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扶住刀鞘,一手紧握刀柄,金属摩擦之声回响在耳中,隐隐有紫色光芒从鞘中渗出。
众人齐齐惊呼──竟是冷月!
那这紫衣人是……
在周围人的诧异注视下,苍负雪拔刀的动作却在此刻彻底停住。
原地不动,雪风如刀子般刮过皮肤。
他在等待着什么。
上官昊月面带癫狂笑意,眼中血光尽露──他几步跃至苍负雪身前,剑身旋转着将身周空气划破,朝苍负雪心口突刺而去
!
重重剑影飘渺,寒芒闪烁着倾泻而下。
苍负雪的视线却只停留于一处。
杀气最盛的一处。
静静注视那摄心寒芒,夺目冷光,带血的剑尖一寸寸逼近,眼看着就要刺入苍负雪心脏──
电光火石之间,冷月出鞘,无声无息。
紫光一闪而逝。
上官昊月眼前一花,手中只凉了一凉。
伴随着一声脆响,手中的剑“砰”地飞出老远,在空中划出银弧。虎口亦被震裂,顿时血流如注。
苍负雪眼神一转,另一手果断朝上官昊月后颈猛力一敲!
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上官昊月闭上眼,全身瘫软在苍负雪怀里。
望着他一如既往的,安静的容颜,苍负雪心中的大石头才彻底放了下去。
小心翼翼将上官昊月的身体扶住。
苍负雪抬起手中的冷月粗略一看,刀身因着方才的奋力一击,已然出现一道极不起眼的裂缝。
用力过猛了?
无暇再多顾及,苍负雪苦笑一声,将冷月收入鞘中,双手将上官昊月搂入怀里,微微转头道:“来人,过来……”
话音戛然而止,只听刷地一声,一道紫光再次应声而出,将苍负雪哽在候中的话语尽数吞没。
随后,是血肉破碎的声音。
苍负雪怔怔低头。
方才收入鞘中的冷月,此时已深深没入心口。
而紧握住刀柄的那只手,却换为了怀中人的。
清瘦而修长的手指,指间鲜血盘曲蜿蜒。
他拔刀的速度很快,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快得足以……一刀杀死自己。
苍负雪嘴角的笑容略有残余。
上官昊月目无表情,而后将冷月一把抽出。
温热的鲜血溅了他满脸,猩红轻覆上眼帘,勾勒出优美细腻的唇线。
紧接着,他尝到了腥甜的味道,直冲脑海深处。
苍负雪的身体轻轻地倒了下来,青丝漫过上官昊月的眼底,墨泉一般散乱地流淌在他怀里,绚烂绮丽。
上官昊月混沌的眼神渐渐清晰了起来,手中的刀直直落入雪里,掷地,却是寂静无声,唯有盈盈的冷月光华在雪色中点起
明亮灯盏,耀人眼目。
“昊月……”
一声轻唤。
“昊月……”
苍负雪的头深埋在他怀里,无力,又固执地呼唤着唯一的一个名字。
上官昊月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
那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最终,风一吹就彻底消散。
不……
不……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无尽的阴寒。
上官昊月抱起他,忽而仰天,恍惚间,望见一池摇曳的莲。
……
回忆的画面,宛如电影胶片一般,一帧一帧接连不断掠过苍负雪脑海。
那记忆如此鲜活,仿佛昨日才刚刚发生过。
原来如此……
原来……
我不过是一个……替代品。
魂魄离体的一瞬间,苍负雪的瞳孔中陡然射出利箭般恶毒的光,悉数射向面前上官昊月的容颜。
我不过是一个……替代品!!!
此时,上官昊月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暴怒,憎恨,怨毒……
……绝不会原谅你……
……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你!!!
