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小王听後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这次又有什麽事要商量?不等我上京偏偏急著赶来这临时路过的地方,又要我在
皇帝面前支持他家主人吧?好,那就先回去看看他!”
他是匈奴靖安老王的嫡子,性子豪爽,替年迈的父亲料理政务很有一套。只是年轻气盛,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
可是北府镇的杀手现在越发嚣张,恐怕现在的片刻间,小王爷取道安阳进京的消息就传到那帮杀手耳朵里了。想到这里
,安阳郡守好笑不笑地扯了扯面皮,鬼鬼祟祟张望了一番,生怕被风听去他们谈话一般。而後骑著马跟在匈奴小王的坐
骑後向城内跑去了。
人马离开。忽然地,一群黑衣人从地下冒出来似的,迅速地将先前的马蹄印和脚印等各种踪迹打扫干净。动作极敏捷,
如一队经过严酷训练的战士。随後,他们又鬼魅一般消失在草丛中。
可在他们走後不久,一个轻巧的蓝影便落在草间。提剑的俊秀年轻人望著远方的安阳郡城凝思了一阵,然後又是几个起
落,轻巧地跨入城内。
青天镀上夕阳的昏黄,匈奴小王这才从议事的屋子里出来。面上露出倦色,嘴里匈奴语和身边的下人唠叨著:“汉人真
是麻烦,一点小事也要这麽隐蔽。这里不是什麽羽卫队势力最强的江北吗,怎麽会有刺客敢暗杀本王。”说罢,他伸了
个懒腰,示意身後几个加派来的黑衣人不必再伺候了──一直跟著他干嘛,像监视似的。难道他的匈奴勇士们都是白痴
?
黑衣人相互看了一眼,而後身形一跃隐入屋顶檐廊缝隙中。却并没有真正走开,只是隐秘地暗中保护著。可是突然地,
其中一个黑衣人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敌人的剑快,转眼之间已经被削去了脑袋。
“啊──!”
惨呼未落下,旁边他的同伴也挨了一剑。就这样几个回合,几个黑衣人无不被突袭者挑下房头。突袭者也真是利落,一
柄长剑如闪电般快准狠,干掉几个黑衣人後又十分轻松地将匈奴小王身边的几名勇士撂倒。
“你……”小王爷用匈奴语感叹了一句,立刻换成僵硬的汉语,“你是谁?!”说罢,他自己都惊讶起来。
面前的只是个秀气的少年,穿著一袭粗布蓝袍。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稚嫩的脸上白白净净,可眼中却是一副冷冰冰的
杀气。
少年刺客并没有急於动手。而是不紧不慢地、略带讥诮地看著他,甚至故意放慢脚步,似乎要等著护卫们都来齐,故意
在他们面前杀人一般。
护卫们也足够配合,硬是等少年表演完踱步讥笑恐吓三部曲才流水一般匆匆赶来,包括前议事房间中的保镖们,哗啦啦
围了一院子。众人将匈奴小王爷保护起来,而後一致对外。其中有人认得少年的剑,倒吸了一口冷气:“修罗剑!这是
北府……啊!”
话未讲完,脑袋先被砍去一半。
於是,方才还安静祥和的花园转眼一片腥风血雨。无数勇士护卫杀声好似潮水,却拦不住一柄修罗剑。那少年似乎故意
要把事情闹大似的,专门惹得那些护卫哀嚎呼痛。黑压压和人影和暗红的血液中,剑光宛如银龙上下翻腾。不多时,院
子里堆起尸山。只余小王爷和少年两个活人。
小王爷到底是贵族,临危不惧,抽出弯刀边自卫边质问:“我乃匈奴王爷,你是何人,竟敢放肆?”
