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顿时如若白昼。
“小兄弟,这赌注如何?”雄性动物征服心得到满足的得意。
全场顿时充满吸气声。只有安香觉得事态愈发严重,与他不愿生事的本意实在大相径庭。刚想抽身走人,却见阿唐见财
眼开,直勾勾流著口水:“宝贝啊……但我有更珍贵的!”说著竟然拍了拍安香的肩膀,“这个小美人抵得上你十颗珍
珠了!”
“你!”意识到自己被开涮,安香怒气十足,“要赌自己赌!”却被阿唐紧张地扯住袖子。
“不要走!你走了我怎麽办?再说你就是人家最宝贝的东西嘛!”
“谁是你的东西?!放下这堆破铜烂铁跟我走!”
“安香安香安香,安香是阿唐的至宝!香香──相信我的赌技啦!”
“滚!”
眼见两个少年如若无人打情骂俏,胡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嫉妒:“他可不行。要押人麽,就要……”
阿唐仍然拉著安香的手:“就要怎样?”
胡人盯著阿唐的俊脸赤裸裸地笑了。
07.赌注(下)(初吻吧孩儿们!)
说来,阿唐和安香都是俊美少年。不过安香虽白皙英俊,却因为冷淡显出些狠戾颜色;外加杀人无数,若非刻意隐藏,
身上总会带些凛冽的杀气。阿唐就不同了,虽然有些赖痞气质,一双眼睛却灵动若春水。再加上狡黠的坏笑,让他像只
毛茸茸的小狐狸。
如若图谋不轨,十个人里有九个会选阿唐。或许有些男人之所以被说“贱”,也正因为此。
看到胡人那副猥亵模样,阿唐怒火中烧:“好!今天小爷就让你见识见识什麽叫‘神之手’!”
安香有些哭笑不得:斥责别人只会扭肩膀的某人,阁下的念白似乎也万年不变吧?无奈“神之手”大爷此时兴致高涨,
不忍扫兴的安大侠只好充当跟班。
博山炉熏香如龙,宽阔的贵宾房内灯光如昼。空荡荡的中央只有一张光明铮亮的红木大方桌。左侧一排四张托盘上明灿
灿的正是四颗大珍珠。
侍卫不多,仅有的两人皆为高手。倒也符合本室物品不多却精贵的风格。
只是这精贵让人的心也如空荡荡屋子一般找不到安歇点。
阿唐却不以为然,猫咪般轻巧地蹿上湘绣坐垫太师椅,歪歪斜斜蹲在那里。安香尴尬地发现只有两把椅子,不得不暗藏
怒气继续做跟班。
胡人坐进另外一把太师椅,扬眉微笑:“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阿唐白了一眼:“神之手神之手,刚刚没听见?”
“哈哈……有趣有趣。好,既然小兄弟如此豪爽,不如我们照旧从最简单的开始──摇骰子,抑或仍然赌大小?”
“当然摇骰子!周围都是你的人,赌大小我岂不死定。”
“放心,在下怎会舍得小兄弟‘死’。”
看著对面那幅欠揍的笑容,阿唐差点没将五脏六腑吐出来。
赌局很简单,一场定胜负。点多为赢。胡人先摇。
胡人不紧不慢拿起骰盅,猫耍耗子般地慢慢摇起来,可又会猛然间使出花招,小小骰盅在空中回转,最後依旧落入大掌
。时而空摇,时而贴紧桌面,时而无声,时而又声响巨大。
哗啦啦,哗啦啦……
满室寂静,只余骰子在骰盅内发出空荡荡的回响。映著偶尔劈啪爆裂的灯花,安香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如那小小骰粒般满
胸炸开了。
何必?即便输掉,被押的那个也是阿唐,他自可大大方方走出人间地狱。不正称心如意。可又为何如此紧张,如此生气
?生气某人将自己做赌注?紧张某人被别人赢走?不明了。
却突觉手上一热,竟是被阿唐偷偷握住了手微微用力一捏。
噗通。心跳得更快。
骰盅揭开,两个六点一个五点。除非阿唐摇出十八点的豹子,否则头一局便输了。
赌具不认识不要紧,数点数总是会的。看胡人胸有成竹的笑容,早就不耐烦的安香生来头一次按捺不住杀人的冲动──
以胡人的技巧明明可以摇满十八点,此时留出余地明明是在耍人!