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无休无止地重复。
苍负雪的意识彻底消失,整个人倒在上官昊月怀里。
上官昊月将苍负雪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不愿碰到他的伤处,任凭他的头无力地向后仰着,一泓墨泉跟随着自己的脚步
缓缓流动。
却发现在不经意时,已将他的几缕乌发被夹入指间。
恍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头上的玉簪有些歪了,斜斜没入发间,散逸着碧玉独有的柔亮光泽。
一步一步踏上汉白玉阶梯。
不知为何,步伐尤为沉重。
将苍负雪的身体平放于床榻上,而后伸出手,为他理顺鬓边的乱发。
冰凉的手指触到光洁的肌肤时,苍负雪缓缓,缓缓睁开了眼睛。
同时慵懒地抬了抬手臂,打个哈欠。
墨色双瞳在睫羽的掩映之下,泛着迷蒙潋滟的水光。
亮如晨星的瞳,慵懒深处透出邪魅诡异,又充满柔情。目光久久流连于面前人身上,从头到脚,细致勾画。
他微微挑起嘴角,唇边泛起琉璃样的浅笑。
上官昊月静静垂眸,单膝跪地。
“揽月宫左护法上官昊月,参见宫主。”
四十八.
苍负雪卧于榻中,静静听完身边人喉间溢出的音节,利落短促。
而后,他侧过头,同时微微起身,并以单手将太阳穴撑住。
衣袖由上而下,自然而然地滑落,露出他白皙的手臂来。他不在意地笑了笑,伸出另一手,手指在上官昊月脸颊上轻轻勾
勒逗弄,如墨微染的瞳中绽开邪魅花朵:“怎么?许是太长时日不见,疏离了?”
上官昊月没有抬眸,淡淡答:“没有。”
意料之中的反应。
苍负雪轻叹一声,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你起来罢。”
上官昊月并未起身,反而将头埋得更深:“属下罪该万死,请宫主责罚。”
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苍负雪听到这个词语,双目微微眯起,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笑意被羽扇般的幽睫遮挡住,“说说看,你罪在何处。”
语调平静至极。
上官昊月接道:“属下练功不慎,走火入魔,更危及宫主性命,已是罪无可赦。请宫主责罚。”
苍负雪打个哈欠,“本宫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你起来。”
语毕,他漫不经心地挑起上官昊月鬓边的青丝,置于唇边,细细亲吻。
上官昊月不禁浑身一震,身体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听?
苍负雪将那缕发丝绕于指尖,唇凑近上官昊月耳廓,柔声道:“看来本宫真是太纵容你了些,也许早该将你永远囚禁在本
宫手里,省得你四处拈花惹草。”
上官昊月眼底闪过异色,终是忍不住抬头,视线躲闪着捕捉那抹邪肆笑意。
苍负雪一面把玩那漆黑的发丝,一面懒懒问道:“那个人呢?”
那个人?
仿佛是心照不宣,上官昊月沉默半晌,垂眸道:“属下将其魂魄转移至旁人体内,现已押入地牢,等候宫主发落。”
苍负雪眼皮也不抬:“拖下去,杀了。”
上官昊月愣了愣,迟疑道:“是。”
“怎么?舍不得?”察觉到他的犹豫,苍负雪将手中发丝松开,手指转而轻挑起他的下颌,深深凝视那双清寂的眸。“本
宫不在的时候,你与他……可是朝夕相处?”