少年冷笑──杀的就是你这匈奴小王。而後,他起身一跃,凌空劈下。可是跃至一半,却突然被自上而下的劲风逼得弹
了出去。而後长唳满天,一只雄鹰挥翅挡在小王面前,又有一只鹰灵巧地呈弧形飞下,利爪对准少年杀手双眼便抓。
少年面上一惊,而後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分神间雄鹰已经攻了几好几招,少年不得不费力应付。抽空发现那匈奴小王
不知何时被人背著跑远了。
衣不沾血的少年跃上尸山顶端放眼望去,只见背著小王爷的似乎是个黑衣人,身形比匈奴小王瘦弱了不少,脚程却极快
,背负著一个大男人飞檐走壁宛如平地。於是,便见到一个小瘦子背著个大块头迅速向前移动,远远望去好像大块头自
己在飞一般。
“站住!”少年本可对鹰下杀手,却又手下留情几分。只是躲开鹰爪後急急向前方二人追去。
两鹰三人追了好一阵,一只追到城外茫茫草原。没有建筑物掩护,黑衣人渐渐慢了下来。外加有些体力不支,被身无负
担的少年赶上。
少年甚至能看清前面不远匈奴小王身上皮革外套的根根虎毛。他伸长手臂朝匈奴小王背後狠命一拍。正在奇怪为何黑衣
人还未察觉还手,却不料前方高喝一声“王爷,得罪!”,然後扔下小王爷,硬是自己转身替他生生挨了一掌。
噗……
喷血声暗响。黑衣人踉跄了一下,借助缓冲再次扶稳匈奴小王,恭敬一揖,而後才抽出背後兵刃转向少年杀手。
“我们又见面了。”望著黑衣人脸上罩著的诡异面具,少年不由冷笑出声,“黄河岸边一别,阁下还有你的鹰,都别来
无恙。”
黑衣人挥退飞鹰,面具後的目光深不可测:“是,我们又见面了。花大侠。”
24.
甕声甕气,简直像从头顶冒出来似的。外加面罩阻隔,使这个声音犹如闷雷,根本辨别不出真声究竟是什麽样子。
黑衣人说得没错,蓝衣少年正是花明香。一年时间,英俊中带著几分稚嫩的容颜并没什麽变化,眉宇中的杀气却有增无
减。
听到对方道出自己的名字,一抹复杂的色彩自他凌厉的双目飘过,却又转瞬即逝。恐怕除了自己,谁都无法察觉。而後
他又冷酷起来,毫无征兆地举剑便刺。
草原,飞鹰,剑。
一样的人,一样的对峙。剑光凝滞了时空,仿佛又回到一年多前的岸边。
对面的黑衣人宛若中了魔咒,不躲不闪,硬是愣愣地等到剑光扑面才急急退後。可花明香却没那份雅兴回忆当年,一柄
剑舞得又快又狠,分明是防著他躲闪灵活而出招。
黑衣人被逼得就地打了好几个滚才堪堪躲过,爬起来时左臂外衣已经被剑风扯破一道口子,蜜色的皮肤若隐若现。
花明香却早趁他摸爬滚打的时候去追趁机逃走的匈奴小王了。
黑衣人跃身而起。奇怪的是他并未呼唤雄鹰助阵,而是自己追了上去。好在他脚力够快,快到近前时跃至空中,如长了
翅膀一般在高空打了个转,然後举刀向花明香後脑劈了下去。
自然,釜底抽薪的方法立竿见影。花明香不得不反身自卫,放慢了追逐匈奴王的脚步。
上次黄河对峙,黑衣人尚能凭借飞鹰和其他羽卫队员的帮助与花明香打个平手,今日只剩下自己,短兵交接时很明显地
落了下风。可他却似不怕死一般硬挺著,纵然被花明香逼得步步後退也还是要挡住去路。
“让开。”花明香以剑压住对方那柄不伦不类的刀。
黑衣人紧握刀柄直直地盯著他,似乎想说什麽,最後却只是摇摇头。
花明香仿佛被这傻傻的反应激怒了,吼道:“滚!”
“除非我死。”
“以为我杀不死你?”