杀意刚动,对面一个壮汉便身形晃动蹿到安香面前,出手便是擒拿。安香哪肯吃素,反手鹰爪捏住对方手臂。
只听一声脆响,大汉立刻惨叫出声。
大汉自是高手,可能他从来没想过有那麽一天会被个小小少年轻而易举捏断手臂。
“啊──!”
劈啪……轰隆隆……
各种声响引来屋外守卫。数名杀气腾腾的大汉将阿唐和安香围在中央。虚伪的友好立刻变成剑拔弩张。只听胡人在身後
怒斥:“这便是自称高手的少年赌神?”
阿唐因吃惊大张的嘴巴一时间无法回口,却听安香提高嗓音:“谁想和你赌?威逼利诱也算公平?”
“赌神小兄弟已然答应……”
“他答应不是我答应!他的事情我说了算!”
被打断话语的胡人本就气恼,又听安香居然对自己的小美人“说了算”,气不打一处来:“黄口小儿不要太嚣张!若不
乖乖就范,今日绝无可能走出半步。”
警告得本义正词严,不知为何安香却如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冷冷笑起来。双眼扫去,有几个大汉竟然被凌厉的杀
气吓得缩了缩脖子。
胡人见状怒而高喝:“谁给我抓住他们两个桌上的珍珠便是他的!”
重赏之下自有勇夫,不仅仅几个高手大汉,就连屋外走过场的小弟也激动得扑了进来。人流如潮水般涌入。杀气腾腾,
硕大的屋子突然变成蒸锅。
结巴半晌终於能出声的阿唐抱著脑袋高呼:“不要啊不要啊,我们投降吧香香!”却觉得眼前突然打了个闪。
不知何时安香已跃上桌子,手里多了一丈逼人寒光。阿唐自然知道那是安香的剑,却没想到注入杀气之後剑光又亮了三
倍。而高高在上的安香满面镀了腊月的霜雪,剑光映衬下凛然如天神。
接下便是惨叫连天。混乱中只有一阵寒光蛟龙般上下纷飞。腾挪、挥剑、连带,乒乒乓乓的兵器落地声和著惨叫此起彼
伏。转眼间安香便将屋内所有大汉击倒,惊奇的是竟然无人流血!
趁惊吓过度的人群尚未恢复,安香挥剑挑乱灯花。灯火加上剑气沸腾极快,一时间熊熊大火已包围了整座房屋。
自始至终阿唐的嘴巴都以吞食鸡蛋的姿态圆圆张大,一双眼睛除了骨碌碌还是骨碌碌。直到安香搂著他跃出火光还不能
回神。刚跑出几步,安香又放下阿唐折回去,在火势熊熊中摸索了一阵後再次跃出,抱著阿唐如风般驰远。
两人停下时已月上中天。四周静悄悄,只余狼狈的喘息。“安,安香你……太厉害了……”阿唐咽著口水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哪?”
“你一步也没跑吧,喘什麽?”
“哦……”阿唐这才从自我陶醉中乖乖站直,“亡命天涯的时候大气不喘多麽煞风景嘛!”正想再说些恭维谄媚的言语
,却被安香一把按在墙上。望著陡然贴近的脸吓得大叫:“我我我我错啦,安香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知道我为什麽生气?”
“……不知道。”
“那认什麽错?!”
