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水长东 下+番外——墨夏
墨夏  发于:2011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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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消灾便了,可谁知知府大人又将我大哥一家七口下在了大牢里,说他勾结奸商哄抬米油价格欺压良民,除非拿出十万

两白银来赎,否则便要将大哥一家发配边疆充军。我母亲惊惧之下,一病身亡,而今家里只得病得神志不清的父亲,还

有一双少不更事的弟妹,我实在是求救无门,只得进京来求见王爷,但愿王爷能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为我家做一做主!”

李琛说着,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褚贻潇听了李琛的哭诉,先是惊怒,后来越听越是深知此事有内情。李诚谦乃是鼎鼎有名的朝廷前任首辅,即使已经辞

了官,但名气绝对不小,像知府这样的地方官也是绝对不敢小觑他的,怎么会陷害至此?

李琛哭得涕泪四流,他这一路进京是风餐露宿,心中又忧惧不安,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是吃足了苦头,这时大放

悲声,情绪激动之下几乎要背过气去。褚贻潇忙吩咐下人打来洗脸水,让李琛先梳洗一番,整理好了仪容,再命人端来

清茶点心,让李琛填饱了肚子。

见李琛稍微安定下来,褚贻潇这才道:“你先别着急,李大人毕竟是看着本王长大的,便如同本王的长辈一般,无论如

何我也不会不帮你一家。只是,你须得把事情分说清楚,究竟你家被指控的罪名是真有其事抑或只是栽赃嫁祸?”

李琛听他这一问,又跪了下来,迟疑了一下,才回道:“不敢有半点欺瞒王爷,我父亲在朝中做首辅之时的确是曾购置

了一些田产,当时是从一户破落户手中购得,那破落户原本不肯发卖祖田,但是惧于我父亲的权势,不得不卖,但无论

如何也称不上是强占民田。至于说我大哥勾结奸商一事确是子虚乌有,想来是大哥经营有方,引得一些奸邪小人嫉妒眼

红,所以安上了如此不堪的罪名。如今我家告状无门,还为此搭上了两条人命,父亲已是风烛残年,还不知能不能挺过

去,实在是……”李琛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悲切地道:“天下之大,能救我家的也只有王爷了!”

089.暗流

褚贻潇仔细地问了李琛案件的详细经过,李琛也都一五一十地告知,将自己所能记得的所有细节都和盘托出。褚贻潇还

问及李诚谦在朝为官时李琛的两位哥哥在蜀郡的作为,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首辅大人位高权重,其家人在故乡也

多有仗势欺人之举,更何况李诚谦自己也算不得两袖清风,教育子女更是鞭长莫及。李琛也知道在静懿王面前撒谎于他

没有任何好处,于是将他家人素日里的一些嚣张跋扈之举也毫不隐讳地说了。

褚贻潇听得连连皱眉:“也难怪乡人要联名状告你家,你们也实在是太不知收敛了一些。”李琛闻听这句话,霎时间脸

色惨变,嘴唇抖动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畏惧地闭上了嘴。褚贻潇又向他安抚地笑了笑:“不过,你放心,这事既然你求

到了我这里,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只是我这里人多眼杂,你不能住在王府内。这样吧,我让总管给你安排个住处,过

些时日你再来探消息。”

褚贻潇拍了拍掌,示意安彤进内,低声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安彤点点头,便向李琛道:“李公子,请随我来。”李琛

见事情有了转机,又是热泪盈眶,感激不尽地随着安彤走了。

对此事,褚贻潇却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知府虽然是一方长官,但论起职衔不过是四品的官员,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随随便便就拿内阁的前首辅开刀,况

且连手握地方大权的布政使也装聋作哑,这就很有些耐人寻味了。

褚贻潇记得,现任的四川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张怀陵是内阁大学士、次辅郭璇的学生,也是他最得力的门人之一。张

怀陵是乙卯科的二甲进士,虽然没能入翰林院,但是很有些辅政能力,外派四川之后也着实有不俗的政绩。而当年李诚

谦离职后,内阁事务都是郭璇在打理,虽然郭璇已是实际上的首辅,但是不知为何在李诚谦刚离职的那一年郭璇却一直

没有得到皇上下诏转正,反而是直到最近才被正式册封为内阁首辅。

郭璇与李诚谦素有间隙,双方的门人也是你争我斗没有片刻安静,而李诚谦终于厌倦了党同伐异的生活告老还乡,他的

老对手郭璇却不打算放过他。

即使是归隐也逃不掉报复吗?