“你不会的。”
执拗的语调如此熟悉,花明香顿时一愣。可立刻又回过神来,冷不防抽手对著黑衣人胸前就是一掌。黑衣人全神贯注於
刀柄上,万万没想到他还能分出手,正被这一掌结结实实拍中。只听他闷哼一声,摇摇晃晃想要向後摔倒,刀也脱手了
。却被花明香一把揪住领子,手刀对著太阳穴削了下去。黑衣人抬手阻挡,比花明香细了一圈的手腕隔在对方掌边。就
这样,一个要削下去,一个艰难地支撑著。
花明香本就比黑衣人高出不少,用力又是自上而下;相比而言已经挨了一掌的黑衣人简直处於劣势中的劣势,抵挡了不
多时紊乱不堪的气喘便可耳闻。
两张脸离得极近,有那麽一刹那,花明香似乎看到了黑衣人的眼睛里,那原本波澜不惊的双眸竟然溢出一丝悲切,和很
多很多的不甘。
面对这样的眼神,花明香的力道顿了顿。黑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麽,抵挡的力道霎时软了下去。
可杀手本能毕竟恢复很快,花明香早收回心神,趁著小小变故以掌变拳,捶向黑衣人的旧伤。
“你会後悔的花明香──!”
砰地一声闷响後,喷血的声音和著一句宣判似的哀号。黑衣人直直飞了出去。
得胜的人却被雷劈中一般傻傻呆在当场──重伤在身,黑衣人再也无法用内力掩饰自己的声音。於是,那暴露了真面目
的声音居然是……
不及多想,冷不防地一阵阴影凭空降落,原来是那双灵性颇强的鹰飞了过来。一只愤怒地扑向花明香,另一只早已飞过
去用翅膀拦住急速下坠的主人。
花明香拨开鹰爪,也奔了过去。无奈雄鹰围著他打转,生怕主人再受伤害一般。气得花明香几次举剑想要削掉鹰爪,却
又顾及什麽似的,始终未舍得下手。
直到黑衣人坐在地上平复了一阵,吹声口哨,两只鹰才不情愿地退去。却仍然在空中低低盘旋,那阵势分明是:只要花
明香一有异常举动,他二“人”绝不放过这个伤害主人的凶手。
花明香冷著脸走过去,高高地俯视席地而坐的黑衣人。受伤的黑衣人似乎褪掉了高傲的外衣,居然露出一副无赖做派:
无视咫尺之遥的花明香,居然摆好姿势就地打坐,一副有种来杀老子的架势。
花明香蹲在黑衣人面前,用剑敲了敲地面。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突然间,花明香一手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飞快地扣住铜质面具。
黑衣人这才吃惊了,轻呼一声扶住面具,想了想又执拗地抓住花明香的手。像一个任性的小孩子,因为生气,所以无力
和大人抗衡也还是要紧紧地保护著自己的秘密。
受伤之後的抵抗没什麽力气,花明香也未用内力。远远地看去,宛如把黑衣人抱在怀里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奇怪地僵持了很久,黑衣人忽然愤怒地捶了花明香的胸口一拳,转而狠狠掀掉面具,扑向花明香凶狠地咬
住他的面颊:“妈的,你杀了我吧!你早就该杀我了对不对……呜……香……我想你……”
花明香毫无抵抗地被扑倒。
啪嗒,修罗剑掉入长草中,没了痕迹。
25.1
黑衣人像小狗似的趴在花明香身上一拱一拱。被啃了满脸口水的少年杀手好一会儿才握住上方不断耸动的肩膀,把人扯
了起来。
泪汪汪的眼睛被乱蓬蓬的头发盖住了大半,嘴角上还糊了一堆血,正张大嘴巴呼呼喘著粗气──花明香望著这张熟悉得
不能再熟悉的脸,擦了擦被沾得同样血糊糊的下巴,起身就走。
风吹草低,却依旧掩去了匈奴小王的身影。花明香辨了一下方位,朝一个地方追去。
“站住!”趴在地上的家夥竟然一把抱住他的腿“不要走──”
花明香试著抽了抽腿,终告失败。他本可以把叫嚷不停的家夥一脚踩扁,最终却只是拎起丢在一边,然後继续走自己的
路。
“不要走!”无赖爬起来拦腰抱住他,“他是匈奴王,杀了他会引起两国交战的!”