阿唐低头抓著安香的衣角:“香香不开心,所以我错了……”
安香脸部一僵,差点变成真瘫。声音却缓和不少:“为什麽答应跟他赌?”为何不经我同意?!
“我不会输的。”
“一旦输了怎麽办?”
“如果……如果香香是赌注我就绝不会输。”
“可赌注是你自己,蠢材!输了就乖乖给他暖床?!”
阿唐低著头不敢回话,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安香叹口气缓缓松开手,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递给他:“方才太急,也只
能找到这一颗了。”
借著清澈的月光,安香手中立刻笼上一层温柔而明媚的光亮。圆润剔透,正是阿唐最喜欢的大珍珠!
陡然间,方才的不快与杀气统统被珠色揉成一团温柔。阿唐握著温润的珍珠,眼中的震撼难以言表:“你方才返回就是
为了找这个?!”
朦胧的珠光衬托中,两张俊美的面庞也柔成天人。
夜很深,唯余珠光明豔。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朦胧的暗色。不知这里是什麽地方,远处居然有歌声低回婉转:“一见郎君
,误了终身……”
安香张了张嘴,著魔般靠近那笼珠光:“喜欢的话就好好收著,不得已时也能拿出来用。记住,以後不准再拿自己开玩
笑。听到了麽?”
“嗯。”阿唐乖乖点头,声音仿佛也染上珠彩的蛊惑:“安香真好……你今天为什麽那麽冲动?以前不会这样的。你那
麽美,那麽安静。是因为我吗?你对我真好,如果你是个女孩唔……”
话语被堵在嘴里。阿唐眼睁睁瞪著对面那只红润润的嘴唇贴在自己唇上。
08.到底是谁强吻了谁
如蜻蜓点水,一吻转瞬即逝。安香迅速回位,只是仍然凝视著,珠光中双目迷离,两颊镀上淡红。
阿唐则大张著他的标志性“吃蛋”嘴巴,脑中一团呆滞。可不及回过神,面前那张温玉一般的面孔再次放大,柔软触感
又贴上双唇,温暖又濡湿。随後有人扣住他的後脑勺,另有一只手小心又霸道地揽住他的细腰。
安香的气息干净甚至凛冽,虽然带著霸道的色彩,动作却有些青涩。倒是阿唐纯熟了许多,惊讶之後便牵动安香的舌尖
在两人口腔里游走。忽而他轻轻笑起来,马上被安香搂紧倒在墙上。
“嗯……安……安香”阿唐用鼻音呢喃著,有点像撒娇。圆睁的双目渐渐合拢,著了魔似的享受因狂吻带来的眩晕。只
有握住珍珠的手微微颤动地悬著,似乎不知该放在哪里。
可同时,安香猛地推开他直直後退三步,似乎被唤醒一般,瞪大的眼睛讶异得仿佛被强吻的那个是他自己。
阿唐摸著有些红肿的嘴唇莫名其妙地望向对面。
主动的那个人比他还无措,同样神情迷离地愣愣对望良久。
又是突然地,安香怒吼了一句:“再有下次给我当心小命!”说罢纵身腾远。
阿唐自然继续莫名其妙。以食指摩擦嘴唇,望著前方消失於夜色中的小小人形。紧接著,复杂的眸色骤然一亮,恍然大
悟中有发现绝密的狂喜和一丝不可理解的决绝狠戾。
待一切平复後他拔腿追上去:“被强暴的那个好像是本赌神吧?你敢始乱终弃!”
就这样,方才还纠缠在一起的两条身影相互追逐著消失在无尽黑暗中。
又一日。
“安香我好饿!再走一步我就会死!”
