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颤,把手从他的脸颊上拿下,步伐后退一步,转身,拔腿就跑。
这个时候,我忘记了有种武功叫做庆功。
隐隐约约中,我听见他说:“小心!”
这时,前方一辆豪华的马车向街道的中心,我所处的位置笔直奔来。
我想要移动身子,却发现身子不听使唤,双瞳空茫地瞪视着马车。
然后,感到一阵晕眩,眼前一片黑,便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依旧看到了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
他似乎很疲倦,手肘支在桌上托起脸,睡着了。
从床上起身,暮色已低垂。
我从床上爬起来,想要静静地离开,他忽然睁开了双眼。
如暗夜星辰一般的眸子里有着温柔,他说:“你风寒了,需要好好休息。”
我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头,挺热,似乎属于高烧。原来,我在昏昏沉沉中烧了两天。
“谢谢你,若是以后还能见面,我定会好好感谢你,只是,现在我还有事要做。”向男人点了点头,我向门口走去。
隐隐约约中能看到男人看着我的目光。他给人的感觉如同水一般地温润。
这个时候,我把他当作了我生命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小插曲。
这个时候,我始终认为,我与他没有进一步相处的机会。
这个时候,我却早已知道,这个人靠近不得。
第十二章
走出门口,面上的淡定消失,略显慌张地顺着长廊走到尽头,跑下阶梯。
回头才知道,这里是一家客栈,在京都有名的客栈。
已经深夜,大街上并没有多少人。使着轻功,朝着记忆中的路线朝着花街跑去。许是病了,当入了花街便再也用不了轻
功了。
华灯初上,也唯有花街亮如白昼。
步履蹒跚地走着,我诡异地发现大街上的行人纷纷顿住步伐,看向我。
一只手下意识了抚向了脸,我果真没有戴上纱帽。
心跳声加速,然后,耳中听到了一阵的脚步声。回头,我看见了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在大冷天里手拿着一抹折扇轻轻摇
晃,身后领着一队家丁朝着我走来。
转过身,我拔腿狂奔,朝着胭脂楼的后院跑去。
隐约中,我听到了身后男子的叫唤声:“公子请留步。”
若是真留步了,我以后的日子就不平淡了。双足跑的更快,左转右折间已跑入了胭脂楼的后院,身子软软地滑倒在地。
这时,我才发现齐腰的长发散乱成一团,这才意识到我今日竖起的发早已散了。
垂下眼睫,一只手轻轻放到了心口,想要缓解掉心跳过快的频率,却听到了楼里端茶倒水的小兰对着我不满的斥责声。
“小楠哥哥,你今儿个来的好慢,嬷嬷让我在这大冬天的守着后院呢。你快进去快进去,我冷死了,你得赔偿我。”
小兰的声音带着软绵绵的撒娇,我抬头,与她的双瞳对视。
她的双瞳蓦然睁大,瞠目结舌地看着我。
良久后,她略显慌张地在原地跑了两圈儿,之后朝我扑过来,在我的脸颊上涂上两口唾液,双眼闪烁有神地盯视着我。
我愣住,这一瞬间,我动弹不得了。
然后,我看她甜甜地笑,对我说:“哥哥,你好漂亮,我喜欢你,你别过来卖身,我包养你好不好?”小兰双瞳闪烁有
神,一脸的打商量的表情。
我“噗哧”一声笑出声。摸了摸小兰的头,我说:“小兰乖,别闹。”
小兰“啊”了一声,以着狐疑的目光看着我,询问:“你是,小楠哥哥?”
我点了点头。
小兰点了点头,双瞳里写着了然,她说:“小楠哥哥,你这张脸果真是见不得人,就祸水的脸。”
我宰相肚里能乘船,不跟小兰一般见识。我笑一笑,不语。
同小兰一起上了楼宇,小兰说,她先给我做一个纱帽,遮挡住这一张脸,若是就顶着这一张脸出去了,整个胭脂楼便会
打乱了。
她说的挺夸张,我却不以为是。
沿路上,我遇见了老鸨。
老鸨一愣,小兰小小声地说,我是辰楠,老鸨一脸的了然,顺便嘀咕了一句“果真是见不得人”,随后便让我跟着小兰
走了。
入了小兰所居住下人房,她从柜里抽出针线,素手灵巧地制了一张纱帽,为我戴上,随后满意地笑了。
一同回了胭脂楼,我上了二层,坐到了筝前的椅上,风吹过,偶尔能从纱帐掀开的缝隙中看到小兰蝴蝶一般的身影在忙
碌地转来转去。
双手抚向古筝,慢慢地拨动琴弦。
这一回,我弹奏的是最喜欢的高山流水,它的悠扬,它的雄伟,一直都是我的最爱。
这一首曲子,总是能让我纷乱心弦平缓下来……
犹纯,你快些回来……
一曲终,我从一楼的厅里听到了诸多人的赞叹声。
然后,不知是谁开口,说,想要见一见乐师。
之后,无数双眸子同时朝着这个还算隐蔽的角落瞥过来,入眼的却是纱帐。
老鸨妩媚地笑笑,她说:“奴家已与先生约定,若是先生不愿意,并不能勉强他出面。”
胭脂楼的客人权贵者较多,即使表面上不满,可为了自己的修养却也不会大闹。
不知是谁,在这一片寂静中率先开口:“既然先生不愿现身,那么,老鸨可否请先生再弹奏一曲?先生曲子悠扬动人,
总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客官们一一附和。
不过是一首曲子罢了,我倒不是很在意。却没想,老鸨一脸的为难,她说,这是店里的规矩。
客官们不乐了,不过,又在一室的歌舞升平中再度乐了起来。
从椅上站起,打算从后院出门,老鸨却斜倚在门框上,似在等着我。
如同昨日一般,老板又一次跟我说:“小楠,有一位官爷要见你。”
“我不想见。”
“那位爷我得罪不起。”
“您可以要求我再弹奏一首曲子,可我并不想跟客人面对面。”
老鸨微微一笑,她跟我说,物以稀为贵。
我不语。
她又说:“若是说人生历练,你不比我。这位爷,你是一定要见。”
“……”我沉默。
她续道:“辰楠,若是你吊足了那位爷的胃口,你可能保证,有着这一张脸的你能自保?”
