清晰,伴着雨点漱漱落落,脑子一阵清醒一阵迷糊,朦
胧中像是做了不少梦,有关于苏慕的,也有关于雷雨的,都是一些十分琐碎的片段。
睡到感觉精神恢复地差不多了,他忽然想起似乎上午骑来的自行车还停在雨里,便起身穿了鞋,走过正屋那台标识着四点
不到的台钟,他穿过雨幕,踩过泥水来到自行车停放的大门边,打开门闩,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头大门,木门打开的一刹
那,他窒息了,知道许多年后他仍是坚信着自己在那一刻看到了真正的雨中仙子。
雾蒙蒙的空气中苏慕的全身浴着水,像全身都笼着一层水雾,大眼睛里蘸湿了雾气,只映得白的更白,黑的更黑。因为爬
山路又被雨淋湿,白色的外套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泥水污块,头发紧贴着消瘦的脸颊垂下,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水珠,黑
如点墨的瞳仁对上他难以置信的脸,忽地一枚百花齐放般的笑容在那清减了的颊上绽放。
“生哥。”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是他此生听过最动听的音符。他伸出手,将眼前湿漉漉的人紧紧地嵌进怀里……
第21章:
一个长长的拥抱过后,靳生将浑身湿透了的苏慕带进屋里,让他先到小圆凳上坐一坐,自己进到内屋拿了几条干毛巾出来
给他擦,炕上的奶奶发出轻微的鼾声,两人一坐一站,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等苏慕将头发擦干以后靳生带他到了厨房,
从后院搬来一捆柴塞进炉子里,将放在灶头上的火柴盒里的火柴抽出一小把,全部擦亮以后仍到炉子里,找了把火钳把火
撩匀。苏慕坐在他身后的小凳子上托着腮看着他忙忙禄禄又是拨火钳又是跑到里屋找毯子的背影,火苗照在黑色的眼睛里
,连呛人的烟气都不那么难忍受了。
靳生拿出屋后一根长长的竹竿,两头分别搁在灶台和门闩上,对苏慕说:“你全身都湿透了,穿着那么多衣服烤不均匀的
,还是全脱下来挂在竹竿上放灶头边烤吧,这样很快就干了。”说着就把手里的毛毯给了他:“这毯子给你,裹着坐在灶
头边上很暖活的。”苏慕点点头,开始动手脱衣服。靳生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头,装作专注地用手里的火钳拨着“呲啦”
作响的火炭,不一会儿苏慕就脱完了衣服全晾在了炉边的竹竿上,裹着毯子坐在他身边对他说:“生哥,你的衣服也湿了
,你也脱下来烤烤吧,穿在身上很难受的。”
火光照着靳生血色通红的耳尖,他迟钝地点点头:“哦,好。”脱下沾了水沉甸甸的棉衣,因为刚才睡在被窝里心血来潮
就出来开门所以里面只穿了一件破破的旧背心,三个月来农活的的锻炼使原本细细的胳膊上隆起了几块不太明显肌肉,背
上的肤色较之以前也深了许多,苏慕伸出手,抚上那片袒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感受着手心中对方微微紧张的颤抖,心中又
是苦涩,又是怜惜,他将唇覆上这块坚挺的肌肤,带着朝圣一般无比神圣的心情亲吻着它,像是在亲吻生命中最珍贵的珍
宝,身上的毛毯滑到了地上,轻颤着的手指代替着轻柔的吻触遍眼前的爱人身上每一片僵硬着的肌肤,生硬的感觉随着嘴
唇与指尖羽毛般的拂拭渐渐软化,两条小麦色的手臂穿过他的腋下在他胸前紧紧缠绕,温暖的胸膛贴上了他的后背,后脖
颈上传来温热的湿意,他知道那从未见过的苏慕的泪水……
奶奶睡醒后找到厨房中的他们的时候两个小小少年正裹在同一张毛毯里,两个发育阶段的身子蜷成两团紧紧地缩在一起,
乍看之下很像并成了一个。对于家里突然冒出来的客人,靳生的解释是苏慕是他在城里的同学,老家就在他家附近的村子
里,过年回老家时顺道来找他玩。原本冷清的家里又多出一个男孩,又是孙子在城里的朋友,奶奶自然更高兴了,见时间
也不早了就让苏慕和靳生一块儿在她家住一晚,省得天黑了还得冒雨回去,苏慕听了也没有什么异议,笑着接受了。
晚饭比午饭还要丰盛,奶奶特地将早上做的小汤圆下了锅,放了南方特有的香甜的酒酿,苏慕是第一次吃这种酒酿汤圆,
天寒地冻地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格外窝心,渐渐地活泼的本性又起来了,在饭桌上天南地北地乱侃,直把年老耳背的奶奶
逗得呵呵直笑,他也在一边跟着微笑,不时地跟着插几句话,使他的内容更完整,饭桌上的气氛和乐融融地,就像聚在一
起过年的一家人一样。吃过晚饭,苏慕自告奋勇地抢着去洗碗,让奶奶先去休息,自己搬起一堆碗筷碟子小心翼翼地跨过
高高的门槛就往井边走去。靳生用抹布擦了桌子,再将菜都摆在一块儿,罩上保持干净用的台罩之后也跟着来到了井边。
雷雨刚停了一会儿,天空中不时有轻微的雷声残留着,天色比以往还要漆黑,空中没有月光,只能借着悬挂在正屋饭桌上
那只灯泡射进院子里的余光视物。苏慕将收拾好的碗筷放入井边一只平常盥洗用的木盆里,然后看着那口没有装上井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