身形瘦小饿得倒快。安香很是无奈地回头望著一步不肯多走的小无赖。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正色看阿唐。
“前面好像有家店!”热心的建议还搭上肚子咕噜噜,阿唐不好意思地捂著肚皮笑了。
今日晴好,明媚的阳光在脸上映出柔和暖意。
安香凝眉远望。天高云淡,平原无际。与上谷郡一代石山林立的景象大大不同。
他收回眼神淡淡点了下头:“嗯,去吧。”
本就话少,自那晚失控之後他更惜字如金,甚至连正眼都不肯多看阿唐一眼。而是有意保持距离。
只有阿唐那个小无赖像条没心没肺的小狗,给点吃的就开心摇尾巴。
为什麽?难道已将那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又是从何时起自己的思绪竟开始被别人掌控?这是自那场变故後再不曾遇到的事。
安香皱眉,沈下脸色缓缓跟在後边。
远远地,未进屋便听见阿唐连珠炮似的吩咐:“来两碗面酱牛肉酱肘子各来三斤!还有一坛女儿红!”
“吃可以随便,酒一滴不能碰。”安香踏入後很无奈地扫了一眼阿唐选定的座位──太过显眼。於是一言不发坐到角边
不起眼的一张桌边。
“喂喂喂,人家很久没喝酒……坐这里啊这里风景呃……”被一记眼刀将剩余的话齐齐截回。阿唐张著嘴巴等了一会儿
,悻悻然挪到安香跟前:“香香……”
“去对面坐。”
“你你你……你真不够兄弟!”
“谁把你当兄弟?!”
正在尴尬时,老板娘端上了牛肉和肘子。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虽布裙荆钗,但眉目间却流动著十足的光彩。她笑盈
盈地放稳盘子:“客官趁热吃。大冷天赶路很辛苦吧。”
安香颔首,阿唐却已抢著嚷起来:“老板娘瞅著眼熟!”
安香脸一黑,夹起牛肉塞到他嘴里:“话多。”
阿唐露出委屈的表情,含著肉呜呜地望向老板娘。老板娘不置可否地笑了,眼中含义颇深。
不知为什麽,因为老板娘这一笑,两人都很有默契地安静下来。
可阿唐怎能乖乖吃东西,不一会儿便怪叫了一声後贴到安香身边,又被狠狠推回去。
“不要推嘛,听我讲听我讲!”神秘兮兮压低嗓音,“想起来啦!那个老板娘哦──是花魁!”说罢还得意地蹭了蹭。
安香突然神色凌厉起来:“你为什麽会认识她?!”这里可离上谷郡千里之远呢。
“花魁──你不知道花魁是什麽?十年前红遍江北大地诶,哪个男人会不知道?我那时已经知道女人是什麽了好吧?”
无视对面渐渐深邃的眼神,阿唐继续摇头晃脑:“该女子十分传奇,我在窑子里见过她的画像,被当作镇店之宝挂起来
的!”
“真的?”此刻轮到安香惊诧地回过头。
老板娘果然好颜色,风尘仆仆却掩饰不住体态娇娆。此时正端了一碗热茶汤给坐台的掌柜。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一脸憨厚的笑容哪里有半点圈养花魁的富商巨贾模样。
“听说当年花魁娘子突然自己赎了身,此後谁也不知去了哪里。原来竟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小老板娘啊!
安香沈默了一会儿,喃喃道:“嫁给无名商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倒也是,早早嫁人享清福,管他有钱没钱。老百姓难得安稳,都怪一些人惹是生非──听说朝廷里那个谢将军就不是
什麽好人,成天想著造反。”
安香难得回嘴:“道听途说怎可信?你以为掌控朝纲的李相就是好人?”
“李相?人家那是皇亲国戚管家事!”阿唐似乎想起什麽,“安香你从江南来的,知不知道谢将军是否真的养了许多杀
手?……那个……”他咽了口唾沫,似乎下了巨大的决心才继续问,“你是不是传说中……北府镇的?”
安香眼神一闪,满面戾气地盯住阿唐。
难得小家夥竟不害怕,或是笃定了安香不会伤他:“你武功那麽厉害又和羽卫队的人不对劲,天底下也只有北府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