我双唇微微开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她又跟我说:“你还不如实际一些,见了爷,装得庸俗一些,再戴着这一顶面纱,说你那张脸见不得人,等他对你的好
奇心没了,你也安静了。
辰楠,你要知道,勾起权势者太过的好奇心并不是聪明的举动。”
我想,跟老鸨比起来,我确实是太嫩了。而老鸨,她却也是真心待我。
点了点头,我表示愿意见那位客官。
老鸨领路,带着我上了二楼的一间包间。
包间里以红色为主系,空气间散发着诱人的幽香味道。
推门进入,我见到了一位着着锦衣人。
老鸨朝着锦衣人福了福身,走出门,临走时又顺手带上了门。
锦衣人的面容显得英气十足,轮廓分明,给人的感觉较为冷硬。
一步步地上前,我坐到了锦衣人对面的椅子,径自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我询问道:“爷,您要见我?”
他点点头,眉眼间染上一抹笑意,他说:“我只是在好奇,能弹奏出那种曲子的你是怎样的人。”
拿起茶碗晃了晃,湖泊色的液体掀起淡淡的涟漪,我说:“我不过是普通人。”
“我倒是很想见你面纱下的容貌。”
“我这张脸见不得人。”我说。
“你越是如是说,我便越是好奇。”
“……爷,有些东西,只有不见才能引人遐思,只有不见,才是最美的。”语毕,我用左手掀开一小部分纱,把茶碗凑
到唇前,浅啜一口。
味道挺苦,我不喜欢这种苦涩的味道……放下茶碗,我与他两两相对,无语。
良久后,他跟我说,他喜欢听我弹奏的曲子。
我笑一笑,道:“只要您负得起银子,我便愿日日夜夜弹奏与您听。”
他唇角微弯,面颊上有一抹嘲讽,他道:“你真是以银为天。”
“若不是如此,我便不会来到胭脂楼。”我承认得坦然。
他又不说话了。
许久后,他拍了拍双手,房门被开启,他命丫环取一把古筝送入相仿。
没多久,丫环便把古筝送入了厢房。
他说,他想听我弹奏的曲子。很舒服。
我静默不语。
他俊俏的容貌上染上一层疲惫,他又说:“你只要弹一夜,我便给你千两银子。”
我笑一笑,应允。
双手放置于筝弦上慢慢拨动,他的双瞳缓缓阖上……他,似乎很累……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我知道,他睡了。
一双手始终拨动着筝弦,没有带着指套,双手被丝弦风划破了皮,留下点点鲜红的血液。
我宛若感觉不到痛,双目慢慢地阖上,无动于衷地拨动古筝。
从天黑,拨到了天亮。
然后,他醒了。他说,这一夜,他睡的很好。
他说着,双瞳慢慢地看向了古筝,那里,已经被血丝所侵染。他微微一笑,眉目间有着淡淡的讽刺,他说:“你真是要
钱不要命。”
“我终不过是一届俗人而已。”
他不语,却从怀中掏出千两银票,给了我。
我道了一声谢,便走出了胭脂楼。
凌晨的胭脂楼很安静。
回到了家,那一扇大门开着。
双足不自觉地加快步伐,朝着家的房间跑去,我看到了犹纯。
他躺在树下的躺椅上,身子蜷缩成一团,脸上有着泪痕。
我想叫醒他,想要责备他,可看到了他,我又不舍得了。褪下外衣,我轻轻地为他盖上。
他蓦然睁开了双瞳,瞳孔里有着怨怼。他说:“我以为你丢下我了,我很害怕。”
我微微一笑,眨了眨眼,却怎么也没忍住。
两行清泪自瞳孔中缓缓流下,我询问:“那我呢?”