不容置疑的质问口气。
上官昊月目光闪烁,面前忽地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容──面色映衬着绚烂璀璨的烟火,斑斓色泽勾勒出生动的侧脸轮廓。
那是一场他从未见过的,绚烂烟火。
上官昊月回望他,目光隐忍,淡道:“是。”
话音未落,毫无预兆地,整个人一下子落入熟悉久违的温暖怀抱中。身体被他的双臂死死箍住,呼吸亦在转瞬间变得异常
急促。
上官昊月心头涌起剧痛,火辣辣的痛楚带着灼热的温度,烈焰一般大片大片燃烧在心口处。
苍负雪抱得极紧,亦丝毫不肯松手。
带着十二万分霸道与蛮横的力道。
“宫主……”上官昊月被他箍得喘不过气来,唯有断断续续地呼唤他:“宫主……属下这等罪人……再没有资格……”
然而那话语却被苍负雪生生截住。
“我好想你。”面容深埋进上官昊月肩头,双手环绕于他的颈项处。“我好想你,昊月。”
──我好想你。
仅仅四个字,便轻而易举地令那最终的防线瓦解土崩。
无数次魂牵梦萦的影子,近在咫尺。
双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不受控制地攀上苍负雪后背,拉下那身轻盈白衫,抚摸他线条优美的肩胛骨。
苍负雪浑身轻颤,双目微阖,满眼迷离之色。
天色渐晚,月上柳梢头,洒落一脉雪色。
模糊之中,苍负雪将上官昊月双唇捉住,狠狠舔舐碾磨,舌尖灵巧滑入他口中,肆意汲取他的所有。
动作粗暴深入,像是在惩罚,又像是在索求,夹杂着侵犯,掠夺。
不容抗拒。
缠在上官昊月颈项的手顺势一勾──吐息凌乱交错之间,两具交叠的身躯仰躺于榻中。
上官昊月将苍负雪压在身下,先前的被动早已一扫而空。他疯狂又专注地回应着身下之人的一举一动,亲吻,抚摸,衣带
渐落,滚烫肌肤紧紧相融,周身愈发难耐燥热。
苍负雪面色潮红,肌肤沁染上一层赤色云朵。
上官昊月的手指触到他胸前的殷红,轻柔摩挲,力道似有还无,竟令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鬓发贴于面侧,被汗水浸得湿湿的。
苍负雪的头向后仰着。
上官昊月的唇离开了他的,连绵不断的吻蔓延至脖颈,喉头,锁骨,留下一路浅淡的红,一片情欲的水色。
正当苍负雪喘息不止之时,却忽然感到有一个冰冷的物体被压到了脑后。
他有些不悦地松开上官昊月颈项,迅速伸手一摸。
──那是一支玉簪。
簪身冰冷,温润的碧色光华映于眼底,刺得双目微疼。
眉间更是在不知不觉泛起一丝苦痛神色。
然而,只是一闪而过。
手指蓦地将玉簪攥得死紧,仿佛要将其生生捏成粉末。
下一刻,手指放松,再猛一个甩手,将玉簪丢出老远,掩盖于榻上被褥之中。
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昊月,你罪在何处?
罪在何处?!
苍负雪再一次伸手,将面前的躯体紧紧拥住。
不在于练功不慎,不在于走火入魔,更不在于一刀刺穿我心口。
你罪在何处,你自己应最为清楚。
二人的青丝铺散了满床,凌乱地纠结于一处。
随着上官昊月指尖的缓慢推入,苍负雪身子弓了起来,唇边隐有低吟泄出。
双腿不自觉地缠上他的腰背,更为清晰地暴露出隐秘处。
蘸上药膏的手指深深没入紧窒的穴口,肆意抽送了片刻。
凉意由体内渗透至四肢百骸,丝缕泛着情欲气息的药香在空气中淡淡漂浮。
上官昊月猛然将手指抽出,虚空的潮水顷刻蜂涌而出,将苍负雪整个身体,整个魂灵都彻底淹没。
然而,那虚空之感仅仅持续了眨眼功夫。
窄处瞬间被热物填得满满的。上官昊月挺身而入,夹带着要将身下人融化一般的热度,将他贯穿一般的力度,如登极乐的
快意持续不停地在体内迸发,沸腾。坚挺欲望滚烫地摩擦柔韧内壁,在狭窄的甬道深处激烈涌动。
“宫主……”上官昊月颤声唤道。意义不明的呼唤深处,透出深沉浓烈的痴慕,眷恋与怜爱。
曾几何时,在幽深得触不到边的暗夜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存在。
彼此拥抱,深吻,以身体彼此安慰,将记忆深处不愿提及的伤痛一一抚平。
动作渐快,苍负雪疼得狠了,交缠于上官昊月腰背的双腿不由得收紧,交合之处便连得更紧,入得更深。
雕花木床发出剧烈的摇曳声,跟随身体的律动弧度而律动。
香汗淋漓而下,销魂噬骨的喘息此起彼伏。
辗转低吟。
悱恻缠绵。
意乱情迷之中,苍负雪静静想道,若是没有从前那噩梦般的一夜,此时被压在身下,宛转承欢,呻吟不止的人,会不会换
做……昊月呢?