毫无表情地看著。
“你们无非想让江北道羽卫队失去圣上的信任,为了这个目的就要一条人命吗?”
依旧毫无表情。
“好……就当为了我好不好?你已经听到了刚才议事的机密,何必再赶尽杀绝?放过他你没有任何损失,可是杀了他我
们却是要掉脑袋的呀!”
这个时候,花明香终於缓缓地开口:“难道你不该死麽,阿唐。”
“一而再再二三地给你机会,我不是不敢杀你。”花明香把脸别到一边,放远的眼眸似在回忆往事。
阿唐很是明显地震了一下。望向花明香的目光先是失望,然後转为了然。“於是呢?”
没有回答
”你不准备顺便帮我解决?”
花明香轻轻叹了口气,仍然没有回头:“你走吧…住手!”吧字没说完一半,花明香已经变了面色──阿唐拽起他的右
手,脖子正在往修罗剑的剑刃上蹭。
修罗剑是吹毛可断的利器。若以阿唐现在的力道真蹭上去,必然连喉管都要断了。花明香急急地按住剑,另一手在阿唐
肩膀上狠狠一推。只见阿唐神情恍惚地後退了好几步,踉跄得要摔倒,他又急忙过去扯住他的领子,等阿唐站稳才松开
手。
“别死在我面前。”
“不死在你面前,我的死还有什麽意义。”
花明香转身欲走,却又被一把拉住。
“今日匈奴王死在我这里,你觉得我还能活命?横竖都是死,我宁愿死在你身边!”
脚步停下了。
“明香──阿唐轻轻地叫了一声,“我一直痛恨自己对你不起,但苦於有命在身……今天,你若一定要杀他,我就还了
欠你的债吧。你看著我死,总比让别人看著好……”水汪汪的眼睛湿润了,“迟早都是这样,当初你何必放了我……”
说罢,举掌就要往自己天灵盖上拍。
“是!”花明香怒吼一声,转身抓住阿唐要自戕的手,“我故意耍你,折磨个一年半载再杀你。我最大的乐趣便是想法
骗你,让你交不了差被砍头!这就是心狠手辣的花明香,见到我的真面目你满意了?”
当然不会“满意。认识这麽久,只怕花明香之前说过的所有话也没今天的多。阿唐还在原地发愣,花明香已然扣住他的
下颌:“滚。”
“……”
“听见没有,滚──!”
“胃以若热热窝尹……(被你捉得这麽紧)”。阿唐可怜巴巴地握住花明香的手,可是下一秒,连含混不清的咬字都无
法继续了。
花明香托起他的下巴狠狠吻住了他。
“这是你自找的。”
起初阿唐是挣扎了几下的。突如其来的吻浓烈又具有攻击性,他惊恐地摆了摆手臂,抗衡地推拒著压在上方的身体。可
是很快地,他的身体就贴著花明香软了下去。勾著熟悉的脖颈,交换著彼此熟悉的气息。
花明香惩罚似的啃噬著阿唐的双唇,听到对方微微发痛的吸气声又缓和下去。双手在那副熟悉的瘦小身体上来回摩挲。
最後一把将阿唐推倒在草丛里。
“香香──”阿唐拖著浓重的鼻音,撒娇地蹭著花明香的脖颈,“求求你,不要在这里……”
25.2
夕阳西下,秋月渐升,掩在云後,因人间活色生香的场面平添了几许娇羞。
轻轻重重的喘息缭绕在昏暗的房间里。红色浪涛般起伏的帷帐下,雪白的牙齿紧紧咬著上方的肩膀,指甲下带著嫣红的
半月牙一个又一个。轻轻的、如蚊蚋般小心翼翼又带著撒娇意味的鼻音轻一声重一声地随著节奏哼著。
“香,香香,我想你……”阿唐的絮语因激烈的冲击而断断续续。花明香忘情地吮吸著他的脖颈、锁骨、胸前的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