他一愣,不说话。
我又说:“这几天,你音讯全无。你不告诉我你在哪里,去了哪里,你会为我担心,而我就不会为你担心吗?”
他的双唇微微蠕动,唇瓣合了又开,却始终说不出话。
“你等了我多久?”我询问。
“……一夜。”他小声说。
“你等了我一夜,我等了你两夜……那种焦虑的心,担忧的心,你可明白?”
他垂下头,良久以后,他跟我说:“对不起。”
“犹纯,你我认识以来,你对我说了多少句对不起?”
他不说话。
我笑一笑,道:“犹纯,我是人,所以,我会害怕。”
他蓦然抬头,看着我,他说:“可是,我也会害怕,这几天,你睡觉的时候总比醒着的时候多……我怕你就这样丢下我
走了。楠楠,那件事,我为你办到,我一定为你办到!”他说的坚决。
一只手轻轻抚向他的脸,我询问:“告诉我,你说的是什么事?”
“复国。紫月国。小楠,这两天,我去了将军府,三皇子招纳贤才,我入选了。”他似乎很快乐,笑的眉眼弯弯。
他跟我说,以他的武功,他一定会在战场上立下功劳,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将军……
等有了权利,等有了兵权,他,一定会为我复国。
他,一定会为我拿到解药。
权势,真的会害死人。
我吸了吸鼻子,回想,离开那一座诺达的宅院以后,与犹纯过的这数个月的风平浪静或许是这一生中最快乐的生活。
犹纯还跟我说,下月半旬,诺兰国将与凌国再一次开战,到时候,他会进入战场。
我眉头一皱,心口赌得慌。轻轻地摩擦着他的脸颊,我说:“你为什么总是不肯跟我商量呢?”
“因为,跟你商量,你一定会阻止。”
我说:“我会担心。”
他笑一笑,“你说你会担心我,可,我更为担心你。”
双唇微微开启,我忍了又忍,终究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他从躺椅上站起身,双手绕住我的胳膊,一同走入室内。
他眉眼弯弯,似乎在脑海里勾勒着以后的幸福。
我说:“这几个月的日子,我过的很开心。”
他一愣,随后,他跟我说:“楠楠,这几个月的生活对于你或许是开心,可对于我,却是快乐,却是幸福……楠楠,你
要理解我。”
我不语。
他说:“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我的幸福。楠楠,我想要守护我的幸福……我要的不是五年,我要的是长久。楠楠,你说
过,苦过之后剩下的是甘甜。我可以辛苦五年,可是,我要幸福的是一辈子……”
犹纯在成长。
在我不经意间,他慢慢地成长着。
他双唇微微开启,偏头,在我的颊上落下一吻,他说:“楠楠,所以,你不能怪我。”
叹了一口气,进入犹纯的房间,见他乖巧地躺在了床上,为他掖了掖被子,我不言不语。
他的瞳孔里充满了不安。
摸了摸他的头,我说:“……犹纯,我们,走过一天,就算一天。犹纯,我不怪你。”从这一天开始,犹纯,我会为你
建立一把保护伞。
让你在伞下自由奔放。
犹纯慢慢阖上疲惫的双瞳,眉眼间的忧愁慢慢消失。
第十三章
犹纯回来了,然后,他又走了。
他说,最近在将军府参加训练,很忙很忙。所以,他日出晚归。
即使很忙,他依旧知道了我在风寒的身子。
明明日出夜归,他依旧会为我熬药,亲手服侍我吃过药,才会安心地睡下。
只是,到了最后,他始终没能知道我在胭脂楼工作。
有时候我想,这是一种隔阂的开始。
每个夜晚,我依旧到胭脂楼里固定地弹奏一曲,楼里的客人越来越多了。
有时候人手不够,老鸨会要求我去后厨跑跑杂,做的事也不是什么粗活,就是给京都里请来的有名的炒菜师傅端调味料
,顺便倒茶给他喝。
生活还算是平淡。
偶尔,那个锦衣人会出现在我的面前,面容上有着更多的疲惫。
他说,他想听我弹奏的曲子。他说,他听着曲子,总会感到很安心……
他用一千两包下我的一夜,我安静地坐在椅上,为他弹奏一夜的曲子。
他慢慢地入眠,眉眼间的皱褶也慢慢抚平。
这一日清晨,当我接过他送给我的银票想要离开时,他蓦然握住了我染血的手。
他说:“我想要你。”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他又一次说:“跟你在一起很舒服……我想要你。”
我笑一笑,道:“只要你不介意我这张脸见不得人,只要你能给我银子,你想要我,也没关系。”
他的眉宇间忽然就染上了一抹厌恶,放开了我的手。他挥挥手,示意不想见到我,让我离开。
拿着银子,我走出了胭脂楼。
清晨的街道上一片的宁静,天空中慢慢地下起一片片的雪花。
回家的路上,我又遇见了那个一尘不染的温润男子。他着着胜雪的白衣,给人的感觉极为飘逸。