他曾经,也是暗自欣羡李诚谦的急流勇退,可是,如今看来,李诚谦将情形想象得太过简单了,或者换句话说,李诚谦

还是少嫌天真了,而他,也是。

不,不对,他还漏了一些事情。

为什么直到一年之后郭璇才会被皇上转正为内阁首辅?那过去的一年里,为什么没有这样做?莫非……是因为郭璇授意

心腹门人将李诚谦弄得家破人亡之后,皇上终于满意了,这才会赏赐似的将正式的名义奖赏给了郭璇?

褚贻潇悚然心惊,放在楠木椅扶手上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褚贻潇忽然觉得累,他是真的觉得心累。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年父皇刚去世的那段动荡岁月中,母后带着他们兄弟二人流亡出京,身边的内侍几乎都是服侍了两

三日便要替换,他每日所见尽皆是陌生而凄惶不安的面孔,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无助感,直到多年后的今日想起来也是

忍不住要打冷战的。然而,即使是极端窘迫的日子里,李诚谦始终没有离开过他们,无论在何处,褚贻潇只要看到李诚

谦的身影就会油然而生心安之感。

李诚谦尤其关照褚贻潇——当然,这或许是因为有着对许太后的复杂情感——在褚贻潇的记忆中,李诚谦几乎是可以视

作一个等同于父亲的存在

皇兄,你何须将事情做绝?即使李诚谦把持朝政多年,即使他多有不法之举,即使他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是……他

毕竟是为了保住你的帝位而付出过艰辛努力立下过不世之功的人,他,也是瞧着你我长大的人啊!

皇兄,你何至于忍心至此!

090.麟儿

白云从带着囡囡于日暮时分出了城。

囡囡此前一直被秘密地养在王府的西苑之内,仆妇乳母将她照顾得不错,小小的身子圆滚滚地,脸蛋也透着红色,囡囡

虽然年纪幼小,但已经能从五官上看出这孩子是个美人胚子。囡囡已会说一些简单的词句,只是无人敢教她喊“爹爹”

“妈妈”这类寻常孩童都会的称呼。

囡囡被奶妈抱了出来,放到白云从怀里,她也不怕生人,见了白云从,先好奇地打量了一会,随即咯咯地自顾自地笑起

来。问她笑什么,她只嘻嘻地用两只小手捂着嘴。褚贻潇回想起初见囡囡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小的粉团儿,而一年时间

竟然这样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囡囡脖子上系着一个长命吉祥锁,这还是褚贻潇专程请一位京城有名的高僧开过光的物

件,希望能够保佑囡囡平平安安。

这孩子襁褓中就失去了双亲,好容易安顿了一些时日,却又不得不被送走。但愿她福大命大,能波澜不惊地度过一生。

随着他两人的离开,褚贻潇也能稍觉安心。至少,离开京城越远,也就离开褚震岚越远。

惜柳,若是你在天有灵,就保佑保佑你在世上这惟一的骨血罢!