──早已幻想过了无数无数次,低头吻他抱他,聆听他天籁般的低喘吟哦,看他清远淡漠的瞳中充斥情色。
然而,不行。
总是不行。
云雨的过程持续了很久很久,苍负雪紧拥他汗涔涔的身躯,仿佛是要将所有的欲望和热情在这一夜之间尽数挥霍。
至死方休。
苍负雪侧身而卧,身下还残留着温热的白浊。
上官昊月从背后拥住他,疲倦地阖上眼帘,沉沉睡去。
安稳绵长的吐息就在身后。
苍负雪小心翼翼将他的手挪开,放平,随后自行起身,披上素白亵服。
这周身上下,早就疼得不行。稍一挪动,更是火辣辣的。
凝神调息,将真气均匀凝聚于全身各处。
眼神微微一转,大门口便出现了一名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在原处呆愣了半晌,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苍负雪眸中闪过阴冷,嘴边勾起邪邪淡笑,低声道:“来人,伺候本宫沐浴更衣。”
“是。”女子应声答道。
她站起来,又像是在迟疑着什么,终于还是开口说道:“宫主,地牢那边的人……是否要奴婢去将其办妥?”
苍负雪慵懒垂眸,淡道:“不必。”
──因为,那个人根本就不在地牢中。
邪眸回望榻中人沉寂的睡颜,心口一阵隐痛。
昊月,你罪在何处,自己应最为清楚。
月至中天,屋外夜露深重。
负雪阁内,风细细吹拂,吹过静绽于角落的袖珍莲池。
那洁白的莲瓣上,竟莫名滑下一颗晶莹寒露。
宛如谁人的泪珠般灵动。
上官昊月醒过来的时候,日已上三竿。
视线下意识地搜寻枕边人的身影,同时伸手一摸。
空荡荡的。
上官昊月猛地翻身而起,却不小心扯动到全身各处伤口,疼得眉头微蹙。
一侧头,目光正好投向屋内角落的莲池处。
为数不多,却生得精细的白莲,此刻开得正盛。
一个紫色的人影正默默驻足于莲池边。摇曳莲影间,他微微笑着,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姿态最为不起眼的一朵。
花瓣尚未完全绽开,露出一小半淡黄色莲心来。
上官昊月心下一沈,抬脚走下汉白玉阶梯,低声唤道:“宫主。”
苍负雪见他醒了,便懒懒抬了抬宽大的袖子,算是回了招呼。
接着立刻接道:“睡得太久,亦让本宫等得太久。”
不等上官昊月反应,苍负雪又开口问道,话题却与刚才毫无关系:“昊月,你的身体,现在状况可好?”
他目间含笑,一字一句,缓缓道出。
上官昊月浑身一震,嘴唇微张,只道了两字:“很好。”
苍负雪听后,从莲池边站起了身,缓缓走向上官昊月。
紫色衣摆及地,缀有少许浅金凤纹,质料精细,做工考究。他拖曳着步子走了过来,落脚轻盈,雍容华贵之中透出几分慵
懒从容。
苍负雪站定至上官昊月身前,直视他。
瞥到上官昊月额间那抹刺眼的绛紫,苍负雪伸手抚摸,手指渐没入发间,停在头带的死结处。
明黄的日光透过窗格,笼罩二人周身上下,一处不落。眼见上官昊月的一头乌发被映得亮亮的,暖色光华闪耀,苍负雪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