戴月明进宫三日之后才回到王府,这三日里,皇后日夜在生死线上挣扎,但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皇上大喜,颁布大赦

令,又重赏了皇后病中在一旁服侍的宫人,医治了皇后的众位医官都晋升一级官阶,众人欣喜万分不提。皇上特别破例

,准许皇后之母嘉定伯夫人每月十五日进宫奉驾。而此前宫内嫔妃入宫之后除非生子或病重,方可召亲眷内有品级的女

眷入宫照料,皇后深受圣宠由此可见一斑。嘉定伯一门在朝中势力更大,巴结逢迎之人自是几乎踏破了门槛。

皇后清醒之后,得知自己那对双生子竟然一个健康一个夭折,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结果最后宫里的乳母将小皇子抱

来给皇后瞧,皇后见到自己这位活泼健壮的儿子,忍不住抱住嚎啕大哭了一场。但无论如何,生下了嫡长子,皇后在后

宫的地位总算是无人能够撼动了,这也多少能安慰她痛失一子的心情。

褚贻潇又过了几日进宫觐见,这次看到了他那位刚出生的小侄子。这位小皇子长得天庭饱满,眼睛大而有神,倒是有龙

子之相。

宫内已经许久没有过新生命的降临了,这个小皇子是褚震岚登基以来,宫内出生的第一个孩子,何况还是嫡出的长子,

所有人都对这位皇子重视万分呵护备至,深恐有一点服侍得不周到让小皇子凉着累着。

褚贻潇逗了一会小皇子,他却毫不领情,瞪着一对乌溜溜的眼睛瞅了一眼,然后哇哇大哭起来,怎么哄也不见效,最后

只得让乳母抱走了。褚震岚见状乐得抚掌大笑,褚贻潇也只得歉然地笑笑道:“看来是臣弟相貌上有些欠缺,惊吓到了

小皇子。”

褚震岚道:“你可是他的亲叔叔,朕忙于国务,将来,贻潇还是得多加管教提点他才是。”

褚贻潇一怔:“皇兄春秋正盛,何出此言?小皇子将来必是国之栋梁,臣弟自当尽心辅佐。”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尽力

回答得滴水不漏。他已经对这样相互试探的对话厌烦透顶,特别是近年来,每次面对褚震岚,他都犹如行走于水流湍急

的河道的浮桥之上,稍有不慎,行差踏错,立时就会跌入水中。

“不知皇兄可有为小皇子取名?”

“已经令内阁大学士与礼部去商议了,朕原本没想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没成想郭首辅上疏言道,为皇长子取名乃是国

之礼仪重事,不可疏忽云云。朕被那帮老头子念得实在头疼,只得让他们去徐徐商议了。”褚震岚的口吻有几分俏皮,

他年岁日长威严更著,喜怒也愈发不形于色,这样轻松的语气已是极为罕见。

091.责难

褚贻潇见褚震岚面色甚和,又见话题也绕到了郭璇的身上,便借机道:“郭首辅之言极是,名必正乎其礼,何况是为皇

长子取名,自然不能有丝毫轻慢。提及郭首辅,臣弟还有一事启奏。皇兄,不知……您可知先首辅李诚谦的近况?”

褚震岚敛起了笑容,道:“李诚谦近况如何,朕倒也略有耳闻。怎么了?”

褚震岚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显然,他对李诚谦的境况毫不在意。褚贻潇心中的怀疑瞬间得到证实,心知若是再要为李

诚谦求情已经异常艰难,但他仍然不愿放弃这惟一的机会。

“李诚谦治家不严,授人以柄,受到报复那也是他罪有应得,只是,臣弟以为,落得如此家破人亡的下场,确实过于惨

酷了。”

“哦?家破人亡?有这般凄惨?”褚贻潇不甚关心地反问了一句。

褚贻潇心知他这一问不过是敷衍而已,但也别无他法,只得将李琛的原话转述了一遍,又再次为李诚谦求情道:“李诚

谦如今已是风烛之年,重病缠身,还请皇兄体恤……”

“好了好了,朕已知道了,你就是专程为着帮李诚谦求情这事儿来的么?”

“是的。李诚谦如今只是一介平民,死了也不值多大会事儿。皇兄喜得麟儿,皇后病情又转危为安,既然大赦天下,何

不趁此机会放过李诚谦?”

褚震岚盯着褚贻潇看了片刻,讥讽地冷笑一声:“绕来绕去,就是为了向朕讨人情?朕记得,当初你在政见上不是还与

他深有嫌隙么?怎么如今倒是肯花这般大的力气帮忙?想不到,朕的弟弟对先首辅还真是仁至义尽哪。”

褚贻潇垂首道:“毕竟李诚谦曾于社稷有重恩,又曾长伴皇兄之侧,即使与臣弟有过分歧,也不过都是一些不足挂齿的

小事罢了。毕竟……毕竟……唉,臣弟不忍见到他晚景如此凄凉。”回首前尘,褚贻潇一时竟觉感慨万分。那些曾经陪

伴在当年两位皇子左右最亲近的人,太后,李诚谦,韩京,甚至林葭萌,似乎离他们已经越来越远。疏远的不仅仅是时

间与空间的距离,还有心灵的。就如他们兄弟二人现在这般,即使面对面站着,他们之间却早已有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褚震岚一时也没有说话,似乎同样回忆起了往昔,但是他面上神色阴晴不定。

褚贻潇几乎是太息一般地说道:“皇兄,您就放过李诚谦吧,他已经很老了。”

“哼,够了。朕倒是小看了李诚谦!这老家伙人离了京城却还能留下千丝万缕的关系网?还能请出静懿王来为他说情?

!”

“皇兄请息怒!臣弟之所以得知此事,是因为……”褚贻潇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引起了褚震岚的疑心,他原本想动之以

情,想求褚震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绕过李诚谦,却不曾料到褚震岚对李诚谦专权的痛恨与厌恶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褚

贻潇想要解释清楚自己得知此事的前因后果,但心念一转又住了口,若是他以实情相告,褚震岚或许会疑心他不仅与李

诚谦暗通款曲,李诚谦更是以后事相托,事情反而越描越黑。

“朕不想听你的解释。贻潇啊贻潇,你不止一次忤逆朕的旨意,朕都忍了,但是你可有一件事对得起朕?”

褚贻潇跪了下来,一字一顿地道:“臣弟不敢!”

“不敢?!”褚震岚不怒反笑,“如此说了朕莫非冤枉了你不成?你王府里那个小女孩儿呢?你不是前些时日才将她送

走吗?那孩子的父亲难道不是闽浙一代最有势力的海匪吗?”

褚贻潇如坠冰窖,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在暗中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既然你执意要为李诚谦求情,那么这一次朕答应你。”褚震岚脸色阴沉,但却出乎意料地答应了,“你跪安吧,这段

时日就别进宫了!”

褚贻潇深吸一口气,勉强站直行了礼退出大殿,退到门边正要转身,耳边飘来褚震岚淡淡的一句话:“朕已经没有太多

的耐心,你好自为之。”

092.猜忌

褚贻潇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褚震岚的威胁,疑心一旦生起便再难以消灭,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以为褚震岚不会对他下

手。怀疑的墨团沁了开来,渗入了他的生活的每个角落。

褚震岚看来尚未知晓李琛进京来见他的事情,而李琛甫一进京就直奔王府,他在京中的住行都是由安彤一手安排,那么

安彤是没有嫌疑的。

知道囡囡存在的人倒是所在不少,有数名照料过囡囡的下人都知道王府有个身份来历成谜的小女孩,以至于甚至有传闻

囡囡是王爷与红颜知己所生的私生子,因为害怕惹怒了王妃,所以不敢声张,悄悄养在府里。可是,这些人并不知道囡

囡的身世,知晓底细的人,除了他和安彤,就只有沈祁和方晓楠。

当日白云从带着囡囡离开京城,虽然知道以白云从的身手在江湖中不致有闪失,但是褚贻潇仍然令沈祁安排了几名影子

卫,暗中将白云从护送到了河北地界才折返。

那么,影子卫就有问题了,而嫌疑最大的人,只剩下了一个,沈祁。

自那以后,他不再向影子卫下达出动的命令,禁止影子卫孤身出城,若是一定要出城办事,则必须三人同行。明面上宣

称这样做是为了减少来自褚震岚的、另一支影子卫的猜忌和疑心,而暗中是令影子卫之间互相监督,一旦有任何苗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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